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祺
全球疫情對我國經濟造成了較大的負面影響,對就業產生了一定的沖擊。新冠疫情影響最嚴重的是服務業,特別是批發零售業、餐飲住宿業、交通運輸業、文體娛樂業和居民服務業,這些服務產業在經濟停擺的狀況下影響最大,而且在中國疫情穩定的情況下,國外的疫情還處于高發狀態,國外的進口需求持續低迷對中國出口企業造成持續的壓力,特別是電器設備、儀器儀表、紡織服裝和金融制品等行業,這些行業都是中國出口比重比較大的行業。為應對就業壓力,2020年中國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了穩就業的政策目標,政策工具包括促進數字經濟發展等。按照數字經濟的定義,包括了ICT基礎產業以及產業數字化的內容。數字經濟在中國已有良好的發展基礎,按照中國信通院的估計目前位居世界第二位。數字經濟對于就業有什么樣的影響呢?能不能促進就業的提升?
目前的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對就業有著矛盾的結論。國外的研究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對于勞動力需求產生的影響比較復雜,既可能產生替代作用,也可能產生促進作用(1)Trajtetenberg M.,“AI as the next GPT: A Political-Economy Perspective”, NBER Working Paper, 2018; Acemoglu D., Restrepo P, “The Race Between Man and Machine: Implications of Technology for Growth, Factor Shares, and Employment”,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Vol.108,No.6,2018,pp.1488-1542.。就替代作用而言,新技術革命往往都是偏向于技術性進步,因此就會相應的減少對勞動力的需求。但是因為偏向于技術,因此在勞動力結構上,會促進技術性勞動力需求的增加,除了數字經濟發展以外,就業還會受到包括許多宏觀和微觀因素的影響,包括經濟發展制度背景、人口特征、家庭稟賦等(2)Rosenthal S , “Female Entrepreneurship, Agglomeration, and a New Spatial Mismatch”,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Vol.94,No.3,2012,pp.764-788.Goos M.,Manning A.,“Job Polarization in Europe”,American Economic Review,Vol.99,No.2,2009,pp.58-63.陳永偉、許 多:《人工智能的就業影響》,《比較》2018年第2期。。
中國的研究結論表明,隨著互聯網、普惠金融和跨境電子商務等產業的發展,促進了就業崗位的增加,也對就業結構調整產生了影響(3)胡鞍鋼、王蔚、周紹杰等:《中國開創“新經濟”——從縮小“數字鴻溝”到收獲“數字紅利”》,《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16年第3期。。 李小華(4)李曉華:《數字經濟新特征與數字經濟新動能的形成機制》,《改革》2019年第11期。的研究結論認為數字經濟的發展,為中小企業發展提供了非常好的發展條件,促進了就業機會的提升。詹曉寧和歐陽永福(5)詹曉寧、歐陽永福:《數字經濟下全球投資的新趨勢與中國利用外資的新戰略》,《管理世界》2018年第3期。認為數字經濟的發展可以促進就業機會的增加,數字領域對傳統產業的融合以及國際競爭力的提升,對于傳統產業的就業提升有不可或缺的作用,也提升了新興產業的就業機會。但是部分研究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對就業會產生負面影響,謝絢麗和沈艷(6)謝絢麗、沈艷:《數字金融能促進創業嗎?——來自中國的證據》,《經濟學(季刊)》2018年第4期。