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利敏 浙江音樂學院
《一首桃花》是我國首部小型歌劇《再別康橋》中的一首經典詠嘆調,這部歌劇同時也是中西方戲劇藝術相互交融的典范。本文以《一首桃花》為例,以歌劇《再別康橋》的創作背景為切入點,借鑒文學的表現手法,通過對這首作品的音樂本體分析、演唱技巧等多個角度進行剖析,深入解析這首作品的藝術情感和演唱時應注意的細節和要求。
《再別康橋》是著名詩人徐志摩的一首現代詩,它講述在新文化運動的影響下,中國新思想漸漸萌芽,傳統古板的舊思想在慢慢改變,一些具有新思想的年輕知識分子逐漸涌現,其代表人物有徐志摩、梁思成、林徽因、金岳霖、胡適等,他們崇尚自由和平,追求個性解放,是文學界的杰出精英,此詩作所表達的就是作者以及與他同道的精英們情感的潮起潮落,其中包含了懷念、離別與傷感三種情感,吟誦該詩不禁使人贊嘆詩句嚴謹的韻律,同時透出抑揚頓挫的精妙與其別具一格的審美魅力。
歌劇《再別康橋》是將徐志摩的詩作加以劇情化后呈現于舞臺之上的代表性作品。主要講述了林徽因和徐志摩、梁思成、陸小曼四人之間在不同時期發生的愛情與友情的故事。本劇的整體劇本創作由陳薇擔任,作曲由周雪石完成。全劇強調了劇本和音樂的整體統一。它是國內首部也是唯一一部公開演出的小劇場形式歌劇,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新型樣式,是當代音樂體系中舉足輕重的組成部分。
《一首桃花》是林徽因的詩作之一,其創作背景是林徽因在香山養病時與徐志摩再一次相逢,林徽因以她對徐志摩殘余的情感和再次被勾起的往事為寄托,創作了這首美妙而又動人的詩作,徐志摩曾經評價它:“妙手得之,佳句天成,是自然與心靈的契合,有總能讓人讀出人生的況味”。在歌劇中該詩作以詠嘆調的形式演繹,該詠嘆調出自歌劇《再別康橋》的第五幕“重逢”,首演就贏得了聲樂愛好者和學習者對這首作品的喜愛并一直傳唱至今。
《一首桃花》是歌劇《再別康橋》最經典的一幕唱段,屬二段體曲式,全曲分為A、B 兩段,分別為宣敘調和詠嘆調兩部分,A 段是宣敘部分,描述的是桃花靜態的美,B 段是詠嘆部分,描寫的是桃花動態的美。歌曲在大小調中過渡連接,速度為69(行板)。A 樂段由四個樂句組成(第14~25 小節),節拍是4/4 拍,調式為g 小調。第14 小節伴奏做一個表達連貫性的八分音符連接。A 樂段至B 樂段有一個加強的間奏,為B 樂段的轉調做了充分的準備,直接將音樂推向高潮。
B 樂段開始轉調,由2 個樂句組成(第28~38 小節),調式轉至降B 大調,最后轉回g 小調,其中第28 小節使用漸強符號piuMosso,速度為72,相較于A 段速度更快,因而感情也逐漸強烈,直至第34 小節“一瞥”逐漸弱下回到原速,B 樂段和A 樂段形成鮮明對比,B 樂段感情不斷高漲,表達對大自然無盡的想象和思考。
《一首桃花》是林徽因在劇中所唱的真正意義上的詠嘆調,其優美旋律的刻畫與林徽因純真無瑕的性格和氣質相契合。綜觀全曲,音樂風格相對比較自由,伴奏由鋼琴、小提琴等樂器構成,主要伴奏形式為鋼琴伴奏,小提琴助奏,整體給觀眾營造出一種十分浪漫神秘的色彩,鋼琴伴奏中運用連續的三連音,愈加凸顯靈動的感覺。其旋律音調清新典雅、委婉動聽卻又不失明朗的色彩,令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親切感。如譜例1(圖1)所示“朵朵露凝的嬌艷”時出現一個上行八度的大跳,霎時把主人公內心的憂傷之意描繪得淋漓盡致。隨后音樂逐漸進入高潮,旋律整體呈逐步遞增的趨勢,調式和調性開始發生變化,從g小調轉到降B 大調,情緒達到一個高潮,直至尾聲旋律又逐漸變回原速,婉轉悠揚的旋律設計完美詮釋出林徽因對生活滿滿的熱情與堅貞的向往。

