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之角的血與沙

宋心榮

1960年索馬里獨立后，索馬里共和國的領導人一直試圖將所有索馬里人居住的地區合并，在“非洲之角”建立一個強大的統一民族國家，即“大索馬里”，最終與埃塞俄比亞爆發了歐加登戰爭。本文主要依據俄羅斯文獻資料，以及中文和英文文獻寫成，將詳述這次戰爭的歷史。

進攻

1977年7月23日，索馬里軍隊開始全面進攻埃塞俄比亞。索軍從北、中、南三個方向對歐加登地區發起攻擊。索軍出動了12個機械化步兵旅，250輛坦克、600門火炮，總兵力多達42000人。索軍地面部隊還得到了空軍50多架飛機的支援，其中包括35架米格-21MF和15架米格-17戰斗機。

圖中藍色區域即為歐加登地區

“西索馬里解放陣線”的部隊

進攻的索軍在兵力和裝備上都占有優勢。埃塞俄比亞軍隊兵力雖多，但分布于全國各地，在歐加登地區只有第3步兵師和第5民兵師。第3步兵師僅有10200人，45輛M-41、M-47坦克，48門各型山炮和迫擊炮，以及40門40毫米博福斯高射炮。而且第3步兵師有限的兵力還分散到了邊境各處布防，無法集中兵力。而索軍的戰術很明確，不和埃塞軍在邊境上糾纏，充分發揮機械化部隊的突破能力，集中優勢兵力，突破埃塞軍的邊境防線，繞過防守嚴密的地域，向埃塞軍后方穿插。1977年7月24日，埃塞俄比亞首次公開譴責索馬里，并宣布進行全國總動員。

雖然索軍把主力放在了北線，中線和南線只是助攻，但正是在中線和南線，索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為埃塞軍的主力都放在歐加登北部，在歐加登中部和南部的駐軍很少，而且據點之間的距離較遠。這為索軍分割突破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在南線和中線，戰線距索馬里首都摩加迪沙較近，索軍獲得補給也比較容易。而且在這些地區的居民構成中，索馬里人占多數，索馬里軍隊的行動得到了當地索馬里人的大力支持。因此，在南線和中線，索軍以很少的兵力就取得了巨大的戰果。到1977年9月，索軍在中線已經推進了多達700千米，而在南線，索軍也已推進了300千米左右，在伊米鎮才被擋住。

南線索軍遇到的唯一的頑強抵抗是在戈德城。南線索軍曾經幾天就占領了達古布爾和凱布里德哈爾，在歐加登南部只剩下戈德城還在抵抗。索軍遂將攻擊重點轉向了該城。有超過1萬索馬里國民軍和“西索馬里解放陣線”部隊投入了對戈德城的攻擊。

埃塞守軍的頑強抵抗擊退了索軍的最初兩輪攻擊。之后索軍又向該方向增兵5000人，使得圍攻戈德城的索軍總兵力達到了15000人。索馬里空軍出動米格-21F轟炸戈德空軍基地。除了米格戰斗機，索馬里空軍甚至還使用改裝后的安-26運輸機投擲炸彈。到7月25日，索軍4天的空襲一共摧毀了8架埃塞俄比亞空軍的戰機。不過，埃塞軍的防空力量也給索馬里空軍帶來了不小的損失。埃塞軍使用包括ZSU-57-2型自行高射炮、S-125型防空導彈在內的各種防空武器攻擊低空轟炸的索軍戰機。由于蘇聯已經停止了對索馬里的軍事援助，索馬里空軍無法及時補充損失的飛機，難以承受這樣的損失。所以，索馬里空軍很快停止了對戈德空軍基地的轟炸。

