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寧遠

編者按:為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再現在李大釗等革命先驅領導下,創建第一個少數民族黨組織的歷史畫卷,本劇作者專門創作了這部戲劇文學作品,本劇講述的是:20世紀20年代,一批有思想、有抱負的蒙古族熱血進步青年,為反抗壓迫、擺脫貧困、尋求真理,從土默川平原來到了北京蒙藏學校,相聚在一棵有著300年樹齡的棗樹旁。在李大釗、鄧中夏等共產主義先驅的影響下,他們受到馬克思主義學說的啟蒙,投身到如火如荼的革命洪流中。一個棗花開放的季節,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的第一個少數民族支部宣告誕生,吹響了少數民族人民翻身求解放的沖鋒號角。
人物表
李大釗 34歲,中國共產主義運動先驅、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
鄧中夏 29歲,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之一
榮耀先 27歲,蒙古族,蒙藏學校學生,第一個蒙古族共產黨員
云 澤 (烏蘭夫) 17歲,蒙古族,蒙藏學校學生
李裕智 22歲,蒙古族,蒙藏學校學生
多松年 18歲,蒙古族,蒙藏學校學生
奎 壁 20歲,蒙古族,蒙藏學校學生
吉雅泰 22歲,蒙古族,蒙藏學校學生
康根成 18歲,蒙古族,蒙藏學校學生
貢桑諾爾布 51歲,蒙古族,北洋政府蒙藏院總裁,進步王公
章 武 45歲,蒙藏學校校長,海歸博士,進步知識分子
云根元 60歲,蒙古族,云澤祖父
云 亭 22歲,女,蒙古族,云澤妻子
田六萬 50歲,土默特旗富農
趙全彪 40歲,北洋政府職員
金永昌 43歲,蒙藏學校反動校長市民、農民、牧民、軍警、巡警、特務、洋行老板、報童、男女學生等各若干人
序 幕
[蒼涼的馬頭琴聲中,傳來悲涼的長調,似乎在訴說著一百多年前內蒙古草原和各族人民滄桑的歷史
[土默川平原上,一隊隊衣衫襤褸的農牧民們在艱難地行進著、耕作著
[日本侵略者的狂笑聲、北洋政府軍警和蒙古族封建王公的呵斥聲此起彼伏
[其間,伴隨著畫外音:100年前,在長城以北的茫茫草原和千里戈壁,有一塊飽受帝國主義和北洋政府搜刮和掠奪過的土地,它叫內蒙古……
[人群中,年邁的云根元帶著孫兒云澤穿行其間,并唱起蒙古族的“數來寶”,訴說著農牧民遭受的苦難
云根元 土默川上好凄涼,受苦窮漢淚成行,生在草原沒肉吃,守著“麥窯”缺口糧,官府逼稅如猛虎,匪盜橫行似餓狼。
云 澤 爺爺,您這是要送我去哪里呀?
云根元 看到那條路了嗎?千百年來,這條路像一條繩索,捆住了咱土默川人的期盼,可是它又像一條哈達連接起我們蒙古族的過去和未來。
云 澤 未來的路?
云根元 對,當牛做馬不是咱的命,命啊,得咱自個兒定。你要掙脫繩索,沿著這條路,走出土默川找到那條改變咱蒙古族命運的大路。
第一場
[1923年,二七慘案發生后,北京城內,漫天飄舞著傳單,街上人頭攢動[各大高校學生高舉著“勞工神圣”“推翻專制”“打倒官僚”的標語,高呼著“打倒列強”“嚴懲兇手”的口號,涌向街頭,抗擊軍閥暴行[北京蒙藏學校的隊伍中,榮耀先走在最前列,和其他學校的同學們漸漸地圍攏在了李大釗和鄧中夏的身邊
榮耀先 (演講)同學們,北洋政府把京漢鐵路工人反對帝國主義壓迫的行動當成了洪水猛獸,恨不得斬盡殺絕。就在幾天前的2月7日,吳佩孚撕去了虛偽的面具,對工人和群眾進行瘋狂屠殺,在兩萬多軍警的槍口下,幾十人當場遇難,幾百人身負重傷,成千上萬的人無家可歸……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吾蒙藏學生,亦國家之份子,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同胞們慘遭殺戮?
眾 人 不能,不能!
李大釗 (悲壯的)同胞們,歷史的道路,不全是坦平的,有時走到艱難險阻的境界。這是全靠雄健的精神才能沖過去的。哭,不是紀念烈士最好的辦法。我們要擦去淚水,繼承烈士的遺志,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去。更要奮勇萬倍地高揚著鮮紅的旗幟,踏著先烈的血路,向帝國主義者和軍閥進攻。[鄧中夏、榮耀先等分別高舉著北京大學、國立北京蒙藏學校的標語,高呼著口號:“為死難同胞申冤報仇”“懲辦兇手”“打倒列強,救我中華”……
李大釗 同胞們,共和已十年之久,可我中華仍然霧靄沉沉,在這世人醉夢的時刻,如果能有幾聲洪亮雄渾的鐘聲,來喚起億萬民眾警醒,將會力挽狂瀾,再造中華少年的青春活力。西方列強之強大,正在于諸子百家之爭鳴。馬克思主義,這個被西方國家稱為游蕩在歐洲大陸的幽靈,定會以它堅定的信念將赤色的種子播撒在中華大地,一片丹霞的曙光定會映紅每一張渴望自由的面孔。[大批軍警荷槍實彈地上來,準備鎮壓學生運動。鄧中夏帶人掩護李大釗和榮耀先離開了現場
[表演區二[北洋政府蒙藏院內,蒙藏院院長貢桑諾爾布王爺同蒙藏學校校長章武在交談
貢 王 章武博士,請你出任蒙藏學校的校長,是我的主張。可我是讓你興辦教育、啟迪民智,不是讓你帶著學生去上街游行。
章 武 王爺,我中華的學校是讓人辨別是非、培養向上向善美德的地方。難道你贊同當局這樣肆意殺人嗎?
貢 王 慘無人道,我自然不會同意。
章 武 復興蒙古、啟迪萬方,這是怎樣的雄心壯志呀。為了這個目標,您舉起民族教育的大旗,改革旗政、興辦實業,要把蒙藏學校辦成和北大一樣的名校,現在北大、清華、女高師,就連中學生都上街了,您說,我們怎么能袖手旁觀呢?我們上街游行,是向北洋政府施壓,我們的目的是愛國。
貢 王 油嘴滑舌。教育不興,民族必亡。現今世界,再不能以門閥出身為貴,而要以知識能力為貴。我身為王爵,位極人臣,可以說沒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可從來沒有像辦起蒙藏學校這樣讓我高興,因為我親眼看到我的旗民子弟入了學堂,受到教育,將來每個人都會擔負起恢復成吉思汗偉業的責任。可現在時局不穩,我提醒你,學生參加運動可以,但不能荒廢學業,更不能因此丟掉身家性命。要是蒙藏學校因此停辦了,你我就都是千古罪人。
章 武 這頂帽子太大了,我實難領受,您是北洋政府的蒙藏院總裁,還是您自己戴吧。
貢 王 怎么,你想推卸責任?
章 武 不是我推卸責任。學校的官費停了好幾年,師生吃飯穿衣都沒有著落,等榮耀先這批學生畢了業,不停也得停了。
貢 王 (遞給章武一份文件)你看看這是什么?
章 武 (接過文件看后,驚喜的)官費有著落了?[收光
[表演區一[蒙藏學校校園[月光下,即將受中共黨組織委派去綏遠工作的榮耀先和前來送行的李大釗在傾心交談
李大釗 耀先,想什么呢?
榮耀先 我在想,我們內蒙古的革命,是不是也一定要經歷這樣的血雨腥風?
李大釗 怎么,害怕了?
榮耀先 沒有,但有一個問題不太明白。
李大釗 你說說看。
榮耀先 這次罷工死傷了那么多人呢,最后的結果卻是無條件的復工。這樣的犧牲究竟值不值得?
李大釗 換句話說,你是想問,我們還有沒有必要繼續革命,敢不敢繼續斗爭?
榮耀先 不,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大釗 是也沒有關系。大屠殺開始的那天,我就在長江邊上,眼看著幾百條活生生的生命,瞬間倒在血泊之中。我也這樣問過自己。難道我們錯了嗎?還需不需要繼續戰斗?
榮耀先 您找到答案了嗎?
李大釗 革命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前赴后繼。這一路上,有人掉隊、有人背叛,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有人犧牲、有人堅守。正是這樣,共產黨人才會成長壯大、淬煉成鋼。這次罷工雖然失敗了,但卻是我們黨領導的第一次工人運動,展示出一個新興政黨的巨大力量。一個偉大的民族不會在苦難中沉淪,反而會從苦難中奮起。這不過是一時的恐怖罷了,不用多久,革命的紅旗就會飄滿這北京城。
榮耀先 可有時我感到,自己就像個赤手空拳的新兵,一旦走上炮火連天的戰場,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戰斗。
李大釗 這不要緊,只要你們能以青春的精神不斷改造自我。有青春的朝氣,青春的理想,就一定能喚醒百年沉睡的舊中國,建立青春之中華。
榮耀先 先生,我懂了。這么晚了,您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李大釗 我想請你回趟土默川。
榮耀先 回綏遠?
李大釗 嗯,你注意到了沒有,今年巴黎的萬國運動會上,喊出了“更快,更高,更強”的宣言。這意味著,人類社會已經從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影中掙脫了出來。中國派出了三名網球運動員參加比賽。當他們置身這樣的賽場氛圍時,背后的祖國卻在經受磨難,不知他們作何感想啊。耀先,比起西方國家,我們已經落后很遠了。所以,更要讓國人更快地覺醒。
榮耀先 先生,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李大釗 經過貢桑諾爾布的努力,蒙藏學校要重新招生了,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請你動員更多的蒙古族學生來北京學習新文化,接受馬克思主義。
榮耀先 先生,那我盡快動身。
李大釗 記住,先不要暴露身份。
榮耀先 我一定保密。
李大釗 你是蒙古族的第一個共產黨員,所以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將來你的身份不僅要公開,而且還要和更多的蒙古族黨員一起建立自己的組織。(遞給榮耀先兩本書)把這兩本書帶上,告訴蒙古族的同胞們,大道盡在其中。[李大釗下,榮耀先在棗樹下讀書
榮耀先 《共產黨宣言》《國家與革命》……[天色漸漸地亮了起來,校園外,黃包車夫的鈴聲從不遠處傳來。
榮耀先 (猛地站起來,興奮地)先生,我明白了啦,積壓了近百年的民族情緒,一旦被點燃,就會像火山一樣爆發。我們要順乎潮流,徹底改變這個世界!
第二場
[綏遠省歸綏市街頭[戲劇即將開演的鑼鼓聲由遠及近[戲臺上懸掛著醒目的標語“北平蒙藏學校首次旅綏公演古裝文明戲《孔雀東南飛》”,榮耀先帶著同學們正在準備演出,正在歸綏土默特學校讀書的蒙古族學生多松年拉著云澤、奎壁、吉雅泰、康根成等人跑上
云 澤 多松年,你到底要帶我看什么?
多松年 文明戲。
云 澤 什么是文明戲呀。
多松年 文明戲就是不唱光說的戲。
吉雅泰 不唱還叫戲嗎?
多松年 嗨,我也說不清了,快走吧,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奎 壁 《孔雀東南飛》?
云 澤 這是樂府詩啊,還說什么文明戲。
多松年 快看吧,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舞臺上,婀娜多姿的女主人公劉蘭芝正翹首而望,焦仲卿踉踉蹌蹌地跑上
焦仲卿 蘭芝!
劉蘭芝 仲卿![劇中,劉蘭芝和焦仲卿擁抱親吻,觀眾狂熱喝彩
焦仲卿 (推開劉)聽說你要另攀高枝了?
劉蘭芝 (沉默不語)
焦仲卿 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蒼天哪,你為何這樣不公平?想當初你我海誓山盟,將我比作磐石,將你比作蒲葦。到如今磐石依舊,可卒千年,蒲葦卻一時之韌,便作旦夕之間。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
劉蘭芝 相公,你不該這般冤枉妾啊。同是被迫,君爾妾亦然。既是黃泉之下見,勿違今日言。(縱身一跳,沉入湖心)
焦仲卿 (大聲疾呼)蘭芝——[雷鳴電閃,大雨滂沱[云澤看得特別投入,被劇情感動了
多松年 (悄聲對云澤)哎,這是演戲。
云 澤 太感人了,這比唱戲咿咿呀呀的好看多了。
多松年 好戲還在后面呢。
云 澤 還有啥戲?
多松年 一會兒,咱們得去見一個人。
云 澤 誰呀?[榮耀先走上劇中的舞臺
多松年 就是他。
云 澤 這不是咱們學校畢業的榮耀先嗎?
多松年 對,先聽聽他說啥。
榮耀先 父老鄉親們,辛亥革命雖然趕跑了皇帝,但政權卻被軍閥賣國賊竊取,搞得國家四分五裂,列強肆意橫行,咱們蒙古族的境遇更加凄慘。我們是北京蒙藏學校的學生,我們這次回歸綏演出,就是要把我們在北京看到的事情真相告訴大家。
云 澤 (對多松年)咱們也是蒙古族,能到蒙藏學校學習嗎?
榮耀先 云澤,你的話我聽到了。當然可以,蒙藏學校就是專門給咱蒙古族辦的。[李裕智急匆匆地跑上來
李裕智 云澤,云澤,不好了,不好了。
云 澤 怎么了?
李裕智 (氣喘吁吁的)家里捎來信兒,說你爺爺和人家打起來了。
[表演區二[土默特旗的鄉間[云根元、清丈局長和富農田六萬三人在為地的歸屬問題產生爭執
云根元 (感慨的)這10畝地祖祖輩輩都是我們云家的,怎么一下子就歸了他劉家了?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局 長 王法?(抖著手里的告示)你可看好了,我是按照律例辦事,經過丈量,你家的地是12畝地,瞞報了兩畝,按律應該罰款30塊錢。
云根元 30塊袁大頭,我上哪兒找這么多錢呀。我的地明明只有10畝,咋就變成12畝了呢?
農民一 他們在工具上做了手腳。(演示)你們看,這弓可張可合,一張一合就是半尺,誰要是給他們送錢,就把弓張大,否則就把弓合回來,畝數就這么增加了。
農民二 我家也是,5畝地硬給量成6畝,要罰我15塊大洋呢,交不起錢地就沒收了。
云根元 田六萬,你聽見了嗎?咱們鄉里鄉親的這么多年,你說句良心話,這塊地是不是我家的?
田六萬 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我一沒從你云家偷,二沒和你云家搶。地是我買的,你看,這上面可蓋著官印呢。
云根元 (對局長)官印,難道官府的大印是不講理,隨便蓋的?
局 長 你這么說就不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你瞞報土地有錯在先,你又沒錢交罰款,人家有錢買地,官府自然要主持公道。
云根元 你,你,你們,搶了地,還說什么公道,唉!(一拳重重地砸在地上,鮮血頓時流了下來)[表演區一[云澤和奎壁把正在人群中四下觀望的一家售賣日貨的洋行老板帶到臺上
云 澤 (對榮耀先)榮大哥,讓我說幾句。(對觀眾)同胞們,父老姐妹們,日本人把他們的洋貨弄到中國來,還弄到了咱們綏遠。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指著洋行老板)這個人就是歸綏最大的洋行老板,前幾天,紅嘴白牙地對我們說再不賣日貨了。可就在昨天夜里,又把大批的東洋貨堆滿了倉庫。你說,你是什么居心?
