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華
人,總是喜歡敘舊的。舊,久也。能被拿出來常說的事物,都是經過歲月沉淀的,舊事,舊物,舊人。記下幾件有關杜湖的事,那么此文就題為杜湖舊事了。胡適先生說過,寫短篇的文章,要用最經濟的手段,描寫事實中最精彩的部分。
(一)
十二月二十六日,去了觀海衛的韓家、方家、廟橋、花橋,又從方家浦到徐家浦十塘海邊,是舊地重游。五十年過去了,我們又再次踏上這塊生長勞動的土地,特別是方家浦的六塘涼亭。當年小小年紀的我,為看護大隊蜂場的蜜蜂,在涼亭里住了一個多月,到了夜里,別人都回家了,只剩我一人,真有點恐懼,雖近有水利處六塘閘看閘人,和東山紅旗大隊漁業隊。如今,三間平頂的老涼亭沒了,圍邊一溝溝的地沒了,本該蒹葭蒼蒼、長滿茅草和蘆葦的小洋河沒了,六塘閘依舊在,那看閘人,還有那漁民呢?不知還在不?在十塘徐家浦的海邊,不錯,是十塘,我向四周張望。當年,六塘的外邊是海涂,里邊是農田,海皇山是海中的小島,而今日,已是陸上的小山。
中午受阿濤戰友的邀請,在鄭家浦吃了午飯。回來的路上,經過了阿章當年知青插隊的村旁。在車上,他講起了一件事。一九七○年某月吃完夜飯后,滸山黃金道地西邊的一個門頭里,阿章媽剛洗刷完在桌邊坐下,灰黃的煤油燈閃著光。這時,和阿章一起在東海公社插隊的同學,氣喘吁吁地進來,說:“阿章媽,阿章媽,我給你話,你家阿章他……你心勿急,心勿急哦。”老人:“你說呀,我家阿章到底怎么啦?”同學:“你勿急,你勿急。”老人:“儂話吧。”同學:“造水庫黃泥塌下來壓死人啦,阿章他沒事。”咳,阿章的這同學,可把老人嚇得……原來阿章那日正休息,他的生產隊開釆黃泥的山塘工地,發生了山體塌方,四位農民工遇難。有一年我在圖書館的慈溪烈士冊里見到過,有記載。
飲水思源,喝水不忘掘井人。吳作鏌,造湖塘,人們記著他。上世紀的那代人,在黨的領導下,做丁壩,圍海造地。建水庫,興修水利。用汗水,用青春,用鮮血,用生命,用血肉之軀,創造了奇跡,為后人留下了寶貴的財富,為家鄉的發展打下了雄厚的基礎,人們更應記著他們。
(二)
五十年前,建造杜湖水庫。杜湖是由外湖和里湖組成,在現杜湖水庫大壩的位置,原有一條低矮的湖塘,把湖隔開,塘南為里湖,塘北稱外湖。塘靠西頭有一橋,一閘,一減水壩,壩下方有一深潭,名為“白太子潭”,又稱“白龍潭”。白太子即為東海龍王之子,據傳,白龍居此潭。此潭深有數丈,即外湖干涸時,用最長的毛竹探測,也不到底。后來,有一日,來了一條黑龍,與白龍爭搶此潭,發生惡斗,白龍戰敗,逃亡到白洋湖,這潭被黑龍占據。然而人們仍稱白太子潭,是何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一九六六年大旱,我去六岙、蛇蛋岙砍刺柴,常從潭邊經過。韓家人砍刺柴是有傳統的,因沒有山,只能砍些人家不要的帶刺的灌木。
建杜湖水庫時,我去參加了兩次勞動,每次一個月,一次是西埠頭村新址平地基,另一次就是在壩基挑黃泥。造水庫大壩,我們叫造湖塘,生產隊的壯勞力,自帶錢糧,輪流參加,為時一個月。當然,工分還是記的。這是每個農民需承擔的社務工。政府當時沒有錢,是一種征集民工辦社會事業的人力征用,這種社務工,是按地畝多少來核定的,每年根據水利工程量核定每年應分擔的社務工,以工票拿到生產隊換算成工分,計入下半年決算。
