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災難真是一種磨煉

徐連梅

一九七三年冬季里的一天早晨，我額頭燙手。媽媽急忙帶我去幾里外看村醫生，這一去卻改變了我的人生！

村醫生開了病歷單，就配了藥水給我扎針。一針扎下去，坐在長板凳上的我疼得倒地打滾兒。幾分鐘后人就暈了！

后來，媽媽把我背回家放在床上。第二天早晨，我才醒過來下地走路。她陡地驚呼：梅子，你咋瘸了？

說完話，媽媽抱著我氣呼呼地去找村醫生討說法。豈料，他家大門上卻掛了一把大鐵鎖！

屋后的田邊轉了個遍，旁邊鄰居看見就說：昨天上午，這家人就搬走了，去外地投奔親友。

聽到這里，媽媽淚如雨下，向著村醫生的鄰居哭訴我從一個健康的孩子變殘的過程。

村醫生的鄰居聽了，摸著我的頭說：這家夫妻倆，今年頻繁地吵吵鬧鬧。這娃兒，真可惜！

一位經過的阿姨，邊掏出手帕遞給媽媽邊說：繆醫生突然帶著家人搬走，咱隊里人都覺得奇怪。原來真有緣由！

村醫生的鄰居同情地說：這嫂子，像你娃這事，你是女人真沒轍，男人普遍都識字多。出遠門尋繆醫生討說法，只能指望你男人！

媽媽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她搖著頭說：我男人，半年前就去世。咱六個娃只有大姑娘出嫁，大兒、二兒、二姑娘都念書。還有小兒，比這丫頭只大兩歲！

聽到這里，阿姨語氣關切地說：姐姐，繆醫生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老天爺都看在眼里，日后自會判個是非曲直！

尚且年幼的我，聽著媽媽充滿憤怒的哭訴內容。隱約明白自己從此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卻不知自己成為肢殘孩子，以后的人生會有太多的波折！

因此，面對突然而至的不幸，我當時的心里也沒在意，一點傷感的情緒都沒有，恰似刮過一場風，下過一場雨。

五歲那年過完暑假，媽媽領著我去學校報名入學。校長指著我，眉頭緊皺地說：這么小的娃兒，送到這里來，當我們的老師是幼托員？

媽媽立即遞給他一個紅本，賠著笑臉說：校長同志，這丫頭真的五歲了，自己知道小便。

那校長并沒有伸手接紅本，不屑地說：這娃兒，一看就知道只有三歲。你為了多干活兒不愿帶她，肯定在戶口本上改了她年齡。

立時，媽媽急得指著天說：我小時只上過半年學，字不識一個，只認數。我發誓沒做瞎眼事！

然而，校長卻抬手下了“逐客令”。媽媽無奈地拿著紅本，拉著我搖頭嘆氣地離開了學校。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事態的嚴峻。耷拉著腦袋跟著媽媽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悶悶不樂地說：媽媽，我為啥這么矮？

媽媽擁緊了我幼小的身軀，抽泣著說：丫頭，兩年前那個村醫生一針扎著你“生長筋”了，后來你身高就沒長。

聽到這里，我拍著胸膛說：媽媽，咱以后多吃飯就會長高。媽媽不要難受！

至今，我都不知道五歲的自己哪來的勇氣。也許，災難真是一種磨煉！

（本欄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