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月亮的熊

左泓

左側(cè)的攻擊剛剛結(jié)束，右側(cè)的攻擊就開始了。像左側(cè)的攻擊一樣，狼群跳躍著，靈巧地躲過艾瑪?shù)膿舸?，把它引逗得幾乎發(fā)瘋。

艾瑪因為打不到狼而暴怒了，它甚至奔跑起來追趕那些向它挑釁的狼。

貝蒂開始暴露在草地上。

一頭深灰色的老狼匍匐著來到貝蒂身邊，突然跳起來，咬住了貝蒂的脖子。貝蒂驚叫著，用力甩動身軀，試圖把老狼甩掉，可是貝蒂的血已經(jīng)刺激了老狼的神經(jīng)，強烈的嗜血欲望讓它把牙齒咬得更緊了……

艾瑪聽到了貝蒂的呼叫，撇下正追逐的狼，反身回來救貝蒂，艾瑪一掌就打斷了老狼的脊椎，又一掌下去，老狼的腦袋被拍碎了。

狼群發(fā)出一片慘叫，潮水一樣退了回去。

艾瑪抱起貝蒂，心疼地為它舔舐傷口。貝蒂由于受了驚嚇，全身都在發(fā)抖。好在老狼已經(jīng)衰弱的牙齒并沒有給貝蒂帶來致命的傷，不然，貝蒂的脖子就被咬斷了。艾瑪回身去看那死去的老狼，老狼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狼群把老狼拖走了，它們做得無聲無息，讓艾瑪覺得這是一個夢，剛才真的有過一場惡戰(zhàn)嗎？

艾瑪正疑惑間，狼群新一輪的進攻開始了。

一頭年輕的公狼勇敢地撲向艾瑪，它躲過艾瑪?shù)木拮?，狠狠地咬在了艾瑪?shù)目韫巧?。艾瑪用力一甩身子，公狼卻像一個口袋一樣吊在它身上。其他狼一頭接一頭地撲上來，像吸血的水蛭一般死死咬住艾瑪，掛在它身上。艾瑪不得不放下貝蒂，揮動爪子把掛在身上的狼打掉。可是它剛把一頭狼打掉，另一頭狼馬上就會跳上來，頂替被打掉的狼。艾瑪一邊咆哮，一邊陀螺似的旋轉(zhuǎn)起來，它又蹦又跳，掛在身上的幾頭狼很快就被它抖落下來，而想要撲咬的狼又無從下口。

艾瑪開始占據(jù)上風，它掄起巨爪左右開弓，向狼群發(fā)起更猛烈的反擊，把身邊的幾頭狼打得屁滾尿流地跑開了。

狼像一群灰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草叢里。

艾瑪這才發(fā)現(xiàn)貝蒂不見了！

艾瑪像掉進一個漆黑的夜晚，從頭頂砸下一個響雷，它被擊暈了。它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尋找貝蒂，很快找遍了周圍的草叢，卻連貝蒂的影子都沒有發(fā)現(xiàn)。它在草坡上狂奔起來，希望能找到一頭狼，只要能找到狼，就能找到狼群，也就會找到貝蒂……可是艾瑪很快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艾瑪停住腳步，抬起頭，嗅著空氣，它已經(jīng)快被絕望和憤怒“燒焦”了，它甚至聞得到空氣中有一股焦煳的味道。

艾瑪絕望地對著天空叫起來，它的聲音悲慘地撞在不遠處的樹木上，又被無情地反彈回來。它幻想貝蒂能聽到它的聲音，在什么地方跑出來，像平常自己跑著玩兒，迷路了一樣，高興地回到艾瑪?shù)膽牙?，可是貝蒂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

太陽就要落山了，穆斯塔河在夕陽下像紅色的翡翠向下游滑動著。

遠處的山峰漸漸被夜淹沒。

艾瑪孤獨地坐在河邊，河水流動的聲音在夜里響起，不時有魚躍出水面，濺起一片水花。

艾瑪忽然看見貝蒂在河水里游過來了，它急忙撲向河邊，伸出爪子去接貝蒂，卻撲空了，掉進了河里。從大山深處流出來的河水冰冷刺骨，艾瑪在水里沉了一會兒，才慢慢讓自己浮起來，它身上的皮毛含有豐富的油脂，能產(chǎn)生很好的浮力，它在水中甚至不用劃動爪子就可以浮起來?，F(xiàn)在它的四肢一動不動，身體像一段枯木，半沉半浮在水中，只有鼻子和眼睛露在水面上。它漂了好一會兒，被一片淺灘擋住了。它閉著眼睛躺在那里，喉嚨里發(fā)出一陣陣痛苦的抽泣聲。它想起貝蒂從前跟它學游泳的時候總是一驚一乍地尖叫。每當這時，艾瑪就會心疼地把它放到自己的背上，馱著它在河里游來游去。那個時候，陽光和水花一起在它們身邊飛濺……

艾瑪躺在水里哭了好久，它這時才感到無比疲倦，身上被狼咬出的傷口浸在水里，開始一陣一陣的刺痛。它無法原諒自己，怎么就把貝蒂丟了呢？它在水里坐起來，用兩只爪子輪番拍打自己的胸脯，它像每一個痛失孩子的女人一樣，從心里對自己發(fā)出譴責。

穆斯塔河默默地流著。

有一條銀色的大魚突然撞進了艾瑪?shù)膽牙?，讓它一愣：好大的一條魚，它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

艾瑪捧著它仔細地看著，它寬大的鰭和尾巴像透明的箔在拍打空氣，它在艾瑪?shù)淖ψ由喜⒉粧暝?，只是鼓動著鰓努力呼吸，睜大眼睛看著艾瑪。艾瑪在魚的眼睛里一下看到了月光下的自己。它全身的鬃毛已經(jīng)被河水浸透，完全貼在了身上，它長長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表情，平時溫柔明亮的眼睛現(xiàn)在一點兒光澤也沒有了。它被自己的樣子嚇了一跳。它愣了片刻，輕輕放下爪子，讓那條大魚順著水流游走了。如果是從前，這條大魚會成為艾瑪?shù)拿朗常墒墙裉欤攨s心中充滿感激地放了它。

大魚讓艾瑪看到了自己絕望的樣子。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