大壩筑基時,沒用水泥,不像現今用水泥樁和鋼管樁,只是用黃泥,一層層地碾壓。那時也沒有壓路機,只是兩輛不知是從哪里借來的“東方紅”履帶式拖拉機,開來開去,把我們排著隊從山坡上挑來的黃泥,反反復復地碾壓,一層一層地壓,這就是當年的生產力,當年的水平。工地上,那些開拖拉機的,拿著三角架水平測量儀的,拿著圖紙的工程技術人員,和幾位領導,因為他們有文化知識,是最讓我們一根扁擔挑著兩畚箕黃泥的農民敬佩和羨慕的。
五十年前,我一個農民工,只記得有王新紅、阮祥堯、翁章根。
(三)
昨日,住在西埠頭的友人發消息說,今秋冬,少雨水,水庫水位下降了很多,被水淹五十年的西埠頭村址露出了水面。
他回憶說,五十年前,里杜湖造水庫大壩,水位提高,將淹沒整個西埠頭古村,于是決定整村搬遷到村后西邊的山坡上,新村屋基的平整工程他是參與了的。其實我也參與了平墳挑土勞動。嘿嘿,今日想來,記憶猶新。當年,我們常在西埠頭村后砍柴,這里有些許大墳,也有碗窯址,在平屋基時常有墳里的骷髏、骸骨出現,還有青色的破碗、破壺、破罐出現,要是現今,知道這是千年越窯的東西,我就會撿幾樣,留著玩。唉,可惜當年無知啊。
他還說,信風水的認為,西埠頭村這個地方,是塊風水寶地,兩邊是小山一直伸到湖中央,后面是高山擋住了西北風,東南面太陽一來出照射到整個村莊。曾有詩:“鳥鳴山更幽,清泉石上流,匯入杜湖中,潤澤眾生靈。”所以,先民就居住在這里,許多大墳也建在后面。村的東北面是栗子岙越窯遺址,千年前這里燒制的青瓷器,通過水路運到外地。這里有碼頭,其實埠頭應該是碼頭,西埠頭也即是西碼頭了。這里有瓷器,有茶葉,都可以裝船運出去。如果講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這里也應算一個。
(四)
巍巍五磊山,高高的馬鞍崗,匯集了一股清澈的溪流,在大樟樹下流入杜湖。山溪兩邊,石塔聳立,青松蔽日。云水相伴,樹石相依,流水潺潺,山風陣陣。站在千年古樟下,仰頭看浮云,低頭看流水,好一個可神游之地也。
大樟樹邊,我們公社民工的宿營地,就在這里。臨溪的一排草舍,是食堂,里邊就是各大隊民工宿舍。食堂里,有乾官伯、新富伯兩位,有一位大胖子,不知哪位是,我記不得了。兩位和藹慈祥的老人,其實也不老,五十來歲吧。他們管做菜蒸飯,我們把米放在寫有自己名字的鋁制飯盒里,交給他們,下工回來就買盆菜和一碗湯就是了。最難忘的是食堂里用冬瓜醬油做成的紅燒肉,一聽是肉,吃起來就有肉的味道了,現今想來,有點不可思議。那時,我一頓能吃八兩米飯。阿富伯說,你們這年紀,吃石頭都能化掉。唉,現今只能吃二兩了。歲月流逝,生死幻滅,你說怎能讓人不感慨。
水庫大壩筑成工程結束后,這塊地方建了一個大磚廠,是慈溪最大的磚廠,全稱“地方國營慈溪磚廠”,由慈溪縣內好幾個窯廠撤并組成的,觀城衛前磚瓦廠也被并到這里。新建的窯叫“輪窯”,是一種新式的窯,燒出來的磚頭是紅的。以前我家旁的羅潭廟衛前磚瓦廠,在觀城一帶是比較大的,廠部和工人的宿舍設在羅潭廟內,有食堂,有廠長辦公室,有會計間,有活動室,我們常去打乒乓球。燒磚瓦的窯是連體的,即兩只窯并在一起,建在大塘河邊上。這窯燒的是青磚、青瓦。青是什么顏色?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說法,應比藍深些,比深藍還深。又有黛瓦粉墻之說,看來黛與青近義了。燒紅磚產量大,紅磚比青磚堅硬。
人類社會在進步,青勝于藍,紅勝于青,人們擇優而取,這也是一種必然。
(五)
