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納卡的恩怨情仇

潘金寬

納卡地處小高加索山脈上，在黑海與里海中間，位于阿塞拜疆西南部，平均海拔約1097米，面積約4400平方千米，人口約18萬，其中有80%是亞美尼亞族。納卡地區(qū)與亞美尼亞氣候文化都接近，反而與阿塞拜疆庫拉河下游的平原地區(qū)差異很大。受地殼運動影響，納卡蘊含著豐富的礦產資源和石油資源。在長達兩個多世紀的時間里成為了高加索格局中的一個核心沖突地帶，也成了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兩國難解的結。

納卡沖突的由來

公元前高加索地區(qū)就存在亞美尼亞人建立的王國，其疆域包括現今的“阿爾薩克共和國”（即不被國際社會普遍承認的納卡共和國）。古代亞美尼亞王國曾盛極一時，鼎盛時期疆域從西邊地中海到東邊里海，面積是現在亞美尼亞的10倍以上。亞美尼亞人在公元前7世紀就移居納卡地區(qū)。但是，當這個王國崩潰后，這里的統(tǒng)治者就像走馬燈似的輪番上陣，阿拉伯人、塞爾柱突厥人、土庫曼人、蒙古人都曾統(tǒng)治過這片土地。

亞美尼亞是印歐人種的起源地，留在當地的還建立了亞美尼亞帝國，5世紀后被羅馬和波斯薩珊帝國瓜分。阿塞拜疆人就是波斯控制區(qū)改教的亞美尼亞人。雖然亞美尼亞人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民族與國家，但由于人口、國力等因素，歷史上的這一地區(qū)紛紛被周邊各大勢力征服，先后成為波斯帝國、塞琉古帝國、羅馬帝國的領地。受羅馬影響，亞美尼亞人信仰基督教。

宗教的相異和帝國的爭霸使兩族人民相互驅逐甚至屠殺。19世紀末開始，奧斯曼帝國懷疑境內的亞美尼亞人有親俄取向，便聯合該地區(qū)其他穆斯林對其進行血腥鎮(zhèn)壓。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更是制造震驚全球的“亞美尼亞大屠殺”。而阿塞拜疆人，則被亞美尼亞人認定為土耳其制造大屠殺的直接的幫兇。至此，兩個民族結下了血海深仇。

1921年，納卡劃歸亞美尼亞，但是，到了1923年，蘇聯又把納卡改劃給阿塞拜疆。亞美尼亞人遷出納卡地區(qū)，移居到今天以亞美尼亞共和國首都埃里溫為核心的地區(qū)，納卡后來被納入阿塞拜疆版圖，成為阿塞拜疆的一個自治州。此舉又引發(fā)亞美尼亞的不滿。斯大林及其后繼領導人在納卡問題上一直采取擱置爭議的辦法，使得納卡州亞美尼亞人的多次脫阿訴求被忽視。至戈爾巴喬夫時期，納卡州的亞美尼亞人占總人口比已經達到75%，但由于族際關系一直是貌合神離，阿塞拜疆共和國長期實行的是歧視亞美尼亞人、清除亞美尼亞文化遺產的政策，該州的高層領導人均由阿塞拜疆人擔任。

納卡區(qū)域地圖

同為蘇聯加盟共和國的兩國可謂同在一個鍋里吃飯，懾于蘇聯的專制和強大，納卡問題表面上被壓制住了，但實際上卻是暗流涌動。20世紀80年代后期，蘇聯陷入經濟危機，已經無暇顧及各加盟共和國。

1988年2月，納卡自治州居民要求歸屬于亞米尼亞管轄，亞米尼亞當即答應了這一要求，引發(fā)阿塞拜疆強烈不滿。蘇聯解體后，納卡問題很快演變成軍事沖突。納卡自治州阿塞拜疆族和亞美尼亞族爆發(fā)沖突。

蘇聯解體后，1991年11月阿塞拜疆撤銷了納卡自治地位。12月，當地占多數的亞美尼亞人舉行投票，宣布成立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共和國并脫離阿塞拜疆。納卡戰(zhàn)爭爆發(fā)。1992年2月亞美尼亞發(fā)動軍事進攻，先是占領重鎮(zhèn)拉欽，打通了聯結納卡和亞美尼亞的“陸上走廊”，而后又攻占交通要地克爾巴賈爾，打通第二條“路上走廊”。截至1993年12月，約11.5%的阿塞拜疆領土被亞美尼亞占領，在此期間，3萬多平民喪生，20余萬受傷致殘。

納卡戰(zhàn)爭從蘇聯解體前的1988年，打到蘇聯解體后的1994年。其中1991年蘇聯解體時，納卡地區(qū)舉行公投，以99.89%的壓倒性優(yōu)勢贊成納卡獨立，當時人口占少數的阿塞拜疆人全體棄權。