老 板 我是生意人,得養家糊口不是?這歸綏城賣日本貨的也不是我一家,你們干嗎老盯著我呀?
云 澤 我問你,你還是不是中國人?
老 板 我是中國人,可我也是中國商人,這日本貨確實好賣,放著白花花的袁大頭我不賺,那不是有病嗎?你們學生不好好念書,真是狗拿耗子。
云 澤 你們聽到了嗎?我們是在多管閑事嗎?他賣的東西,咱們自己都能生產,可他卻偏偏要賣日本的,這是在擠占中國的商品市場,搞垮我們的民族工業。這是在砸我們的鍋、奪我們的碗。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歸綏就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你們說,對這樣的經濟侵略,我們能答應嗎?
眾 人 不能,不能!
云 澤 對于這樣的奸商,你們說,怎么辦?
榮耀先 (振臂高呼)堅決懲治奸商!
奎 壁 打倒帝國主義走狗!
多松年 堅決反對二十一條!
李裕智 抵制日貨,取締日貨!
云 澤 那我們就行動起來,砸了洋行,燒掉東洋貨。[人群歡呼起來[榮耀先乘機把手中的傳單撒向人群[兩聲沉悶的槍響之后,五六個持槍的警察迅速跑上,包圍了人群,將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人群[云澤機智地將榮耀先藏在了道具箱里
巡警頭 誰是榮耀先呀?
云 澤 (機智的)你說的是那個戲子吧?早就被嚇跑了。
巡警頭 跑了?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是干嗎的呀?
云 澤 跑個龍套,混口飯吃。
巡警頭 少給我來這一套,你剛才說什么了,別以為我沒聽見,來人,綁了。
云 澤 慢著,憑什么抓我?
巡警頭 憑什么,你剛才說日本貨怎么著了?
云 澤 在中國的地盤賣日本貨,就是不行。
巡警頭 聽到了吧,你這是破壞大日本和中國的關系。
云 澤 明明是日本人欺行霸市,怎么能說是我們搞破壞呢?
巡警頭 小韃子,你懂個屁。帶走!帶走!
眾警察 是!
多松年 老總,老總,您消消氣。他一個小孩子,不懂事,別跟他一般見識。(遞煙給警長)
巡警頭 (接過煙指著云澤)他是你什么人?
多松年 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冒犯了,您多擔待。(掏出兩塊銀圓塞到警察手里)
巡警頭 算你明白。告訴你弟弟,少跟著共產黨混。
多松年 共產黨?我們不認識共產黨呀。
巡警頭 (小聲的)告訴你,跑了的那個戲子就是。
多松年 啊,這么小就是共產黨,可真了不起!
巡警頭 你說什么?
多松年 長官,瞧我這嘴,我錯了,我錯了。不過,我聽說孫中山要和共產黨搞什么聯合,您說,共產黨要沒兩下子,孫中山能和他們合作嗎?
巡警頭 (語塞)你吃飽了撐的吧?(掂了掂銀圓)要不看在它的面子上,連你一塊兒綁了。弟兄們,追!(帶人跑下)[榮耀先從道具箱里鉆了出來
榮耀先 松年,云澤,謝謝你們!
云 澤 他們找不到你,還得回來。您回土旗躲躲吧?
榮耀先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云 澤 那你擔心什么?
榮耀先 剛才警察把槍口對準我,你們看到周圍的那些群眾了嗎?一個個面無表情,無動于衷,甚至有人在盼著他們趕快開槍。
奎 壁 他們一直都這樣,一看到有人動槍動刀就興奮,根本不管為了啥。
云 澤 田六萬搶我家地的時候,也是這樣,周圍圍了一大群人,就是沒人出來說句公道話。
榮耀先 你們剛才聽到那個奸商的話了嗎?日本的商品在中國很好賣,而且還有很大的市場。
多松年 哼,這些洋行都砸了,看他們還在哪兒賣。
榮耀先 就算咱們把歸綏的洋行都砸掉了,全綏遠、全內蒙古、全中國還有那么多商鋪、洋行,能砸得過來嗎?
云 澤 那怎么辦,就任憑他們欺行霸市,胡作非為,坑害老百姓嗎?
榮耀先 當然不是。(感慨的)我想起了李大釗先生的話,喚醒一個被封建思想禁錮了幾千年的民族并不容易,而要掃除我們這個民族血液里面的麻木冷漠、惰性思維更非一日之功。這是要經過幾代人努力奮斗的大事業!
云 澤 李大釗?是《新青年》上的那個李大釗嗎?
榮耀先 是的。
云 澤 要是能見到他就好了。
榮耀先 你要見他干什么?
云 澤 他學問那么大,而且處處向著咱窮人。我想問問他,我家的地還能要回來嗎?
榮耀先 哈哈,想見他呀,好辦,跟我去北京吧。
云 澤 去北京?
榮耀先 實話告訴你們吧,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這個。你們看——(遞給云澤一份《招生簡章》)
多松年 (接過來念)辦學宗旨:提高蒙古族和藏族青年的文化水平,培養少數民族的治國人才……
榮耀先 往下看,還有呢。
康根成 學生在校期間的學習、吃飯、穿衣等一切開銷全由政府承擔。
榮耀先 不光這個,去北京的路費我也找土默特總管府要到了。
云 澤 那個總管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你是怎么拔下它的毛呀?
榮耀先 我裝扮成北洋政府的官員,拿著教育部長的“手令”向他要的。
多松年 他沒認出你嗎?
榮耀先 認出來又能怎樣?像他這樣的狗官,欺軟怕硬慣了,怎么敢得罪我這樣的“京官”呢?
奎 壁 你真有教育部長的手令呀?
榮耀先 我上哪兒有呀,是我自己畫的。
云 澤 你不怕他看出來說你偽造呀?
榮耀先 我對他說,你要是不給批錢,就把你的底細告訴上級。你們猜怎么著?根本沒細看,就麻溜兒地給批了。
吉雅泰 真有你的。
榮耀先 怎么樣,學費、生活費、路費都有了,和我一起走吧?
奎 壁 太遠了吧,在哪兒讀書不是一樣,為什么要離家那么遠呢?
榮耀先 既然在哪兒都一樣,為什么非得守著家呢?
云 澤 不是有句老話說,“父母在,不遠游”嗎?
榮耀先 還有句老話“忍為貴,和為高”,你家里的地被搶了,你怎么一肚子怨氣,就不能忍忍呢?
云 澤 這不一樣——
吉雅泰 現在外面多不太平呀,還是家里好。
康根成 只要咱讀自己的圣賢書,不惹事,誰哪能把咱怎么樣?
榮耀先 吉雅泰,如果你覺得家里很舒服,那是因為有人在默默地為你付出;如果你覺得家里安全,那是有人在為你承擔風險。可如今,你們真覺得舒服,真感到安全嗎?不,云澤家的事就是個例子,今天他們搶走了你家的地,明天就可能要了你的命。咱們察素齊有個地方叫巴格希板申,你們知道為什么改名叫巴什了嗎?
康根成 不知道,我也正納悶呢。
榮耀先 因為巴格希板申這幾個字是蒙古語,漢族人記不住,就改了個他們念著順口的名字巴什。這幾年我出門在外,很多時候不讓說自己是蒙古族,更不讓講蒙古語。根成,你說,這書咱們還能安心讀下去嗎?
云 澤 榮大哥,啥也別說了。你就說,我們該怎么辦?我們聽你的。
眾 人 對,我們都聽你的。
榮耀先 咱們出去不是要光宗耀祖,更不是為了升官發財,而是要找到一條路,一條能改變咱蒙古族命運的道路!
幕間一
[綏遠土默特旗,云澤家中。這是一個典型的土默特蒙古族的家庭,簡樸典雅[云澤即將去北京蒙藏學校學習,與爺爺云根元和妻子云亭話別
云 澤 (沉默片刻)爺爺,云亭,我要走了。
云 亭 遠嗎?
云 澤 遠。
云 亭 去多久?
云 澤 少則一年,多則幾年。
云根元 是雄鷹你就飛吧,記得常捎信回來。
云 亭 (摸摸肚子)給孩子取個名吧。
云 澤 (略加思索)要是男孩,叫云曙光;要是女孩,就叫云曙碧。
云 亭 云曙光、云曙碧。
云 澤 (滿懷憧憬的)等我回來后,一定會像蒙古族的英雄僧格林沁那樣,把洋鬼子趕出咱土默川。到那時,革命的祥云會在滿天曙光中照亮這片碧綠的草原。[火車的汽笛聲,車輪與鋼軌的撞擊聲中,傳來云澤委婉、凄涼又充滿希望的歌聲:土默川的紅杏,土默川的柳,不走那岔路路走直路。從土默川來到北京城,心里頭盼著一盞神燈燈。天昏地暗,黑沉沉,神燈燈引路,咱就上征程……
云 澤 再見了,云亭。再見了,爺爺。(邊跑邊喊)我會回來的。土默川,我會回來的!
第三場
[1923年初秋[北京城西的街頭,極具北京特點的鐘鼓聲、京胡聲、鴿哨聲以及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洋溢著百姓日常生活的場景[李裕智、多松年、云澤、吉雅泰、奎壁、康根成等同學穿過西單附近的一條胡同來到一家深宅大院門口,這里就是當時的北京蒙藏學校[破爛不堪的古宅大院到處都是殘磚破瓦,墻壁斑駁,朱顏慘淡,在秋日的映照下,像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宅,大家不禁有些失望
云 澤 (念著門牌號)西城區石虎胡同8號,這就是咱們要去的蒙藏學校嗎?
奎 壁 這地方不像學校呀,怎么看都好像一座廟呀。
吉雅泰 還是一座破廟,唉,咱們蒙古族怎么到哪兒都低人一等呢,連上學都要住在這樣的地方。
榮耀先 奎壁,吉雅泰,這院子看著破,可你知道原先是什么地方嗎?
奎 壁 我第一次來北京,這初來乍到的,上哪兒知道去呀。
榮耀先 那你們聽說過吳三桂這個人嗎?
云 澤 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一怒為紅顏,為了一個女人,連江山都不要了。這誰不知道呀。
榮耀先 哈哈這里就是他的兒子吳應熊的府邸。
云 澤 (忽然看到古樹)你們看,這棵樹好高好粗呀,得有一百多年了吧?[門開了,蒙藏學校校長章武身穿一身素衣長衫走了出來,迎接同學們的到來
章 武 可不止一百多年。同學們,你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北京的西城,元、明、清三代在北京建都,都在這里。特別是明朝永樂皇帝遷都北京后,西城不僅是國家的政治中心,而且商業繁榮,文化興盛,好多文人墨客都曾住在這里。你們眼前的這座院子,最初是常州會館,后來成為大學士周延儒的住宅,這棵樹據說就是他種下的。
云 澤 那不得有300來年了。
章 武 是啊,300年來,院子的主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只有它,歷經風雨,依然枝繁葉茂。
康根成 這是棵什么樹呀?
章 武 棗樹。
李裕智 (詫異的)哎,按說現在正是結棗子的季節,可怎么看不到棗子呢?
章 武 這位同學,你觀察得還真仔細。那我就多說幾句,清朝入關后,也把首都定在北京。皇家看上了城西這塊風水寶地,因為達官貴人都住在這里,所以,這座院子就成了當時的皇家和貴族子弟的學堂。執教的先生中,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作家曹雪芹。
多松年 曹雪芹?就是寫《紅樓夢》的曹雪芹嗎?
章 武 是的。曹雪芹就是在這棵棗樹下,萌生了寫作《紅樓夢》的想法。
眾 人 哇!(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云 澤 可這和棗樹結果有什么關系呢?
章 武 據胡同里老人們講,是曹雪芹帶走了它的靈氣,自從他搬走之后,這棵樹就再沒有開過花、結過果。
云 澤 先生,您懂得可真多,請問您是?
榮耀先 同學們,這位就是咱們蒙藏學校的校長章武先生,德國留學歸來的博士。
章 武 歡迎你們到國立蒙藏學校學習。
眾 人 (鞠躬致意)先生好!
章 武 同學們,蒙藏學校是你們蒙古族的開明王公貢桑諾爾布創辦的,他出任蒙藏院總裁后,把原來的咸安學、唐古特學、托忒學和蒙古學四所學堂合并,成立了這所學校。雖然條件是差了些,但現在的民國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我們還能發給官費,已屬不易。
榮耀先 同學們,咱們來北京為了啥?
云 澤 為了學文化,找到咱蒙古族翻身解放的藥方。
榮耀先 對,我們不是來享受的。現在兵荒馬亂的,能有房住、有飯吃、有書讀,咱們該知足啦。
多松年 榮大哥說得對,大家快搬行李吧。[眾人將行李拿進屋里,云澤小心翼翼地將一把馬頭琴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清晨[蒙藏學校教室[一位身著長衫,留著山羊胡子的學究模樣的老師走進了教室,迂腐的樣子引得同學們哈哈哈大笑
老 師 (用戒尺敲打著講桌)肅靜,肅靜。大家跟我一起念: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眾 人 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老 師 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
眾 人 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
老 師 (搖頭晃腦的)齊景公問政于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多松年 (打斷了老師)先生,您等等。蒙藏學校辦的不是新學嗎?怎么還是私塾那一套呢?
吉雅泰 我們要上新學,不想讀四書五經。
老 師 不管新學還是舊學,都要講究秩序。君臣父子,綱常倫理。這些微言大義,就是千百年來必須遵守的秩序。
云 澤 (舉手)先生,您說我們對上要忠,可如果遇到無道兇殘的桀紂之君,也要忠于他嗎?
老 師 我講的是夫子之道,是祖宗的圣典,難道你們連祖宗的圣典都要懷疑嗎?
云 澤 先生,你誤解我的意思了。天下紛攘,欲救國家,必先求大道。我們報考蒙藏學校,是來求道的。
老 師 愚蠢!難道夫子之道不是大道?
云 澤 先生,我忘記誰說過了,人生下來的時候,只是無知,但并不愚蠢,愚蠢是后來的教育造成的。我們要的是求真理,務實務,要學的是蒙古族脫離苦海之道。
老 師 (氣憤的)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焉……(拂袖而去)
云 澤 (略感愧疚,追)先生,先生!(沒有追上)唉!
奎 壁 云澤,回來吧。走了也好。你說得對,咱們不是來念四書五經的。[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土默特旗的請愿代表來到了蒙藏學校
代表一 這皇上住的地方是大啊,一個學校都比咱旗里的衙門大。
代表二 再大也不是咱蒙古族的地方,別忘了你是來干嗎的。[下課了,李裕智、云澤等同學走出教室
代表一 請問,誰是李裕智呀?
李裕智 我是,你們是?
代表一 可算找到你了,我們是從土默特旗來的。你是咱土旗響當當的人物,想請你給幫個忙。
云 澤 (焦急地)你們是土默川來的,我爺爺叫云根元,誰知道我家里的地怎么樣了?
代表一 你是云根元家的娃兒?
