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時
我把鋼筆灌滿墨水,鋪開稿紙,開始寫關于你的故事。魏涅光,你一定想不到我會寫關于你的故事吧?畢竟我們兩個之間的交集是那樣的少。可你對我來說,始終是最特別的存在呀。
我們兩個在班里的位置一直離得很遠,所以課下我們幾乎沒有什么交流。關于我和你的交集,記憶里最清晰的一次是在高二一堂數學隨堂測試課上。下課后身為數學課代表的你收試卷,清點份數的時候發現還有一個人沒交,那就是我。
你走來問我是怎么回事,你的聲音還沒落下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你驚慌地胡亂安慰我說:“沒事的,這只是一次小測而已,是為了發現自己的問題的。”可當你看到我連第二道簡單的計算題都沒有做出來時也沉默了。我緊緊攥著手里的鋼筆,一邊低著頭流淚一邊把幾乎空白的試卷交給你。
后來你大概覺得是你弄哭了我,所以送了一本你還沒做的數學練習冊給我,還跟我說:“跟著課本把這本練習冊做完,及格應該沒問題了,你加油。”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過了好幾天才弄明白,你是因為那天我哭的事情感到抱歉才送我練習冊的。我想告訴你,我哭并不是因為你來催收我的試卷了,而是我覺得自己太沒用了。但哭的時機好像沒掌握好,抱歉讓你背了鍋。
魏涅光,你的那本練習冊真的很有效果哦。那還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從頭到尾做完一本練習冊,雖然還是寫錯了很多,但那個期末我的數學真的及格了。
后來我們又回到了相互平行的學習生活里,你依然優秀到光芒萬丈,我依舊窩在角落里和每一個科目進行生死交戰。直到語文老師讓我們開始每天寫一張習字,并且要求必須用鋼筆寫。
語文老師把我的第一張習字貼到了教室門口的墻上,課間你和同學圍在那里看,我進門的時候不小心撞掉了你手里的鋼筆。鋼筆撞在地面上的聲音響起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一幕。因為那個時候大家買的都是新鋼筆,每一個人都寶貝得不得了。而且鋼筆掉到地上筆尖一旦損傷,這支鋼筆也就相當于夭折了。充滿戲劇性的是,你的鋼筆真的沒有蓋上筆蓋,看著躺在地上的那支鋼筆我也傻了眼。
我比你先一步反應,彎腰撿起那支畢加索。“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作為一個鋼筆控,剛剛摔的那一下我比你還心疼。你的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說了沒關系。你伸手要接過我手里的鋼筆,我沒給你而是把它藏到了身后,“我可以把它修好的,相信我。”
那是我這幾年里第一次那樣仔細而小心地修一支鋼筆,不是因為它有多貴重,而是因為它是你的。如果是我自己的鋼筆,那么拆筆、換尖、磨尖、洗筆幾步就搞定了,但因為它是你的,我就想把每一個細節都做到完美。
第二天當我把那支畢加索還給你的時候,你驚訝又驚喜地看著我,“哇,你真的修好啦?也太厲害了吧!”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修鋼筆原本就是我的一個小愛好,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厲害,但那天你讓我覺得自己有一點點高大。
你愛不釋手地看著那支筆,然后忽然看著我說:“程一,你的字寫得那么漂亮,鋼筆還修得這么好,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書法家吧?”
我原本雀躍的心情在一瞬間歸于平靜,我沖你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離開,只是轉身的同時淚水就溢滿了我的眼眶。因為你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卻戳中了我深藏于心底的心事。
我爸爸是工人,媽媽是護工,在他們的認知里字寫得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所以他們非常討厭我在家里練字。
我清楚地記得前年我跟爸媽說我想學習書法時爸爸駭人的憤怒。他生氣地把我的筆和稿紙全部扔進了垃圾桶里,我又一根根一張張地把它們撿了回來,因為它們是我心底所有的驕傲。
當我以為高中生活就要這樣過去,我心底的那個小火苗快要熄滅的時候,你忽然拿著我的一張習字來跟我說:“程一,你的這張習字可以送我嗎?我真的很喜歡。”我害羞地從你手里搶過它,然后低著頭說:“這張寫得不好,我重新寫一張送你。”
你驚呼著說:“程一,你就放過我們好不好?你的字寫得還不好看,那我們的字還能叫字嗎?”這次我連耳廓都開始發燙了。
最后送給你的那張字,我寫了很多遍都覺得很不滿意。所以一直等到高考到來,大家開始兵荒馬亂地準備分別的時候,我才把它送出了手。你是第一個想要我的字作紀念的人,也是第一個讓我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存在的人。
魏涅光,謝謝你。謝謝你在我心底那一絲希望快要消失的時候,為我照射了一束絢爛的光;謝謝你,讓我有勇氣去追尋內心的夢想。離開學校的那天,我站在學校門口的紅榜前看了好久你的名字,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和你說著再見。
魏涅光,再見啦。未來無期,愿你能一路高歌,一路燦爛。而我,從此即便山高路遠,也要披荊斬棘地去追逐我的書法夢了。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