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杖望晴雪 溪云幾萬重
——賞《京畿瑞雪圖》里的長安雪景

唐代詩人杜牧有一首詩《長安雪后》，描寫了當時長安的雪景:“秦陵漢苑參差雪，北闕南山次第春。車馬滿城原上去，豈知惆悵有閑人。”傳為唐代畫家李思訓的《京畿瑞雪圖》紈扇，則更加直觀、形象地描繪了長安的瑰麗雪景。紈扇，又稱團扇、宮扇，因形似圓月，且多用于宮中而得名。唐代將長安城周邊地區分為京縣（赤縣）和畿縣，京城所管轄的縣為赤縣，京城的旁邑為畿縣，統稱京畿。這幅畫所描繪的，乃是長安城及周邊地區。

《京畿瑞雪圖》紈扇，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無款識，右裱邊有明代著名鑒藏家項元汴之孫、明末清初書畫家項圣謨題識:“唐云麾將軍李思訓畫《京畿瑞雪圖》，宋宣和御府藏物也，定為神品第一。古胥山樵項圣謨獲于梅花和尚塔前，得秘玩焉，百金亦勿與易。”由此可見其藝術價值之高。李思訓，字健，成紀（今甘肅天水）人，為唐朝宗室。《舊唐書》記載其官至“云麾大將軍，是唐代杰出的書畫家，善畫山水、樓閣、佛道、花木、鳥獸。他的山水畫師承隋代展子虔的青綠山水畫風，題材上多表現幽居之所。其作品法度謹嚴、意境高超、筆力剛勁、色彩繁富，形成了意境雋永奇偉、用筆遒勁、風骨峻峭、色澤勻凈而典雅、具有裝飾味的工整富麗的金碧山水畫風格。

唐時的秋末冬初，長安城內秋風蕭瑟、秋雨連綿，而長安城南的終南山已是雪花飄飄。賈島《冬月長安雨中見終南雪》中寫道:“秋節新已盡，雨疏露山雪。西峰稍覺明，殘滴猶未絕。”進入嚴冬，長安更是多寒冷天，常常下雪。白居易在《賣炭翁》中寫道：“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張孜更有“長安大雪天，鳥雀難相覓”的詩句。即使到了早春，有時也會漫天飛雪、銀裝素裹。白居易有《春雪》詩曰：“月晦寒食天，天陰夜飛雪。連宵復竟日，浩浩殊未歇。大似落鵝毛，密如飄玉屑。寒銷春茫蒼，氣變風凜冽。上林草盡沒，曲江水復結。紅干杏花死，綠凍楊枝折。”而長安城南的終南山雪景更是奇麗秀美，當長安城內已是春雨綿綿時，終南山卻依然是雪裹山嶺、云纏腰帶、晚霞染杪、寒氣凜冽，成為當時的一大景致。

唐玄宗開元年間，有一年的科舉考題就是“終南望余雪”，要求寫出一首六韻十二句的五言長律。參加考試的祖詠竟然只寫了四句:“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就匆匆交卷了。考官因其不符合考題要求讓他重寫，他卻自信滿滿地說:“這四句已經將意思表達得很完整、明白，沒有必要再重寫了。”雖然祖詠最終金榜無名，但是這首詩卻被后人譽為詠雪“最佳”之作，流傳千古。

正是由于長安的雪景壯美多姿、氣象萬千，才引得李思訓將這一景色呈現于紈扇之上。此幅《京畿瑞雪圖》，畫面主體為樓閣雪景，勾勒成山，用大青綠敷色，畫法古拙；其上崇山峻嶺，峰巒疊嶂，松柏挺拔，積雪皚皚，更增加了山的高峻、秀美；山腰間亭臺樓閣隨處可見，樹木蔥綠，點綴其間。正如王維詩句所云:“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前景山下有一條河流，畫亭廊舫榭、木質牌坊、雕梁畫棟，令人目不暇接；河岸上瓊樓玉宇，飛閣聳翠，錦檐繡甍，二層高臺之上樓閣殿宇，翹脊高啄。李乂有詩云:“水殿臨丹御，山樓繞翠微。”

《京畿瑞雪圖》唐·李思訓（傳） 絹本設色 42.7cm×45.2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此外，畫面上的建筑富麗堂皇，或是別院行宮，或是山中別墅，重檐歇山頂、十字脊頂、琉璃瓦、格子門等樣式齊全，令整體風格大氣穩重。屋檐上的覆雪潔白無瑕，宛若煙云飄浮，遠看又像一只只恣意飛舞的白鶴，帶有祥瑞之氣。朱灣《長安喜雪》詩云：“千門萬戶雪花浮，點點無聲落瓦溝。遍似玉塵消更積，半成冰片結還流。”圖中所繪人物眾多，有打傘步行者，有坐轎者，有乘船者，有騎馬者。他們或宴樂雅集，或品茗敘談，或旅游觀光，或走親訪友……如此，一幅生動有趣的長安雪景漸次鋪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