云 澤 對呀。
代表一 你家的地歸了人家田六萬,你爺爺領著你媳婦兒,上告無門,大病一場。
代表二 不光你家,墾務局把土默特的土地全都丈量了一遍。
代表三 面積變多了不說,還得交罰款,重新發“大照”,交不上罰款,地就得被沒收。
云 澤 什么是大照呀?
代表一 就是官府新發的地契。交了罰款才能發。
代表二 我們交不起,官府就把地賣給有錢人,給他們發“大照”。
代表三 祖祖輩輩種的地,一夜之間就成了人家的。
李裕智 那你們沒上官府討個說法嗎?
代表一 怎么沒去,可狀子遞上去,官府說我們沒“大照”的告人家有“大照”的,是胡攪蠻纏。
代表二 我們聽說北京有個蒙藏院,總裁貢王也是咱蒙古族,就想請他給我們做主。
李裕智 你們先別著急,這件事要想成功,光靠咱們這些人還不夠。吉雅泰,你來起草一份請愿書,把事情的原委和鄉親們的訴求寫清楚。云澤,你去組織同學們準備罷課。我和榮大哥去找鄧中夏先生,爭取多聯合幾家學校,分頭到農業部、財政部和蒙藏院請愿,要求停止清丈土地,歸還被占的土地。
云 吉 好,我這就去辦。[寫意化地表現學生罷課,以及各院校學生在李裕智的帶領下,喊著口號,前往蒙藏院請愿的場景[蒙藏學校學生宿舍,這是一間古樸的大房間。請愿結束,李裕智、吉雅泰、云澤等同學沮喪地回到了學校,個個義憤填膺,甚至垂頭喪氣[多松年感染風寒生病了,半躺在床上,頭上敷著毛巾,但卻沒有蓋任何衣物
多松年 你們回來了?結果咋樣?
李裕智 白跑一趟,還惹了一肚子氣。
吉雅泰 也不算白跑,要不光知道土默川的野狼吃人,不知道這北京城的狼也吃人呢!
李裕智 我不甘心,精心策劃的一場轟轟烈烈的請愿,難道就這么慘淡收場了?
多松年 唉,咱們在歸綏不也請過愿嗎?不都輸了嗎?那幫當官的,根本不聽咱們的。對了,你們見到貢王了嗎?[收光
[表演區二[貢王和章武在談話,神情嚴肅
貢 王 章武老弟,土默特旗的代表來京請愿,聽說有蒙藏學校的學生參與其事,而且舉動乖張,出言不遜。大總統派人前來查詢此事,我難以推托,只好請您來商量對策。
章 武 請愿的人來找您,您躲著不見,事情鬧大了,想起把我叫來,我能有什么辦法呀。
貢 王 我們興辦教育,是為了蒙古民族之復興,好不容易恢復了官費,學生就應該潛心學習、力求上進才對,引類聚眾滋事胡為,實在有負我的一片苦心啊。
章 武 王爺,學生不是不愿安心學業,然則民有倒懸之難,國臨存續之危,政府反倒做了縮頭烏龜,學生不站出來,還有誰肯站出來。再說了,您也是蒙古族,不會不知道土默特人視土地為生命,為了一寸土地,他們會和你拼命。可如今,千里草原,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誰無義憤。學生民草擊鐘,以卵擊石,其心可憫,其志可嘉,其情更有可原啊。
貢 王 (沉默良久)好了,為蒙古民族之前途著想,本王何嘗不愿多造就些膽識兼備、英發有為之才,少出幾個才智平庸、諾諾唯唯之輩啊。只是目前赤黨活動頻繁,深恐膽大好事之青年惑于謬論,影響蒙藏學校。[表演區一[李裕智繼續講述去蒙藏院請愿的情況
李裕智 貢王沒有見我們,派了兩個官員見我們,他們也是蒙古族,但也和土默川的官府一個鼻孔出氣。
云 澤 那我們就去總統府請愿。我就不信,天底下就沒個說理的地方。[門開了,章武走了進來,同學們紛紛起身。章武走到生病的多松年床前,摸了摸額頭
章 武 你發燒了。被子這么薄,這怎么行?(脫下大衣蓋在多松年身上)
多松年 校長,我怎么能蓋您的大衣呢?
章 武 聽話,焐一焐,出點汗。[同學們紛紛勸章武穿上大衣,并將自己的棉被蓋在同學身上[吉雅泰從屋外走了進來
吉雅泰 (趴在榮耀先耳邊)榮大哥,有一個叫鄧中夏的人找您。
榮耀先 哦,我知道了。(看了一眼章武,面露難色)請他稍等一會兒——
章 武 (覺察到什么,起身,對李裕智)時間不早了,你一會兒去我那里一下,我找人給他拿點藥。[章武下,鄧中夏上[榮耀先將鄧中夏迎了進來
榮耀先 好險,差點讓您和章校長撞上。
鄧中夏 章武校長為人正直,正義感很強,你們不必躲著他。
榮耀先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常和你們說的鄧中夏先生,五四運動就是他發動的。
鄧中夏 耀先,要實事求是,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呀。五四運動撐起了中國人的脊梁,我最多只是個參與者,真正的發動者是陳獨秀和李大釗先生。
眾 人 先生好。
鄧中夏 耀先有一句話沒說錯,我和他是在五四時期相識的,算是老朋友了,大家都不要客氣。
榮耀先 嗯,這么晚,您來是有什么事嗎?
鄧中夏 請愿成功了嗎?
吉雅泰 我們正在說這事兒呢,蒙藏院的官員和北洋政府穿一條褲子,左一個“幫助”,右一個“解決”,就是不辦事。
鄧中夏 這不意外,他們向來如此。
多松年 真應了咱老家的那句話了,土默川的狼,善眉善眼吃人呢。
云 澤 小嘍啰屁用不頂,咱要是見了貢王,結果肯定不會這樣。
鄧中夏 蒙藏學校每招一批新生,貢桑諾爾布都會接見,你們都見過了嗎?
眾 人 見過了。
鄧中夏 你們對他的印象怎么樣?
康根成 聽說孫中山成立國民黨時點了9位理事,貢王就是其中之一,一見面果然氣度不凡,語出驚人。
云 澤 他說,蒙古族要獨立自強,建立自己強固的團體,這句話聽得我們身上熱血沸騰的。
鄧中夏 看來你們對貢王的印象不錯呀。
云 澤 我覺得他挺向著我們蒙古族的。
鄧中夏 建立自己強固的團體,你們理解這句話真正的含義嗎?
云 澤 真正的含義?不太清楚。
鄧中夏 簡單地說吧,建立蒙古族自己強固的團體,其實就是貢王早年倡導的“蒙古獨立”運動。貢王的爭取民族獨立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日本人卻對他說,清朝滅亡之后,內蒙古和中國就沒什么關系了,應該獨立存在。
云 澤 蒙古族也是中國人呀,怎么能獨立存在呢?
鄧中夏 這就是日本人的險惡之處,他們故意耍了個花招,有意讓貢桑諾爾布承認這一切。1912年,一個叫川島浪速的日本人找到了貢王,要和他締結一份契約書。
云 澤 什么契約書呀?
鄧中夏 這份契約說的就是內蒙古要在日本的“幫助下”,建立一個“蒙古人強固的團體”,設立管理蒙古事務的機關。雖然日本人答應由貢桑諾爾布擔任首腦,但是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必須請川島浪速做總顧問。
云 澤 這不就是日本人的傀儡政權嗎?
鄧中夏 你說得很對。川島浪速說,我若據此漸次布置勢力,掌握權力,數年之內,就可以使日本的實力確立于滿洲和蒙古,形成不可分割的聯邦關系。
吉雅泰 他的胃口還真不小。
鄧中夏 川島浪速把這個想法說成是他的肇國理想,可這個理想是屬于他日本帝國主義的,并不屬于內蒙古人民,更不屬于蒙古族的勞動人民。
奎 壁 那他的心思貢王看不出來嗎?
鄧中夏 在當今這么一個混沌時代,其實每個人都在為國家尋找出路,只是思路不同罷了。貢王也不例外,他有振興內蒙古的雄心壯志,倡導實業救國,這都沒有錯。
云 澤 那這個計劃實現了嗎?
鄧中夏 好在貢王懸崖勒馬,及時看清了日本人的陰謀,才沒有釀成大錯。但因為他致力于內蒙古之覺醒,令當局不安,遂調虎離山讓他來京任職。
多松年 鄧先生,你怎么對我們蒙古族的事情知道得這么多呀?
鄧中夏 作為一個革命者,應該了解中國的所有問題。
云 澤 你是革命者?
鄧中夏 嗯,是的,我是革命者。
云 澤 那您是不是共產黨?
鄧中夏 我也可以告訴你們,我就是共產黨。
奎 壁 難怪您學問這么大呢。
鄧中夏 哈哈誰說共產黨員學問就大呀?不是因為我是共產黨員就懂得多,而是我們黨代表著先進文化,不多學習研究,怎么能做到呢?
多松年 那您能不能經常來給我們講講課呢?
云 澤 我們早就不想學那些八股文了。
鄧中夏 新文化、新思想,跟我學還不行,我水平有限。不過,我可以介紹你們加入我們的學習小組。
吉雅泰 是什么學習小組呢?
鄧中夏 馬克思主義學習小組。李大釗先生經常去講課。
云 澤 李大釗?這么說,我們能見到李大釗了?
鄧中夏 嗯,李大釗先生也早就想見大家呢。
眾 人 太好了!
[表演區二[李裕智來到章武的房間[章武預感到自己可能會被撤職,已經做好離開蒙藏學校的準備,正在收拾東西
李裕智 校長,您這是?
章 武 很快我就不是校長了,你還是叫我先生吧。
李裕智 啊?為什么呀?
章 武 還不是因為你么。
李裕智 因為我?
章 武 你帶人去蒙藏院請愿,惹怒了北洋政府。
李裕智 因為這個,要撤您的職?
章 武 撤我的職沒什么,還要取消你們的官費,開除鬧事學生。
李裕智 哼——(轉身欲走)
章 武 你要去哪兒?
李裕智 找他們去。
章 武 回來!我們是要做有正義感的人。但我們更需要冷靜、冷靜,你懂嗎!你這個時候去有用嗎?
李裕智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因為我,讓大家都跟著沒飯吃,沒書念,還連累您給我背鍋。
章 武 好了。他們暫且還不能把我怎么樣。這次請愿雖然沒有成功,但不要因為一次失敗,就放棄你們對心中理想的追求。來日方長!(遞給李裕智一包藥)這是給多松年的藥,記得按方煎服。
李裕智 (感動的)校長——
章 武 對了,學校已經調整了課程安排,明天開始就講授新學。不過,新學固然要學,但傳統也不能丟。蔡元培先生說的“兼容并包”,我看咱們蒙藏學校也適用。
李裕智 校長,您這樣向著我們,自己怎么辦?
章 武 他們不是還沒撤我呢嗎,只要我在任一天,必不使你們沒書讀、沒飯吃。[蒙藏學校校務人員帶著新印好的募捐冊上[李裕智帶著藥下
校 務 校長,募捐冊印好了。
章 武 快給我看看。(翻看后)生活困難的教師就不要勸他們捐了,多從社會上想想辦法。(掏出幾塊大洋)這是我的。
校 務 您家里也不富裕。
章 武 我不帶頭,怎么好讓人家掏腰包呢。
校 務 您的苦心,我們感佩至極,可這么多張嘴吃飯,靠募捐怕不是長久之計呀。
章 武 維持幾天算幾天吧。
校 務 西城有一家工廠答應明天來,我領他們去后院看看那幾排舊房子,把磚瓦木石都開出估價單,再請您過目。
章 武 (感慨)誰解其中味啊,但愿老祖宗留下的這幾處破房能多變出幾個饅頭來。[西單,蒙藏學校校門外[康根成買藥回來,看到京師警察廳的一位警長在訓斥下屬。下屬是山東人,為了生機才在北京謀了這份差事,心里雖然不服,但卻無奈忍氣吞聲
警 長 (扇了警察一巴掌)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干了?一眨眼的工夫,就偷懶。我可告訴你,這兒有亂黨分子,萬一出了事,你吃不了兜著走。
警 察 不就是一幫窮學生嗎,起不了什么屁!
警 長 (扇了一巴掌)這可是大總統親自下的命令,看到那棵樹了嗎?眼睛就盯著那兒,給我盯緊了。(下)
警 察 呸!(躲到墻角坐下,將身子蜷縮在一起,點著一支煙)
康根成 (走到警察跟前)老總,借個火。(點著煙,又遞給警察一支)來一支。
警 察 你小子挺有錢呀,抽的還是哈德門。
康根成 嗨,也不是天天抽,偶爾過過癮。大冷天的,這么晚了,您還不回去休息?
警 察 誰不想回去。(猛吸一口煙)公務在身,沒辦法呀。
康根成 得了吧,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公務呀?
警 察 (小聲的)有亂黨分子。
康根成 在哪兒呀?
警 察 看見那棵大樹了嗎?就在那。
康根成 哦。聽口音,您是山東人?
警 察 膠東。
康根成 齊魯故地,魚米之鄉,好地方呀。
警 察 好個屁,好我還用受這個罪?
康根成 (又掏出一支煙,放在警察的耳朵上)咋不好呢,說來聽聽。
警 察 俺家本來是有地的,可被洋人搶跑了,沒法活了才來北京,混上了這身皮。
康根成 這差事不錯呀,有人敬,有人怕,走到哪兒都能一踢兩開。
警 察 唉,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康根成 反正今天沒事,您跟我說說唄。(吆喝對面的小攤兒)老板,來兩個菜,燙一壺酒。
警 察 你是?看你年齡不大,不會是那學校的吧?
康根成 (岔開話題)老總,您的臉怎么了?腫得和猴子的……
警 察 讓那個狗娘養的給打了。[伙計將酒菜端了過來
康根成 誰敢打您呀。
警 察 當官的唄。
康根成 (端起杯)這當官的也太狠心了吧,打成這樣。我以為只有我們小老百姓會挨打呢。
警 察 媽的,在家受洋人的氣,出了門還得挨當官的打。你說這幫學生,放著書不好好念,跟政府作什么對嘛,害得我在這兒風吹日曬的。
康根成 老總,你挨長官的打卻怨學生,這不合適吧?
警 察 那你說,我怨誰?
康根成 (給警察倒酒)您不是叫洋人逼出來的嗎?那就怨洋人,怨帝國主義,還有軍閥——
警 察 (警惕的)哎,你到底是干嗎的呢?
康根成 不瞞您說,我是學生。
警 察 你是學生?樹底下的?
康根成 嗯。
警 察 你說說你們,書都念到哪兒去了?游行能要回來地嗎?游行能讓打我的人跪下求饒嗎?
康根成 那你說啥有用?