研究認為,數字經濟對農村居民的創業行為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是對城鎮居民有顯著的負向影響。有的研究認為,人工智能的發展對于勞動力供給和勞動生產率會產生影響,從而對于就業產生替代效應(7)宋旭光:《工業機器人投入、勞動力供給與勞動生產率》,《改革》2019年第9期。。王文(8)王文:《數字經濟時代下人工智能化促進了高質量就業嗎》,《經濟學家》2020年第4期。認為數字經濟進化到以人工智能為核心驅動力的智能經濟新階段,智能化生產作為產業變革和產業創新的主要方式,在對勞動力就業帶來挑戰的同時,也為實現更高質量的就業提供了契機。何宗樾和宋旭光(9)何宗樾、宋旭光:《數字經濟促進就業的機理與啟示——疫情發生之后的思考》,《經濟學家》2020年第5期。認為數字經濟對非農就業特別是受雇型非正規就業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并且對創業者也產生了積極影響。也有部分研究者認為包括人工智能大數據等等數字經濟的發展,腦力勞動會對體力勞動產生擠出效應。
從中國的實踐來看,近些年中國數字經濟在持續的發展,包括數字產業化以及產業數字化,都是處于蓬勃發展的過程當中,規模不斷增加,與此同時中國的勞動力就業規模也不斷擴張,就業結構也發生了變化。中國的特征事實表明了數字經濟對于就業規模和就業結構的影響。其產生的內在機理是什么,是否能夠進行實證檢驗?這些都需要在已有理論基礎上進行創新,并且在對中國各行業數字經濟規模測度的基礎上進行實證檢驗。
數字經濟是以數字化和信息為關鍵生產要素,以數字技術為核心驅動力量,以現代信息網絡為重要載體,通過數字技術與試題經濟深度融合,不斷提高經濟社會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水平,加速重構經濟發展與治理模式的新型經濟形態。從這個概念可以看出,數字經濟中數字技術廣泛應用到經濟社會的各個領域和各個行業,促進經濟增長和全要素生產率提升。
人類科技歷史的發展都證明,每一次技術進步都會伴隨著一部分新興行業的興起,也會對一部分行業造成較大的沖擊。機器的廣泛使用造成了手工藝人的大批破產,自動化的發展也對勞動密集型產業就業人員產生較大的負面沖擊。根據《2019全球人力資本報告》的內容,隨著自動化和人工智能不斷引入到企業中,全球對勞動力的需求特別是對白領和藍領技工的需求將減少700萬人。
按照經濟學的概念,失業包括結構性失業、周期性失業和摩擦性失業。從數字經濟對于就業的負面影響來看,主要是結構性失業,結構性失業是由于經濟結構,包括產品結構,若發生變化,導致勞動力市場供需不匹配引起的失業,其主要特征表現為一方面是職位大量空缺需要大量的求職者,另一方面勞動力失業現象比較嚴重。從數字經濟發展來看,數字技術廣泛應用于經濟生活的各個領域,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的影響逐步從價值重塑走向價值創造,為制造業轉型提供新思路并賦能制造業轉型(10)焦勇:《數字經濟賦能制造業轉型:從價值重塑到價值創造》,《經濟學家》2020年第6期。。數字經濟不僅推動了宏觀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對微觀企業管理也產生影響,用工模式趨于多元化、彈性化等一系列改變(11)戚聿東、肖旭:《數字經濟時代的企業管理變革》,《管理世界》2020年第6期。。這些都加劇了結構性失業的風險。替代效應主要通過三個方面影響結構性失業。
1.機器自動化設備帶來的結構性失業風險。隨著中國勞動力短缺的不斷出現,部分地區出現了勞工荒,另外勞動力成本不能上升,而國際競爭越來越激烈的情況下,為了壓縮成本,很多企業開始大規模采用機器自動化設備來替代勞動力。自2015年起,中國機器人行業增速顯著高于全球,工業機器人市場規模約占全球的比重達到三分之一,服務機器人約占25%,是世界第一大工業機器人應用市場,工業機器人密度約為118臺/萬人,達到發達國家平均水平。機器人趨向于慶幸化、柔性化,人機協作程度不斷深化,不斷提升企業的生產效率。隨著機器自動化設備的不斷采用,具有中低端技能的勞動者被機器替代的可能性非常大,這就會導致失業率的上升。
