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外婆身邊

唐慕軒

外婆來了。

半年沒見，外婆又老了，眼睛更加看不清了。外婆帶了大包小包的行李，里邊全是爸爸媽媽和我愛吃的，而一個小小的紅袋子里，才是外婆的衣服。

外婆來了，我自然是要和她睡的。

躺在外婆身邊，總覺得暖暖的。我很喜歡和外婆躺在床上聊天：

“外婆，我好冷。”

“嗯！把手伸到被子里。”

“你今天又被媽媽批評了，怎么啦！”

“作業沒寫好。”

“寫作業要認真，別三心二意！”

…… ……

我們總喜歡這樣聊天。我聽外婆絮叨著，漸漸地，溫和的對話變成了一陣陣呼吸聲，聽著外婆的呼吸聲，心里真踏實！我打了個哈欠，抬起頭，就著窗外的路燈看外婆的睡顏。我看見外婆的頭上幾乎已經沒有了黑發，十分清晰的銀絲在窗外的燈光下一閃一閃。外婆的臉上還有密密麻麻的老人斑，棕色的老人斑使她的臉看起來十分蒼老。

看著外婆閉上的眼睛，她的話又在我的耳際回響：“軒軒，那些黑色的是什么東西，我怎么抹不掉呢？”外婆雖然沒文化，但是什么是字什么是畫兒，她還是分得清的，那茶幾上的字外婆卻看不清了，因為她視力下降得厲害，在她眼里，那些字只是一個個黑點罷了。看著那些被外婆擦得模模糊糊的字，我內心悵然。歲月就像一個賊，偷走了外婆的黑發，偷走了她原本無斑的皮膚，偷走了她的視力，只留下衰老和疾病……

聽媽媽說外婆常年在鄉下種地，每天一大早就要去田間干活，春天一個人翻地播種，夏天一個人除草施肥，秋天一個人收割采摘，冬天一個人收拾糧食和照顧鄉下的太奶奶。我想，在老家的一年四季，必然因為有了外婆而變得溫暖生動。爸爸媽媽總叫外婆少種點地，不要再養雞養鴨，外婆從來就不聽。她跟我說：“農村人，什么都不種，連根青菜都要去買，像什么話。不養雞不養鴨，我軒軒過年回來吃什么？你爸爸媽媽難得回家，難道回廣州的時候要空手回去？自己種的菜，沒打農藥，我軒軒吃了才會快高長大！”

想到這，我閉上眼睛，聽著外婆的呼吸聲，進入了夢境。

躺在外婆身邊，就是躺在愛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