我們宿營地的東北面,就是石湫頭,在杜湖的東邊。石湫頭,應是一個景點,湫,水潭的意思,溫州的雁蕩山,有大龍湫、小龍湫風景點,我們杜湖有石湫這個風景點。幾年前,到五磊寺下院做佛事,專門去探尋這個石湫,如今在五磊寺下院內,以前在石湫頭廟內。
宓家埭有個童家,我小時候就知道,因我老家的鄰舍隔壁太婆娘家在童家。前年清明,去馬鞍崗墩祖父墳頭,掃墓回來碰到的、送我一支黃泥筍的阿偉,也是童家人。但我不知道哪個村是童家。從書上見過,七百多年前的元朝,童家有位當官的,叫童金,為紀念祖父童居易,辦了一所學校“杜洲書院”。以前書院就是學校,“杜洲書院”直到明朝洪武年辦了將近五十年。位置就在石湫頭廟的位置,最大可能是這個廟就建在“杜洲書院”的舊址上。石湫頭廟,現今只剩下一點點了。據老人們說,信釋教的人都把這里當成陰間一個機構,它管轄山北一帶的陰間事務。解放了,新的文化來了,寺廟曾被取締,石湫頭廟的房屋辦了杜湖中學。我朋友家祥,他中學就在這里讀的,他說,邊上還有一小廟,叫“杜白將軍廟”,是學校的教師住的。再后來,造杜湖水庫的工程指揮部也設在這里。
一塊上書仿宋體的“杜湖水庫工程指揮部”字樣的木匾掛在門旁,路邊有松枝搭成的彩牌樓,上面插著紅旗,寫著“慶祝中國共產黨第九次代表大會勝利召開”。電線桿上的大喇叭,不停地播放著《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等革命歌曲。這是指揮部留給我的印象。在大壩的工地上,人流滾滾,紅旗獵獵,大喇叭里的歌聲、人聲和拖拉機聲交結在一起,這是大壩工地留給我的印象。
(六)
杜湖嶺,在哪里?在杜岙的最南端,也就是杜湖水庫最南邊,翻過嶺就是山南了。那邊的人,我們稱山南人,山南人稱我們為山北人。山北人名氣大,如在上海、寧波、杭州,一說山北,都是曉得的。
杜湖嶺,嶺不高而挺秀,泉不急而飛翥,松柏參天,修竹滿坡,古有一亭傲于嶺頂,有“蒼煙郁幽靄”之稱。明人葉金臚,訪友登上杜湖嶺,作了五言詩一首,其中有幾句:“一徑入深碧,叢篁森澗陲。通以羊腸路,累以鹿眼籬。蒼煙郁幽靄,斜陽漏曦微。群雀噪其中,與過皆驚飛。逶迤陟步頂,孤亭踞崔巍。巖樹翠低蔚,野花馨暗滋。”
我笫一次過杜湖嶺,如今只記得,山路小小似羊腸,路邊的柴草沒過人的膝蓋,山上的樹木也不甚高大。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中,隔壁的新橋叔帶我去玩。翻過嶺,右邊有一小山村,叫羅家畔,在他親戚家住了一夜。過了許多年,我去了一次嶺下王家。這杜岙從西埠頭往南走,有好幾個山村,有解家、洪家、王家,據說以前還有張家。我有一戰友慕宗兄,家在嶺下王家,他家祖上也許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也許與陽明先生有交集。一九七幾年回鄉探親,他讓我帶幾本書給他兄長,再從兄長處帶幾本書回部隊。他兄長叫阿明,東山中學畢業,復旦大學中文系高材生,后在寧大當教授。我在他家第一次看到了一套《資治通鑒》。我是和阿裕兄一起去的,他騎一輛重磅“永久”牌自行車,我騎一輛輕便“永久”牌,我們一同飛奔在水庫東岸的山間公路上,他夸我車技好,我心里還美滋滋的。阿裕兄是我戰友的兄長,很可惜,多年前因病走了,他和阿明兄,都是東山中學出來的,當年都在公社當干部。
東山中學是人材輩出的學校,能上這學校的人,真讓人羨慕。作為山北人,沒能上故鄉這么好的學校,真是遺撼,也許是宿命吧。
前些年,又去過杜湖嶺,嶺已夷平,咳!
