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婆婆學會放手

譚水艷

本著多賺錢為孩子營造更好的生活條件為目的，在孩子3歲的時侯，我們把他送回了老家給公公婆婆照看，我和老公則專心在外打拼。

兒子上小學了，正是好動的年齡，可是我卻發現了不對勁。我每次回家，不管春夏秋冬，孩子課外時間基本上都在家里看電視，很少出門。我鼓勵兒子：“放假的時侯你可以約小朋友一起玩，一起打球啊。”兒子說：“奶奶不讓我出去玩。”我問：“為什么呀？”“奶奶說，出去玩會把衣服汗濕，會把鞋子弄臟。”我心里突然痛了一下，就為了讓他保持干凈整潔，就把孩子關在家里嗎？第二天，我給孩子買了雙溜冰鞋，帶著他去廣場玩，教他滑旱冰。孩子高興壞了，非常認真地學著。兒子很聰明，學得很快，沒教多久他就能自己一個人慢慢地滑行了。看到他自豪地滑翔的樣子，我覺得這才是他該有的本性。等我帶著兒子回到家，婆婆看到一身汗的兒子，滿臉不高興：“不要整天帶著孩子在外面野，在家看看電視多好。你看弄得一身汗，又要洗。”婆婆說著就去給孩子找換洗的衣裳。我接過衣裳把孩子帶進衛生間說：“洗就洗一下嘛，孩子就應該多出去運動運動。”“洗就洗，說得輕松！你在家能幫他洗幾天，以后還不是要我洗。要是帶他玩野了，我得天天給他洗。我每天累得跟什么似的，你是看不到。”我知道婆婆只是嘴巴喜歡啐啐念，沒有壞心，她平時對孩子也是疼得不得了的。但是老這樣念，對孩子的心理成長總會有影響。我試著說服婆婆：“是是是，您老人家辛苦了，我們都記在心里呢。但是這話不能老在孩子面前念，不然他心里會有負罪感，會以為您煩他不喜歡他了。”“他小孩子懂什么，給他吃，給他買玩具就把他哄開心了。”我知道，婆婆的思想觀念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一下子也跟她說不明白，便不再說什么。

但是，后來一件事卻讓我震驚了，我有了一個強烈的想法：一定要做通婆婆的思想工作。

端午節放假，剛好端午后就是孩子生日，我特意請了幾天假回去陪孩子。那時孩子已經9歲了，但是仍然像在幼兒園時一樣，穿衣吃飯都要人侍候。每天早上起來，婆婆會幫他把衣服褲襪穿好，連鞋子都要幫忙套。吃飯時，婆婆就把飯菜盛好，把電視打開，兒子就坐在電視機前的小桌上邊吃飯邊看電視。我跟婆婆說：“孩子這么大了，應該讓他學著自己穿衣，學著自己盛飯吃了。”婆婆馬上說：“那怎么行，他自己哪穿得好，盛飯更不行，要燙了怎么辦？再說，我現在專門在家照顧他，做這些事又不累，我隨手就做好了，不需要他做什么。”“這是一個過程，他遲早要學著做這些事的。”“那就等他大一點再說吧。讓他自己穿衣服估計一早上都穿不好，早上急著去上學，哪有時間去給他磨蹭。”我還想說什么，婆婆已有點不耐煩了，我只好閉上了嘴。

下午孩子放學，公公早早就去了學校接孩子。沒過多久樓下就傳來了爺孫倆的聲音，但似乎聲音有點不對勁。聽到敲門聲，我打開門，公公陰著一張臉走了進來，孩子則緊緊地夾著雙腿，怯怯地低著頭站在門口不肯進來。“這小兔崽子，今天丟臉丟到家了，竟然把大便拉在了褲檔里。”公公生氣地說。我這時才注意到兒子身上一股臭味。“什么？”婆婆聞聲大吼一聲沖到門口。“你怎么廁所都不會去，還拉在身上？”婆婆瞪著眼望著孩子。孩子嚇得眼淚滾了下來，就是沒敢說話。我忙把孩子拉進衛生間幫他脫掉褲子清理。我輕聲問：“為什么把大便拉在褲子里了，能告訴媽媽原因嗎？”兒子委屈地說：“我不會擦屁股！”我這才想起來，每次兒子放學回來都會飛奔進廁所拉大便，有時候憋急了，在門口換鞋時就急得不住地抖著大腿。而每次上完廁所他就會叫：“奶奶，我上完了。”然后婆婆就會去給他擦屁股。我嘆了一口氣，決定這次必須要好好的跟老人談一下了。

