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新生活》：“無名”戲劇人生活生產真人秀敘事策略分析

王一真

一、《戲劇新生活》節目概述

2021年初，愛奇藝推出了首檔以“無名”戲劇人的真實生活、真實生產為內容的真人秀節目——《戲劇新生活》。黃磊、賴聲川和何炅等人組成“戲劇委員會”，在戲劇之鄉烏鎮召集了丁一滕、劉曉曄、吳昊宸以及劉添琪等八位活躍于國內劇場一線的“無名”戲劇人作為嘉賓，開展為期兩個月的集體生活及戲劇創作活動。在此期間，戲劇人們需要自己創作出戲劇作品，并通過賺取票房的方式來維持自己的日常生計。節目不僅以真人秀的方式展現人物真實一面，向觀眾揭示戲劇人的生活狀態，而且還通過鏡頭將戲劇作品呈現在屏幕上，打破了戲劇的現場性，讓更多觀眾不必親臨現場也能欣賞到優秀的戲劇作品，進而實現普及戲劇藝術的效果。

二、以“無名”戲劇人為敘事主體

國內的真人秀節目大多邀請明星作為出場嘉賓，以明星之間的互動作為看點吸引更多的觀眾觀看。基于明星的知名度，觀眾在觀看綜藝節目時很快能進入到綜藝氛圍中。以風靡全國的《乘風破浪的姐姐》為例，節目組邀請了寧靜、黃圣依和吳昕等30位女性藝人作為嘉賓，可謂群星薈萃、陣容龐大。節目通過“姐姐”們之間的表演和競爭吸引了觀眾們的注意。節目的成功，絕大部分歸因于作為敘事主體的明星“姐姐”們。在此之前，國內的綜藝節目還沒有將真人秀與戲劇藝術結合起來的嘗試，活躍于綜藝節目的黃磊和戲劇大師賴聲川為了推廣戲劇藝術，選擇在愛奇藝這個觀眾流量巨大的視頻平臺上制作節目。但《戲劇新生活》卻反其道而行之，節目邀請的嘉賓并不都是大眾所熟悉的明星，而是八位來自國內戲劇圈內相對有名的戲劇人。

戲劇圈在國內屬于小眾圈子，戲劇藝術并不像音樂、電影和電視劇那樣容易被大眾所接觸，所以大部分觀眾平日里很少有機會接觸到戲劇，著名的戲劇人更是少之又少。但由于敘事主體的不同，其敘事的視角和敘事的立場也會有所不同。節目組邀請具有實力和代表性的戲劇人，在每位戲劇人初次登場的時候，用簡介的方式介紹他們的履歷。例如丁一滕，他是中央戲劇學院戲劇導演專業的博士，同時也是孟京輝導演的御用演員，并且還在歐洲跟隨戲劇大師尤金尼奧·巴爾巴學習實驗戲劇。他創作的優秀劇目獲得了國內外多個戲劇獎項，堪稱國內戲劇界新生代中的佼佼者。再如劉添琪，他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雞兔同籠》在烏鎮第七屆戲劇節青年競演單元中斬獲最佳戲劇獎，也是年輕一代最具實力的戲劇人。其他六位戲劇人也同樣擁有優秀的戲劇作品和豐富的舞臺經驗，在戲劇圈享有一定聲譽。所以這八位“無名”的戲劇人其實是戲劇圈最有力的發言人。戲劇人講戲劇的事，節目選擇他們作為敘事主體是最合適的。

即使最為合適的“無名”嘉賓陣容，也還不能讓觀眾對八位戲劇人即將展開的戲劇新生活產生足夠的期待感。于是節目組邀請了“有名”的明星來保證觀眾的關注度。通過節目能看出，《戲劇新生活》在刻意把控明星介入的力度。節目雖有黃磊、何炅和喬杉等大眾熟知的明星來助陣，但主要的敘事主體還是八位戲劇人，明星們則組成“戲劇委員會”，間接地參與到戲劇人們的活動中去。如此既保證了觀眾的流量，也減少了觀眾面對陌生戲劇人時產生觀看阻力。由戲劇人講述戲劇生活，無疑是更有說服力的。八位戲劇人都活躍于戲劇行業的第一線，通過認識這八位戲劇人，觀眾也能大致了解到國內戲劇行業的概況，并開始注意到戲劇圈，這也契合了這檔節目的立意。

