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精神的顯現：沙特爾大教堂彩色玻璃窗研究

楊欣 萬撫存

摘要：沙特爾大教堂作為法國哥特式教堂的代表，現存數量巨大、制作精美的各種彩色玻璃花窗。本文以沙特爾大教堂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教堂中耶西樹形象、圣母形象和贊助人形象的彩色玻璃花窗深入討論，分析沙特爾大教堂彩色玻璃窗題材背后的含義。

關鍵詞：中世紀;哥特式教堂;彩繪玻璃

沙特爾大教堂及玻璃工藝

1.1 沙特爾大教堂

沙特爾大教堂是基督教世界重要教堂之一，是第一座完全成熟的法國哥特式主教座堂。沙特爾大教堂最開始是一座羅馬風格的教堂，在1194年大火后經26年重建而成，在原有的基礎上重新修建成為現在的沙特爾大教堂。幸存的圣母圣衣使其成為西歐重要的圣母朝圣地之一。沙特爾大教堂被譽為哥特式教堂建筑的百科全書，其外部雕刻和內部彩色玻璃花窗在法國眾多哥特教堂中堪稱個中翹楚。

1.2 玻璃窗的制作工藝

彩色玻璃窗出現在西歐的直接原因是十字軍東征時，將在拜占庭宮殿中所看到的鑲嵌畫工藝帶回西歐。彩色玻璃工藝最早可以追溯到4世紀，那時羅馬人已經開始制造雙色玻璃制品。玻璃是由在高溫下熔化的沙粒和塵土制作而成，然后再用金屬氧化物為其上色，燒制出需要的顏色，制作完成后按照事先畫好的圖紙進行切割。接著用黑色的顏料在玻璃上按照圖紙所畫勾勒出需要的形狀，用鐵質工具小心翼翼地敲下玻璃片，最后通過H型鉛線按照圖紙將不同顏色的玻璃鑲嵌在一起。為了保持玻璃色澤鮮艷和繪制圖案持久性，工匠在燒制之前還會給玻璃刷一層玻璃漆固色。

1.3 彩色玻璃窗的題材分類

彩色玻璃窗的本意除了增加室內光線營造氣氛，同時也是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向不識字的民眾傳達教義。

第一種來源于《圣經》。通過《圣經》中的故事或者人物來傳達基督教的思想。除了具有故事性的玻璃花窗，單獨將耶穌、圣母、圣母子的形象作為素材也極為常見。

第二種是圣徒形象。作為跟隨在圣母子身邊最貼心的圣徒，會使教徒們更容易產生代入心理，也號召著教徒學習圣徒般虔誠地跟隨耶穌。圣徒可以說是一種普通人心中的英雄甚至是保護神的存在。

第三種是贊助人形象。當時社會盛行贖罪之風，認為可以通過金錢購買到神的寬恕，多數民眾甚至貴族皇室都會通過捐款或者捐贈玻璃窗的方式來祈求得到神的原諒，消解掉自己之前的罪過，換取來世的幸福。

第四種是帶有隱喻含義的抽象圖像。這種圖像一般會和以人物為主的玻璃窗同時出現。很多玻璃窗畫面和圖案位置的設計基本上都帶有一定的宗教含義，比如基督被釘在十字架上，所以十字架代表基督。而玫瑰花窗的出現也是有含義的，圓形類似太陽所以一般象征基督，而玫瑰則是圣母的化身。

耶西樹題材彩色玻璃花窗

耶西之樹的題材最早可追溯到11世紀。位于沙特爾大教堂主教堂西側的耶西樹花窗（圖1）是1194年大火之后保留下來的四扇窗戶之一。這扇窗戶上也是耶西側著身子躺在最底部，從腰側邊向上生長出一棵大樹，樹上面依次坐著正面而對的四位國王，頂部則是圣母和被鴿子們所圍繞著的耶穌。沙特爾大教堂這扇窗子除了耶西樹這個主體以外，還在樹的四周畫上了多位先知。耶西之樹這個概念并沒有一個十分鮮明的圖像，目前所看到的耶西樹圖案大多是藝術家自己的想象和傳承下來的樣式。

