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佩飾的個案系統研究
——評《中國傳統佩飾·明清“帉帨”研究》

作者：梁惠娥，李坤元，郉樂出版社：中國紡織出版社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詩經·鄭風·女曰雞鳴》

佩飾乃近身之物，其間蘊含濃郁的情感與媒介功能，情之所至，故以贈之。這些特性在中國傳統佩飾中的表現越發明顯。我國是一個多民族文化璀璨的國家，佩飾汲取了不同時期文化、地域特色并巧妙地交織在一起，形成集實用性、思想性、藝術性于一體的文化標記。近年來，隨著考古學成果日益豐碩和服飾歷史研究深入，這些文化“產物”被研究學者關注，尤其在設計學科下，學界更加側重研究設計物在日常生活中意義，尋找新的研究方法和視角，從而建立獨立話語體系，已成為當下研究的熱門話題。梁惠娥、李坤元、郉樂的專著《中國傳統佩飾·明清“帉帨”研究》于2019年由中國紡織出版社出版，致力于通過團隊多年在漢族民間服飾領域的研究，對佩飾個案展開系統、深入的專題研究。

《中國傳統佩飾·明清“帉帨”研究》一書是在“中國傳統佩飾”系列下，梳理歷史上被忽略的尋?？梢娪植黄鹧鄣娘椢?，其與百姓生活、典章禮俗息息相關，遵循以物證史、以史鑒物的研究理念，將他們整理出來尋根究底建立體系。 全書構架嚴密，以明清佩飾“帉帨”研究為發端，闡明“帉帨”是一種系掛針筒、香囊、刀鞘、粉盒等隨身小物件的佩巾。通過縱向視角分析，清晰地梳理了“帉帨”的歷史脈絡，以基于考古學前期田野調查文物圖像與實物類型學的橫向分析，挖掘背后蘊含的文化內涵。其內容充實，史料豐富，結論可信。概而言之，具有以下三方面可圈可點的方法創新與創新成果。

一、物“名”之辨

由于當前民間佩飾研究還未完成形成體系，大量民間飾物未能完全記錄在冊，這些佩飾因為樣式復雜多變，且不同史料中有著不同的具體名稱，這也對研究增添困難。該書分析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因為民間口語習慣和視主體物、材質不同而產生的不同名稱，具有一定隨意性。隨后對眾多佩飾名稱與出土實物進行比對，辨明其外在造型與功能，尋找內在聯系，從而還原明清“帉帨”知識圖譜。該書追溯至《禮記》記載此類佩飾名稱，得以定名。在辨名之余，本文也認為“帉帨”之名，固然可以體現其古義，但對于讀者來說，擇通俗之名更便于理解。雖有些許遺憾，但物“名”之辨對于此類細微之物研究確實行之有效。

二、“小物”觀微

“帉帨”這一個案研究立足于前輩學者研究基礎上，該書轉換研究角度，不再局限于“物”本體精美的裝飾、華麗的外在造型發展，更多關注其設計結構與實用價值間的關系以及蘊含的傳統造物思想。例如在第二章梳理明代百余座墓葬出土“帉帨”情況，整理“帉帨”出土數量和分布，研究分析3種設計結構，從墓主人身份指出“帉帨”更廣泛流行于士人為代表的中間階層，是該階層對精致生活方式的追求，同時注重對其人文意義的揭示與闡發，分析“帉帨”在社會傳播和流行過程中適應不同階層審美心理需求過程。由此揭示“帉帨”中的層層意蘊，剝離當時人們的思想和行為模式。同時，該書在踐行實證主義的研究策略時具有清晰的歷史意識，在關注不同時期“帉帨”樣式兼具不同民族間的互動歷史。該書從研究領域來說，其研究對象非常小而具體，但所涉及到學科與領域卻寬廣而宏觀，如涉及到歷史學、設計學、民藝學、民俗學、審美學等諸多研究領域，盡管現有的研究成果，也有涉及到中國歷史上“帉帨”的研究，但是，如此系統、深入、全面的研究專著，卻至今未見。