2.新業態的不斷出現,舊業態不斷的被淘汰,帶來結構性失業。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的快速進步,數字技術廣泛應用于創新領域,實體經濟利用數字經濟廣度深度不斷擴展,新模式新業態持續涌現。根據中國信通院的統計,2018 年我國數字經濟領域就業崗位為 1.91 億個,占當年總就業人數的 24.6%。與此同時,傳統形態的產業就會被淘汰,從而出現結構性失業風險。比如在批發零售領域,包括淘寶、京東、拼多多等電子平臺企業的銷售規模越來越大,零售額超過萬億元,在社會總零售額增長速度不是非常大的情況下,就會對傳統的零售批發業態產生替代,傳統的批發市場將逐漸衰落。
3.產業結構轉型導致結構性失業。從中國的產業結構來看,三次產業中服務業占比不斷提升,2019年為55%,成為國民經濟的主導產業,這和發達國家普遍的發展趨勢相一致,而且發達國家服務業占比普遍占75%以上,這說明中國服務業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但是,對于農業和部分制造業來說,占國民經濟的比重在不斷下降,就業人口無論規模還是占比都在下降,這就形成結構性失業。
數字經濟并不僅僅對勞動力需求有抑制作用,同時也有促進作用。Autor(12)Autor D., Salomon,“Is Automation Labor-Displacing? Productivity Growth, Employment, and the Labor Share”,NBER Working Paper, 2018.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將替代程式化任務的簡單低技能勞動力,而對于非程式化的靈活性、創造性和抽象性的高技能勞動力需求會增加,Dauth W.(13)Dauth W., Fineisen S.,“Adjusting to Robots: Worker-Level Evidence”,Opportunity and Inclusive Growth Institute Working Papers 13, Federal Reserve Bank of Minneapolis, 2018.的實證研究也發現了這一點,高技能和低技能工人的就業崗位和工資逐漸增加,而中等技能工人的就業崗位和工資逐漸減少。數字經濟對于就業的積極影響,主要有廣化效應、深化效應以及職位創造效應。
從廣化效應看,可以從微觀和宏觀兩個角度進行分析。隨著數字經濟的不斷發展,產生了就業替代降低了提升生產率,不過降低了生產成本,市場規模進一步擴大,而規模的擴大進而帶動了就業的需求,因此可以說數字經濟對于勞動力的需求增加,降低數字化產品的價格并增加其產量,從而帶來勞動力需求的增加,這是數字經濟的微觀就業效應。實行數字經濟的產業,提供的產品和服務價格降低,增加了消費者的實際收入,進而對其他產品和服務的需求增加,進而整體上促進了整個國民經濟的擴大和就業的增加,這是數字經濟的宏觀就業效應。有部分研究認為數字經濟是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之后的一種新的經濟形態,這種經濟形態不同于傳統的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其基本的要素是數字代替了傳統的勞動力和資本,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的經濟形態,基本上包括了很多新業態、新形勢、新模式,創造了大量新的用工需求,彌補了傳統經濟形態結構調整導致的失業狀態。而且包括電子商務和新的網絡平臺創造了新的用工需求,這種用工需求市場需求量大,就業面廣,機制靈活。
對于數字經濟的深化效應,由于大量采用信息技術產品,包括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的發展代替了大量的簡單勞動需求,但是會提升企業的勞動生產率。生產率高的企業可以獲得更大的市場規模,從而帶動對勞動力的需求,特別是按照新新貿易理論的觀點,在市場開放的情況下,生產率高的企業可以進入國外市場從而獲得更大的市場規模,帶動國內勞動力的需求。而且從歷史上看,工業技術革命雖然大多都是勞動替代性的,但是往往都帶來更多的勞動力市場需求,技術革命往往伴隨著更多的新的工作崗位,對于數字經濟來說也同樣如此。在數字經濟中存在大量的平臺公司,這些平臺公司關聯上下游眾多的產業,創造了大量的工作機會,包括商業運營、商業培訓、物流、支付等相關行業。而且數字經濟的就業存在靈活性的典型特征,大量的就業機會不像傳統的長期雇傭制,而是通過任務的形式靈活就業。