作為耶穌的家譜，在耶西樹上出現了四位國王，而這些國王則是耶穌的先輩，符合了早期基督教政教合一的統治理念。耶穌能代表王權，是因為世俗社會影響力的不斷擴大，基督教也要掌控在現實世界的話語權，所以不斷地傳輸現世的國王與基督并無差別。然而這樣也反過來強化了世俗王權在人們心里的地位。窗戶上百合花的圖案在12世紀就經常伴隨著代表世俗王權的帝王肖像或者王室徽章同時出現。百合花不僅有其宗教含義，還有代表著世俗權力的部分。歸根結底來說不管是耶西樹還是百合花，在當時并不再是完全意義上的宗教圖像，而是已經被世俗所影響過后的新產物。

圣母題材彩色玻璃花窗

在經歷過大火后還能保存圣母瑪利亞外衣的沙特爾大教堂在教徒心中是圣母偏愛之地，使得其在公元110年就已成為圣母禮拜中心。沙特爾大教堂較為出名的圣母題材彩色玻璃窗是教堂北面十字形耳堂上的玫瑰花窗《玫瑰窗與五個柳葉窗》（圖2）。這扇主題是贊揚圣母瑪利亞的玫瑰花窗，是由法國國王路易九世捐贈而制作的。

這扇窗戶把圣母作為一個慈愛的母親來刻畫。雖然圣母和圣子的表情硬朗，但能在圣母的動作中讀出對孩子的呵護。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市民階層的取向得到重視，人們希望圣母的形象能夠更加貼近真實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一個圖像。藝術家在創作圣母形象時也是以塵世間美人為原型。人們將生活中的感情加之于神的身上，認為神誕生于人群之中，藝術品宗教程式化的創作方式也被世俗審美所影響。圣母形象的變化從最開始冰冷的女王到后來擁有情感的母親，能夠說明藝術家創作思維世俗化的發展。

贊助人題材彩色玻璃花窗

沙特爾大教堂正殿北部走廊的第45扇凸窗（圖3）就是商業和宗教完美的結合。這幅玻璃窗以紅藍相間的格子為底色，最中心的兩個圓形中刻畫的正是與葡萄酒產業相關的圖像。第一個圖像是一位工人正在整理酒桶，第二個圖像則是工人趕著馬運輸以及裝運好的葡萄酒。這兩個圖像刻畫的是世俗活動，卻能比其他宗教題材占據更中心的位置，就體現當時社會意識的變化。當時的教堂修建由于需要的金額巨大，多數是依靠信徒捐贈完成的。通過集體名義捐款的行會商會，希望用大量的捐款換來人們對該行業的關注。甚至到了后期，由于各種行會捐獻的玻璃花窗占據了教堂中的大部分，教堂的神職人員不得不應他們的要求選擇玻璃窗的刻畫對象。

和圣母形象的變化一樣，從圣母子和圣徒占據彩色玻璃窗絕大面積，到后期一些零散的窗戶上會穿插著市民的形象，而且關于行會的形象大多都是帶有一定的故事情節或者動作。這些人物刻畫細節上的變動無一不在表達著當時中世紀后期人們普遍意識的覺醒。人在宗教里的地位發生著變化，宗教在社會上的地位也發生著變化。宗教從最開始對藝術的限制和束縛，慢慢開始和人們要求表現自我的思想發生碰撞，從而改變著社會意識形態。這些行業工人借助對宗教的熱情來表達自身對于行業的熱愛，從而使得教堂彩色玻璃窗的題材呈現著朝世俗化發展的趨勢。

哥特式教堂的彩色玻璃窗題材，不管是耶西樹本身側面展現的意義，亦或者是圣母形象的不斷變化還是贊助人形象的出現，都能從側面反映出哥特式藝術即使在宗教的禁錮之下也朝著世俗化和自然主義的方向發展。盡管這些改變并不是很明顯，但也為文藝復興人文主義的興起打下了薄弱的基礎。而題材向世俗化的轉變也能說明藝術自身巨大的能動性，藝術不可能被界定住，一旦人們的思想得到解放，這個界限就會被打破。

（作者楊欣，碩士研究生，單位：湖北美術學院，研究方向：外國美術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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