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河之戀

根河是鄂溫克人的母親河。

春天，根河從吼吼的冰層中泛起春潮，河的巨大生命力迸發開來，它推去堅木，歡快地伸展腰肢，向遠方而去。這破冰時節的河水才是它真正的本色，純真清冽，水晶一般透明。這條源自大興安嶺的河，原本的名字“葛根高勒”，正是清澈透明的意思。

傳統的鄂溫克人跟森林河流貼得最近。他們與馴鹿為伴，生活起居、狩獵勞動，都離不開看上去“四不像”的馴鹿。眼下，這些溫馴的大鹿在全世界已所剩不多，鄂溫克人結束了最后的狩獵，放下了獵槍。他們離開森林，進入城市或遠走他鄉，但敖魯古雅部落受人尊重的長輩94歲的瑪麗亞·索一步也不想離開她的馴鹿。

一踏進根河，我就聽說了她美麗的名字。先前見到過作家烏熱爾圖為這位老奶奶拍的一張照片。白樺林里，老人穿著長袍，披著頭巾，側身站在一只七叉犄角的馴鹿前，她微微佝僂著身子，皺巴巴的手輕撫著鹿柔細的皮毛。鹿依偎在她的袍子下，那兒一定有著母親的氣息。其實我很想去為瑪麗亞·索拍一張照片。但我想，我這樣匆匆來去，怎能配得上她的豐厚？怎能有烏熱爾圖探望她時目光里的深沉呢？

因為烏熱爾圖是根河的兒子。當年，這位從小生活在大興安嶺的鄂溫克青年捧著他的《琥珀色的篝火》走上了文壇，剎那讓人眼前一亮。出乎意料的是，烏熱爾圖后來辭去京官重返故鄉。烏熱爾圖在回到草原以后的日子里，完成了《呼倫貝爾筆記》等一系列著作和攝影作品，那是他數十載的文化尋根，是他作為一個鄂溫克的兒子，對母親的深情眷戀與報答。我們山外的人遠道來看山，原本住在山上的人卻搬下了山。

人類到了21世紀，越來越意識到人與自然必須平等相處。生活在根河的大多數鄂溫克人戀戀不舍地告別了山林，將更多的空間留給了無邊的草木以及馴鹿、黑熊、狼、灰鼠和蝴蝶。在離城市不遠的一個地方，新建了童話般的家園，這座小城就叫了根河。伐木工變作了看林人，大批工人需要學習新技能，謀求新職業，他們在努力與以往告別，與未來接軌。

陽光將河水映照得流光溢彩。我知道我雖然來過了，卻遠遠抵達不了這河的深奧，我只能記住這些人和這些讓人眷戀的時光。

（本文入選2017年北京市高考語文考題，文章有刪減）

葉梅：著名作家，國家一級編劇。著有《花燈，像她那雙眼睛》《撒憂的龍船河》等作品，曾獲少數民族文學駿馬獎等榮譽。

意林：您的文筆雋永、深邃、剔透，寫好散文的要訣是什么？

葉梅：寫好散文的要訣有三點：第一點，文章要形散神聚，要點就是取材要廣泛，表現方法不拘一格，中心思想要集中；第二點，就是要動心、動情、動腦，所謂動心，就是要有敏感的、細膩的觸覺；動情，就是對題材的把握，要投入情感；動腦呢，就是要思考，思考全文的主旨，即要表現什么？給讀者帶來什么？第三點，就是語言要優美，而且要有自己的風格。

意林：對于中學生寫作，您有什么好的建議？

葉梅：我覺得中學生寫作，第一，要有大量的閱讀，盡量多讀一些經典名著；第二，多讀一些科技方面、自然方面、人文方面的文章，開闊視野；第三，可以針對性地做一些訓練，比如寫日記，試著每天在日記中給自己講一些故事。

意林：您希望這篇文章帶給讀者怎樣的獨特感受？

葉梅：這篇文章發表以后呢，也為當地帶來了巨大的改變，而且政府在大興安嶺還建了一個根河之戀紀念林，到那里的游客都希望能種下一棵樹。你親手種下了一棵樹，從此這片山、這片森林有了對你的記憶。你種下的樹也會勤奮地生長，忠實地守護著青山綠水，這片綠色的土地，也是我們共有的珍貴的家園。讓我們一起來保護大自然，保護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