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得上好的歲月(組詩)

沙馬

起源

在我看來，一只螞蟻是一顆

星星，一只蝸牛是

一顆星星，帶著微光前行

在我看來，一片葉子是

語言，一只鳥兒

是語言，接近它們的事物

為了保持事物的客觀性，我

只能忘掉自己

默默站在它們的身旁

配得上好的歲月

我心里的好早晨不一定要

看到太陽的升起

也不一定有了奶酪和面包

才是一個像樣的早晨

如果有滿滿一天的活兒

等著我干，如果有一個好女人

在某個地方向我招手

如果朋友們相信了我說的不是

夢話：會有一個

“成熟而黃金的日子”

這樣的早晨才配得上一天的開始

我也會努力像個人

那樣，配得上好的歲月

遠景

春天剛到，我彎下身子匍匐在地，要是

能聽到螞蟻的呼吸聲就能

聽到宇宙的呼吸聲

可有人告知我：一百只螞蟻

的悲傷，也不大于一只大象的悲傷

今天

今天，我將來一次痛快的，把每一秒鐘

都虛度掉。這一天我不要

意義，不要記憶，不要收獲，什么也不要

今天，我不說什么，不干什么，不想什么

把一切都放下，讓腦子干干

凈凈，讓靈魂不再經受勞作的磨損

今天，我將遠離靈魂，遠離詞語

遠離一切的糾纏。

這一天，我要讓人回到人，讓物回到物

這一天，我想好了

這一天，我想好了，不要你們的

言辭和禮物。不要你們

的花朵和安慰。也不要你們所說的

幸福。這一天，我想好了

自己陪伴著自己好好活下去

為了快樂，可以減少思想、減少寫作

減少朋友圈。這一天，我

想好了，不關心意義，不關心

繁榮，也不關心荒蕪

這一天，我想好了，去一個無人知曉的

地方，整理出一塊空地

埋葬曾經的所有，再重新活一次

好日子應該是安寧的

一大早你叫我放下手里的活兒

和你一起去鄉村看看

你種下的瓜果蔬菜，你新種下的玉米

我在猶疑不定。我

手里還有很多的活兒沒干完

心里不那么踏實

這么多年了，我一生的物質

加起來也養不起一個

像樣的靈魂。你厭倦了城市

跑到鄉村過起了田園

生活，這沒問題，但你不能

叫我放下手里的活兒去

觀賞你干的活兒

我想，好日子

應該是安寧的，不驚動一個人

伙計們，我們來到

伙計們，我們來到一塊虛無的

空地并非沒有意義

我們有很多東西可以放在

這兒。如果擺放得

有秩序一點會更好，但不要

局限于自身的關感

在這空地上每個人都不會被遮蔽

這兒的黑暗也是那么的純粹

這兒的貧困也是那么

干凈，何況我們是有備而來的

當然，這個時候我是

不會關心離眼光很遠的事物

最好是深入每一粒塵土

伙計們，這可是好日子的源頭

生活的安慰

天麻麻亮，母親開始了她的勞作

這是生活的安慰，也是我

放棄思想的時候。我的手跟著

母親的手一起開始觸動

具體的物質，觸動我們所需要的

東西。一天天，日子

也漸漸亮了起來

母親在自然中讓我遠離了空虛

干完了活，回家的路上

母親會把一樣東西

放在我的手上。她認為與生活

有關的工具都是一個神。

我膽怯而陌生的

語言，跟在母親身后慢慢地成熟

大風

大風吹過皖河、紅鎮、油菜花，吹過低矮

的村莊。母親站在村口

風中的頭發，是潦草的漢字

落日下的2013年，大風熄滅了最后一盞

油燈，靈魂，有了新的修辭

黎明，我獨自站在江淮地帶，看到全世界

的烏鴉朝一個地方

飛去，那是父親迎接母親的儀式

責任編輯 余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