雖然在南線和中線的攻勢很順利，但在北線，索軍的攻勢卻遭到了頑強的阻擊，進展緩慢。因為北線才是決定歐加登命運的關鍵。德雷達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埃塞軍將第3步兵師的主力都放在了德雷達瓦外圍。埃塞軍唯一的一個機械化旅也部署在該地。其實早在索軍全面入侵前的7月17日，“西索馬里解放陣線”就開始了對德雷達瓦的攻擊。但是由于缺乏重武器，他們的攻擊最終被守城的埃塞軍第75民兵旅和第4炮兵營擊退。埃塞軍付出了陣亡79人、受傷8人的代價，而“西索馬里解放陣線”的傷亡2倍于埃塞軍。

埃塞軍隊的ZSU-23-4自行高射炮

1977年7～11月索馬里軍隊進攻態勢圖

7月23日全面進攻后，北線的索軍很快打到了哈勒爾和德雷達瓦郊區，但在這兩個城市遭到了頑強阻擊，沒能繼續推進。在北線的其它地方，索軍取得了成功，由于缺乏足夠的火炮和空中支援，埃塞軍無法固守陣地。

戰至7月25日，防守歐加登南部的埃塞陸軍第5步兵旅大部被殲，第79民兵旅也損失慘重。不過，埃塞陸軍第12步兵旅仍然設法堅守了德格赫布爾兩星期，頂住了索軍一輪又一輪的攻勢，最后安全撤退。到1977年8月初，索馬里軍隊已經占領了戈德、德格赫布爾、多羅等重要城鎮，埃塞俄比亞歐加登地區90%以上的領土被索馬里軍隊占領了，只有歐加登北部的哈勒爾-德雷達瓦-吉吉加這一三角形區域還在埃塞俄比亞軍隊手中。埃塞軍和索軍都將越來越多的部隊調往這一方向，因為局勢已經很清晰，只要索馬里人攻占了這里，埃塞俄比亞就有可能退出戰爭。而如果埃塞軍隊守住了這里，就能等到外援的到來，經過重新武裝，擊退索馬里軍隊。

為了扭轉戰局，埃塞俄比亞當局決定改組指揮體系，將整個歐加登前線劃分為兩個作戰區，由馬拉埃曼上校全權負責歐加登戰事的指揮。馬拉埃曼上校派出了人民革命衛隊增援第3步兵師和第5民兵師。他們必須固守哈勒爾-德雷達瓦-吉吉加這一至關重要的三角形地帶，才能保住亞的斯亞貝巴-吉布提鐵路和高速公路，使埃塞獲得外援的通道始終暢通。

1977年8月10日，索軍再次向德雷達瓦發起攻擊。這次他們幾乎取得了成功。因為埃塞軍指揮部認為索軍的攻擊重點應該是德雷達瓦東南的吉吉加和哈勒爾，所以將增援部隊都派往了這兩個城市，德雷達瓦的防御反而十分空虛。防守德雷達瓦的埃塞俄比亞軍只有第78步兵旅第781營、第201人民革命衛隊營、第4機械化連，還有一個只有2輛坦克的坦克排。而進攻的索軍則出動了多達2個機械化步兵旅、1個坦克旅和1個火箭炮營。

凌晨4點30分，索軍的BM-13“喀秋莎”火箭炮開始轟擊德雷達瓦的埃塞軍陣地。隨后，索軍第15機械化步兵旅在2個坦克營和防空炮兵加強下開始了對德雷達瓦的進攻。由于埃塞軍的兵力實在太少，又缺乏火炮，索軍很快就突破了埃塞軍的防御，攻進了德雷達瓦城郊，并逼近了德雷達瓦機場。

關鍵時刻，埃塞空軍的攻擊扭轉了戰局，其F-5E和F-5F全力出動轟炸進攻的索軍。在第一波次的攻擊中，埃塞空軍就壓制了索軍的防空炮火，之后埃塞空軍得以不受干擾地低空轟炸索軍。索軍的“喀秋莎”火箭炮也被埃塞空軍炸毀。在8月10日當天，埃塞空軍一共出動了68架次，甚至連笨重的“堪培拉”轟炸機都參與了空襲。埃塞空軍的行動重創了索軍的機械化縱隊。根據埃塞軍抓獲的索軍俘虜的供述，在8月10日的空襲中，第15機械化步兵旅及其加強部隊損失了80%的裝備和40%的人員。