警 察 (拍了拍槍)得靠這個。沒這個,就是瞎嚷嚷。
康根成 游行雖然解決不了什么問題,但是卻可以喚醒民眾。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要是咱中國人都能覺醒,起來反對他們,洋大人就得滾蛋,軍閥就得倒臺![警長上
警 察 哎呀,狗娘養的來了。兄弟,回頭見!(戴上帽子,起身捂著臉跑開了)
幕間二
[蒙藏學校教室[章武校長講授新學,他畫了一張中國地圖:在山東省處標著“德”字,東北和福建標著“日”字,廣西、云南標著“法”字,長江流域標著“英”字,太平洋上標著“美”字,一個大大的箭頭指向中國
章 武 同學們,你們說得對,如今我們面臨著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教育已經成為智慧和自由思想最主要的障礙之一。我同意蒙藏學校立即開辦新學。但政府停了官費,一時請不到新學教員,課暫時由我來上。今天我們上地理課,內容是“我的祖國”。祖國就像養育我們的母親,是我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園。(指著地圖)可如今,這個家園被列強瓜分得四分五裂;我們的母親被一群野獸包圍著,咬得遍體鱗傷……
第四場
[北京的冬夜寒氣逼人,西北風呼呼地刮著,蒙藏學校的大棗樹的枯葉在風中搖曳作響[夜幕降臨,李大釗來到了蒙藏學校
李大釗 英雄淘盡大江流,歌舞依然上畫樓。一代聲華空醉夢,十年潦倒剩窮愁。(站在棗樹下)好大的一棵棗樹啊,看樣子怎么也得有三百年了。
云 澤 先生,您可真厲害,黑燈瞎火的,竟然能看出來這是棗樹,還知道它活了多少年。
李大釗 在我老家的院子里,也有這么一棵棗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家鄉的棗子了。這吳應熊比我有口福呀。
云 澤 您知道的可真多。您也是咱們學校的教員嗎?(把油燈舉了起來)剛勁的平頭、圓圓的眼鏡、濃濃的胡子、破舊的棉袍,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您,可怎么一下子想不起來呢。
鄧中夏 (跑上)守常先生,我到處找您呢,您怎么自己來了?
云 澤 守常先生,這個名字好耳熟啊。(恍然大悟)哎呀,我想起來了,李大釗先生的字就是守常。您就是李大釗先生呀!
李大釗 不像嗎?(摸摸胡須)我這個樣子,四九城里恐怕很難找出第二個吧!
云 澤 (大聲喊著)李大釗先生來了,同學們,李大釗先生來了。[同學們聞聲而出
眾 人 在哪兒,在哪兒?
李大釗 同學們好,我在這里。[眾人正要鼓掌,被李大釗用一個手勢示意大家不要鼓掌榮耀先 大冷天的,咱們先進屋吧。[眾人簇擁著李大釗進了屋,在爐火旁坐下
李大釗 你們都是從內蒙古來的吧?
多松年 對,我們都是老蒙古。
李大釗 你說錯了,應該是小蒙古,你們都還沒長胡子嘛![眾人哈哈大笑,氣氛瞬間輕松了起來
李大釗 (關切的)怎么樣,官費恢復了嗎?
云 澤 先生,這您都知道?
鄧中夏 你們的事,守常先生都知道。
云 澤 那我家里的事,您也知道了?
李裕智 (打斷了云澤)云澤,家里的事就別在這里說了。
李大釗 這位同學,看你的年齡不大呀?
云 澤 我17了。
李大釗 讓我猜猜看,你家的地一定是在土地清丈運動中被官府和地主給霸占了,對嗎?
云 澤 對呀,您是怎么知道的?您說為什么漢人要欺負我們蒙古族呢?
李大釗 你是這么認為的?(對大家)你們都這么認為嗎?[眾人不解地點點頭
李大釗 來,說說,漢族人怎么欺負你們了。
吉雅泰 我們蒙古族祖祖輩輩都是放牧的,可軍閥和官府霸占了牧場,強迫我們開荒種地。牧民沒種過地,只好趕著牲口到荒山里謀生。一個冬天沒過完,成群的牛羊就都餓死了。
云 澤 我家的地被搶走后,我爺爺想打官司,可卻無處申冤……
多松年 云澤,你就惦記家里那點兒地。
李大釗 那我問你,你們村里的漢人都欺負蒙古族嗎?
云 澤 (想了想)嗯,那倒不是。只有官府、地主和有錢人才欺負蒙古族。
李大釗 這就是了,其實這樣的事情不光你一家遇到過,也不光是蒙古族遭受著這樣的盤剝,你們身邊的那些窮苦的漢族人家,和你們的境況不也一樣的嗎?
云 澤 您是說,欺負我們的不是漢族?
李大釗 漢族的地主官僚不僅欺壓你們蒙古族,也一樣欺壓漢族窮人。同樣,蒙古族的王公不僅壓迫漢族,也剝削蒙古族人民。所以說,欺負你們的不是漢族,而是帝國主義和封建制度。
云 澤 那您說,我家的地還能要回來嗎?
李大釗 我可以告訴你,一定會要回來的。
云 澤 (驚喜地)真的呀?
李大釗 嗯,一定會的。中國的國旗,一色分為五色,雖然看似分裂,但排列在一面旗幟上,就很有秩序地代表著漢、滿、蒙、回、藏五大民族。這五大族的關系是平等的,哪一族都不能把其他四族當作他的隸屬。現在,各民族都受著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的壓迫,要想推翻這些剝削者和壓迫者,單靠漢族不行,單靠蒙古族也不行,只有各民族團結起來,才能打倒騎在我們頭上的人。到那時,你還擔心地回不來嗎?
云 澤 先生,我明白了。我還有個問題。
李大釗 請講。
云 澤 從小先生就教我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學莫重于尊師”的道理。可前些天我們卻把老師趕下講臺了。您說,這樣做對嗎?
李大釗 寬容和厚道是我們讀書人從小的習養,但是,寬容和厚道不是沒有限度。古人也說,“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師”。當前,有人講文言文高雅古樸,白話文粗鄙不文,而我卻說科舉誤國,誤就誤在八股文言。八股文做得再好,不通新學,便不堪實務。只會考試,不會做事,我們國家不需要這樣的人才。凡是違反科學與民主的,哪怕是祖宗之遺留,圣賢之垂教,社會之崇尚,皆不值得提倡。
李裕智 先生,那這么說,我們在歸綏砸了日本人的商行、關掉日本人的電話局、搗毀日本人的電廠,這些也都沒錯了?
李大釗 “得其民,斯得天下矣”,這是反對外來侵略、維護民族尊嚴的正義行動,你們做得很對。
多松年 可是,聽說我們走了以后,歸綏一切都恢復了常態。日本人的電廠還在發電,洋行照常營業,日貨還在買賣。
李大釗 這不奇怪。因為我們遇到的是一個武力強盛、制度優越的強敵,它有著先進的理念、先進的文化,在它面前,我們要承認是自己落后了,五千年來的文明遇到了從未有過的新挑戰。面對這樣一個強有力的對手,我們何以自處?關閉幾家電廠、砸掉幾個商號、燒掉一些商品,僅僅是杯水車薪。
李裕智 那照您這么說,我們豈不是沒有出路了?
李大釗 不,天下的路是留給天下人走的。有志者,事竟成。但不能走老路,而是要找到一條新路,一種高于他們的科學的理論,一種比他們優越的社會制度。你們聽說過錫尼喇嘛這個人嗎?
云 澤 聽我爺爺講過他的故事。
李大釗 錫尼喇嘛也是蒙古族,小時候家里窮,先是被送到牧主家做牧童,之后又到王府當差,受盡折磨,嘗盡疾苦。但他很愛讀書,勞動之余學了不少知識,后來當上旗府的“筆帖式”。慈禧太后西逃時,他還被選作隨駕人員。這一路上,他親眼看到統治階級的污濁腐敗和對列強卑躬屈膝的樣子,就辭職參加了“獨貴龍”。
[表演區二[錫尼喇嘛和起義的農牧民們一起開會
錫 尼 同胞們,在咱們蒙古語中,“獨貴龍”是“圓”的意思。所以,“獨貴龍”人人平等,開會時坐成一個圈,需要簽名時,也都不寫真名,每人只畫一個圓圈。
[表演區一[李大釗向云澤等人講述錫尼喇嘛的故事
李大釗 十年前,伊克昭盟的王爺霸占牧場、強迫牧民墾荒,錫尼喇嘛就組織了60個“安達”,結成盟兄弟,向察克都爾色楞王爺提出了12條要求。
多松年 王爺答應了嗎?
李大釗 當然沒有。但憤怒的牧民們直接沖進王爺府,把王爺趕出了王府。
云 澤 那牧民的地回來了嗎?
李大釗 不僅地回來了,還廢除了一切差徭賦稅。
[表演區二[錫尼喇嘛憧憬蒙古族的未來
錫 尼 弟兄們,咱們之所以吃苦受罪,不光是因為王爺在剝削我們,更在于北洋政府的黑暗統治和不合理的社會制度。我們趕走了一個王爺沒有用,只有整片草原都消滅了封建制度,沒有了王爺,咱們才能真正過上好日子。[表演區一[李大釗和云澤等人談論“獨貴龍”運動和錫尼喇嘛
云 澤 這個錫尼喇嘛可真了不起。
李大釗 是啊,從此他在草原上名聲大振,也震驚了袁世凱,他派出重兵進行鎮壓,錫尼喇嘛不幸被捕。
云 澤 該死的袁世凱,應該讓他早點死。
多松年 云澤,你說得不對,我覺得就算袁世凱死了,獨貴龍運動也會失敗。
云 澤 理由呢?
多松年 嘿嘿,這我還沒想明白,咱們聽先生的。
李大釗 你說得沒錯。蒙古民族出現過許多英雄豪杰,盡管他們拋頭顱灑熱血,但草原依舊貧瘠、人民依舊困苦,民族尊嚴被一再踐踏。
云 澤 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李大釗 如果把農民起義比作蓋房,過去我們的方法是推倒老房子再建新房子。可是如果不把藏在里面的污垢清除干凈,新房里還是會長出腐朽的臟東西。我們理想的新社會,是誠實的、進步的、積極的、自由的、平等的、創造的、美的、善的、和平的、相愛互助的、勞動而愉悅的、全社會幸福的。而農民起義雖然推翻了舊王朝,但卻沒有摧毀舊制度,建立的還是一個同樣性質的新政權。如此循環往復,仍是老路。就拿最近的事來說吧,革命的道路走得非常艱難,從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都失敗了,而且每逢共和革命失敗一次,皇權思想便回潮一次。這又是因為什么?就是因為我們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
云 澤 那先生您說,新路在哪里呢?
李大釗 想要找到新路,首先要找到一種先進的思想和一個有力的領導核心。
李裕智 先生,哪里才能找到這個核心呢?
李大釗 放眼世界,在俄國,有一個叫列寧的人,他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革命已經獲得成功,他所引進的思想就是德國的馬克思主義。俄國的勝利,是布爾什維克的勝利,是庶民的勝利。
云 澤 什么是布爾什維克呀?
李大釗 布爾什維克就是多數的意思。在中國,多數就是工人,是農民,是千千萬萬被壓迫、被奴役的勞動人民,在內蒙古,就是廣大的蒙古族農牧民。
云 澤 那中國也有布爾什維克嗎?
李大釗 這個問題,就請你們的榮大哥來回答吧。
榮耀先 同學們,中國有布爾什維克,而且就在我們身邊。
眾 人 (詫異的)我們身邊?
云 澤 你說的哪個政黨呀?
榮耀先 中國共產黨。
云 澤 (驚訝地)榮大哥,你真的是共產黨?
榮耀先 嗯,一年前我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多松年 你隱藏得夠深的呀。
云 澤 守常先生,我也想加入共產黨。
吉雅泰 我也想。
眾 人 我們都想。
李大釗 那能告訴我你們入黨的理由嗎?
吉雅泰 共產黨同情我們蒙古族。
奎 壁 共產黨能改變蒙古族的命運。
云 澤 世上沒有救世主,也沒有神仙上帝,要讓蒙古族生活得幸福,只有靠我們自己。加入共產黨,我就能為求解放而斗爭了。
李大釗 嗯,云澤說得好。中國共產黨成立兩年多了,雖然黨的隊伍里有了榮耀先這樣的蒙古族黨員,可在蒙古族中還沒有黨的組織。我希望你們當中能夠出現第一批蒙古族的共產黨員,建立第一個蒙古族的共產黨組織……
云 澤 那我們今天就入黨吧?
鄧中夏 入黨可不像買燒餅那么簡單,你們需要進一步了解馬克思主義,對黨有更加清晰的認識。更重要的是,要做好隨時犧牲自己的準備。
李大釗 你們希望加入中國共產黨,我感到很高興,也表示歡迎。可是,怎么才能做一個共產黨員呢?中夏同志說得對,首先要具備的就是馬克思主義覺悟。列寧說過,沒有革命的理論,就沒有革命的運動。我看這樣好不好?我們今天先成立一個馬列主義學習小組,大家系統地學習一些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我相信,你們很快會實現自己的理想的。
鄧中夏 (取出幾本書)這是先生特意帶給你們的。
多松年 (念書名)《共產黨宣言》《列寧主義基礎》《國家與革命》,這些書,我們都盼望好久了,謝謝先生。[眾人接過書,起身將李大釗送出屋外
云 澤 先生,您還會來嗎?
李大釗 (轉身)當然會的。(撫摸著棗樹)多壯實的一棵棗樹呀,只有經歷成長的歡欣、青春的勃發,才會有成熟的喜悅。革命同樣要經歷艱難曲折才能勝利。等到棗花開了,種子就會落在泥土里生根發芽。要想光復中華昔日之輝煌,當務之急的,是要造就一代新人。你們是這個時代的先鋒,要像這棵棗樹一樣,把根牢牢地扎在草原上,直到長成參天大樹。
幕間三
[用情景表演或者舞蹈等藝術形式,寫意化地表現蒙藏學校學生在多松年、李裕智的帶領下參加馬克思主義學習小組,同北京各大高校的學生交流交往、學習討論,掀起思想波瀾的場景
第五場
[1924年的春節到了,蒙藏學校的同學們沒有錢回家過年,用蒙古族的習俗度過他們在北京的第一個春節。他們給棗樹戴上了藍色的哈達
榮耀先 (捧著酒壺)云澤,奎壁,快接我一把。
云 澤 酒?
奎 壁 糖果瓜子,哪里搞來的?
榮耀先 章校長給的。[章武抱著東西上來
李裕智 校長,您這是要搬到學校住了嗎?
章 武 大過年的,總得有個過年的樣啊。
榮耀先 這是校長自己的家的年貨。
李裕智 您把東西都搬到這兒了,家里怎么辦?
章 武 這么久了,官費一直恢復不了,我這個校長有愧呀。可眼看著過年了,不能委屈了你們。
云 澤 這怎么能怪您呢。為了我們,您又是募捐,又是典當,還在政府官員面前低三下四地替我們說話,受盡了委屈。
李裕智 您對我們這么好,可我們卻不安心讀書,一再給您添麻煩。
章 武 孩子們,別這么說。剛才來的路上,路過廠甸,往年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可今天,無論是商販還是游人都寥寥無幾。倒是乞丐比往年多了好多,聚在那里等著開粥廠、施棉衣。可一整天也沒一個人來做善事。
吉雅泰 校長,這是為什么呀?
