田豫清儉約素

●馬 軍

田豫是三國時期曹魏的一員良將。

雖無呂布、趙云之勇，亦無關羽、張飛之名，但也退王門、殺周賀、敗孫權、斬骨進、破軻比能、橫掃烏桓，疆場奮勇，屢建功勛。尤其令人欽佩的是，上馬不怕死，下馬不愛錢，贏得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的由衷敬服，《三國志·魏書》用了這樣的詞匯：“咸高豫節”。

自曹操始，即授豫以潁陰、朗陵令，因為他每至一處，其地皆以亂始，而以治終。政通民穩，風俗得淳，百姓歌之頌之，口碑飛得滿世界都是，“所在有治”。雄才大略，求賢若渴的魏武帝十分滿意，經常予以夸獎，“太祖善之”，將其提拔為七陽太守。文帝曹丕，明帝曹叡，一直到曹芳，信任日重，優敘有加，“增邑三百，并前五百戶”“遷使持節護匈奴中郎將，加振威將軍，領并州刺史。”并州不是強鄰環伺，一直虎視眈眈嗎？朝廷能不能睡個安穩覺，百姓能不能安居樂業就全交給你了。他的職務越來越高，責任越來越重，賞賜越來越多，可田豫初心不改，本色不變，忠誠體國，鞠躬盡瘁，使得遠近歸心，萬眾安寧。

“政者，正也！”田豫可謂深得政之精髓，他始終以正御軍，以正治政，以正率下，以正正人，久而久之，丹心見之，上下敬之，內外化之，心悅而誠服之。其時，北方有多支游牧民族，武勇強悍，弓馬嫻熟，時常襲擾曹魏邊境，但在與田豫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較量中，皆以失敗、大敗、慘敗而告終。他們漸漸由畏而敬，其首領便時常過境拜謁，禮物即是駿馬肥牛，一趕就是一大群。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田豫是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英雄，這個原則把握得極好，以一顆精誠之心禮而待之。待其走后，便將所有的禮物逐一登記造冊，全部充公。久之，這些首領們便以為，之所以會是這樣，都是所送之牛馬目標太大，幾乎是家喻戶曉了，田豫為了避嫌，才不得已而為之。因此就換個辦法，改為直接送錢，悄悄藏在衣服里，“密懷金三十斤”，主客甫一相見，即要求田豫屏退眾人，待只剩田豫一人時，才恭恭敬敬跪下說，我看您太清貧了，像您這么大的官，哪個不是萬貫家財呀。您太正直了，所以我們懷著萬分崇敬的心情送您一些微不足道的牛馬，可是您一轉眼就都充公了，這可不是我們的本意呀！這次給您的黃金誰都不知道，您就別上交了，全部留做家用吧。“見公貧，故前后遺公牛馬，公輒送官，今密以此上公，可以為家資。”田豫不能拂其美意，悉數收下，并一再表示感謝。但等這些客人離去后，仍然是全部上繳，一分一文也不歸己。皇上曹芳終于得悉了這個消息，深為擁有這樣一個德能兼備、政績卓著又一塵不染的好官員而高興，特“賜絹五百匹”。田豫得到這些賞賜之后，拿出一半放在專門負責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事務的少府衙門，以充官用，另一半留待下次這些特殊的客人來，作為答謝的禮物送給他們。

史載，田豫生平不治產業，數十年的為官生涯中，所有賞賜無一不分給手下將士，以致其家始終處于貧困之中，“家常貧匱”。晚年致仕，家中一片蕭索，南朝宋裴松之注引《魏略》曰：“豫罷官歸，居魏縣。汝南為具資數千匹，遣人餉豫，豫一不受。”當地政府體恤其為國為民立下的不朽功勛特意備了一些錢物，以改善他過于尷尬和窘迫的生活，可他一概謝絕。

《三國志》作者陳壽評曰：“豫清儉約素”“居身清白，規略明練”。皇帝曹芳謂其“忠清在公，憂國忘私，不營產業，身沒之后，家無馀財，朕甚嘉之”。

“濁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清濁之高下，之價值不言自明。三閭大夫屈原以靈魂大呼曰：“伏清白以死直兮。”明臣于謙則在地獄門前留下千古絕唱：“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一個“清”字，多么優秀的品質，多么崇高的人生境界，多么令人欽羨與仰視的操守和氣節盡在其中，它重與山比，高與天齊，明并日月，萬古流芳。

劉備始而“甚奇之”，繼而為失之交臂而“涕泣”，終則捶胸頓足曰：“恨不與君共成大事也。”即使田豫年過七十，去心已決，朝廷仍不同意其退休。田豫之德、之能、之正、之清滿乾坤，足以為后世高標的人格魅力已無須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