(七)
藏云溪,五磊山下,里湖東岸的老鼠老貓山邊的黃泥岙中的一條溪坑。古人有詩“五磊潤名寺,山暇藏云溪,身處仙境中,不覺三四里”。全長1.5公里,是以幽谷、清溪、怪石、奇樹為特色的風景點。我曾作有一幅水墨《五磊藏云圖》。
五十年前造水庫時發生在這的幾件事,是今天遇見的一友人與我說的。其一,就發生在黃泥岙。當時二十幾人抬一塊巨石,從山上下來。忽然,不遠處響起了短促的哨聲,隨后傳來“放炮了”的喊聲,和“嘭嘭”的兩聲炸藥爆炸聲。石片紛紛飛來,幸虧大家放下巨石,就地撲倒得快。過了一會,大家以為爆破結束,慢慢起身。正在這時,又是“嘭”一聲,一石片飛來,擊中了一人頭部。他應聲倒下,當即死亡。其二,在打南隧洞時,石片“呼”的一聲,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好險,好險啊,差一點點,就一點點,命要嗚呼了。還有一次,打北隧洞,北面的洞口石質較松,是阿石,洞口隨打隨加固。有一天,他們吃完午飯回來,洞口已被塌方的泥石封住,好險,又好險。如若他們正在洞里,后果怎樣?無法想象了。
他說起建杜湖水庫時的這事,異常興奮,手舞足蹈。他是親歷者,講得很生動,使人身臨其境,然而文字總是蹩腳的,再加上我的筆拙,只能這樣記述了。胡適先生說,文要有物,文有物才能載道。
(八)
杜岙有一棵古柏,朋友,你見過嗎?我在不同時日,見過三次。20世紀六十年代,去山南,途經杜岙,在溪坑邊,遠遠向東望去,有一棵大樹。阿橋叔告訴我,這是一棵千年古柏樹,雖遭多次雷擊,仍然昂首挺立,枝繁葉茂。這初見,當年里湖水庫大壩未造,到山南的路在一條大溪坑兩邊,在兩邊的小橋、流水、人家之間。本世紀初,公路已通,我騎車去杜岙寫生,古柏正好在路邊,似一耄耋老人,主干依然,枝杈無幾,我用筆記下,回家作了一幅《杜岙古柏圖》。越三年又路過杜岙,見古柏已靜靜地躺在農家的屋后。杜甫有描寫柏樹的詩,我也想寫詩,樹齡長的柏樹叫古柏,是承載著當地歷史文化的,但我不知這棵古柏,有什么故事。思及宇宙萬物,都是有生命的。何為生命?生死幻滅。千年生命也只一瞬。那我們人呢?才百年啊……
子曰:“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松柏,寓意著一種精神,一種激勵人的力量。水庫建成五十年了,當年參加建造水庫的那一代人,一部分也似這棵杜岙古柏,已逝去。他們已化為溪水,流入湖中,化為白云,飄在天空。我們祭奠一下他們吧!用水庫里的青魚,山間的楊梅,林中毛筍,湖外萬頃良田里剛打下的金黃的稻谷和白白的米飯,還有一杯湖水泡的雨前新茶。
(九)
朋友海金說,藏云溪在蛇蛋岙,不在黃泥岙。他是宓家埭人,他說的應該是對的。那么蛇蛋岙應在黃泥岙的附近,南邊,同在里湖的東岸。那里有很多圓圓的巨石,遠看酷似蛇蛋,故而名為蛇蛋岙。岙里有青蓬蓬樹木,岙里有潺潺溪水,巨石下邊有黝黑的水潭,溪邊的石蛋路一檔檔地鋪向山上,直通五磊古寺。據說,三國時孫權的母親,到五磊寺燒香拜佛,是從這里上山的。這么多年前的事,不知是真是假?是有是無?太久遠的事,探究太多,實在也無多大意義了。還是記敘近代、當代和即將老去的這代人所經歷的改天換地的事吧。建杜湖水庫這么大工程就是最應記敘的。
朋友,你到過杜湖嗎?你見過雄偉的水庫大壩嗎?你知道大壩里面是什么嗎?你以為是鋼筋水泥嗎?建造水庫大壩用的是大量的黃泥,都是從附近的山里挖的,然后用肩挑,用手拉車裝,運到工地上,再用人力,一點一點,一層一層,一米一米地堆起來的。你相信嗎?你一定要相信,這是真的。我們把周邊山都挖去厚厚一層皮,就連巨石縫間的黃泥也挖來了。山里的黃泥,壓實后是很牢固的,叫三合土,堅如水泥。山腳的黃泥最多,山頂上就沒有黃泥,黃泥是哪里來的?科普一下,是經日曬雨淋,巖石風化變成砂粒,砂粒風化再變成泥土,這是巖石在雨水日光和漫長時間的作用下形成的。