章 武 一年多了,軍閥混戰,大量的錢都花在了購買軍火上。上自政府官員,下到一般百姓,收入銳減。北京的教師、警察,都好幾個月沒有領到薪水了。沒了錢,誰還會去逛廟會呀。這個春節呀,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凍死街頭了。這樣的情況下,你們沒法安心讀書,說明你們有同情心,有責任感。看到你們,我也想起了我的少年時代,熱情地投身變法維新。
榮耀先 你們還不知道呢吧,章校長是他們同學里第一個剪掉辮子的。
云 澤 哇,校長,原來您也是一位亂黨分子呀。
章 武 哈哈,因為這個我差點掉了腦袋。民國成立后,我寄希望于袁世凱,可事實上呢,他一心想著當皇帝,搞得民不聊生,國將不國;人心世道,江河日下。他一死了之了,可政局呢,不僅沒有絲毫改觀,反而被軍閥各自為政,攪得更加混亂。說實話,我曾一度想辭掉這個校長,回到圣賢書中尋求安寧。是你們的到來,讓我丟棄了消極的情緒,猶如在茫然中又覓到了坦途。
多松年 這么說,我們做的事情您都知道?
章 武 (笑了笑)嗯,知道!
多松年 那您不反對?
章 武 (笑了笑)不反對。
眾 人 (拉住章武的手)謝謝您,先生!
章 武 這聲先生叫得我心里熱乎乎的。對咱們這個國家來說,最迫切地就是找到一條救國救民的出路。你們在尋找,我也在尋找。幸運的是,你們已經在路上了,我為你們感到驕傲。不早了,我回去了。(轉回身來)不管怎么樣,千萬注意安全。[章武下[同學們圍著棗樹坐下
多松年 同學們,不久前,我們都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咱們是青年團的第一個蒙古族支部。我以支部書記的身份,來主持新年的聯歡。這幾天我總在想一個事。咱們都參加了馬克思主義學習小組,還去了北大的“亢慕義齋”,雖然學到了很多東西,但感覺和咱們聯系不緊密。新年過后,我想把咱們的學習方向變一變,更多地結合咱內蒙古的革命一起進行。
榮耀先 這個提議好,把馬克思主義真理和咱們內蒙古的實際結合起來,革命才能有的放矢。[多松年唱起了傳統的蒙古族《祝酒歌》
多松年 謝謝榮大哥,我們支部唯一的黨員,敬你一杯。[眾人按照蒙古族的禮儀碰杯
多松年 (對李裕智)裕智哥,你別光吃,說幾句吧。
李裕智 我餓呀,好久沒見過這么多好吃的了,還不趕緊填飽肚子呀。嗯,說到吃了,我給大家講個關于吃的笑話。話說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但還覺得不過癮,一心想登基做皇帝,不想遭到全國上下的一致反對,他的心情特別沮喪,可就在這個時候……
[表演區二[袁世凱和姨太太們在尋歡作樂
姨太太 老爺,我餓了。
袁世凱 好,我這就吩咐下去準備飯菜。想吃什么?寶貝兒。
姨太太 今兒是正月十五,元宵節,咱們就吃元宵吧。
袁世凱 (不悅)元宵?嗯,元宵就不吃了。
姨太太 哪有正月十五不吃元宵的。白白的面兒,甜甜的餡兒,美美的味兒,一口一個,美死了,我就要吃嘛![袁世凱揮手扇了姨太太兩個嘴巴
袁世凱 元宵,元宵,就知道吃,干脆你把老爺我削了吧。哼,滾,滾。
[表演區一[同學們繼續談論袁世凱和馮玉祥
吉雅泰 袁世凱為啥生氣呀?
李裕智 元宵,元宵,言外之意是讓姓袁的消亡。別看袁世凱是一代梟雄,但特別迷信,做什么事情都圖個吉利,最忌諱的就是“元宵”這兩個字。[眾人哈哈大笑
多松年 這個笑話,讓我想起了馮玉祥說過的話:和北京當政的大人們住久了,就認清了他們的面目。他們聚會一起,從沒有一句話是關于國計民生的。整天嘻嘻哈哈、興高采烈談論的,不是昨晚打牌輸贏了多少、明晚梅蘭芳出演什么戲、某某女戲子怎樣風騷、誰家姨太太怎么標致,再不就是商議著如何賣官地、典公務或者是拆城墻、賣磚瓦一類的勾當。在馮玉祥眼里,他眼里的北京漆黑一團,悶得透不過氣來。
吉雅泰 馮玉祥說得沒錯,他空有一腔熱情,卻不想大總統曹錕心里想的,只是怎么用武力戰勝他的老對頭張作霖。
云 澤 眼看著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可馮玉祥卻沒有軍餉和彈藥。聽人家說送了禮才能領到彈藥,他湊了10萬塊錢去送禮,果然領到了彈藥。后來,當他知道這10萬塊錢有一部分是送給了曹錕,氣得大罵這樣的政府,如何救民于水火![遠處,北京鐘樓的鐘聲響了,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多松年 新年到了![大家互致問候,互相拜年[云澤拉起了馬頭琴[思鄉的曲調中,另一個表演區,云根元也拉起了馬頭琴,琴聲蒼涼幽婉,云亭合著音樂跳起蒙古舞,這時她的女兒云曙碧剛剛出生不久。舞姿優美舒展,眼神深情溫婉,透出的是對孩子的愛和對遠方丈夫的思念。同學們紛紛起身,圍著棗樹跳起了蒙古族的安代舞[歌聲中,鄧中夏來到了同學當中
鄧中夏 同學們,過年好啊。
李裕智 鄧先生來了。
鄧中夏 看我帶什么來了?
李裕智 衣服?
鄧中夏 每人一件,快試試。
云 澤 暖和,謝謝鄧先生。
鄧中夏 我可沒這么富裕,守常先生聽說你們沒有官費,冬天的衣服發不下來,特意給你們每人做了一件棉衣。他說了,孩子們沒錢回家,但過年不能挨凍啊!
康根成 可聽說守常先生家里也不富裕啊。
鄧中夏 先生每月的薪水有200塊大洋,本可以衣食無憂,可他的錢要么資助困難學生,要么交了黨費,日子過得是捉襟見肘。做這些衣服,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甚至連他自己的孩子都沒有棉衣穿。
奎 壁 那可不行,咱們快給先生送回去吧。
鄧中夏 算了吧,即使送回去,還會讓你們拿回來的。只要你們能明白先生的苦心就行啦。
多松年 那好吧。您一定替我謝謝先生。
鄧中夏 守常先生還說,官費雖然停了,但同學們的學業不能停,過了年,他會安排你們到北京師范大學的樂群補習班去學習。
眾 人 太好了,這下咱們不用回去了。
鄧中夏 同學們,讓你們受苦了。
云 澤 干革命哪有不苦的。可這苦我們樂意,我們情愿,而且樂在其中呢。
鄧中夏 嗯,這話說得有水平。
多松年 快給鄧先生讓座呀。鄧先生,你和我們一起過年吧。(遞給鄧中夏一碗酒)
鄧中夏 等等,我還帶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眾 人 怎么了,鄧先生。
鄧中夏 (拿出一張印著列寧頭像的報紙)你們看。
云 澤 列寧同志逝世了。[氣氛頓時凝滯
多松年 咱們收拾一下吧。[眾人將春節的聯歡現場布置成了悼念列寧的會場,列寧的遺像在篝火的映照下格外地醒目[眾人將手里的酒灑在了列寧的遺像前,祭奠列寧
多松年 我宣布,蒙藏學校團支部馬克思主義學習小組正式成立。今天進行第一次討論,主題是“緬懷列寧,談談將來”。前幾天,達瓦的報告,大家還記得嗎?
云 澤 是那個來自烏蘭巴托的留學生嗎?
多松年 是的,前幾天剛在北大做過報告,你們還記得嗎?
云 澤 當然記得了,他有一句話我記得特別深。他說,他們在蘇聯的幫助下,建立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權,受苦的牧民翻身解放,過上了平等、自由、幸福的新生活!
奎 壁 如果達瓦說的這一切能在中國實現,咱們的中央人民政府里也應當有蒙古族人當部長。云澤,這個人會不會是你呀?
云 澤 我才不當什么部長呢,我想當一名工程師,在歸綏修個比日本人那個大十倍,不,大一百倍的發電廠,讓農牧民們都用上電燈。
李裕智 不僅要建電廠,還要建鋼鐵廠、汽車廠、拖拉機廠,讓鄉親們用拖拉機種地、用機器剪羊毛。
吉雅泰 等革命成功,咱們也把電影院、戲院、花園,都建得漂漂亮亮的。咱們每天只工作八小時,下班后,就帶上老婆孩子逛公園、看電影……
多松年 哎哎哎,跑題了啊。咱們是紀念列寧,怎么扯到老婆孩子上了呢。
吉雅泰 憧憬一下未來的美好生活,不正是列寧同志的愿望嗎?
多松年 別貧了,嚴肅點。奎壁,你說說,我們應該向達瓦他們學些什么?
奎 壁 達瓦說得很清楚了呀,我們也應該像他們那樣建立獨立的蒙古族的共和國。
康根成 不行不行,咱們內蒙古靠近內地,自古以來,大部分地方既有蒙古族也有漢族,誰也離不開誰。搞民族獨立行不通。最好的辦法是采用孫中山的做法,搞國民革命,實行三民主義。
李裕智 (端詳著列寧的照片)我們走哪條路,其實列寧同志早就給出了答案,咱們中國國土遼闊,現在被軍閥搞得四分五裂,很難馬上統一起來,所以就應當學習蘇聯,通過無產階級革命建立若干個蘇維埃政權,組成既有獨立又有聯合的“中華大聯邦”。[云澤一直在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多松年 云澤,你覺得呢?
云 澤 我們搞新文化反對儒家,可在探索國家出路時,如果僅僅是走亦步亦趨、邯鄲學步的老套路,那又與儒何異呢?大到國家,小到個體。自己的命運自己爭取。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是靠不住的。國家不同,國情自然也不同,我覺得不管學誰,學的是他們的經驗,而不是照搬他們的做法。咱們中國的情況遠比他們復雜,革命自然需要循序漸進。當前,國民革命正在轟轟烈烈、如火如荼地進行,已經調動起了人民群眾反抗帝國主義的熱情,這就是我們的國情。所以,內蒙古最緊要的事情,是要和全國人民團結一心趕走帝國主義,打倒封建軍閥。[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討論極為熱烈,直至面紅耳赤
多松年 好了,大家不要爭了。靜一靜,靜一靜。當今中國變局轉型,大家都在尋找出路,各種政見理應相互激蕩。咱們聽聽鄧先生怎么說,好嗎?
鄧中夏 同學們,這個問題其實不光是提給你們,也是提給我們,甚至是提給所有中國人的。有爭論、有辯駁,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坐而論道、指點江山容易,但要真正從迷局中找到出路卻并不容易。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尋找答案,曾經有人以為體育可以救國,也有人認為教育可以救國,還有人覺得無政府主義可以救國,現在看起來,這些都是皮毛……
李裕智 那您說,什么時候才能找到答案呢?
鄧中夏 也許是一生一世,也許要數代百年。
[表演區二[李大釗在馬克思主義學習小組講課
李大釗 (手里拿著書)無政府主義者渴望的是絕對的和平,可和平只有在國泰民安的基礎上才能實現,中山先生創立民國的精神是平等、自由、博愛,然則現實呢?平等被無視、自由被踐踏、博愛精神蕩然無存,無數先烈換來的僅僅是“共和”的虛名。中國是個文明古國。可這百年來,它卻慘遭蹂躪,一蹶不振。只有革命才能讓他迅速恢復青春與活力。
[表演區一[鄧中夏道出李大釗的心聲,為即將去黃埔軍校學習的榮耀先送行
鄧中夏 守常先生的這番話既是一次歷史承諾,更是一次政治宣示。他告訴我們,只有革命才是中國的出路。
榮耀先 可惜我不能和大家一起戰斗了。
云 澤 榮大哥,你要去哪兒呀?
榮耀先 去廣州,黃埔軍校,學習軍事。
吉雅泰 鄧先生,我們為什么要學習軍事呢?
鄧中夏 還記得去年的“二七”大罷工嗎?
多松年 我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血淋淋的日子。
鄧中夏 那天,守常先生就意識到,光有先進的思想還不足以挽救中國,革命要想成功,我們既要有主義,也要有槍!
云 澤 您是說,我們也用暴力進行革命?
鄧中夏 馬克思說:“暴力是每一個孕育著新社會的舊社會的助產婆”。這是山窮水盡諸路皆不通的最后也是唯一的選擇。(倒酒)祝榮耀先早日成為一名鐵骨錚錚的戰斗勇士。
云 澤 榮大哥,是您把我們帶進了北京,就要分別了,我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想提醒您,前路坎坷,小心腳下。
奎 壁 (吟誦)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榮耀先 (猛地站起身來)不,奎壁,當今不是古代,我也不是荊軻。去廣州是為了學成武藝,拿起槍桿,打回土默川。(端起酒,敬了天,敬了地)從今天起,我給自己起名叫“一介”。
眾 人 一介?
榮耀先 一介武夫,橫刀躍馬,縱橫疆場!殺!(做了一個拼刺刀的動作,仿佛一尊頂天立地的雕像)
幕間四
[北京西城的一個小廟中[李大釗、鄧中夏作為黨組織的負責人為李裕智、多松年等人舉行入黨宣誓儀式,現場簡樸莊重
李大釗 同志們,今天,中共北京蒙藏學校黨小組正式成立,你們幾位是這個小組的第一批成員,也是蒙古族的第一批共產黨員。下面,我們宣誓——[李大釗用粉筆畫了一個鐮刀斧頭的圖案,然后舉起右拳,眾人跟著他相繼舉起了右拳
李大釗 李大釗。
鄧中夏 鄧中夏。
李裕智 李裕智。
多松年 多松年。
眾 人 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黨,決心為共產主義奮斗終身!
李大釗 中國共產黨萬歲!
眾 人 中國共產黨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
第六場
[表演區一[北京國民會議促進會會址。墻上貼著紅布橫幅,上面寫著“歡迎孫中山北上,召開國民會議”,桌子上有“國民黨黨員登記站”的牌子[奎壁和吉雅泰胸前帶著“綏遠代表”的標志走進會場,在門口遇到了李大釗和鄧中夏,同學們頓時圍了上來
吉雅泰 先生,聽說馮玉祥把大總統曹錕抓了,邀請孫文先生北上,孫先生到北京了嗎?
李大釗 孫中山先生此時就在北京。
[表演區二[病中的孫中山吐露北上的心聲
孫中山 民國的精神,是平等、自由、博愛,而現實呢,平等被無視,自由被蹂躪,博愛精神蕩然無存。文此次來京,非爭地位權力,乃為救國。此時召開國民會議,謀求和平統一,廢除不平等條約,是十三年以來最難得的機會。國民之命運,在于國民之自決。本黨若能得國民之援助,則中國之獨立、自由和統一,就一定能實現。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務須繼續努力。
[表演區一[李大釗、鄧中夏、吉雅泰等在談論國民會議召開的背景
吉雅泰 孫中山先生一來,咱們國家就有救了。
鄧中夏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雖然孫中山呼吁召開國民會議,但他到北京后,段祺瑞連面都沒有見。
李大釗 馮玉祥電邀孫中山的同時,也給在天津的段祺瑞發了電報,請他來北京主持政府的日常工作。
吉雅泰 我看到段祺瑞把總統府的牌子摘下來了。
李大釗 段祺瑞雖然掛起“臨時執政府”的牌子,但內心卻并不贊同孫中山的主張,正準備召開善后會議,表面上說要處理曹錕留下來問題,實際上是要和國民會議唱對臺戲。只要善后會議一結束,他就可以把“臨時”兩個字去掉,名正言順地掌握大權。
吉雅泰 那權力不是又落到壞人手里了嗎?