三、“文”中探物

《中國傳統佩飾·明清“帉帨”研究》一書在當代服飾研究關注正史典籍基礎上，同時關注對地方志、筆記、小說、詩詞等傳世文獻的拓展。關于傳世文獻的拓展，陳寅格先生也曾在《政治革命與黨派分野》一文強調文與史無法完全區分開來，強調“通性之真實”，該書根據同時期多重文獻比對，認為服飾記錄與描繪是基于社會現實，是了解民間時興花樣、時尚觀乃至流行趨向的重要途徑。如第三章“兒女英雄傳關于“帉帨”是女性柔順、服從等婦德的體現，以及對清廷“彩帨”追求奢華忘記祖宗本意的遺憾，本文認為這是一種可以了解到古人對“帉帨”的真實看法的方法。該書系統梳理和整合明清傳世文獻關于“帉帨”描述，將其按照樣式、功能、情節串聯分類提取研究，揭示所屬群體流行背后隱藏的表層符號、社會身份建構和情感傳遞、倫理教化等文化寓意，以及帶來時尚傳播的物資流動，從而引申出以糧、棉、布為核心的貿易交換網，較為全面還原明清“帉帨”有形的物質生命史與無形的精神生命史。

整體來看，該書正逐步將中國傳統佩飾的種類細分，劃分出不同維度，有選擇、有側重地厘清單件佩飾的來因去果。這也是基于現在的我們看到更多的是佩飾華彩裝飾性，對于其中蘊藏生活習慣、禮儀文化、信仰卻鮮為人知。該書正是通過長期在服飾文化領域的客觀學術研究態度，在“以點沿線、以點代面”研究過程的“內涵角度”闡發，堅持用大量文獻引證中細膩心理活動描寫展現蘊藏其中古人對于生存、生活以及發展等諸多方面的思考與設計模式，這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佩飾意義的價值。這種研究思路與寫作方法，也是對于傳統學術研究的承繼，亦從藝術與生活的角度的再研究。在研究中估量與評判，佩飾乃至服飾如何在歷史中傳遞文化，達到引領社會風尚，達到形與意的統一，并以此推動在古代禮制社會中的和諧發展。在當今多元化社會，人們普遍追求審美享受的時候，我們更加需要附加文化意涵，在堅守傳統的同時創新，這對提升現代精神文明有啟發的意義。在寫作風格上，該書不僅觀點明晰、主題突出，而且在不同的章節討論針對性問題方面，條理清晰與邏輯性強，內容豐富，且通俗易懂。本文認為這樣的寫作方法，較適合大眾閱讀，從相關材料背景，到設計本體的分析，再到文化內涵的闡發，兼具生動性與學術性，以古人詩詞做引，用通俗易懂語言論述，充分體現該書研究方法的創新性與語言闡述的獨特個性。

縱觀此書，本文認為《中國傳統佩飾·明清“帉帨”研究》一書，其研究成果是值得肯定與贊賞的，研究方法值得提倡與發揚。專著選擇小而專、小而生(人們忽略的)的研究專題，進行“小題大做”“小題精做”“小題深做”的研究，是學術研究的正確途徑與未來趨勢。只有將小而專的研究課題，置于與其相關聯的宏觀文化觀念、宗教信仰、生活習俗、審美情趣的語境中來研究，才能或必然結出實實在在的學術碩果。同時，該書致力于發現歷史遺留佩飾研究，將其來龍去脈進行系統歸類，以史實資料、邊緣史料和實物資料為依據，細膩地分析歷史淵源，厘清設計發展演變規律，其邏輯關系嚴謹，在該書敏銳洞察后小心求證的成功案例，其研究成果豐富了服飾文化研究，重新解讀傳統審美意識和著裝觀念，將優秀服飾文化傳揚下去，為設計史研究增添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