埃塞俄比亞空軍的少量F-5E在歐加登戰爭初期發揮了重大作用

埃塞空軍的英制“堪培拉”B MK.2轟炸機

雖然損失慘重，但索軍并沒有放棄對德雷達瓦的進攻，因為索軍已經得知德雷達瓦的守軍數量極少，很難組織起有效的防御。8月10日夜，經過一番重組，索軍再次發起了對德雷達瓦的攻擊。這次攻擊的主力是第14機械化步兵旅和增援的6個加強連。這次幸運之神站在索馬里人這邊。由于天降大雨飛機無法出動，索軍得以攻進德雷達瓦城區，并且包圍了德雷達瓦空軍基地。保衛基地的埃塞軍使用一切能用的武器攻擊索軍，連高射炮甚至防空導彈都用上了。無奈勢單力薄，又缺乏空中支援，德雷達瓦空軍基地最終被索軍占領。不過索軍的好運很快也用完了。8月12日，天氣開始放晴，埃塞空軍再次出動打擊進攻德雷達瓦的索軍。部署在哈勒爾的一個埃塞坦克營也開始向德雷達瓦調動，反擊攻入德雷達瓦市區的索軍。最終索軍的此次攻擊再次以失敗而告終。從8月10日到8月25日，在兩周內，索軍一共向德雷達瓦發起了三次進攻，均告失敗，付出了陣亡500人的代價，而守城的埃塞軍也陣亡了150人。

在德雷達瓦失敗后，索軍開始轉而攻擊德雷達瓦以東的吉吉加。因為索軍已經意識到在蘇聯人的幫助下，埃塞軍正不斷把增援部隊空運到吉吉加。這對攻擊德雷達瓦的索軍側翼構成了巨大威脅，如不能拿下吉吉加，索軍就不可能放手全力進攻德雷達瓦。索軍出動了第5、8、9、10機械化步兵旅圍攻吉吉加。

為了阻止增援部隊的空運，索馬里空軍開始出動米格-21MF戰斗機攻擊吉吉加機場起降的蘇聯和埃塞運輸機。1977年8月20日，1架蘇聯的伊爾-76運輸機剛從吉吉加機場起飛就遭到了2架索馬里空軍米格-21MF的攔截。這2架戰斗機正要攻擊伊爾-76時，卻遭到了2架埃塞空軍F-5E的攻擊。米格-21MF發射了空空導彈，被F-5E規避開了。打光了空空導彈的米格-21 MF開始逃跑，卻遭到塔斯德克上校指揮的F-5E雙機編隊的追擊。F-5E發射了2枚AIM-9D，其中1枚成功地被索馬里飛行員甩開，但第2枚卻在1架米格-21MF機尾附近爆炸。這架米格-21MF受損但仍能飛行。埃塞的F-5E繼續用機炮攻擊這架米格-21MF，最終將其凌空打爆。

這次空戰之后，索馬里空軍放棄了截擊運輸機的企圖，繼續將重點放在對地攻擊上。為了攻克吉吉加，索軍集結了絕對優勢的兵力。根據埃塞空軍飛行員的報告，在吉吉加方向上活動的索軍坦克裝甲車輛數量超過了250輛。索軍的T-54和T-55坦克無論在火力還是裝甲防護上都勝過埃塞軍的M-41和M-47坦克。在吉吉加的戰斗中，索軍坦克部隊一共擊毀了埃塞軍的9輛M-41和14輛M-47坦克。