《戲劇新生活》以“無名”戲劇人為真人秀的敘事主體是一種新的策略，觀眾的認識起點相對統一，戲劇人們的熒幕形象隨著節目敘事的展開逐步在觀眾的心中樹立起來。相比之下，其他全明星陣容真人秀的缺點在于明星的構成非常復雜，有電影明星、歌星乃至體育明星等，觀眾對于各路明星的了解程度不一，會因敘事視角不一致而發生分歧，嚴重的甚至會引發觀眾之間的惡性爭論，從而影響節目的播出效果。另外，明星陣容的敘事視角過于單一化，真人秀節目普遍邀請明星作為嘉賓，導致節目內容日益趨同，使此類節目的創作陷入僵化。不一樣的敘事主體呈現的內容有所不同，《戲劇新生活》尋找到新的敘事主體，避免了嘉賓陣容過于復雜和敘事視角單一化，提升了節目的觀看效果。

三、揭示戲劇生產過程的敘事模式

每一件藝術品都要經歷藝術構思到藝術創作再到藝術作品的生產或呈現過程，戲劇作品亦是如此。《戲劇新生活》的每一期內容都在講述戲劇人是如何完成一部戲劇作品的。節目運用了交叉敘事的模式，用鏡頭詳細地記錄了戲劇的藝術構思階段、藝術創作階段和藝術作品呈現階段。交叉敘事是電影中常用的敘事模式，也稱交叉蒙太奇，指同一時間，在不同空間發生兩個故事的交叉剪輯，引起懸念，造成驚險的戲劇效果。節目將戲劇作品從雛形階段到完成階段運用雙線敘事模式呈現，具備兩個特點：第一，讓觀眾清楚地了解到戲劇作品的生產過程，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心理期待；第二，發揮了真人秀節目的優勢，讓觀眾近距離感受到戲劇人在創作時的真誠態度并為之感動。其中，生活場景則穿插于戲劇生產的過程中，生產方面敘事線和生活方面敘事線相互穿插的敘事模式，展現了戲劇人們真實生活的全貌。如戲劇人吳彼等人在劇場正緊張地準備舞臺設備，另一邊吳昊宸等人在馬不停蹄地到處宣傳售票。穿插敘事營造了緊張的氛圍，觀眾則會更加期待他們的演出結果。

這里需要著重提到的是，戲劇作品的完整呈現是《戲劇新生活》最富開創性的嘗試。一方面，節目效仿英國國家劇院線上戲劇的經驗，大量運用鏡頭語言拍攝戲劇的演出現場，特寫、全景以及觀眾反應等鏡頭使觀眾通過屏幕得到了與現場觀眾不一樣的觀看體驗。另一方面，雙線敘事模式在戲劇呈現這一階段實現雙線合并，為整期節目起到歸納總結的作用。生活內容和戲劇創作內容在這一敘事模式下得到了充分的平衡。

許多競賽類和生活體驗類的綜藝節目都會設置目標讓嘉賓去實現，鏡頭則會跟隨著嘉賓，記錄他們逐步接近目標的過程。節目節奏緊湊，體現了娛樂性，但呈現出來的內容只是規則機制本身所反饋的，缺乏一定的深度。《戲劇新生活》通過雙線敘事的模式，巧妙地將生活和戲劇創作融合起來，在每一期節目的結尾，為觀眾留下的不只是一部完整的戲劇作品，還有戲劇人日夜為戲劇操勞的生活。這樣的敘事策略，豐富了節目的敘事內容，還讓節目的外延效果更加深遠。對于觀眾來說，隨著受眾群體日益提升的審美需求，節目不僅僅是娛樂消遣，節目的深度和廣度也是觀眾所需要的。