圖1
《一首桃花》具有印象主義的音樂色彩,注重對客觀事物的描繪,營造朦朧意境美感,其美好的旋律給我們帶來不同尋常的審美感受。作曲家周雪石先生在創作該作品旋律時有一個較為突出的特點,即他并沒有把民歌小調的音樂元素作為創作背景,也沒有采用西方歌劇中為某個特定的人物性格所譜寫的曲調,而是吸收我國20 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音樂家趙元任、黃自等人的藝術歌曲養分,通過不斷地改編創新,譜寫成這首作品。
周雪石先生曾經說過:“音樂要好聽,要人心,靠什么?靠的是優美的旋律,完備的技術和真摯的情感,我在創作的過程中不斷地提醒自己注意不要玩技巧,不要故作高深,不要怕人家說你簡單。”因而周雪石先生創作的這首歌曲,確實給觀眾帶來了不一樣的感受和真真切切的感動,用旋律將女主角林徽因的人物性格和形象刻畫得活靈活現。
林徽因是我國著名的建筑師、作家、詩人。在我國古代建筑史上取得了極高的藝術成就,是人民英雄紀念碑和國徽的設計者之一。著有多篇小說、散文、詩歌,代表作有《你是人間四月天》《笑》《一首桃花》《蓮燈》等。林徽因是知性溫柔、才貌雙全、秀外慧中的女文人,其出身的優越和骨子里那股爭強好勝的勁兒決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在劇中演唱《一首桃花》時,林徽因已然不是當初在康橋被徐志摩追求的16 歲少女,她是初為人母卻經歷家人離世,又被病魔纏身傷感疲憊的林徽因。
《一首桃花》字里行間滿是對過往云煙的感嘆和來自心靈深處的美好回憶,詞中運用借物抒情的手法表達演唱者內心的情感,使人腦海里浮現出一幅花前月下無比美好的景象,她將桃花描繪得生動可人,就好似一個嬌羞純潔的少女身穿素色長裙,面帶微笑地站在桃花樹下,微風吹動她秀麗的長發讓她顯得十分美麗,恬靜淡然的她好像在樹下思考著什么。詩作中運用許多生動的詞匯,“露凝”“玲瓏”“生姿”等詞都使得讀者對在心中刻畫的少女形象更加鮮明靈動。林徽因將自己的情感和心愿寄予在桃花的身上,含蓄地抒發內心的復雜情感,簡潔而不失大氣。
《一首桃花》無論是詞與詞的押韻,還是對景象的描繪都顯得格外優美生動,她將自己的內心感受和內心情感寄托其中,以情感的起伏與音節的和諧譜成了這首詩歌,在客觀意義上蘊含了許多哲理,她告訴讀者在這短暫的生命當中一定要盡可能地去創造一絲一毫的美好。
聲樂的演唱強調“字正腔圓”,在歌曲的演唱過程中要時刻注意咬字與吐字,結合正確發聲方法的同時做到清晰的咬字和吐字,方能向聽眾傳達歌曲真實的情感,更好地體現音樂作品的完整性和感染力。如譜例2(圖2)所示,歌曲第一句的三遍“桃花”由于音高的走向容易出現倒字的情況,誤導聽眾把“桃花”誤聽成“掏花”,因而在演唱時要適當地在“桃”前面加上一個倚音。當遇到歸韻較難或音區相對較高的字時,更應做到內口腔狀態的積極和保持氣息流動地進行演唱。例如“春說的一句話”的“春”字要做到快速歸韻,使聽眾在聽覺上更清晰,語氣的親切感也自然呼之欲出。在轉調處高潮的第一個“看”,演唱者往往會因為內心緊張、高音的來臨等諸多因素,出現咬字過分用力或氣息偏高等普遍性問題,這就需要演唱者循序漸進、順其自然地投入感情,情緒達到自然流露才是歌唱的最佳狀態。尾聲“一瞥”也是同理,保持高位置演唱的同時盡可能削弱口腔多余的力量,給人以驚鴻一瞥之感,表現出林徽因溫柔、典雅的氣質。