雖然埃塞軍的坦克無法與索軍抗衡，但埃塞軍的反坦克武器卻在吉吉加取得了輝煌的戰果。在吉吉加四周的防線上，埃塞軍以極高的密度部署了大量反坦克炮，并在索軍可能的突破方向上布撒了反坦克地雷。結果進攻的索軍遭受了慘痛的損失。在吉吉加的戰斗中，索軍一共損失了45輛坦克。戰至9月初，為了打破吉吉加前線的僵局，索馬里空軍出動了一個中隊的伊爾-28，對吉吉加進行低空轟炸。自開戰以來，埃塞軍從未遭到過如此猛烈的空襲，守城的埃塞軍土氣開始動搖。1977年9月10日，埃塞守軍放棄了吉吉加城開始撤退，索軍機械化部隊隨后占領了吉吉加城。這也是開戰以來索軍在歐加登北部取得的最大勝利。

埃塞俄比亞軍隊的T-55坦克

在吉吉加戰斗中被擊毀的埃塞軍M-47坦克

吉吉加的陷落給埃塞軍帶來了災難性的后果。自開戰以來一直堅挺的埃塞軍北部戰線開始崩潰。索軍坦克部隊和機械化步兵開始追擊棄城逃跑的埃塞軍。在追擊過程中，9月29日，索軍兵不血刃占領了至關重要的馬爾達山口，哈勒爾的大門洞開在索軍面前。在歐加登南部和中部，索軍更是如入無人之境，3個旅深入埃塞境內300～700千米，一路攻城略地。

南線索軍先是攻占了埃塞俄比亞邊境城鎮多洛奧多，之后沿公路一路推進，一直打到埃塞俄比亞中部的訥格萊地區才停止了前進。在中線，由于埃塞軍兵力薄弱，索軍只用1個營就占領了埃勒克雷鎮。由于在南線的攻勢太過順利，索軍指揮部下令將南線的3個旅中的2個旅調往北線增援。南線的索軍一路北上，很快就打到了菲克鎮，沿途幾乎沒有遭到像樣的抵抗。此時的埃塞俄比亞軍隊比任何時候都接近失敗。埃塞俄比亞軍事委員會下令槍決放棄陣地的十幾名陸軍軍官，所有埃塞部隊都接到命令，對未接到命令就撤退的官兵格殺勿論。門格斯圖宣布埃塞俄比亞進行全國總動員，60歲以下的男子都要入伍。埃塞俄比亞軍事委員會提出了“誓死保衛革命的祖國”的口號。然而，9月的攻勢也是索馬里軍隊實力的極限。9月下旬起，是埃塞俄比亞的秋雨季節，連綿不絕的秋雨使得道路變得泥濘。索軍的坦克裝甲車輛很難再繼續向前推進了。加之開戰以來，索軍的消耗也十分巨大，無力繼續推進，戰局轉入僵持。

戰至10月，埃塞俄比亞軍和索馬里軍的損失都很大。根據埃塞俄比亞官方的說法，埃塞軍一共擊落了23架索馬里戰機，其中10架是被埃塞空軍的F一5E戰斗機擊落的，其余則是被防空炮火擊落的。除了戰斗損失，由于蘇聯已經開始停止向索馬里提供軍事援助，索空軍的飛機無法得到足夠的零備件和充分的保養，很多飛機因為技術故障而損失或無法飛行，只有10架米格-17和米格-21MF還能出動。索空軍將這10架飛機全部部署到哈爾格薩機場，用于支援北線的戰斗。

埃塞空軍也遭受了巨大的損失。戈德空軍基地已被攻占，埃塞空軍在歐加登地區只剩下了德雷達瓦和格卜里達哈爾這兩個空軍基地。在戈德空軍基地的戰斗中，埃塞空軍有8架戰斗機被摧毀在地面。索馬里空軍對德雷達瓦空軍基地的襲擊也炸毀了埃塞空軍僅存的2架狀態良好可以飛行的“堪培拉”轟炸機。埃塞空軍還有2架F-5被索軍防空炮擊落。埃塞空軍的飛機損失在十幾架左右。埃塞陸軍則損失了50輛坦克。索軍損失的坦克數量比埃塞軍還要多，但相對于索軍龐大的坦克數量而言不算什么。

（未完待續）

[編輯/行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