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君子”與“九一八”

文／張曉冬

1931年9月18日夜，日本侵略者炸毀沈陽南滿鐵路柳條湖路段路軌，嫁禍于中國官兵，并以此為借口，炮轟沈陽東北軍北大營駐地，制造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很快，日寇的鐵蹄肆虐整個東北，通過建立偽滿洲國傀儡政權、實行法西斯軍事恐怖統治、摧殘民族意識以及瘋狂的經濟掠奪等手段進行殖民統治，給東北人民帶來深重災難。

侵略者的野蠻行徑不僅遭到中國人民的強烈反抗，而且受到國際輿論譴責。1932年，國聯通過決議，決定派遣以英國人李頓為團長的國聯調查團來東北進行實地調查。得知這一消息，以銀行家鞏天民為代表的沈陽九位知識分子，秘密組成“國聯外交愛國小組”，冒死行動起來，收集日本侵華的鐵證，向世界發出了中國人的吶喊。

小組成員有：著名銀行家鞏天民，金融家邵信普，醫學教授劉仲明、畢天民、張查理、李寶實、于光元、劉仲宜，教育家張韻泠。鞏天民是“九君子”中的核心人物。

驚心動魄的行動

鞏天民，1900年8月10日出生于河北省臨榆縣（今秦皇島市）。他天資聰慧，9 歲入私塾，后入山海關漢英文專門學校讀書，16 歲時經表舅介紹，到奉天一個小錢莊當練習生。1920年起，開始從事工商業放款業務。1925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是沈陽建立中共黨組織時第一批加入中國共產黨的黨員之一。從此，他開始以沈陽金融界名流的身份為掩護，從事富有傳奇色彩的抗日活動。

鞏天民得知國聯調查團要來東北的消息后，立即將劉仲明、劉仲宜、張韻泠、邵信普、張查理、畢天民、李寶實、于光元等八位愛國志士緊急召集在一起，商議如何利用這一機會揭露日本侵略者的罪行，使九一八事變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大家決定，集中精力收集日本侵略東北的事實材料，以揭露日本帝國主義的欺世謊言，還確定了收集材料的原則、方法、分工。

日偽當局不僅瘋狂地銷毀證據，而且大肆編造假情況，這就給愛國小組收集材料的行動增加了困難。鞏天民利用自己廣泛的社會關系，先是做通了省政府負責文件管理的愛國分子的工作，讓其在晚間下班時將日軍給省政府的命令偷偷帶出來，當晚進行拍照，第二天早上再悄悄放回去。然后利用自己商會負責人的身份，冒險找出偽市政府函謝商會派人參加“慶祝建立滿洲國”游行“送賞金千元”的原函，拍成照片。此外，他還與其他人一起在夜晚偷揭遺留的殘缺布告，密拍機要軍事據點照片等。

在鞏天民的精心指揮策劃下，愛國小組共收集到幾百份揭露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暴行的書信、文件等紙質材料和實物證據。隨后，他們又不分晝夜，把這些材料整理成一本圖文并茂的冊子。這些材料的內容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主題是九一八事變是早有計劃的侵略行為；第二部分主題是九一八事變后日軍在東三省到處殺戮百姓，肆意侵犯中國主權；第三部分主題是偽滿洲國的建立是日本侵略者一手炮制的。為方便外國人閱讀，由鞏天民和劉仲明、張查理負責將材料譯成英文。根據國際法庭的法律原則，提供材料者必須在文件上簽字，否則沒有法律效力。于是，小組成員在裝訂成冊的材料上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張查理的夫人宮菱波還特意為這冊材料趕做了一個藍色布包，又用紅絲線繡上了“TRUTH”（真相） 字樣。為了防備正本被日偽抄查扣押，鞏天民又復制了—個副本深埋地下。

震驚世人的吶喊

鞏天民還把妻兒和親戚也發動起來，為他站崗放哨、收藏或轉移秘密材料。每次出門他都向妻子交代：“如果我回不來，不要去找我！”他和劉仲明等人還在教育界和醫務界發起成立“衛生會”，每人每月捐出自己工資的十分之一，資助義勇軍武裝抗擊日軍，以形成正面的證據。

