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教會我快樂魔術

劉謙

12歲時，我在臺灣拿了第一個魔術獎，母親特意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獎賞我。我雙手在她面前比畫著，得意地說：“媽，您現(xiàn)在還煩不煩了呀？”

我說這話是有“來頭”的。

剛開始練魔術，純粹是出于孩子好奇的天性。這種天性每個孩子都有，不過有的被家長“扼殺”了。我父母都是普通職員，在這一點上倒比較開明，雖沒鼓勵，但也不是絕對禁止。這次拿了獎后，母親跟我嚴肅地談了一次話：“謙兒，你覺得你將來靠魔術可以養(yǎng)活自己嗎？”我搖搖頭說：“不能！”母親臉上露出微笑，又說：“謙兒，這話不必說得那么絕對。世上不管是什么東西，只要你學得、做得比人家好，就能養(yǎng)活自己。媽想告訴你的是，要想知道和解開這個世界的奧秘，光靠魔術是不行的。”

我明白母親的意思：光靠雕蟲小技是養(yǎng)不活自己的，得掌握這個世界的奧秘。于是，我開始拼學業(yè)，學習自然科學知識，學習語言、藝術。西方一位哲人說過，通向世界奧秘的途徑只有兩條：科學和藝術。在這一點上，我媽也不亞于大哲人呢，只不過她的道理帶有母愛的至高情懷。

我畢業(yè)于東吳大學日語專業(yè)，還學過唱歌。畢業(yè)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斗轉(zhuǎn)星移，母親已有了白發(fā)。好在這時我的科學、語言底子已經(jīng)打下了，我認為可以靠魔術來養(yǎng)活自己了，甚至立下雄心壯志：要成為一位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世界級魔術大師。

一開始，賺錢是很少的。在舞臺上，我一臉嚴肅，帶給觀眾的除了驚奇，其實少有笑聲。漸漸地，精神和心境都處于一種疲憊狀態(tài)。

一天晚上，參加完一場表演后回到家，母親已做了紅薯等著我。現(xiàn)代都市生活，早遠離了粗茶淡飯。但是，想起小時候吃紅薯帶來的快樂，還是齒頰生香。母親說：朱元璋在當了皇帝后，想再嘗一遍他當乞丐時吃的烤紅薯，可是發(fā)現(xiàn)味道大不如前。為什么呢？做乞丐時饑腸轆轆，紅薯大概就是人世間最好吃的東西了;可當了皇帝后，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沒有？但這時味覺已經(jīng)大變，最缺少的反而是那種簡單的快樂了。

“謙兒，看你的魔術，觀眾都很緊張。但他們走進劇場，肯定不是為了尋找緊張來的，主要還是來尋找快樂的。可你沒給他們帶來快樂，所以媽媽希望你在舞臺上表現(xiàn)出輕松、快樂的一面。”母親還說，“笑是兩個人之間最短的距離。如果你除了驚奇之外，還能給觀眾帶來快樂和笑聲，你才是真正成功的！”

我恍然大悟！疲憊，竟來自不快樂。怎么才能在舞臺上表現(xiàn)出快樂的一面？這就是我后來在舞臺上經(jīng)過不斷摸索和錘煉形成的超強幽默和招牌式笑容，它使我的語言充滿魅力，也別具一格。在奇跡沒有揭開時，其實我已經(jīng)給觀眾制造了數(shù)不清的快樂和笑聲。

直到后來我才明白，母親的這番提醒和告誡，其實包含著一種濃濃的深情。

我在日本做手噴火表演時，因為那里空氣潮濕，導致道具燃燒不徹底，手被燒傷。而在長沙表演《死亡逃脫術》時，我要在炸彈爆炸前逃出鐵鏈，由于出現(xiàn)意外，出來時脖子被鐵鏈鉤著，差點丟掉性命……這樣的危險不知經(jīng)過多少次，所以母親怕看電視轉(zhuǎn)播，常說：“別人看你表演要付錢，我看你表演你要給我錢，因為這對我是一件苦差事……”正因為這一點，母親才更希望看到我在舞臺上的笑容和幽默，這樣才能減輕她的擔心和煎熬。

我的口頭禪是：“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這是舞臺上的話。生活中，我更希望自己常說的是：“哪怕沒有奇跡，你也要快樂和笑口常開！”因為母親希望我如此。

（田龍華摘自《小讀者之友》2020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