圖1 數字經濟對就業的影響效應
綜合以上分析,數字經濟既會產生減少就業崗位的勞動力替代效應,也會產生促進就業效應,但不包括廣化效應、深化效應。大部分研究認為短期內數字經濟的發展不會造成就業規模的減少,但是會導致就業結構的變化和優化。理論上,數字經濟傾向于替代中低技能就業崗位,同時創造出更多的知識和技術密集型崗位,這將增加一國對高技能人才的需求,促進勞動力向更高的就業技能結構調整,這使得現有相關實證研究主要聚焦于數字經濟對不同受教育程度勞動力就業的影響,對數字經濟與不同行業就業結構變化之間研究的比較少。考慮到行業就業結構的升級是高質量就業的重要體現,后文的實證分析研究數字經濟對行業就業結構變動的影響。
為了對中國數字經濟和不同行業的就業情況有一個直觀認識,本部分將數字經濟整體和行業發展狀況進行描述,并對近年來三次產業和主要細分行業的就業人數變動進行分析。
1.數字經濟測算方法。康鐵祥(14)康鐵祥:《中國數字經濟核算研究》,上海財經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借鑒波拉特(15)[美]波拉特:《信息經濟論》,李必祥譯,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的方法,從非數字產業部門對數字產品及服務的中間消耗占總消耗的比重來確定非數字產業中數字輔助活動所創造的增加值,但是當期ICT中間投入價值占總中間投入比重來計算比例,數字產品和服務的價格會發生波動,而且從中國數字產品和服務價格波動的實際來看,數字產品和服務價格與中國物價波動相背離,數字產品和服務的性能卻在大幅提升,所以有必要引進價格指數,轉化不變價序列,修正其貢獻比重數值。
數字經濟融合部分的計算思路為:
第一,假定一個行業里所有要素都是同質性的,這些要素的規模效益是不變的。也就是說同一行業部門的非數字部門在投入產出結構上是同質的。將國民經濟分為N個行業,并對各個行業計算ICT資本存量、非ICT資本存量、勞動以及中間需求,GDP是所有行業最終需求的總和。而對于非ICT資本存量,采用GoldSmith方法進行測算。

γ=IO-INF
(式1)
由此可以計算出ICT投資增長率=內需增長率+年率換算系數(γ)。
第三,將三個ICT行業投入到其他行業的數據摘取出來,進行了一個簡單的加總,得到了ICT行業在其他國民行業中的投入,將這個數據與總投入相比得到一個比率,即ICT投入占總投入之比,將這個比值與總增加值相乘,可以粗略地得到ICT的總增加值。將全部行業的ICT增加值累計相加,得到國家層面的加總融合部分;將ICT行業的增加值相加得到ICT的增加值,ICT增加值與國家層面加總融合部分相加便可得到數字經濟規模。
數據來源于中國投入產出表2000年、2005年、2007年、2010年、2012年、2015年和2017年數據,并結合WIOD世界投入產出表進行計算。
2.中國分行業數字經濟規模。根據上述公式,我們計算了42個行業的數字經濟融合部分數值。由于部門較多,我們無法一一列出每一個行業的數字經濟規模,選擇了占整體規模比例前五名的行業,分別是計算機及信息設備制造業、金融業、機械設備制造業、教育業和公共行政服務業。在這5個行業中,計算機及信息設備制造業占比最高,其比例超過50%,遠遠超過其它行業。一方面顯示出計算機信息設備行業的數字化程度較高,比其它行業更注重數字設備的使用和提升效率。另一方面也顯示出其它行業的數字化程度有待提高。其它特別是制造業,我們計算的數據顯示制造業數字經濟融合產值占總體融合值的比例約為70%,服務業約為25%,第一產業約為5%左右。相比較各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可以看出制造業數字經濟規模占比遠遠超過其占國民經濟的比例,而服務業占比相對較少,服務業的數字化程度有待提高。在服務業中,數字經濟規模比較大的行業為金融、教育和公共行政服務業,這些行業基本屬于市場化程度不高的行業,教育和公共行政都是政府財政投資,說明政府非常重視信息化建設,而市場化程度比較高的行業數字經濟相對較少,比如在國民經濟中占有非常重要地位的建筑業和不動產業,其數字化經濟規模只處于中游水平。