四、詮釋戲劇人生活的敘事主題

生活元素加戲劇元素的設置非常巧妙，節目組為了還原戲劇人的生活現實，給八位戲劇人立下貼近“現實”的規則，就是要用自己創造的作品來賺取資金，再用這些資金來維持日常生活和新作品的創作。在節目的開頭，黃磊就提出了一個話題讓戲劇人們討論：“賺錢還是不賺錢，這是一個問題。”戲劇人們就此問題開始了激烈的討論。討論的內容揭示了國內戲劇行業的普遍現象，大部分戲劇人在現實生活中其實并不富裕，甚至是窮困潦倒。有的戲劇人還是會想盡辦法堅持留在舞臺上，有的戲劇人則選擇放棄戲劇。八位戲劇人的生活在探尋這一問題的同時展開。

把戲劇人的戲劇生活作為節目呈現的重要內容，是受到了流行的“慢綜藝”的影響。綜藝《向往的生活》是“慢綜藝”的發起者。在“慢綜藝”節目中，營造了恬靜的生活環境，再配合慢節奏的敘事風格，能使觀眾在觀看節目的時候放松下來，讓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敘事主體的一舉一動中，回歸自然、沉浸田園便是《向往的生活》的主題。與以往以娛樂、競賽為主的節目不同，生活就是該類節目的敘事主題所要探討的對象。

節目講述的是戲劇人的生活，八位戲劇人聚居在充滿田園氣息的戲劇公社中，大家在公社里相互交流、同吃同住，舒適的環境讓觀眾也不自覺地代入進去。同時，八位戲劇人渾身是“戲”，經常在日常生活陷入枯燥之時，主動調動起愉快的氛圍。就像迎接吳昊宸加入公社的時候，戲劇人們集體演了一出戲，差點讓吳昊宸誤以為公社內的規矩是極端嚴苛的。觀眾發送的“笑得上不來氣”“太會玩了”等彈幕都表現出對戲劇人之間嬉戲打鬧的生活狀態是非常喜愛的，節目的主題便可以隨著戲劇人們生活的展開得以深入。

現實生活中的每一個人都會遇到理想與現實的問題，并為之苦惱。究竟是追尋理想，還是向現實妥協？觀眾們也非常關注這一類問題。《戲劇新生活》挖掘戲劇人身上的“真實”生活，幫助觀眾實現對這一話題的追問，以此引起觀眾的共鳴和思考。在節目中，戲劇人們使出渾身解數，想盡辦法節約開支，為觀眾展現了在街頭賣藝，到商店里拉贊助，還有與劇場方談判場租價格等生活場面。看到他們身陷落魄境地的身影和樂觀積極的態度，讓觀眾在捧腹大笑之余，又為之感動。在節目的尾聲，節目組拋出新的問題：“為什么要選擇做戲劇？”節目主題在這一問題下得到了深化。先前的“戲劇是賺錢還是不賺錢”的問題也變得不重要了。

五、結語

作為小眾藝術的戲劇不斷尋求新的出路，《戲劇新生活》為國內真人秀節目提供了新的可能。大膽探索真人秀節目的敘事新策略，讓節目整體上輕松自然又不失深度，在巧妙地打開觀眾視界的同時，也讓戲劇藝術有更多機會被觀眾所熟知，讓觀眾在接受戲劇的同時，也接受生活本身。該節目在敘事主體上選用“無名”戲劇人，避免節目內容因視角單一而導致僵化；敘事模式上采用雙線敘事，在生活內容與戲劇內容中找到了平衡點；敘事主題上不斷深化，尋找更多的生活方向。節目為業界提供了寶貴的真人秀制作經驗，也預示著真人秀與其他藝術形式相結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