晚上等婆婆忙完后，我把兩個老人叫在了一起。“爸，媽，其實今天孩子大便拉褲檔里的事也不能全怪孩子。孩子跟我說，他不去上廁所是因為他不會擦屁股。以前我就說過，要讓他學會自理生活，你們一直不重視這個問題。你們想想，大便憋一下午不敢去上是什么感覺？要一直這樣下去，孩子非得憋出毛病不可。明天開始，必須讓孩子自己學著做自己的事！”“不是我不想讓他自己做，他哪擦得干凈？那不得搞臟死了。”婆婆還是不放心。我說：“每個人都有第一次，每個人也不是一開始就能做好的。但是你們要給他這個機會。剛開始，你可以先讓他自己擦，然后再檢查，要是不干凈，你可以再幫他擦一次。但是，一定要讓他自己先做。”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提前了半小時叫醒孩子，要教他穿衣。兒子拿著衣服找了好半天才搞清往哪兒套，等穿褲子時，又插錯了褲腿。婆婆終于忍不住了，抓過褲子兩三下給他套了上去：“要是冬天這樣搞，早給你搞感冒了。”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中午，兒子在家拉完大便又開始叫“奶奶”。我連忙把手紙遞給兒子，并教他怎么擦。等兒子擦完屁股我檢查了一下，擦得還算干凈。我馬上鼓勵他：“寶貝很棒啊，第一次就擦得很干凈啊。我們寶貝其實可以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嘛，是奶奶沒有給機會而已。”兒子聽了開心地笑了：“真的嗎？那我以后自己的事都要自己做！”在往后的幾天里，孩子學會了自己洗臉，自己裝飯，自己整理自己的書桌。但是，穿衣服這件事奶奶仍堅持幫他穿。

后來，孩子開始變得叛逆。為了哄孩子聽話，老人偷偷給孩子買了手機，慢慢地孩子迷戀上了手機游戲。我對孩子的教育問題進行了反省，在孩子上六年級時，我決定辭掉外地的工作回家親自帶娃。

聽說我要回家帶孩子，婆婆還是很高興的，但是聽到我要帶著孩子搬到我們自己的新家跟他們分開住時，她就不開心了。她用了各種說辭，最后還繃著一張臉跟我冷戰，我還是帶孩子搬了出來。

由于房子是新裝修好的，除了一些大的家電和家具外，家里什么都沒有。我慢慢置辦了一些物件，其中有許多還是網上購買的，需要自己組裝。我就把組裝椅子書柜這些任務交給了兒子，陪他一起拼裝。沒想到兒子很有興趣，而且悟性相當不錯，工作完成得很漂亮。我分給兒子一個房間，給他買了許多裝飾房間的物品，讓他自己布置，我只提供意見并輔助他完成。兒子在房間認真地比劃著，不時問問我的看法。他把中國地圖貼在床對面的墻上，地球儀放在床頭，還說現在睜眼就能看見中國大好河山，抬頭就能看見世界了。沒想到他小子還學會了幽默。

婆婆開始一直和我冷戰著，她認為離開她我們的生活一定會手忙腳亂。但是我一直不找她，她沉不住氣了，從此開始了早問安晚問眠，下雨問帶傘沒，放學問有沒有去接孩子。總之從早上6點開始，一直到晚上孩子睡下，一天電話打個不停。后來我煩了，沖她發火：“好不好你來看一下不就知道了？我是孩子他媽，還不能把他照顧好嗎？”

第二天婆婆還真過來看了。當她看到我把家里弄得舒適干凈，鍋里的菜也都是孩子愛吃的菜，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孩子放學了，我去學校把孩子接回來。孩子自己背著書包換鞋進了門，見到奶奶就甜甜地打招呼，然后自己洗手盛飯，吃飯。婆婆看得下巴都掉下來了，說：“孫子，書包太重，以后讓你媽給你背，你正長身體不能背太重，聽到沒？”“奶奶，我已經不小了，我能背得動。老師上次還表揚我了，說我能自己的事自己做，說我很棒呢。”

婆婆沒想到，孩子離開她，沒有她的全盤看管，同樣可以過得很好，而且比以前更好。臨走前，她表情有點復雜，說：“現在你們年輕人的生活和想法跟我們不一樣了。我以后也不管太多了。好好帶娃，有什么困難就跟我講。”我點點頭，知道婆婆終于愿意放手了。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