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靈的二維碼

周詩聰

老張的兒子張光最近迷上了游戲，為此還辭了工作，整天待在家里。老張三番五次地勸他找個正經事干，張光卻油鹽不進：“給別人打工受氣又受罪，哪有現在快活？”老張沒轍，只好起早貪黑，多賣些菜來補貼家用，誰知連賣菜的生意也越來越差。

這天，老張忍不住跟兒子發牢騷：“現在的年輕人不愛帶零錢，還說什么有阿維媽就好了。阿維媽雖然和我關系不錯，但畢竟是兩戶人家，錢要是付給她了，我哪里好意思找她要呀……”張光聽得一頭霧水，反應過來后，笑得前仰后合：“爸，人家說的不是阿維媽，是二維碼！”說著，他拿出手機摁了幾下，指著上面的方形圖案說：“就是這個，您告訴他們要多少錢，他們只要用手機掃一下，錢就到您賬上了?！崩蠌垬妨?，忙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快給我弄一個！” 張光哭笑不得：“您這是老年機，弄不來?！崩蠌埣绷耍骸澳窃趺崔k？” 張光眼珠轉了轉，說：“用我的不就得了？我這就打印出來。”

老張覺得這也是個辦法，第二天就拿著兒子的二維碼去賣菜，生意果然好做了。張光躺在家里，聽著進賬提示音響個不停，心里美滋滋的。傍晚回家，老張興高采烈地問張光收了多少錢，張光說：“差不多50元吧?！?老張吃了一驚，摸出個本子：“不對呀！我記著賬呢，怎么少了？看來這二維碼不能用！”張光連忙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手機，說：“是82元，沒少，我看錯了?！崩蠌堖@才放心，又問：“那這錢要怎么拿出來？”張光說：“別急，零存整取比較好，不然還得花手續費?！崩蠌埪犝f要額外花錢，就作罷了。

幾個星期后，老張突然著急地對張光說：“你把錢取出來吧，阿維媽身體不舒服，她家孩子在外地，沒人照應，鄉里鄉親的，我總得買點東西去看看她?！睆埞庑睦锇l虛，那些錢都被他花得差不多了，便說：“爸，現在取出來還是不劃算，家里不是有盒沒拆的保健品嗎？您先拿去應急。”老張雖然不痛快，但也沒法，只好拎著保健品走了。他一出門，張光就得意地長出了一口氣，埋頭玩起了游戲。

第二天晌午，張光正吃著外賣，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喊聲：“家里有人嗎？”他開門一看，只見阿維媽拎著那盒保健品站在門口。

“阿姨身體好些了嗎？快進來坐?！?/p>

“沒事兒，小毛病?！卑⒕S媽擺擺手，跟著張光走了進來，把保健品放在了桌上，“我讓你爸自己留著吃，他偏不肯，趁他不在，我給他送回來。”說完，她看到了桌上的飯菜：“你手藝不錯啊，怪香的?！?張光笑道：“我沒這本事，這是我點的外賣?！?/p>

阿維媽“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說：“聽你爸說，你回家這段日子他也沒給你什么錢，可你看起來手頭不緊，肯定之前攢下來不少吧，真會過日子。”張光心里“咯噔”一跳：“哪有，吃幾頓飯花不了幾個錢……您還有別的事嗎？我過會兒還要出門呢?！?/p>

聽了這話，阿維媽忙摸出手機，好半天才找出了自己的收款碼，說：“還真有事要找你！我換了新手機，兒子給我轉了錢，也打電話教我用了，可我沒學明白，只記住了收錢可以用這個，那我怎么給別人付錢呢？你再教教阿姨?！睆埞獍底运闪丝跉猓硷w色舞地教了起來，阿維媽自己試了試，樂呵呵地跟張光道了謝，轉身走了。張光看著她的背影嘟囔著：“跟我爸笨到一塊兒去了，一個不會收錢，一個不會用錢。”

沒想到，當天下午，張光發現了不對勁，老爸賣菜的生意又變差了，進賬提示音幾乎沒怎么響，賬上才多了十幾元錢。傍晚，老張一回家，他就迎上去問：“爸，下午買菜的人都給的現金嗎？您那車上也沒剩菜啊，怎么……”老張沒好氣地說：“你那二維碼失靈了！”

什么？張光還想再問，老張卻“嘭”地關上門，躲進里屋去了。

從那以后，老張越起越早，菜還是賣得精光，張光每天卻只能收個十塊八塊，別說給游戲充值了，就連外賣都點不起。他琢磨不明白，這天終于忍不住退出了游戲，直奔父親的攤位，只見阿維媽正笑呵呵地幫著父親招呼，買菜的人幾乎都在掃她手機上的二維碼，自己打印出來的那張卻被隨意放在一邊，偶爾才有人在老張的示意下掃一下。

張光看明白了，哪里是什么二維碼失靈，分明是阿維媽在這兒搗亂！他肺都要氣炸了，走上前說：“阿姨，咱們是兩家人，我爸賣菜你收錢，還講不講理啦？”

二維媽毫不示弱，站起來提高了嗓門：“到底誰不講理？我活這么大歲數，還沒見過這么大的人成天在家不干活，連吃飯都要用你爸的辛苦錢！你不知道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老張見倆人吵起來了，忙起身拉住張光：“怎么跟你阿姨說話呢？她幫我收錢是暫時的！你看，她跟你學著用手機付錢，就是為了幫我買個智能手機，你來得正好，趕緊幫我搞個二維碼，我就能自己收錢了。”

張光朝菜攤子上一看，果然有個嶄新的手機盒。

阿維媽“哼”了一聲：“等你幫你爸弄好了，我就把這幾天的菜錢轉給他。費這個勁不為別的，就是看不慣你有手有腳還啃老。”說著，阿維媽瞪了老張一眼，“還有你，都是你慣的！明知道他什么德行，還為了多賣點菜，一天比一天起得早。這樣下去，你這寶貝兒子遲早被你養廢了！”

天哪！張光恍然大悟，難怪老爸出門越來越早，原來是為了給自己賺飯錢呀！

望著一頭白發的父親，還有剛剛病愈就來幫忙賣菜的阿維媽，張光心生悔意，他不由得低下了頭，摸出手機，將游戲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