李大釗 一旦段祺瑞掌了權,不光民國的法治破壞殆盡,更會動搖國之基礎。而孫中山接受共產黨的主張,和我們結成反帝、反封建的統一戰線,確定了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方針。目前,只有孫中山主持國事,中國人才有消滅重重壓迫的可能。所以,我們要旗幟鮮明地支持國民會議,反對善后會議。奎壁、吉雅泰,你們兩個是會議代表,要在會上做好宣傳鼓動工作。李裕智、云澤,你們幾個負責代表的登記工作。
鄧中夏 國民黨內部分為兩派,左派人士支持國民會議,右派分子卻支持善后會議。你們專門負責左派人士的登記,保證他們順利參會。(遞給云澤一份名冊)這個名冊上的人,不能登記,更不能讓他們進入會場。
云 澤 放心吧,我們決不讓他們進去搗亂。
李大釗 大家分頭工作吧。(對奎壁和吉雅泰)兩位代表,請入場吧。[李大釗等進入了會場[李裕智和云澤等負責黨員登記工作,國民黨右派的代表趙全彪走了過來
李裕智 您是來開會的嗎?
趙全彪 是的。
云 澤 請問您的尊姓大名。
趙全彪 趙全彪。
云 澤 (翻看著名冊)對不起,您不能進去。
趙全彪 為什么?
云 澤 您是這個名冊上的人,我們不歡迎。
趙全彪 什么名冊,讓我看看。
云 澤 (收起名冊)對不起,不能給你看。
趙全彪 (招呼身邊的人)各位各位,咱們可都是堂堂正正的國民黨員,他們說不讓進就不讓進,憑什么呀?
眾 人 對啊,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去。
李裕智 (大聲地)都別喊了。趙全彪,你看清楚了,這里召開的是“國民會議”,你支持的是善后會議,這回明白了吧?
趙全彪 哎喲,你不是李裕智嗎?鬧事頭子變成赤化分子了?你憑什么說我反對國民會議?
李裕智 要不要我提醒您一下。前幾天,在隆福寺街口和北大學生辯論,說孫中山北上是圖謀不軌的人不是您嗎?怎么,這才幾天呀,您又背叛段祺瑞,改擁護孫中山啦?
云 澤 你身為國民黨員,卻不執行國民黨一大宣言,公開鼓動學生支持軍閥的善后會議。(招呼圍觀的人)你們說,他有資格登記嗎?
眾 人 沒有!沒有!
趙全彪 行,臭韃子,你們等著!(灰溜溜地跑下)
李裕智 我們等著呢,二疙瘩壓騾子,我顫也不顫!
參會者 小伙子,你們說得真好,哪年加入國民黨的?
云 澤 這位先生,我們不是國民黨員。
參會者 那你們是?
云 澤 (思考了一下)我們是共產黨員。
參會者 你們是共產黨員,那為什么給我們國民黨員登記呢?
云 澤 因為孫中山的很多主張和共產黨的主張都是一致的,所以我們擁護他北上,當然應該做好國民會議的籌備工作了。
參會者 嗯,說得好!來,請給我登記吧。[幾位代表明白云澤的意思后,紛紛上前登記進入會場
[表演區二[國民會議召開,李大釗在大會發表演講
李大釗 人民之自由與權力,應由人民自己爭取,而不是任何人、任何階級賞賜的。我們的人民應有打倒軍閥與帝國主義的堅強信念。我們的國民會議必須是對外代表人民利益,反對帝國主義,對內打倒一切軍閥,解除其武裝的團體……[表演區三[多松年打扮成商行店員的樣子,在人群中散發傳單。“支持國民會議”“反對善后會議”“打倒軍閥”“打倒賣國賊”“打倒帝國主義”的標語和口號出現在北京街頭[警長帶著警察四處抓人[多松年腋下夾著一卷標語,趁人不備,一次次將標語貼在墻上[警長和警察走來
警 長 (厲聲)站住,你往墻上貼什么?
多松年 (抽出一張)老兄發財,廣告,請照顧生意!
警 長 共產黨正在蠱惑赤化,不準再貼了。
多松年 好,不貼了,全給你吧。(把標語塞到警長手里,跑下)
警 長 (打開標語卷)媽的,共產黨!來人哪!(吹哨,欲追)[康根成上,一邊喊著“抓共產黨”,一邊堵著警察
警 察 兄弟,是你?
康根成 老總,是你呀。
警 察 你和他是一伙的?快跑吧。
康根成 來不及了。[警長過來
警 長 這是誰?
警 察 (機智的)幫咱們抓共產黨的。
警 長 共產黨在哪兒?
康根成 (指著相反的方向)往那邊跑了!
警 長 (問康根成)你怎么知道他是共產黨?
康根成 (指著墻上的標語)我看見他貼標語了。
警 長 那還不快追!
警 察 (示意康根成)還不快跑。
康根成 好,我這就去追!(朝著胡同跑去)[趙全彪帶著幾個打手,氣勢洶洶地跑上
趙全彪 (對警長,氣喘吁吁地)跑了,跑了,你真是個笨蛋。
警 長 你罵誰笨蛋呢?
趙全彪 他是共產黨,你把共產黨放跑了。
警 長 啊?(招呼警察)你他媽的瞎眼了,還不快給我追!
警 察 (阻止警長)等等,警長!他說那小子是共產黨,就是共產黨啦?
警 長 嗯?
警 察 您想想,追著了,咱啥事沒有。可萬一追不著呢?
警 長 你的意思是?
警 察 咱要是沒看見,頂多是個失察的錯,可放跑共產黨,可是要掉腦袋的。
警 長 嗯,對對對,你說得有道理。(對趙全彪)你說他是共產黨,有證據嗎?
趙全彪 他是蒙藏學校的學生,我早就認識他。
警 察 既然早就認識,那怎么到現在才想起來抓人呀?
警 長 你是不是和他是同伙呀?
趙全彪 放屁,你們也不睜大狗眼看看我是什么人。(掏出自己的證件)
警 長 偷的?還是買的?這年頭,這玩意多了去了。
趙全彪 (氣急敗壞地)王八蛋。
警 長 你敢罵我?來人——
警 察 (對趙全彪)還不快走,真等著把你當共產黨抓了呀。
趙全彪 (氣急敗壞的)行,你們等著。(跑下)
警 長 弟兄們,誰要問起共產黨的事,都說沒看見。聽見了嗎?
警 察 (大聲的)聽見了。
警 長 撤![警長和警察下。多松年上,繼續貼標語。躲在一邊的趙全彪悄悄來到多松年身后
趙全彪 哈哈這回看你往哪兒跑。快來人哪,抓共產黨呀。
多松年 (將手里剩下的廣告塞到趙全彪手里)拿去吧!
趙全彪 (扔在地上)抓共產黨,抓共產黨。[警長和警察跑上
警 長 又是你。[行人紛紛撿起傳單
行 人 (念標語)反對善后會議!打倒軍閥!
趙全彪 都給我放下,這是共產黨的傳單。
警 長 共產黨的傳單?誰撒的?
多松年 (指著趙全彪)他,是他撒的。大家可都看見了,對不對?
行 人 對!
警 長 人贓俱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警 察 這回可是真憑實據。
警 長 帶走![兩個警察帶著罵罵咧咧的趙全彪下[多松年、康根成和云澤回到蒙藏學校,鄧中夏已經等在了這里
多松年 鄧先生,您怎么來了?
鄧中夏 你們戲弄趙全彪的事,我聽說了,估計他們很快會搞清楚的。
康根成 一只癩皮狗,還怕他不成。
鄧中夏 趙全彪不會善罷甘休的,估計很快就會來抓人。剩下的標語、傳單,還有進步書籍都藏好了嗎?
多松年 都藏好了。
鄧中夏 (四下端詳后,指著天上)藏到天篷里了吧?
康根成 您是怎么知道的?
鄧中夏 那張紙一看就是新糊上去的。
多松年 啊,這您都能發現。
鄧中夏 往往是蛛絲馬跡暴露了大問題。
多松年 (取出了文件)要不燒掉吧?
鄧中夏 不行,天快黑了,火光會引起懷疑的。院子里還有沒有人不常去的地方?
多松年 后院有個廢棄的地窖,聽說是軍閥殺人的地方,沒人敢去。
鄧中夏 我們去看看。[沉重的敲門聲
云 澤 (對多和康)你們帶鄧先生到后院,我來應付他們。[云澤沉著冷靜地打開門,趙全彪帶著一隊軍警和特務氣勢洶洶地破門而入
趙全彪 多松年和康根成呢?
云 澤 不在。
趙全彪 別跟我耍花招。給我搜。
云 澤 等等,人不在,你要搜什么呀?
趙全彪 (陰險的)他們是共產黨,我來搜證據。(推開云澤)讓開。給我搜![軍警和特務到處搜查,一無所獲
特 務 報告,什么都沒有發現。
趙全彪 臭韃子,隱藏得挺好呀。哼,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撤![趙全彪帶著軍警和特務們沮喪地離去[鄧中夏、云澤、康根成走了出來
鄧中夏 好了,我走了,你們千萬注意安全。
云 澤 等等鄧先生。有件事,我要向您認錯。
鄧中夏 認什么錯呀?
云 澤 今天登記時,有人問我是不是國民黨員,我說自己是共產黨員,我太沖動了。
鄧中夏 雖然是有些沖動,但這里面還有一種迫切地想加入共產黨的心情吧?
云 澤 我們入團都一年多了,都想早點加入共產黨。
康根成 是啊,什么時候能讓我們入黨呀。
鄧中夏 現在綏遠警察局和京師警察廳正在追查你們,千方百計地想證明你們是共產黨,要拿你們的人頭換取他們的骯臟交易。你們這個時候加入共產黨,有著很大的危險性,你們想過沒有?
眾 人 我們不怕。
鄧中夏 好,同學們,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你們。你們的美好愿望即將變成現實,你們將成為蒙古族的第一批中國共產黨黨員。
幕間五
[蒙藏學校的宿舍里,云澤在燈下看著剛剛創刊的《中國新青年》雜志,鄧中夏走了進來
鄧中夏 云澤,看什么呢,這樣專心?
云 澤 上海新創刊的《中國新青年》,剛搶來的。
鄧中夏 搶來的?
云 澤 全校就這一本,大家都想看,只能看誰手快了。
鄧中夏 同學們為什么搶著看呢?
云 澤 里面有可以吸收的知識和力量。
鄧中夏 你想過沒有,內蒙古地方偏僻,消息閉塞,那里的農牧民是不是更需要知識和力量呢?
云 澤 是啊。
鄧中夏 我們要戰斗,就必須有自己的陣地。現在的中國,正在大轉型的時代。舊的道德土崩瓦解,新的風尚尚未形成。人們很容易無所適從,人心浮躁。內蒙古也一樣,如果能像《新青年》那樣,把民主和科學精神傳遞到草原,還愁農牧民不覺醒嗎?
云 澤 鄧先生,我懂了,您的意思是,我們也辦一份刊物,傳播真理,開發民智,進而改變整個內蒙古?
鄧中夏 是的,通過辦雜志,幫助農牧民們辨析、選擇出一種當代最先進的思想理論,作為改造農牧民和改造草原的指導思想,來探索出一條振興內蒙古的道路。
第七場
[蒙藏學校校園內[凌晨,云澤在棗樹下的石桌上寫著什么,身邊放著一張剛剛設計好的雜志封面大樣[奎壁睡眼惺忪地匆匆走了過來
奎 壁 云澤,對不起,我起晚了。[遠處傳來北京鐘樓的報時聲
云 澤 你聽,剛剛丑時,是你早起了一個時辰。
奎 壁 啊,那我再回去睡一會兒。
云 澤 起都起來了,還睡什么呀?咱們商量一下辦刊的事吧。[去內蒙古考察歸來的多松年躡手躡腳地從門外進來,突然站在云澤和奎壁身后
多松年 怎么,不等我回來就開干了?
奎 壁 你可嚇死我了?
云 澤 你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呀?
多松年 太早了,怕把你們吵醒。來,看看這是什么?
云 澤 (驚喜的)晉三元的槽子糕、萬勝永的醬牛肉,好久沒吃到家鄉的味道了。(邊吃邊說)你回來得正好。快給我們講講家鄉的情況吧?
多松年 我先是到了張家口,去了那邊的造紙廠、電燈公司、鐵路和學校,然后又翻過萬泉山來到察哈爾的農牧區,每天都要跑幾十里路……
云 澤 你回咱們土默川了嗎?
多松年 回了。
云 澤 家里怎么樣?
多松年 唉,還能咋樣,當兵的照樣收糧征馬、官府照舊清丈土地、日本人照樣搜刮荒銀……
云 澤 我家里咋樣?
[表演區二[寫意化地表現云亭抱著幼年的云曙碧,照顧年邁的祖父的場景。云根元在一旁唱起了“蒙古曲”
云根元 (唱蒙古曲)天光光,地光光,軍閥不倒民遭殃;天光光,地光光,王公不倒民悲傷;天光光,地光光,列強壓迫哭斷腸。
[表演區一[蒙藏校園內,云澤和多松年、奎壁商量籌辦《蒙古農民》的話題
云 澤 (從對家里的思念回過神來)你們說咱們這個刊物,叫個啥名字好呢?
奎 壁 叫《革命指南》怎么樣?
云 澤 咱們能擔得起這么重的責任嗎?叫個《戰斗號角》或者是《紅色旗幟》還差不多。
奎 壁 你這兩個名字放在哪兒都行,看不出是給內蒙古辦的。
多松年 奎壁說得有道理,咱們的讀者是農牧民,名字越簡單明了越好。我看就叫《蒙古農民》吧。
云 澤 嗯,我同意。
奎 壁 我也同意。
多松年 那就這么定了,就叫《蒙古農民》。
云 澤 (掏出一份文稿)這是我寫的發刊詞,你們看看。
多松年 (一面看,一面讀)蒙古農民的仇人——軍閥、帝國主義、王公。
奎 壁 繼續念呀。
云 澤 完了。
奎 壁 這就完了,這才是個標題嘛。
云 澤 這就是一篇文章。你覺得怎么樣?
奎 壁 不怎么樣,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短的文章呢。
多松年 你見過窮韃子辦刊物嗎?咱們做的不都是別人沒做過的嗎?我覺得挺好,農民一看就懂。
云 澤 我一直在想咱們刊物的特色是什么。松年,你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就是窮韃子辦給窮韃子看!
奎 壁 (說唱)從前是窮蠻子、富韃子,現在窮成一家子。蒙古蠻子一家人,親親熱熱好兄弟。
云 澤 奎壁,怎么唱起“蒙古曲兒”了?
奎 壁 咱們能不能設一個欄目就叫“蒙古曲兒”,用這些熟悉的曲調,把農牧民的苦難唱出來。
多松年 好啊。
云 澤 (說唱)曹才去段又來,街上死人無人埋。段又來曹又去,前后唱的是一臺戲。天光光地光光,軍閥不倒民遭殃。天光光地光光,列強不倒哭斷腸。盼星星盼月亮,盼來能人求解放,能人就是孫中山,能人就是共產黨。
三 人 盼星星盼月亮,盼來能人求解放,能人就是孫中山,能人就是共產黨。[寫意化地表現三人緊張地編輯文字、繪制插圖,印刷刊物的過程。投影顯示插圖繪畫的過程:一位滿面愁容的農民半跪著,肩上扛著4個包袱,分別寫著“軍閥、王公、租稅和外力”……[雜志印刷完畢,三人欣慰地站起身時已是凌晨,窗外朝霞正艷[北京西城的清晨,靜謐安詳,李大釗正要出門上班,迎面碰到了多松年、云澤和奎壁,他們把《蒙古農民》的創刊號送給李大釗
李大釗 這么早,還沒吃早飯吧?
