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客的詩 [組詩]

巴客

九十三分鐘

對白不辜負骨頭，我在你的臉頰

彈奏古琴。是高山流水嗎？

紙上的邂逅，

湊成《鏡花緣》里的

一堆堅果。你找到的晨昏線

正是我平移的抒情。

噪音之后的節點

風翻起隱隱的香味。

再一聽，黃昏就臨近。

再一看，光線抽走了心情的葉片。

隨 意

蔦蘿花，雀鳥，煙霞。

在詩與寧靜之間，我坐著。

或是站著：看著黃昏撲面而至。

你怎知天光中有清泉。

但天色漸暗，色彩都會躲起來。

那些在暮色中返家的人

不會注意到夜色將穿過枝丫。

我在大腦中勾勒出的影像

必會在偶現的比喻里

輕輕為沉睡的森林蓋上細雨。

熟悉的陌生人

棲身于唐詩宋詞。

但他只為科幻的火光代言。

也釣蝦。“不會吧不會吧，他會把我的記憶

塞進他的鏡子嗎？”

但他沒有鏡子。

他的白馬在草徑上哄著孔雀。

他的提琴碰倒了你的畫架。

你能醒來嗎？

昨天，今天，明天

兩個醉在酒中的世界是兩個世界。

洞開身體，自我就魚貫而出，

在黑夜的胸脯上，憎恨著月光，

或是收攏那些被歷史遺忘的名字

倒向時間的大嘴——

在未來的某一次戰爭里，

讓天真的魚

為告別設定慢動作。

不管開始于哪個時刻，都是對的時刻

正如每天叫醒你的，不是一只鬧鐘，

而是另一只

看不見的鬧鐘。

晏幾道

哎！小蘋，

你在宋朝還好嗎

月亮被炸沉了，我只撿到一些

月光的碎片。夠用來縫補你留下的白衫，

我想

白晝提燈者

他在喧鬧的街市行走，他提著燈盞，

他的脊背是赤裸的，沒有人

能夠看清或者留意他的面目——

在白晝，光亮耀目得

像堅硬的鐵軌。

他是誰，他欲何為？沒有人

在意他來去的蹤跡，他所帶的燈盞

也照不出他的影子。日復一日

他提著燈盞穿過街市。

在白晝，在天空下，提燈的人

莫非是被神遺棄的使者？

他從來處來，他往去處去，他的天空下

也許從未有過我們。

一天又一天，我們盲目而繃緊的面容

怎能吸干黑色的白晝。提燈的人

也許會在我們的身體里行走。

如果你想擁抱陌生人

他們在晝夜里穿梭。你拉大身體中的縫隙

讓他們經過。那么你就會聽見自己

骨頭的喊叫：“等等我，等等我好嗎？”

他們就會停下腳步，把疑惑做成一朵花。

然后，你能聽見那，花開的聲音——

“哦，我們在此相遇。”你想想吧，這是

多么有意義的事情啊。

三更午后

兩個青年：一個網名三更，一個網名午后。

他們在虛擬的時光里，發現彼此昏黃的

手。他們互相發問：你是誰呢？

——我是三更，雀斑，趕路，窒息。

——我是午后，高燒，風化，字母。

他們隱藏性別，傳遞睡意。他們

完好無損，但他們

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