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攤位

崔建華

老胡承包了縣城農貿市場的一個攤位。最近，農貿市場改建，攤位劃好后重新對外發包，老胡看中了一號攤位。

一號攤位就在街口，人來人往，是做生意最理想的位置，可市場管理所說要抓鬮，一共26個攤位，攤主抓到哪個算哪個。老胡心思一動，想到了市場管理所的于所長，就想走走于所長這條路子。

于所長見老胡上門，很是客氣，又是讓座又是倒茶。他了解老胡家的情況，老胡從小患小兒麻痹癥，身體不便，兒子正讀高中，老婆身體也不好，一直吃藥。看于所長這個態度，老胡感覺有門，拉了一會兒家常，就說了正事，提出他想承包一號攤位。

于所長一聽，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一號攤位是網紅攤位，人人都盯著。他低頭想了半天，開口對老胡說：“還是抓鬮吧，要相信自己的手氣，你老胡手氣一向都是很好的。”

老胡一聽，知道多說無益，就起身告辭了，他拿去的煙酒，于所長讓他原封不動地拿回去。老胡沒想到，這個于所長平時見了面像是挺關心他的，誰知關鍵時刻根本指望不上。

抓鬮的日子到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胡只好聽天由命。抓鬮是在市場管理所進行的，還沒正式開始，大家就呼啦一下圍了上去，都想第一個抓。這時，于所長大聲喊著：“別亂，排隊，一個一個來！”然后于所長把老胡拉到了最前面，讓他第一個抓。

老胡的身體狀況，大家心知肚明，既然于所長讓老胡先抓，誰還好意思反對呢？可是老胡卻不買于所長的賬，他嘴上說著“謝謝”，心里卻罵上了：好你個于所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裝什么好人？26個攤位呢，我就是神仙，也不能保證把一號攤位抓出來啊！

老胡哆嗦著手，抓起一個又放下，再抓起一個又放下，猶豫了很長時間，最后才一咬牙，抓了一個出來，也沒敢打開看，直接交給了于所長。

讓人想不到的是，老胡沒抓到一號攤位不說，竟抓到了位置最差的26號攤位。這26號攤位跟其他攤位不在一個街面上，位置最靠里，更要命的是，到了這兒正好要拐進另一個小胡同里。在這樣的地方做生意，怎么會好得了？

老胡沒想到自己手氣這么差，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蹲在地上起不來了。就在老胡難過時，所有的攤位都抓完了。有個叫猴子的，很幸運地抓到了那個一號攤位。

“真背運！”老胡嘆著氣，拖著兩條不利索的腿慢慢朝市場管理所門口走去。就在他走到大門口時，背后有人喊他：“老胡，等一等！”

老胡回頭一看，是于所長，便沒好氣地說：“鬮都抓完了，還叫我干啥？”

于所長沒惱，他走到老胡身邊，把一張紙交到了他手里：“你不是一直想承包一號攤位嗎？給！這是一號攤位的合同，你仔細看一下，如果沒什么問題，就簽了吧。”

“什么？一號攤位不是讓猴子抓走了嗎？可別拿我開玩笑了。”老胡說到這兒，拿眼一掃手中的合同，千真萬確，確實是他日思夜想的一號攤位的合同。

于所長笑著說：“猴子剛才接了個電話，有了更好的地方，把這個一號攤位讓給你了。”

“有這好事？”老胡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白紙黑字在這兒擺著呢，能騙你？抓緊簽了吧。不過，你得把那個26號攤位讓出來。一個人只能承包一個。”

“那是，那是。” 老胡嘴上答應著，心里卻嘀咕上了：這一號攤位是猴子讓給我的，與你于所長也沒多大關系，我也不是領你的情！

從此，一號攤位就歸了老胡。有了這一號攤位，老胡的生意果然風生水起。一個月后，老胡盤點了自己的收入，竟然是以前的好幾倍。一高興，他就想給老婆和兒子買點大櫻桃嘗嘗。這大櫻桃兒子都說了好幾次了，可是因為貴，老胡一直沒舍得買。

賣大櫻桃的地方在另一個水果市場。這天，老胡早早收了攤，騎著他那輛破三輪車去了。遠遠地，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竟然是猴子，正在一個攤位上賣水果。

老胡感到奇怪，脫口而出：“猴子，怎么是你？”

猴子笑著說：“是老胡啊。有日子不見了，聽說一號攤位歸你了？生意不錯吧？”畢竟以前都在一個農貿市場混，倆人一見面，還是很親熱。

“要不是你把那個一號攤位讓給我，我還談什么收入啊？能吃飽飯就不錯了。”老胡誠懇地說，“哥正想好好謝謝你呢，猴子兄弟。”

“老胡，你拉倒吧。這可不是我做的好事，是人家于所長，他讓我把一號攤位讓給你，又介紹我來這兒的。一開始我還不同意，沒想到，這兒生意確實也不錯，就是路遠了點。”

“啊？是于所長讓你轉給我的？”老胡有點吃驚。

“可不？你以為我腦子有毛病啊，好不容易抓鬮抓到一號攤位，拱手讓出去？還不是因為于所長跟我開了口，看他那為難的樣子，我實在沒法拒絕他，不過也是我不該，當時還跟他要了一千塊錢……我打算過幾天就把那一千塊錢還給他，還要好好謝謝他介紹我到這邊來賣水果。”猴子撓撓頭，高興之情溢于言表。

“那是，那是，是得好好感謝下于所長，他，他可真是個好人啊……”老胡這會兒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

“對了，老胡，你不知道吧？于所長老婆原先在這里賣水果，是他拿老婆的攤位跟我換的一號攤位。后來我才知道，他都沒跟老婆商量，就把一號攤位給了你，讓老婆去了那個26號攤位？？”

猴子再往下說什么，老胡已經聽不進去了，這一刻，他恨不得使勁抽自己幾個嘴巴子：“我真渾啊，只顧著自己掙錢，怎么就沒發現那個最差勁的26號攤位，讓于所長的老婆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