圖2
每首歌曲在演唱過程中都需注重情緒的表達,音色也是情感流露和表達的重要因素之一,《一首桃花》更需輕盈、抒情、飽滿的音色,表達林徽因內心的那抹細膩與柔情。從歌曲開始到“有意無意間生姿的顧盼”這一段在演唱時要注意聲音的細膩感與溫柔,具有宣敘調的風格,因而在演唱時要像平日說話一般娓娓道來,尤其是“朵朵露凝的嬌艷”中“朵朵”二字要唱得流動且富有感情,為隨后緊接的“露”字提供源源不斷的推動力。如譜例3(圖3)所示,“含著笑”需保持前面演唱“柔的勻的吐息”時的歌唱狀態,在音量上需要有意識地進行一個弱收,凸顯意境之美,為高潮部分儲蓄動力,在一個短暫的推動間奏后出現“看那一顫動在微風里”至“多情的痕跡”的部分,在演唱時需用更加明亮的音色去推動情感的抒發,而后的第二遍則是反復比第一遍釋放出更多的能量和情感,是全曲的最高潮,要更好地去控制自己的情緒,才能讓聲音更加連貫和充滿意境,表現出林徽因內心情感世界的豐富和對美好事物的追求與熱愛。

圖3
音樂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情感表達方式,要演繹好一首作品,不僅需要掌握科學的發聲方法,還需對歌曲的內容、結構及作品風格做深入剖析。多朗誦詩歌,去體會作者寫這首詩詞的用意和想要傳達的情感。這是林徽因在香山養病時寫下的詩作,雖人在病中,但依舊充滿了對美好往事的回憶,“桃花”的比喻也會讓人聯想到女子的嬌艷、含蓄,演唱時應該將自己置身于美好畫面與意境中,只有自身投入才能更好地引起聽眾的共鳴,帶觀眾進入所構建的柔美意境之中。
第一部分的演唱,氣息要平穩,像是在與人交談,不需太過于刻意,要稍加含蓄,第二部分是全曲的最高潮,情緒相較于前面更為激動,在演唱時需要使音樂和氣息都更加流動,將對這首作品的理解用最真摯的感情和最飽滿的情緒去表現林徽因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詮釋詩歌唯美、浪漫的獨特韻律,將林徽因的人物形象提升到更高的境界。
《一首桃花》具有非常高的藝術價值和欣賞價值。這首作品與中國的民歌小調不同,與西方的歌劇也有所差異。從創作技法上看,這首作品在歌詞上采用詩歌的表現形式,是一種全新的嘗試。從旋律上看,該作品整體屬于抒情風格,吸收了藝術歌曲的元素,讓聽眾有一種親切感。其樂曲結構是二段體曲式,首尾兩段具有對比性,表達了林徽因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同時,這首作品在藝術處理上也是細致入微,在咬字、吐字、音色等方面都對這首作品的情感做了很好的鋪墊,因而必須控制好細膩的情感去演繹作品。希望通過筆者對這首作品的演唱分析,讓更多的聲樂愛好者與學習者對民族歌劇有進一步的了解,讓我們的民族歌劇得到更好的傳承、創新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