1994年，雙方才在俄羅斯等外部勢力的干預下實現停火，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就全面停火達成協(xié)議，納卡實際上脫離阿方管制，當地大部分都是亞美尼亞族人，和亞美尼亞關系良好。但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一直因納卡問題處于敵對狀態(tài)，兩國之間的武裝沖突時有發(fā)生。納卡成為兩國的心結。由于戰(zhàn)爭，該地區(qū)人口一直在減少，2020年只有約15萬。雙方在納卡地區(qū)戰(zhàn)爭的傷亡人數，早已超過當地人口。

納卡的懸而未決給亞、阿兩國在納卡沖突埋下禍根

對于納卡沖突，最主要的國際調解機構是以俄羅斯、美國和法國為主席團的明斯克小組。1996年12月明斯克小組提出納卡和平三原則，即尊重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的領土完整，給予納卡高度自治地位以及切實保證納卡境內全體人民的安全。但此原則遭到了亞美尼亞的反對。2007年11月提出分階段解決方案，即亞美尼亞軍隊撤出納卡周邊的阿塞拜疆領土，建立亞美尼亞至納卡的陸路通道，亞美尼亞撤出的區(qū)域實行非軍事化管理并部署國際維和部隊。總體來說，此項方案是比較適宜的，但結果是各方因為在順序先后、地位確立等方面存在分歧而未達成協(xié)議。

亞美尼亞位于外高加索南部，西與土耳其接壤，南與伊朗接壤 ，北與格魯吉亞接壤，東與阿塞拜疆相鄰，是一個封閉的內陸國。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與亞美尼亞關系不睦的阿塞拜疆和土耳其聯手對亞美尼亞實行經濟封鎖，所以亞美尼亞的國內經濟發(fā)展不景氣。

雖然在1992年—1993年的納卡沖突中，亞美尼亞斬獲了一邊倒的勝利，但其代價卻十分高昂。亞美尼亞是一個資源匱乏的內陸國家，沖突后，阿塞拜疆、土耳其相繼封鎖了他們與亞美尼亞的邊界，而亞美尼亞和伊朗之間的陸路通道因為自然環(huán)境惡劣、基礎設施落后等原因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在這種情況下，亞美尼亞的絕大部分進出口和能源供應只能通過過境格魯吉亞實現。但是隨著國際金融危機和俄格沖突的爆發(fā)，亞美尼亞經濟與阿塞拜疆的差距進一步拉大。另一方面，亞美尼亞高層在解決納卡問題上出現分歧而導致政局不穩(wěn)。其中“和解派”主張接受明斯克小組的方案，即以納卡自治換取和平，而后“以和平換經濟”“以和平突破封鎖”;而“強硬派”則主張寸步不讓，并提出了解決納卡問題的三原則：不能使一方歸屬于另一方;不能使納卡成為飛地;解決納卡的安全問題。但這些原則明顯與歐美等國的意愿和共識相背。

亞美尼亞在1992年—1993年的納卡沖突中獲得了一邊倒的勝利

新冠疫情成為納卡沖突的催化劑

對于阿塞拜疆而言，亞美尼亞就是死敵，納卡地區(qū)被亞美尼亞人占據了太長時間，因此阿塞拜疆對亞美尼亞非常痛恨。亞美尼亞人也同樣痛恨阿塞拜疆，納卡地區(qū)在國際法上歸于阿塞拜疆，但是納卡地區(qū)卻是亞美尼亞人世代生活的地方，是亞美尼亞人的故土家鄉(xiāng)。

盡管國際普遍承認阿塞拜疆對納卡地區(qū)的主權，但納卡地區(qū)擁有自己的國號，即“納卡共和國”。在這個“共和國”里，納卡人有自己的總統(tǒng)，擁有自己的武裝，并使用亞美尼亞的貨幣。

亞、阿兩國多年來小規(guī)模摩擦不斷，矛盾不斷累積。如今，隨著阿塞拜疆經濟實力的提升，其重新奪回納卡地區(qū)的訴求，也愈演愈烈。而亞美尼亞則希望保持現狀。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蔓延全球，亞、阿兩國也出現病例，經濟發(fā)展被波及。新冠疫情嚴重影響了兩國的經濟發(fā)展，進而助長了民族主義情緒，這使得納卡問題變得更加敏感，因此沖突一觸即發(fā)。2020年4月，納卡地區(qū)舉行“總統(tǒng)”選舉，引發(fā)阿方強烈抗議。

9月27日，積怨已久的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因為納卡地區(qū)沖突再起。在俄羅斯的介入下，持續(xù)了40余天的亞、阿戰(zhàn)爭暫時告一段落。停火協(xié)議一朝簽署，生活在這片土地人不是歡慶，對于他們來說，剩下的只有迷茫。盡管俄羅斯派遣了大量的維和部隊入駐納卡地區(qū)，保證雙方停火的有效性，維持亞、阿之間的穩(wěn)定局勢。不過被割讓地區(qū)的一方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局面。亞美尼亞大批老兵聯合同樣故土難離的居民自發(fā)組成了游擊隊，在納卡地區(qū)繼續(xù)向阿塞拜疆開火。目前納卡地區(qū)的和平僅僅是暫時的，俄羅斯如果不走，隨時會有和阿塞拜疆、土耳其爆發(fā)沖突的可能;如果俄羅斯撤軍，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也會隨時動武。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