海金給我說,有一年,十七歲的他,在蛇蛋岙砍了一擔柴,重一百八十斤,挑回家。當時柴擔又重,肚皮又餓,一路靠喝溪坑水堅持把柴挑到家,此情此景永不會忘。人說,當一個人餓了,喝飽了水,只能走三里路,后再喝水,只能走二里了,再喝水,就沒用了,人會暈到,昏過去,進入餓鄉。記得清代有人寫過一篇《餓鄉記》的文章,講人在餓昏之后的情景,講到不食周粟,餓死在首陽山的伯夷、叔齊,在餓鄉為主人。今又找到此文,把頭里一段記下:“醉鄉,睡鄉之境稍進焉,則有餓鄉,王,蘇二子之所未曾游也。其土其俗其人,與二鄉大同而小異。但其節尚介,行尚高,氣尚清,磨勵圣賢,排斥庸俗,則又醉鄉,睡鄉之所未能逮也。”《餓鄉記》作者是清雍正年間福建人,藍鼎元,王績寫有《醉鄉記》,蘇軾寫有《睡鄉記》;王蘇二子就是指這倆人。劉伶寫有《酒德頌》。古人真有意思,什么題材拿來都可作文。
有人說,成年人寫的文章,都應該有思想,其實,并不其然,有些文章就是給人取樂解悶消遣的。況且,文章有無思想,不在于作者,而在讀者,他能否讀到,能讀到多少。
(十)
從千年古鎮鳴鶴場的西溪閘,到石湫頭,這條湖塘從西向東蜿蜒十數里。百年前,鄉賢吳作鏌建水閘修湖塘,一定花了他不少的銀子,這么多的石料不知哪里買來的,大概是山南的大隱,這些材料就要不少錢了。大隱產石料,當年應屬慈溪;以前河姆渡、二六市、三七市都屬慈溪管轄。
十里長堤,是十里湖塘,開始是砂石路,現今是柏油路,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湖邊已種上了垂柳和桃花,還裝上了石柱和帶鐵鏈的欄桿,有點杭州西湖的味道。我想,如果把公路改道,湖塘改為湖畔公園,湖里種些荷花,再弄幾條游船,供人們休閑、游玩,欣賞杜湖的湖光山色,應該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現今的杜湖,也是一游山玩水、欣賞浙東溫山柔水的好去處。當你從古鎮里出來,到陡塘橋,向南是西溪閘、五步嶺、古村瓦窯頭,這里也是風光無限的地方。向東是半湖塘、洪涼亭、石湫頭、水庫大壩。水庫大壩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景點,不只是山水風光的優美,雄偉大壩的壯美,還因為有太多的文化積淀,有太多的人文故事。
你若站在半湖塘涼亭,或洪涼亭處,或此段的任一處,隔著湖面,極目南望,東西兩座對峙的山峰間,一條高聳的大壩擋住了你的視線。里湖,杜岙,還有杜岙里的幾個小山村,你一點也看不見的。但大壩的雄姿足以讓你震撼,包括大壩朝北面碩大的“杜湖水庫”四個大字。大壩的東端亭子,是作為減水壩和放水閘的;西端,還有發電站的廠房,大壩底部的一片水杉林。
你若到任一處山頂,站在山頭俯瞰,大壩似兩邊青山伸出的臂膀,形成一個懷抱,把五磊山、栲栳山、大霖山的所有北向的溪流攬入懷中。大壩南的里湖,像一塊翡翠,鑲嵌在青山之中。大壩北的外湖,是一塊湖藍色的綠松石。
用文字來表述,總是蹩腳的,總不能盡意,盡管寫散文可用敘述、描寫、議論、抒情等手段,可用多種修辭手法。況且欣賞美是一種感性的心理活動,都得憑你的直覺,無論是欣賞自然美,還是藝術美,有時像佛,只能意會,不能言說的。
朋友,有閑,還是親臨其境,來看看這湖水,看看這群山,看看這水庫,更要登上水庫大壩。這里有自然的美,有藝術的美,有陽剛之美和陰柔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