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之外，冰島之聲

張文昭

《尖叫的經典：冰島音樂簡史》

作者：張長曉、[冰]古尼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團

出版時間： 2021年1月

定價：168元

當我們想起冰島的時候，我們在想些什么？極光、冰川，抑或是北歐神話？

無論你的答案如何，流行音樂始終在冰島的國際形象中扮演著尤為重要的角色。音樂之于這個遙遠而神秘的北大西洋島國，是血液、是脈沖，也是本能。她向國際流行樂壇輸送的不只是比約克與勝利的玫瑰，還有無數國內樂迷不甚熟知的獨立音樂人與樂隊。

資深文化學者張長曉、冰島樂評家古尼合著的《尖叫的經典：冰島音樂簡史》，將冰島流行音樂的前世與今生娓娓道來，勾勒出一幅宏偉又細致的聲音藝術家群像。張長曉的筆力拂過民謠、前衛搖滾、嘻哈、后搖、迷幻電子等聲音景觀，梳理流行音樂美學觀念的嬗變，以瑰麗、多元的藝術奇跡回應中國讀者對于這一遙遠島嶼的刻板印象。

與我們的想象不同，真正的流行音樂降臨冰島其實是晚近的事了。20世紀之前，這個冰與火的國度深陷酷寒與貧窮的交困，持有樂器、伴著音樂載歌載舞成了極為奢侈的救贖。“二戰”前后，美國從英國手中接過殖民權力，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現代化經濟騰飛，也一并帶來熱透半邊天的搖滾樂。20世紀50年代，KK與SG兩支曲風多變的本土樂隊初試啼聲，占據了城里的舞臺，也培養了一大批流行音樂樂迷。至此，流行音樂在這個國度成為門檻低、受尊重的藝術領域。

短短七十年，流行音樂如何在這個人口僅有三十萬的邊緣島國生發出如此絢爛的奇觀？雷克雅未克的藝術家們又如何前赴后繼地背井離鄉，去往大西洋彼岸的美利堅尋求好運，為冰島藝術開拓更廣袤的市場？誠然，冰島狹窄的國內市場與藝術家們井噴式的創造力之間的沖突，本身便是難解的奇跡。這些藝術家有的功敗垂成、敗興而歸，從此過上悠閑的隱居日子;有的則揚名立萬、旅居異國，成為冰島旅游的文化名片。但通讀全書，我不禁認為，冰島藝術家的集體“出走”并非商業利益的驅使，而往往裹挾著更為深邃的民族驕傲與使命感。

歐美流行樂壇對冰島樂隊早有期待。那么是否迎合他們的凝視，創作異國情調的曲子，哼唱極光、火山與精靈，不啻為每位走出雷克雅未克的音樂人不得不面對的窘境。勝利的玫瑰的貝斯手喬治曾公開回應，“我們一直很討厭精靈之說。我也很不能忍受冰島是否影響了我的音樂風格之類的問題。”雖然他們的音樂不可避免地受到冰島地理風貌與文化環境的影響，極少有音樂人愿意迎合歐美主流聽眾的預判與口味。

使用冰島語歌唱是他們回應主流樂壇想象的首要方式。梅加斯大師作為第一位以冰島語批判當下時代的音樂詩人，歷經跌宕，始終未曾放棄冰島語創作與錄制。這些冰島音樂人自發地以冰島語歌唱，以抵御英語演唱獲取觀眾的誘惑，堅定地保存著冰島的文化認同與記憶。誠如冰島總統古德尼·約翰內松在卷首薦語中寫的，“有些歌手實際上已經嘗試過了用雙語演唱，或者到國外碰碰運氣，巨大的成功常常隨之到來。”

冰島音樂的國際聲譽，與女性藝術家的參與密不可分。1993年，隨著首張個人專輯《第一次》的發行，巨星比約克橫空出世。這個古靈精怪、狂野怪誕的冰島女孩哼唱著陌生的調調與囈語，一舉征服了世界，成為冰島文化的宣傳大使。比約克并不是一個人。早在前比約克時代，冰島樂壇始終縈繞著有趣的女性聲音：因吉比約、艾莉·菲利亞姆、格里魯娜樂隊…… 在她之后，也不缺來者：埃米莉亞娜、哈夫迪斯·哈爾德、雷·婁、奧洛夫等等。通過對多元女性聲音的集體呈現，作者張長曉有力質疑了加諸冰島音樂人身上的“甜心”標簽。

在冰島，音樂這項國民度極高的藝術享有獨一無二的制度保障。盡管冰島人從未在歐洲歌唱大賽上奪冠，卻始終以飽滿熱情，動舉國之力遴選、打造參賽歌曲。自1986年首次參賽以來，冰島共計參賽25次，貢獻無數流行金曲。幾乎同時期，一年一度的音樂實驗比賽為青年獨立音樂人提供了舞臺。電波、聲吶等音樂節更是成為外國樂迷一窺究竟的藝術盛事。

張長曉以平和的筆觸書寫一代代冰島音樂人的逸聞軼事與藝術抉擇，并輔以珍貴的圖片史料，引領讀者去親歷那些振奮人心的冒險。感謝張長曉數年的努力，讓中國樂迷得以更進一步了解冰島的音樂與文化。于我而言，架起中冰之間音樂交流的橋梁，本身便已是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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