說明我國服務業的競爭性企業還需要進一步加大信息化水平,提升數字化程度。在制造業中,2018 年,制造業各行業數字經濟占比最高的前五個行業分別是計算機信息設備行業(51.27%)、機械設備(4.26%)、電氣設備(3.12%)、交通運輸設備(1.82%)和礦業(1.09%),這也是占比超過1%的5個行業。而紡織服裝產業、食品煙草和木材造紙等行業的數字化程度比較低,占比都低于0.2%,可以看出,技術密集型產業的數字化程度非常高,相對應的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數字化程度都非常低。與2000年的對比來看,2000年各個行業的數字化程度都比較均衡,而且數字化程度低,占比超過1%的行業超過8個,最高的計算機信息設備行業占比僅為36.11%,之后計算機信息設備產業占比不斷提升,在2010年左右達到50%,機械設備、電氣設備和交通運輸設備等產業的占比有所提升,而紡織服裝、礦業和石化橡膠行業所占比重大幅下降。整體來看,我國制造業經過近40年的快速發展,工業化程度在全球已經占有比較高的比重,信息化也有一定程度的發展。

表1 數字經濟占整體規模比例前五名行業( 單位:%)
《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按照總就業人數進行了統計,并且按照三次產業對就業狀況進行了劃分。從表2的數據可以看出,中國整體就業人數在持續增長,從2000年的7.2億人上升到2018年的7.76億人。在三次產業中,隨著中國工業化的發展以及產業結構的優化,第一產業就業人口在持續下降,從2000年的50%下降到2018年的26.1%。按照國際經驗,第一產業就業人口還將持續下降。第二產業就業人口經歷了先上升后下降的過程,2000年占比為22.5%,2012年達到最高點30.23%,此后持續下降,到2018年達到27.6%。與第一產業就業人口占比基本持平。第三產業就業人口一直在上升,占就業人口的比例從2000年的27.5%上升到2018年的46.3%。

表2 三次產業就業人數及比重 (單位:萬人)
同時,我們對于不同細分行業的就業人數進行了分析。《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沒有直接統計分行業的就業人數,而是有分行業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數和分地區按行業分工商登記注冊的城鎮私營企業和個體就業人數等。我們先對歷年分地區按行業城鎮私營企業和個體就業人數加總成國家層面的數據,得出按行業分的私營和個體就業人數,然后把這個數據和分行業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數進行加總,就可以得出全部企業性質的分行業就業人數。但是,由于兩個數據統計的行業范圍不同,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包括的行業有19個(農林牧漁、采礦業、制造業、電力熱力燃氣等、建筑業、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業、住宿餐飲業、信息傳輸服務業、金融業、房地產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科研和技術轉讓業、水里環境業、居民服務業、教育、衛生和社會工作、文體娛樂業、社會組織保障業),分地區按行業劃分的城鎮私人企業和個體就業人員包括的行業有7個(制造業、建筑業、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和郵政業、住宿餐飲業、租賃服務業、居民服務業),可以看出重疊的有7個,其余的11個中部分行業是由政府機構和事業單位組成,私人企業不能提供或者只占很小的比例。所以,我們把重疊的加總,不重復的按照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規模統計。缺點是可能會低估統計數據。
行業在i時期的C-D函數為:
(式2)
我們把數據作為一項重要的要素,在C-D函數中添加數據要素D,因此,函數變為:
(式3)
Q為產業,K為資本存量,N為勞動力數量,D為數字要素。α,β,γ為要素比例函數,根據生產者均衡條件,然后對兩邊取對數,可以求得行業需求函數:
(式4)
為了更好地估計方程 ,對就業方程進行差分處理從而消除產業的特殊固定效應, 動態方程轉化為 :
ΔlnNit=φ0+φ1ΔlnNit-1+φ2ΔlnDit+φ3ΔlnWit+φ4ΔlnQit+μi+δt+εit
(式5)
其中,Nit表示行業i在t年的行業就業結構的系列變量。與行業就業結構相關的一系列變量,根據第三部分行業數就業數據和行業數字經濟規模的分類,被解釋變量包括了城鎮所有單位整體就業、制造業和服務業就業三個變量。本文主要考察數字經濟對于就業結構的影響,因此核心解釋變量為數字經濟規模Dit,代表i行業t年的數字經濟規模。同時還控制了行業固定效應μi和年份固定效應δt,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表3 變量及計算方法
本文分別從國家層面和行業層面研究數字經濟對就業的影響,時期為2000年到2018年。本文衡量行業就業情況和其他控制變量所采用的原始數據來源于《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和各年度投入產出表。表3給出了各變量的計算方法和描述性統計。
表4報告了模型(1)的固定效應估計結果。從列(1)可以看出,數字經濟對整體就業水平沒有顯著影響,近年數字經濟規模不斷擴張,而就業人數呈現穩定的狀態。這說明數字經濟的發展對于就業的消極效應并不明顯。但是分行業進行實證發現,數字經濟顯著降低了制造業的就業水平,其影響系數位-0.382,且在5%的水平下顯著。這表明,隨著數字經濟的廣泛應用,制造業的就業替代效應不斷顯現。對于服務業來說,數字經濟的就業效應非常顯著。數字經濟顯著促進了服務業就業規模的提升,由于服務業包含的門類特別多,行業結構復雜,后文我們進一步檢驗服務業的不同類型的影響。整個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經濟會導致制造業就業規模的下降,但是會被服務業就業增長所抵消,因此,數字經濟對于整體就業規模的影響并不顯著。結果也顯示教育對所有被解釋變量都是顯著的,無論是制造業還是服務業,提高受教育年限都有助于就業規模的提升。

表4 基本回歸結果
1.數字經濟對制造業就業的影響。在制造業內部,雖然《中國勞動統計年鑒》沒有對制造業進行細分,我們根據《中國工業統計年鑒》的勞動者數據,再結合制造業細分行業的數字經濟規模,對數字經濟的就業效應進行了檢驗,檢驗結果見表5。我們對制造業劃分為初級產品部門、勞動和資源部門、低技能制造部門、中等技術部門、高技術制造部門等。我們的檢驗結果發現,數字經濟顯著影響了制造業的就業規模和結構。勞動和資源密集型部門、低技能密集型行業受到的負面影響最大,數字經濟產生了明顯的替代效應。而中等技術密集型和高技術密集型部門受到的影響較小,高技術密集型部門的影響顯著為正,這說明數字經濟促進了高技術部門的就業。而且,從中國產業結構狀況發現,中國高技術密集型部門的增加值近年快速增長,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越來越高。特別是中國工業化和信息化的不斷推進,以環保設備、半導體、鋰電池、手機和計算機這五大新興制造業的快速發展,數字化程度提高,就業規模也大幅上升。

表5 制造業數字經濟與就業的回歸結果
基準的回歸結果顯示,受教育年限對于就業有積極的影響,從制造業內部各行業來看,也都反應了這一點,無論是初級產品、勞動和資源密集型產品和低技能密集型行業,還是中技能行業和高技能行業,不斷加大教育投入,提升勞動者的受教育年限,都有助于提升就業。當然,只有初級產品行業對于受教育年限的影響不顯著,其它行業顯著為正,特別是高技能行業和中技能行業。這也符合一般的判斷。
2.數字經濟對服務業就業的影響。同時,我們對數字經濟對服務業內部就業的影響進行實證。由于服務業包括的范圍比較廣泛,《中國勞動統計年鑒》的服務業共有建筑業、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倉儲郵政業、住宿餐飲業、金融業、房地產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科研技術服務業、水利環境業、居民服務業、教育、文體娛樂業、公共管理業等。如果按照要素結構可以分為勞動密集型產業、知識密集型產業與資本密集型產業。借鑒鄧仲良(16)鄧仲良:《中國服務業發展及其集聚效應:基于空間異質性的視角》,《改革》2020年第7期。的研究,我們將服務業的分類分為生產性服務業、消費性服務業和公共基礎性服務業。

