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妍
我家小兒的爺爺,我的公公,今年98歲了,是一位奔百歲的老人家。
現(xiàn)在社會上,都在研究長壽的秘訣,像爺爺這樣的老人,正是研究的對象。我開始回顧,從嫁到先生家起,這些年里,爺爺有否遵循一二三點、ABCD之類的。結(jié)果我發(fā)現(xiàn),爺爺有點像金庸小說里的武林高人,行的是:無招勝有招。
再繼續(xù)深入研究下去,不講招數(shù)的爺爺,其實是另有一功的。從爺爺?shù)囊恍┥罴?xì)節(jié)里,能看出爺爺長壽的蛛絲馬跡。
爺爺是個好動的人,他不是做運動,是勞動,自己做飯,洗衣,收拾房間,打理天井,種花養(yǎng)草,還栽了兩棵葡萄,又爬上梯子,給葡萄架藤。這件事引起子女們的強烈反對,萬一有個不測呢?大家想著給爺爺找個鐘點工,有所照應(yīng)。爺爺睜著疑惑的眼睛,問道:“她來給我做活兒,那我做什么呢?我不是沒有活兒做了嗎?”
爺爺住的是底樓,他做完家里的事后,就把底樓的過道一起掃了,墻腳邊都不染灰塵。他找到一塊廢棄的塑料地板,就突發(fā)奇想,修剪那塊地板,給整個一樓過道鋪上,讓家家門前都干干凈凈的。先生的大姐看到了,說:“您這么大年紀(jì),吃力得很,做它干什么!”爺爺就說:“累什么,睡一覺力氣就來了。”他們那幢樓的鐵門鎖,不知誰將鑰匙別在里面,也沒人管。爺爺就去叫來鎖匠修理,還多配了幾把鑰匙,送給鄰居。爺爺總是很順便地就將身邊的公益事做了,一點不在乎。
爺爺是四川人,早先打工時,識得幾個字,后來在上海電車公司,上過幾天夜校,充其量算初小文化,不過,這并不妨礙爺爺關(guān)心國家大事。他每天都要讀報,現(xiàn)在,爺爺嫌報紙字小,就比較多地看電視。
爺爺一般不留戀已經(jīng)過去的日子,他生活在今天里,所以,爺爺喜歡東走走,西看看。他的外甥女說:“帶您去坐磁浮列車?”他說:“要的。”坐在列車上,外甥女問:“開得快嗎?”爺爺樂了,說:“快得不得了!”
爺爺?shù)耐诵萁鸩桓撸≥厒兌冀o他錢花。他不像有的老人,舍不得用,喜歡藏錢,爺爺對錢的態(tài)度是:該出手時就出手。他有時看到我們湊在一起說話,就伸著耳朵也來聽。誰家有什么事,兄弟姐妹給錢時,他也要湊份子。孩子們出遠(yuǎn)門,請爺爺吃飯,過幾天,爺爺就要回請。
最近幾年,爺爺更有兩件趣事,一件是越來越喜歡吃紅燒肉。家人帶他去飯店,點了紅燒肉,他的眼睛就跟著轉(zhuǎn)盤上的紅燒肉轉(zhuǎn)。外甥女說:“再點一盤,給您帶回去吃?”他就說:“要的。”所以,節(jié)日里,他們來我家,我是一定要精心烹制紅燒肉的。爺爺吃的時候,就說:“小戴做的?好吃得不得了!”爺爺對愉快的事,總是贊美到極致,他要讓大家也跟著愉快。
另一件事是爺爺愛美。爺爺不管在家還是出門,總是將自己打理得清爽利索。有新衣服,他就換上。他在商場閑逛的時候,看見跟自己褲子同樣標(biāo)識的上裝,就買來,說是配套;看見姚明打籃球穿的大袖籠背心,他喜歡,也買了。我們都鼓勵爺爺買衣服。他說:“穿著蠻舒服哎。”爺爺特別懂得自娛自樂呢。
以前,我們看小孩長大,會覺得越長越有意思。現(xiàn)在,看爺爺?shù)娜兆樱陀X得,爺爺?shù)拿魈欤倳l(fā)生比今天更有趣、更有意思的事,充滿了好奇心和進取精神,一點也不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