多松年 沒有呢,剛印完就給您送來了。
李大釗 走,那咱們吃飯去,北京西城就是小吃多。[李大釗在小攤上買了三份早餐,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李大釗 (翻看雜志)“張才去,吳又來,街上死人無人埋!張又來,吳又去,前后唱的一臺戲!” “盼星星,盼月兒,盼人不如盼自己!” 嗯,寫得好,很有地方特色,把蒙漢人民要團結對敵的道理表達得非常生動。這個《蒙古曲》是誰寫的呀?
云 澤 是我們一起想的。
李大釗 很有地方特點,而且理論聯系實際,針對性很強,富有戰斗力,出乎我的意料。對了,北方區委決定以建立國民黨黨部的名義,在熱河、察哈爾、綏遠和包頭建立四個中國共產黨的工作委員會。組織上決定安排吉雅泰去綏遠,李裕智去包頭工作,請他們把《蒙古農民》帶回去,讓它喚醒蒙古民族的覺醒,將來讓勞動者,成為草原的主人!
幕間六
[表演區一[北京城西的街頭。因為“五卅慘案”的爆發,憤怒的學生正在游行,蒙藏學校的學生也在其中。一個報童高聲喊著穿場而過
報 童 賣報,賣報,工人領袖顧正紅遭槍殺身亡!
多松年 同學們。日本人在上海打死中國工人,你們說,咱們能不能坐視不理?眾 人 不能!
多松年 對,不能。[山東籍的警察悄悄地跑上,來到康根成身邊
警 察 兄弟,我剛聽到信兒,馬上有大批軍警過來抓人,你們快跑吧。
康根成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警 察 這次不是京師警察廳的人。是段祺瑞親自派的人,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多松年 大家聽到了嗎?執政府要鎮壓我們的正義行動,你們說,咱們會害怕嗎?
眾 人 不怕,不怕,不怕!(高呼口號)為死難同胞報仇!
警 察 瘋了瘋了,都瘋了?你們看著辦吧。我得走了,要不得跟你們一起掉腦袋。(跑下)
[表演區二[綏遠省歸綏市街頭[云澤和吉雅泰在街頭組織群眾游行,聲援五卅死難同胞[歸綏中學、綏遠五族學院、土默特高等小學校、歸綏工會、綏遠商會的如林的旗幟中,工人和學生舉著標語振臂高呼
云 澤 李大釗先生說:人生的目的,在發展自己的生命,可是也有為發展生命必須犧牲生命的時候。因為高尚的生活,常在壯烈的犧牲中。
吉雅泰 同胞們,上海的英國巡捕槍殺我中國學生,上海已經罷市、罷學,北京、天津、漢口各界已經行動起來,共抗強暴。
云 澤 凡我同胞莫不同起公憤,可不廢除不平等條約,就永無出頭之日。對于這樣的暴行,對于這樣的野獸,我們怎么辦?
吉雅泰 (領呼口號)懲辦兇手,收回租界!
眾 人 懲辦兇手,收回租界![突然竄出一隊軍警,揮舞警棍和步槍,吼叫著阻撓隊伍前進。云澤上前交涉云 澤 帝國主義殺我同胞,全國人民義憤填膺、同仇敵愾聲討列強暴行,你們為什么阻攔?
吉雅泰 你還是不是中國人,還有沒有良心?
軍 警 哈哈哈這年頭,外國人殺幾個中國人,有什么新鮮的?再說了,一個工人不好好干活,自己往人家的槍口上撞,活該找死!
云 澤 照你這么說,中國人的血就白流了嗎?
長 官 沒時間和你廢話,快滾。
吉雅泰 我們還就不滾了,你能把我們怎么辦?
長 官 哈哈好辦![長官舉起警棍朝云澤砸去,被云澤一把抓住胳膊,一拳砸在長官的臉上,重重地摔倒在地,現場頓時大亂
軍 警 (歇斯底里的)抓住他,抓亂黨分子呀。[云澤被幾個軍警抓住,無力掙脫,吉雅泰率領歸綏的學生一擁而上將他們團團圍住[現場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軍警不得不放了云澤,游行的隊伍又一次出發了
云 澤 (領呼口號)為上海死難同胞申冤報仇!
吉雅泰 (領呼口號)懲辦兇手,收回租界!
眾 人 打倒列強,救我中華![云澤咬破手指,用帶血的指頭寫下“救國”兩個大字。全場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救國”“救國”口號聲
第八場
[蒙藏學校校園中[學生們在棗樹下圍成一團,議論紛紛[云澤背著一個大包走進來
奎 壁 云澤,你回來了?[多松年、康根成等同學圍上來
多松年 快說說,歸綏那邊怎么樣?
云 澤 為了聲援五卅運動,這一個月,我和吉雅泰連續組織了幾次工人和學生的游行,整個歸綏城都沸騰起來了。(把包打開)你們看,這些錢都是我給死難烈士家屬募捐來的……
多松年 這么多,云澤,真行啊你!
云 澤 (詫異地)今天不是禮拜天呀,你們怎么沒去上課呀?
多松年 還上課呢?告訴你吧。章武校長被撤職了!
云 澤 怎么回事?
奎 壁 你走后,那個趙全彪又來了。他本以為咱們都被餓跑了,結果發現章校長和咱們一條心,就到段祺瑞那里告了章校長一狀。
[表演區二[章武和貢桑諾爾布在談論蒙藏學校是否有共產黨以及有關信仰的話題
貢 王 章武兄,如果再這么鬧下去,真的查出共產黨,蒙藏學校就只好關門了。微言大義,還用我細說嗎?
章 武 王爺,學校有沒有共產黨我不知道。但我認為,君子和而不同,對于信仰的追求應該是自由的,這是上帝賜予每個人的權利,應當允許人各有志。
貢 王 你的話固然沒錯,但前幾天日本人威脅我說,如果不和他們合作,北洋政府就不會讓我當蒙藏院總裁,蒙藏學校也就不復存在。
章 武 日本人提出什么條件了?
貢 王 他們要我交出藏在蒙藏學校的共產黨!
[表演區一[云澤和康根成談論官費等話題
云 澤 王八蛋。那你們就這么算了嗎?
康根成 我們來到蒙藏院,找貢王說理,要求挽留章校長,并恢復官費。
云 澤 結果怎么樣?
康根成 看得出貢王夾在中間也無能為力,他只是說一定向段祺瑞反映我們的意見。
多松年 貢王畢竟不敢和段祺瑞對著干,我們剛一回到學校,新來的校長就到任了。這個家伙叫王維翰,一進校門就貼布告,禁止這禁止那,還說誰搗亂就開除誰,一下子把我們惹火了。
康根成 我們沖進他的辦公室,把他的東西都扔了出去。你猜他怎么著?一句話沒說,就灰溜溜地跑了。
云 澤 強權和威力,終究是戰勝不了真理的。你們干得好,痛快![急促的敲門聲
云 澤 (趴在門縫上一看)不好,是趙全彪。
多松年 狗仗人勢的東西。(鎮定地)云澤,開門。[云澤沉著地打開了大門[趙全彪帶著北洋政府新委派的校長金永昌走了進來,這是一個當過警察局長,尖嘴猴腮的笑面虎
趙全彪 喲,這不是看門的小韃子嗎?還看大門哪?哈哈,你這眼睛倒是往上瞧瞧呀,要不到哪兒都是看大門兒的命。
云 澤 (氣憤地揪住趙全彪的脖子)你說什么?
多松年 云澤,放開他。
趙全彪 哼!怎么著?孫中山死了,馮玉祥跑了,如今這北京城可是段執政的天下,今兒就是段執政派我來的,擋著我就是對抗政府!
云 澤 就不讓你進,怎么著?
趙全彪 來人![四位荷槍實彈的軍警擁起來端起槍,瞄準云澤和眾學生
多松年 (對趙全彪)他年齡小,不懂事,您有什么話和我說。
趙全彪 告訴你們,新校長到任啦。(將金永昌請了進來)
金永昌 敝人姓金名永昌。
多松年 前些天來了一個校長,解決不了我們吃飯穿衣的問題,自己灰溜溜地走了。您一定是有辦法的,對吧?
金永昌 (氣勢洶洶地)這兩年你們很不安分,各處鬧事都有你們,顯然是被共產黨赤化了。執政大人說了,這樣的學生,還以官費供給,純屬養虎為患。
李裕智 (拿著簡章)我問你,政府說話算不算數?
金永昌 沒錯,招生簡章上是寫著食宿官費,可招生簡章上也寫著,學生要安分守己。你們安分守己了嗎?
云 澤 我們怎么不安分守己了?你看看這蒙藏學校,教室里見不到老師、宿舍里見不到電燈、食堂里見不到碗筷,還有個學校樣嗎?章武校長砸鍋賣鐵,把能賣的全賣了,可這些破磚爛瓦還是喂不飽100多張吃飯的嘴。同學們有的寄人籬下、勤工儉學,有的到別的學校旁聽,還有的被迫失學,靠沿路乞討才回了家。可你們呢,不僅趕走了一心為了學生的章武校長,還要把瑯瑯書聲的教室變成關押學生的監獄。人類的文明史上,還從沒有過這樣的事吧?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金永昌 哈哈哈哈,你說完了嗎?我只問你一句話,要是安分守己,你們中間能出現共產黨嗎?好端端的一個蒙藏學校被你們搞得是烏煙瘴氣。
云 澤 你說話要負責任,你有證據嗎?
金永昌 貼標語、撒傳單,有你們吧?煽風點火、宣傳赤化,也有你們吧?蠱惑民心,企圖推翻政府,還有你們吧?難道這不是證據嗎?來人,給我搜![眾警察搜查學校,但一無所獲。一個警察趴在金永昌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告訴他并沒有搜到任何東西
金永昌 (套大家的話)警察已經找到了共產黨在蒙藏學校活動的證據。誰是共產黨就站出來吧,只要清除了共產黨,學校馬上就恢復官費。不然的話,蒙藏學校就得陪著這幾個害群之馬一塊兒完蛋。[眾人沉默不語
金永昌 怎么?共產黨不是不怕犧牲嗎?誰是共產黨就站出來,怎么就不能為全體同學的學業,犧牲一下個人呢?大家都看到了吧,沒有一個共產黨肯為大家的利益站出來,你們還相信共產黨的這個主義、那個主義嗎?
云 澤 北京的好多學校都有共產黨,可他們偏偏要到蒙藏學校來抓,這是在欺負我們蒙古族。
眾 人 不能欺負蒙古族,不能欺負蒙古族!
金永昌 這就是你不對了。我可沒有和蒙古族過不去,我只是在抓共產黨。這樣,你為了大家的利益,揭發誰是共產黨。只要你說了,馬上讓你們好吃好喝。
云 澤 你少來這套。蒙藏學校沒有共產黨。
金永昌 沒有?那標語是誰貼的?傳單是誰發的?沖擊執政府又誰干的?
云 澤 北洋政府倒行逆施,對內欺壓百姓,對外勾結列強,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顧,我們呼喚正義,喚醒民眾有什么不對?如果說反對北洋政府、反對帝國主義就是共產黨的話,那我就是共產黨。
李裕智 說得好,我也是共產黨!
奎 壁 我也算一個!
眾 人 (振臂高呼)我也算一個!我也算一個!我也是!我也是!我們都是共產黨!我們都是共產黨!
趙全彪 反了,反了。金校長,這就是那個帶頭鬧事的李裕智。
金永昌 你就是李裕智呀?
李裕智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金永昌 你被開除了,交巡警局法辦![四個警察扭住了李裕智
云 澤 你們憑什么抓人?
金永昌 目無法紀,聚眾鬧事,本人就任校長,就是來殺這種歪風邪氣的。從今天開始,你們都給我乖乖地待在學校里面,不準參加社會活動、不準罷課游行、不準集會鬧事……否則,下場也和李裕智一樣!
云 澤 你這是要把學校變成監獄嗎?仲甫先生說得好,出了研究室就入監獄,出了監獄就入研究室,這是人生最高尚、最優美的生活。如果你真要把學校變成監獄,那不用等以后,現在就來抓我們吧。[眾人響應,吵吵嚷嚷
眾 人 堅決要求恢復官費。金永昌滾出蒙藏學校。請章武校長回來主持校務![金永昌掏出手槍,兩聲槍響過后,現場安靜了下來
金永昌 喊呀,繼續喊呀。我金某人是當過警察局長的人,你們這樣的,我見得多了。別說抓你們幾個臭韃子,就是把你們全都殺了,我的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云 澤 同學們聽到了嗎?金永昌算個什么東西?他就是一個兵痞、特務,是軍閥的走狗,這樣的人配做我們的校長嗎?
眾 人 不配,不配!
金永昌 來人,把這幾個鬧事的臭韃子,給我抓起來![眾人圍了上來,做好與金永昌斗爭的準備
眾 人 (高呼口號)堅決要求恢復官費!恢復章武校長職務!金永昌滾出校園去!金永昌,快滾蛋;快滾蛋,金永昌![在同學們的驅趕下,金永昌灰溜溜地走了[同學們發出了勝利的歡笑
幕間七
[北京蒙藏學校門前,貢桑諾爾布和章武在交談,此時的蒙藏學校因學生驅趕校長,幾乎處于癱瘓狀態之中,貢桑諾爾布有意讓章武再回學校主持校務
貢 王 博士老弟,再回蒙藏學校怎么樣?
章 武 王爺,如果換個比我強的人,我章某毫無怨言,可金永昌是個什么貨色,您不是不知道,如今再讓我步他的后塵,給他擦屁股,您覺得可能嗎?
貢 王 你應該知道,換你下來,乃因為你支持赤化,并非我意,實屬無奈。
章 武 欲加之罪。
貢 王 現在局面已然如此,既然上面不再計較,你又何必在意這些呢?
章 武 哼,心灰意冷,覆水難收!
貢 王 難道就為這點事,你就恩斷義絕嗎?
章 武 王爺,我多想在這校園里,多擺上幾張干凈的課桌,讓學生們安安靜靜地享受知識的樂趣。可我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用祈求的眼神,在尋求別人幫助。這些年,我如浮萍一般四處漂泊,本想找一棵大樹寄托此生。不想這棵樹的內心已枯萎不堪,行將倒塌。這個國家到底是怎么了?我雖為一介書生,卻心比天高,恕難從命!
貢 王 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你是被撤職的,難道你連名節都不在乎了嗎?
章 武 我也是立志要為國家獻身的,自恃清高,如今被一葉障目,既然玉心已碎,又何必在乎瓦全呢?
貢 王 糊涂!自古勝者為王敗者寇,你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本是局外之人,好不容易從窮困潦倒走到現在。如今也算是人中呂布了,為什么要自毀前程,對自己如此苛刻呢?