表6 中國服務業分類
根據上述分類,我們實證檢驗了數字經濟對于生產性服務業、消費性服務業和公共組織管理服務業的就業效應。對于服務業來說,中國傳統上相對重視制造業而忽視服務業,因此在產業政策和資金投入相對不足,表現為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程度低、消費性服務業低層次等方面。從實證檢驗來看,數字經濟的發展對服務業的每個分類都有積極的就業促進效應,特別是生產性服務業。數字經濟對生產性服務業就業的影響系數位0.0991,在1%的水平下顯著。在發達國家普遍的產業結構是服務業增加值占國民經濟的70%,生產性服務業占服務業增加值的70%,而中國這一比例還不到30%,所以隨著產業結構升級,中國加大了制造業的服務業化,生產性服務業規模化、集聚化和制造業的深度融合,包括現代物流服務、信息服務、金融服務、節能與環保服務、商務服務、人力資源管理與培訓服務,以及法律事務、專利事務、設計服務、管理咨詢等專門服務行業加大信息化投入力度,這些行業的數字化程度提高也非常快。同時以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為引領的新興生產性服務業吸納就業能力持續走強。
數字經濟對消費性服務業的就業效應也非常顯著。一般認為消費性服務業屬于低端的勞動密集型服務業,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必然會降低對就業人口的需求,比如批發零售、住宿餐飲等行業,但是我們的實證研究卻發現,數字經濟也促進了消費性服務業就業的提升,雖然影響的系數只有0.0293,這主要是由于消費者服務業內部的結構轉換導致的。我國消費性服務業存在有效供給不足、供給質量相對較低、供給呈結構性不平衡等問題,一些領域醫療、養老、體育等行業發展相對滯后,總量供給不足,而另外一些行業供給過剩,結構性矛盾比較突出,但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一些新的業態不斷出現,比如批發零售等環節出現的電商平臺和跨境電商平臺,在替代傳統批發零售服務業的同時,也帶動了大量的就業人口,就業人員不斷出現轉移。以人工智能、大數據、數字化為主要特征的數字革命產生了很多新的業態和新的服務模式,這些新的業態創造了大量的就業崗位,勞動力從粗放化的任務職位轉換到向現代服務業流動的結構性就業變化,促進了行業就業結構的優化,從而推動了就業質量的提升。
同時,我們看到,除了數字經濟以外,其它因素也對就業結構有重要影響。其中行業的產出影響最大,一個行業規模越大,相對應吸引的勞動力就越多。無論哪一種行業,行業產出的影響都是正向的。工資對消費性服務業有負向影響,對生產性服務業和公共組織服務業等影響為正,這說明,一個行業在快速發展階段,需要高收入吸引大量的就業人口,工資的增加,會降低其它行業的勞動力需求,加快就業結構的轉變。另外受教育年限的影響上,對消費性服務業的影響不顯著,對生產性行業的影響非常顯著,而且影響系數最大。公共部門近年的受教育年限與就業的關系上,雖然國家在不斷精簡機構,但是對于教育、衛生、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不斷加大投入,就業規模也不斷擴大,同時這些行業的受教育年限也不斷提升。

表7 服務業數字經濟與就業的回歸結果
當前數字經濟已經快速發展,而且中國在數字經濟上具有重要的國際地位。中國政府也不斷出臺措施,促進數字經濟發展,這勢必對就業規模和就業結構產生影響。在分析數字經濟影響就業和就業結構的機理基礎上,從行業就業結構變動的視角實證研究了數字經濟對就業結構的影響。基于中國17個行業2000年到2018年的面板數據,實證結果發現數字經濟的發展對于整體就業水平并沒有顯著的影響,但是顯著降低了制造業就業人數,對于服務業就業水平有顯著的提升作用,從而促進了行業就業結構的改變。我們的實證研究結果表明,隨著行業結構的優化,數字經濟有助于實現就業向服務業的轉變,但是在轉換的過程之中,制造業的就業人口在下降,會出現一定的失業人口。但是對于受到高等教育的人來說,結構性轉換的過程并不能造成摩擦。因此,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過程中,如何在保持就業規模一定的情況下,優化就業結構,提升就業質量。可能的建議如下:
數字經濟雖然降低了對制造業的就業規模,但提升了服務業的就業水平,改變了就業結構,這也符合經濟發展的方向。數字經濟包括了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方面中國還存在基礎技術薄弱,在關鍵技術上受制于人,美國在芯片核心元器件上的斷供就會導致中國相關產業的滅頂之災。因此,需要加大基礎科學研究,集中人力和資金,投向基礎研究、教育等環節,對相關產業提供稅收優惠、融資等支持,通過自主創新之路補齊短板,實現網絡信息等重要領域核心技術的自主可控,扶持相關產業做大做強,才能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
近年,由于企業用工成本上升,再加上其它業務成本的增加,很多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以及高科技的加工組裝環節開始向東南亞以及其它地區轉移。這種情況下及導致大量就業崗位流失。為了降低企業勞動力成本,企業有必要加大數字化轉型力度。根據統計,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比例約25%,遠低于歐洲的46%和美國的54%,因此,必須大力推行數字化轉型,短期內幫助企業降低包括勞動力成本在內的企業運營成本,提升生產效率,避免國外出口市場的喪失,長期提升企業內生增長動力,提升更多的就業崗位。推動實體經濟數字化轉型,加快企業數字化改造,引導實體經濟企業加快生產裝備的數字化升級,深化生產制造,經營管理,市場服務等環節的數字化應用,加速業務數據集成共享,加快行業數字化升級,面向鋼鐵,石化,機械,電子信息等重點行業,制定數字化轉型路線圖,形成一批可復制可推廣的行業數字化轉型系統解決方案,打造區域制造業數字化集群,加快重點區域制造業集群基礎設施數字化改造,推動智慧物流網絡能源管控系統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共建共享,供應與制造產品與服務間的數據流和業務流,加快創新資源在線匯集和共享,培育個性化定制,按需制造產業鏈協同制造等新模式,發展平臺經濟共享,經濟產業鏈金融等新業態。
數字經濟與以制造業為主體的實體經濟融合發展在引發諸多組織、業態、模式變革的同時,也形成了大量新興領域的人才需求,促使高素質人才的結構性短缺成為制約融合發展的關鍵瓶頸。當前,大多數人才分布在傳統的產品研發和運營領域,深入掌握工業大數據采集與分析、先進制造流程及工藝優化、數字化戰略管理、制造業全生命周期數據挖掘等領域專業技能人才的總量還是相對較少。同時,在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領域,也嚴重缺乏深入了解傳統制造業運作流程與關鍵環節,能夠在細分垂直領域深度應用新一代信息技術進行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改造的跨界人才。以前瞻性培育既具備數字化思維和能力,又熟悉制造業發展模式及流程的跨界人才為導向,在持續完善科技創新、成果轉化等體制機制的同時,著眼長遠、未雨綢繆,選擇一批國內重點高校,開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學科的教學試點工作,以本科生教育為主,適度適時地向研究生教育延伸,并根據實踐需要再向繼續教育、成人教育、遠程教育延伸,形成多層次、全方位、立體化的跨界人才教學培育體系。數字經濟下人均受教育年限的提高有助于就業,因此國家有必要在教育的培養規模和培養結構上采取措施。在培養規模上,擴大研究生的規模,增加專業碩士和專業博士的比重。另外,提高勞動力對新技術和新業態的適應能力,重視包括數字經濟人才以及與行業發展相匹配的勞動力技能,滿足數字經濟時代對勞動力的多樣化需求。開展形式多樣的轉崗技能培訓,建立數字經濟替代勞動力的行業預警機制,積極開展勞動力終身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