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媒：“中國制造”外交的興起

美國《紐約客》雜志3月8日文章，原題：“中國制造”外交的興起如果你在亞馬遜網站上搜索“跑鞋”，把價位降到30美元左右，翻過最開始幾頁后，會看到一連串聞所未聞的品牌：Zocavia、Zocania、Zonkim、Bia?colum、Qansi、NYZNIA……幾乎看不到“中國”這個詞。電子商務數據分析公司“市場脈搏”稱，亞馬遜平臺上的頂級賣家——在美國年銷售額超過100萬美元——近半數來自中國。在產品頁上，中國賣家很少宣傳自己的所在地。實際上，上述品牌都在一家位于成都的科技公司旗下。2020年疫情期間，這家公司的老板李先生告訴我，他正重新考慮拓展美國市場的問題。

那是去年的4月26日，成都和所有中國城市一樣，已經控制住疫情。30來歲的李德維（音）說，他不再要求員工在工作場所戴口罩。但疫情的經濟后果開始顯現。此前一個月，李先生裁掉了50名員工，占其成都員工總數的1/3。

美國占這家公司銷售額的70%，另外20%在歐洲，10%在日本，它在中國市場上沒有銷售。對于李和他的合伙人來說，解決方案似乎顯而易見：向中國消費者銷售產品，減少在美國市場承擔的風險。李解釋說：“中國很多事情并沒有受到疫情的嚴重影響，比如物流。”

1996年夏天，我作為和平隊（美國政府為在發展中國家推行其外交政策而組建的組織，由具有專業技能的志愿者組成——編者注）志愿者來到成都，被分配到四川省偏遠地區的一所學院任教。

在四川，人們對政治普遍抱著一種務實的態度，學院接受了美國人任教的風險。這是鄧小平“改革開放”政策的一部分。多數學生來自貧困的農村家庭，他們的考試成績很好。第二年，中國政府停止為大學畢業生安排工作，住房市場也被私有化。這個進程是全國性的。一些有抱負的學生去了廣東和浙江等省份，那里的出口經濟開始蓬勃發展。

當我在2019年8月重回成都在四川大學任教時，改革所帶來的好處隨處可見：龐大的地鐵系統、嶄新的大學校園、企業入駐的高樓商圈。在課堂上，我最直觀地感受到了這種變化。當我展示1996年的班級照片時，學生們都笑了。當時我比學生高很多，而現在，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似乎比多數男生都要矮。去年，醫學雜志《柳葉刀》的一項研究報告指出，1985年以來，在200多個國家中，中國男孩身高增幅最大，女孩身高增幅位居第三。

我現在的學生幾乎都來自城市中產家庭。在我任教的教學樓旁邊，有一棟剛落成的建筑，閃閃發光的玻璃外墻，一排巨大的金色字樣寫著“馬克思主義學院”。這座建筑讓我想起了我的學生：更高、更強壯、穿得更好。學院地下建有一個大型停車場。

對于美中關系惡化，大多數成都人的反應似乎一如既往。李告訴我，他對美國沒有強烈的意見。在鞋子被加征關稅后，他只是將在亞馬遜上的售價提高了15%，“關稅由（美國）消費者承擔”。

去年3月份，疫情剛開始影響美國時，李的公司將產量減少到每天500雙。但現在達到了2000雙，接近正常水平。盡管在亞馬遜上做了很多生意，但李先生本人從未去過美國。他比較委婉地表達了對美國人的一些看法。他說：“當然，你的經驗比較豐富，但美國人確實不怎么存錢。”他提到有一次銷售量因美國政府的經濟刺激（即發救濟金）而增加，“只要他們有錢，就會花掉”。

7月初，李告訴我，他已經放棄了在中國市場銷售的計劃。“國內競爭也太激烈。”他還認為，美中緊張關系不太可能對他的業務產生影響。短短3個月時間，李先生對風險的想法完全逆轉了。現在他認為，美國疫情處理不力反而可能有利于他的銷售。他解釋說：“（美國）很多企業都關門了。人們害怕去商店，都想網購商品。”

9月25日，李告訴我，銷售情況依然很好。其實，中國許多企業都是如此。去年第三季度，中國經濟增長近5%。

那個學期的最后一節新聞學課是在2020年最后一天。我問了學生們一個問題：對你來說，2020年是好年份還是壞年份？12月時，成都出現了2月以來的首次疫情，校方要求所有學生待在校園內。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全國各地都有零星的確診病例。在大多數情況下，病毒傳播都源于境外輸入。成都此輪疫情始于12月7日。在接下來的5天里，該市完成了對200多萬居民的核酸檢測。截至目前，成都累計報告確診病例143例，但全市的核酸檢測點達到141個。此輪疫情期間，成都新開通了5條地鐵線路。幾乎70％的學生都認為，過去這一年還可以。其他許多人也這樣看。李先生告訴我，他的各品牌鞋子都創下了美國假日季銷售紀錄，2020年的銷售收入比2019年增長了約15%。

在科羅拉多，我們家的黑色本田CR-V停在車庫里。我們在成都又買了一輛CR-V。這輛車是在武漢生產的。即使在那里，對工廠而言也是好年份；本田公司稱，2020年其在中國市場的銷量較前一年增長5%。我們稱這輛新車為“我們的新冠汽車”。在校園里，我把車停在了馬克思主義學院的地下車庫。▲

（作者彼得·海斯勒，喬恒摘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