沈陽“九君子”。上排（從左至右）：鞏天民、劉仲明、張查理、畢天民、李寶實。下排（從左至右）：于光元、張韻泠、邵信普、劉仲宜

1932年4月，國聯調查團到達奉天，住在大和賓館（現遼寧賓館）。賓館里布滿了特務，群眾很難接近國聯調查團。如何將材料交到調查團手上，是愛國小組面臨的一大難題。這時，奉天小河沿施醫院院長雍維林（英國人） 向愛國小組引薦了與國聯調查團團長李頓相熟的愛爾蘭傳教士倪斐德博士。在倪斐德博士的幫助下， 《TRUTH》材料幾經輾轉終于交到了國聯調查團團長李頓的手上。這份材料成為《國聯調查團報告書》對日軍侵華行為作出定性的重要依據。

國聯調查團在其報告中承認東北三省為中國領土的組成部分，否認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是“合法自衛”，確認偽滿洲國是日本違背東北人民意愿建立的。1933年2月24日，國聯召開大會，以42 票贊成、1 票反對通過了調查團報告。這是國際社會第一次為九一八事變正式定性，不僅拆穿了日本政府一直以來的各種不實之詞，將其罪行公之于世，也在輿論和道義上獲得了國際社會對中國人民反抗侵略的支持。

堅強不屈的斗爭

1932年10月《國聯調查團報告書》發表后，在一定程度上給日本帝國主義造成了被動局面。日本侵略者對此懷恨在心，經過長時間秘密偵查，最終掌握了這些整理材料人的名單，于1935年10月12日夜開始實施大逮捕?！熬啪印敝谐龔堩嶃鐾馊勘徊度氇z。

13日凌晨，日偽警憲人員闖進鞏天民家進行搜查。當時，寫字臺上有份關于抗日內容的重要材料，鞏天民趁敵人不備，用胳膊肘將材料推到地下，踢到寫字臺下的亂紙里。他最擔心的是那本由他管理收藏的“衛生會”賬本，因為賬本一旦被敵人發現，就會造成百余人被捕。當敵人問他“和家里人還有什么說的沒有”時，他急中生智，從衣柜里拿出“衛生會”賬本，當著敵人的面向妻子呼澤生說：“以后，柴米油鹽賬，讓老大記下去（指他的大兒子鞏國本）。”呼澤生知道家里沒有生活賬，這本賬本一定是一件重要東西，就趕快接過來。當時，呼澤生懷抱的孩子正在發高燒，哭鬧不止，鞏天民馬上說：“把孩子抱出去！”呼澤生把賬本和孩子都包在小被里抱了出去，保住了關系到百余人安全的賬本。

鞏天民被拘留在偽警察廳后，遭到了嚴刑拷打。難友們聽到他痛苦地呼喊，都默默流淚。當日本人了解到鞏天民曾到過關里，遂認定他是重犯要犯。得知鞏天民是著名金融家、銀行家，日本人又對他采取了軟硬兼施的手段，提出只要他承認《TRUTH》 里的材料不是真實的，就立即釋放他，并給他以優厚的待遇。鞏天民對此以沉默作答。日本人看鞏天民軟硬不吃，便把他押送到憲兵隊，在胸前掛上“反滿抗日犯”的牌子，開始了新一輪的疲勞審訊。雖然各種法西斯酷刑輪番上陣，但鞏天民仍舊未吐一字，保護了其他愛國志士。鞏天民被關押了49 天后，以“思想犯”的罪名被朋友保釋出獄。和鞏天民一樣，“九君子”中被捕的另外七人也始終咬緊牙關，沒有向侵略者妥協低頭。日本人迫于“九君子”的社會威望，又實在查無憑據，最后只好將他們釋放。

鞏天民出獄后，認識到要繼續從事革命活動，必須有一個顯赫的職業作掩護。后來，他擔任了志城銀行董事兼總經理，一邊同日偽當局巧妙周旋，保護民族資本的利益，一邊繼續在黨的領導下做情報、掩護、轉運工作，為民族獨立和解放作出了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