章 武 不,人活在世上,就要活得坦蕩,活得問心無愧。若為一己私利而冒天下之大不韙,行不端之舉,做歹毒之事,如此雖得一時榮耀,片刻歡愉,卻同行尸走肉一般,雖生猶死。
貢 王 難道沒有絲毫商量?
章 武 我意已決,王爺不要勉強。這些年,你我相依相隨,也算知音。如果您真顧及往日情分,就答應我一件事。
貢 王 什么事?
章 武 給蒙藏學校的孩子們一條生路。如果不出我所料,您所有關于內蒙古振興的心愿,都將由他們來實現![寫意化地表現蒙藏學校新校長到任,恢復了官費,同學們換上了新校服,開始重新走進課堂的場景
第九場
[1925年深秋的北京,危機四伏,處處透著緊張氣氛,街頭布滿了北洋政府派出的軍警、暗探和特務,蒙藏學校附近胡同里的百姓們小心翼翼地生活著,山東籍的警察慵懶地走來走去[表演區一[蒙藏學校內[同學們有的在學習,有的在自給自足地勞動,云澤、奎壁和多松年在印制《蒙古農民》
云 澤 奎壁,加快點速度。
奎 壁 別催了,你看看我這一頭的汗。
多松年 真沒想到咱們的《蒙古農民》這么受歡迎。這才第三期,印數就翻了三四倍還多呢。
云 澤 咱們就這么辦下去,翻十倍都有可能。
奎 壁 可別,那不得我把累死呀。
多松年 哈哈等革命成功后,咱們建個印刷廠,讓你當當廠長。
奎 壁 我才不當廠長呢,我是蒙古族,我要騎馬挎槍打天下。[奎壁揮動油印棒瀟灑地做了一個策馬揚鞭的動作,油墨灑了云澤和多松年一身,三人哈哈大笑[學校大門被敲響
云 澤 會不會是張金彪又來了?
多松年 你們收拾一下,我去看看。[云澤和奎壁將東西收好,裝出一副讀書的樣子。多松年去開門,李大釗和鄧中夏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
多松年 守常先生,鄧先生。你們怎么——[鄧中夏做了一個動作,示意多松年小聲
多松年 先生,我聽說,當局擬定了一份即將逮捕的名單,第二個就是您的名字。
李大釗 這不奇怪。國共兩黨反對大總統曹錕賄選,批判北洋政府的言論和行動,早就被他們所記恨。他們把北京的民眾游行、鐵路工人的罷工都算在了我們的頭上。大肆搜捕革命黨人的行動就如箭在弦上了。
多松年 要不,您出去躲躲吧?北京太不安全了——
李大釗 (打斷了多)松年,有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見。
多松年 請您指示。
李大釗 孫中山去世后,國民黨分崩離析,右派元老上臺,“三大政策”變成一紙空文,國共合作將前功盡棄,而列強盤踞、各自為王的局面即將重演。北京又要陷入苦海中了,蒙藏學校恢復官費的希望更加渺茫。而你們,也前途堪憂啊。
多松年 他們為什么總和我們過不去呀?
李大釗 因為你們是火種,點燃了草原的烽火,所以才要消滅你們。
多松年 我們不怕,和他們繼續斗就是了。
李大釗 蒙古民族的解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越是危險的時候,越要保護好自己。組織上決定,送你和云澤、康根成幾位同學一起去蘇聯的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
多松年 去十月革命的故鄉,太好了,什么時候動身呢?
李大釗 過些天就走。
鄧中夏 你要有個思想準備,這一去可能就是幾年,對組織有什么要求嗎?
多松年 要求倒沒有,但有個事不知該不該問?
李大釗 我們都是同志,有什么話就說吧。
多松年 鄧先生,前些天,您說云澤、奎壁他們馬上就可以入黨了。這么久了沒動靜,是他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
鄧中夏 不是,他們很出色,幾次斗爭中都經受住了考驗,但守常先生考慮到安全,特意把這個莊嚴的時刻放在了他們出國之前。
[表演區二[蒙藏學校的棗樹下[云澤剛從歸綏領導群眾運動回來,與奎壁交談著家鄉的情況
云 澤 (拿出一個小包遞給奎壁)給你的。
奎 壁 (驚喜地)土默特的紅糖月餅。哪來的?
云 澤 吉雅泰帶給我的。知道你好這口,特意給你留的。
奎 壁 (邊吃邊說)嗯,好香的胡麻油啊,一吃到這熟悉的味道,就想起咱們土默川了——
[表演區三[綏遠省土默特旗[田六萬帶著地契來到云亭家中
田六萬 老云,老云。
云根元 田六萬,我們家就剩這幾間茅草屋了。你看看屋里有啥想要的,拿去吧。
田六萬 不,不。(掏出一本《蒙古農民》)你看這是什么?
云根元 (警惕地)《蒙古農民》!你想干什么,要把我們云家斬盡殺絕呀。
云 亭 大爺,求求您放過我們吧。
田六萬 老云,云亭,你們誤會啦。我是來道歉的。
云根元 道歉?為甚道歉?
田六萬 那塊地被日本人搶走了。
云根元 田六萬,別怪我說話難聽,你這是自作自受呀。
田六萬 誰說不是呢。看了這本書,我知道這到底是咋回事。[投影顯示一幅漫畫,一位瘦小的農民被一個挺著大肚子、穿著制服、帶著軍刀的軍閥踩在身上,他的鐮刀支持不住,無力站起來,哭喪著臉舉起左手呼救。
云根元 田六萬,你總算是明白了,這事兒不提了。
田六萬 你真能原諒我嗎?
云根元 鄉里鄉親的,能有啥深仇大恨呀。唉,這塊地就算你不跟我搶,遲早也是日本人的。
田六萬 老云——[兩位老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云亭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年幼的云曙碧發出一聲響亮的哭聲,或者笑聲
[表演區二[云澤和奎壁在交談
奎 壁 好久沒聽你說家里的事了,你爺爺和云亭他們都好嗎?
云 澤 還不是那樣。對了,你記得田六萬嗎?
奎 壁 就是搶你家地的那個地主?
云 澤 嗯,他死了。
奎 壁 怎么死的?
云 澤 上吊。
奎 壁 自殺?為什么呀?
云 澤 他其實也不算是什么地主,只不過比一般人能吃苦,會算計,日子過得稍好一點罷了。買我家的那塊地,花光了他全部的積蓄,本指望能養老送終。沒想到,不久前,清丈局說原來丈得不準,要重新丈地,發放地照。換照又得交錢,而且貴得出奇。田六萬沒錢換地照,地就被日本人搶走了。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
奎 壁 算計來算計去,還是沒算計過小鬼子。
云 澤 仔細想想,他也是受害者。奎壁,咱們來北京有一年多了吧。
奎 壁 快兩年了。
云 澤 這700多天,每次想到我爺爺起早貪黑地干活,云曙碧那么小也得跟著云亭下地勞動,心里就不是個味兒。聽吉雅泰說,我爺爺竟然希望能早點死。
奎 壁 為什么呀?
云 澤 土默川的地快被日本人搶完了,他擔心自己死晚了,連個埋棺材的地方都沒有。要不是為了革命,我真想回去幫幫他們。
奎 壁 土默川誰家沒有一本血淚賬呢。就算咱們都回去種地放羊,家里又能有多大變化呢?
云 澤 剛到北京時,看到榮大哥起五更睡半夜,每天東跑西奔,有些不理解他為什么要那么拼命。還有守常先生、鄧中夏先生,他們要過安穩日子不是很容易嗎?可卻寧愿吃苦受累。現在我總算懂了,共產黨不只管自家的事,而是要幫助全天下的窮人翻身。
奎 壁 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什么?中國的脊梁。雖然眼下還是一個黑暗的時期,但我依然相信,只要有他們在,最后的勝利一定屬于我們。這兩年在蒙藏學校,我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他們,知道自己該走什么路了。
云 澤 我也是。咱們都是黃河的兒子,既然已經選定了目標,就應該勇敢地站出來,奔流到海,百折不回。這是我們這些覺醒者,在當下的責任和擔當。
奎 壁 云澤,你說得真好。要再晚回來幾天,就見不到我了。
云 澤 你要去哪兒?
奎 壁 烏蘭巴托,到黨務學院學習,前幾天,守常先生告訴我的。
云 澤 多好的事兒呀,你咋還悶悶不樂呢?
奎 壁 畢竟是異國他鄉,云澤,我舍不得離開你們。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
云 澤 你去學習,不就是為了學成回來革命嗎?相信我,紅色的中國一定會出現,我們的理想也一定會實現,咱們也一定會再見的!
奎 壁 對了,有榮大哥的消息嗎?
云 澤 聽說他黃埔軍校畢業后加入了黃埔學生軍,當上了排長,還參加了平定廣東軍閥叛亂的戰斗,因為作戰勇猛,現在已經是連長了。
奎 壁 榮大哥真厲害,我也想像他一樣,早日上戰場殺敵。
云 澤 就你這身板,還是再長長吧。[李大釗和鄧中夏走了過來[多松年招呼云澤和奎壁過去
多松年 云澤、奎壁。
云 奎 守常先生,鄧先生。
多松年 (對云澤)云澤,去把康根成他們都叫來![同學們紛紛圍攏在李大釗身邊
李大釗 云澤,你和吉雅泰的這把火放得好啊。
云 澤 我們,放火?
鄧中夏 先生說的是歸綏聲援“五卅運動”的大游行,云澤,你們可出大名了。
云 澤 那沒什么。
李大釗 你可別小看這次行動,這可是我們黨在內蒙古第一次直接領導反帝愛國運動,意義非凡啊。
云 澤 第一次?
李大釗 是的。這把火一放,內蒙古的革命烈火就燒起來了。它就像一束火把,點燃了千里草原上空的萬朵紅霞,讓黑暗的夜空出現了光明,引導著多少斗士勇敢地走向了戰場。你說,這把火放得好不好呀?[眾人會意地笑了
李大釗 如果我請你在這把火上再添一把柴,怎么樣?
云 澤 (興奮的)您就下命令吧。
李大釗 經過大家的共同努力,內蒙古出現了一批新的革命力量。既有你們這樣的共產黨員,也有革命的青年知識分子,還包括一些上層的進步人士,內蒙古人民反抗壓迫的意識和革命斗爭的覺悟不斷高漲,所以,中國共產黨剛剛做出了一項《蒙古問題議決案》,決定把這些力量都團結起來,成立自己的革命黨組織,領導蒙古民族的解放運動,廢除舊制度,建立新政權,實現蒙古民族的徹底解放。
鄧中夏 這個黨的領導機構即將在張家口成立,守常先生派你作為北京蒙古族學生的代表參加成立大會,李裕智和吉雅泰是綏遠省的代表,也會參加成立大會。
云 澤 太好了,我又能見到他們了。兩位先生,請問這一次我們的具體任務是什么呢?
李大釗 我們黨解決民族問題的基本主張是平等自治。你們在會上要發揮好共產黨員的骨干作用,宣傳好黨的政策。云澤,能做到嗎?
云 澤 做是能做到,可我還不是共產黨員呢……
鄧中夏 下面,就請李大釗同志宣布一項決定。
李大釗 云澤、奎壁,還有康根成同志,經過黨組織的考察,你們在思想上和行動上都已成熟,從今天起,你們就是中國共產黨黨員了。[云澤、奎壁等人高興地跳了起來,鄧中夏、多松年等人向他們表示熱情的祝賀
李大釗 (對大家)同志們,我還要代表北方區委宣布,中共蒙藏學校支部現在成立。這是我們黨的第一個蒙古族黨員支部,也是第一個少數民族黨員支部。今天你們在北京西城的土地上奮起揚鞭,將來會像駿馬一樣,奔馳在北國草原的狂風暴雨之中。
云 澤 守常先生,您說過,試看將來的環球,必是赤旗的世界。那么今天我的心得是,中國只有走社會主義道路,才能夠實現中華民族之振興。我們一定會成為像您一樣的共產主義戰士,為蒙古民族的解放,為全中國勞苦大眾的幸福而奮斗終生。[李大釗點點頭,隨即和鄧中夏、多松年、云澤、奎壁等面對鮮紅的中國共產黨黨旗舉起右拳
李大釗 我宣誓——
鄧中夏 我宣誓——
多松年 我宣誓——
云 澤 我宣誓——
奎 壁 我宣誓——
康根成 我宣誓——
眾 人 (舉起右拳)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黨!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黨——
云 澤 守常先生,就要離開蒙藏學校了,我們還會再見嗎?
李大釗 會的。黨期待著你們,祖國期待著你們,內蒙古期待著你們,蒙古民族期待著你們……
云 澤 (朗讀自己寫的一首詩歌)胸懷救國志,肩負民族托。鯤鵬徙北海,取火向赤俄。遠渡尋真理,歸來報國家。愿灑長虹血,赤遍我中華。
李大釗 相期吾少年,匡時宜努力;男兒尚雄飛,機失不可得。云澤同志,你看,屬于我們的時代已經到來了——[舞臺上,滿天的棗花兒洋洋灑灑地從天而降[馬頭琴演奏的《國際歌》樂曲聲響起,眾人跟著旋律憧憬著革命勝利的未來
尾 聲
[急促的馬頭琴聲、英雄的長調聲、戰馬的嘶鳴聲、群眾的怒吼聲此起彼伏[結合謝幕,寫意化地表現榮耀先、李裕智、多松年、吉雅泰、奎壁等人奔赴北伐戰場、黃埔軍校、蘇聯、烏蘭巴托和內蒙古等地學習以及領導革命運動、奪取革命勝利、實現民族區域自治的壯麗場景[云澤行進在隊伍中,向祖國、向草原、向家人揮手告別。云根元和云亭向云澤告別[主題音樂中,紗幕落下,投影出字幕
字 幕 1923—1925年,國立北京蒙藏學校是北京共產主義運動最為活躍的根據地之一,也是最早培養少數民族革命干部的搖籃。在李大釗、鄧中夏、趙世炎等共產主義運動先驅的培養下,在這里學習并走上革命道路的蒙古族青年有:榮耀先、多松年、云澤(烏蘭夫)、李裕智、吉雅泰、奎壁、佛鼎、朱實夫、特木爾巴根、趙誠 、賈力更、勇夫、榮照、高布澤博、孟純、云潤、云繼先、烏文獻(烏勒吉敖喜爾)……他們為我國第一個少數民族自治區內蒙古自治區的成立,奠定了堅實有力的基礎。[投影中,影影綽綽地顯示22年后,烏蘭夫(云澤)當選內蒙古自治政府主席時的身影
烏蘭夫 內蒙古自治政府的成立,是蒙古民族真正走向統一、走向解放、走向民主自治的標志。從此,蒙漢人民將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以百倍的努力與信心,實現全中國與全內蒙古人民的徹底解放!
劇 終
投 影 (1984年3月6日,烏蘭夫在北京蒙藏學校舊址視察的照片,在歷經滄桑的大棗樹前,伸手觸摸著粗大的樹干,深情地回憶起往昔的歲月)圖片說明為:共產主義在少數民族中的傳播,就是從這個學校開始的。——烏蘭夫
說明:
1.為了戲劇結構,在嚴格尊重史實的前提下,本劇對個別歷史事件在時間、地點上做了一些必要的調整和虛構。
2.為了演出效果,在嚴格尊重史實的前提下,本劇對相關歷史人物及事件做了一些必要的刪減、調整和合理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