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雷,馬忠法
(1.西安石油大學,陜西 西安,710000;2.復旦大學法學院,上海 200433)
縱觀人類文明發展史,尤其是“在各國的關系中,文明的進展可以認為是從武力到外交,從外交到法律的運動”(1)Louis Henkin, How Nations Behave: Law and Foreign Policy, 2nd Edition,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71, p.1.。以此鑒之,中國大國外交70余年的持續發展不啻為一場進展有序的法治文明進程。無論是20世紀50年代提出的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共存國際法的新中國大國外交,還是20世紀70年代融入國際社會的以《聯合國憲章》為合作國際法的新時期中國大國外交,以及本世紀以來日漸形成和豐富的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共進國際法的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都一以貫之地書寫著中國大國外交70余年的法治文明邏輯和法治文明實踐。當前,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世界性歷史進程和新時代中國全面和平發展的新的歷史方位,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僅意味著當下中國與世界各國共同和平發展的良性互動,也體現著新時代中國與人類法治文明進程的同頻共振。
20世紀50年代,隨著西方帝國主義殖民體系在世界各地的迅速瓦解和廣大亞非拉國家政治獨立及民族解放事業的蓬勃發展,在中國、印度和緬甸等三國的共同倡導下,就如何處理新興獨立國家之間的相互關系以及與傳統西方國家間的外交關系,提出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2)1949年4月30日毛澤東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發言人名義發表的聲明就已經具備了和平共處原則的雛形,而在《共同綱領》第56條、1950年《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第5條中體現得更加明確。1953年12月31日,周恩來在接見印度談判代表團時提出,中印兩國應當遵循“互相尊重領土主權、互不侵犯、互不干內政、平等互惠和和平共處的原則”處理兩國間的關系。1954年4月29日,中印兩國簽訂的《中印關于中國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間的通商和交通協定》序言中,雙方同意“基于(一)互相尊重領土主權;(二)互不侵犯;(三)互不干涉內政;(四)平等互惠;(五)和平共處的原則,締結本協定”。這是五項原則第一次在國際協定中完整的表述。1954年6月25日至6月29日,中國總理、外交部部長周恩來利用日內瓦會議休會期間,訪問印度和緬甸,與兩國領導人分別簽署《中印兩國總理聯合聲明》《中緬兩國總理聯合聲明》,都專門寫有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此時“平等互惠”改為“平等互利”。1955年4月19日,周恩來在亞非會議(萬隆會議)全體會議上的書面發言中,表達了不同社會制度國家可以和平共處的觀念,采用了“互相尊重主權與領土完整”的措辭來代替“互相尊重領土主權”。參閱牛軍.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史概論(1949—2000)[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86-88.。該原則甫一提出,便得到諸多新興獨立國家的一致認同和廣泛支持,即成為指導亞洲各國和世界其他國家間外交關系的基本準則,進而構成國際法基本原則。確切地說,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既是新中國用來作為與不同類型國家之間建立外交關系的指導原則和路線政策,也是我國為維護脆弱的國際和平環境與不同社會制度國家之間和平共存而提出的國際法新理念新主張新舉措。這是因為在共存關系體制(3)Wolfgang Friedmann, The Changing Structure of International Law, London: Stevens & Sons, 1964, p.37.的國家主義價值導向下,維護和保障國家之間的獨立與共存是共存國際法的根本訴求和基本特征。溯及以國家主權原則為基石的國際法產生,可以看到,“《威斯特伐里亞和約》簽定后所形成的主權原則,確定了每一個國家都享有處理內部事務和對外事務的最高權力。主權國家的這種不可剝奪、不可分割和不可轉讓的最高權力,像一個‘堅硬外殼’,具有某種‘不可透入’的屬性。它把一個個國家變成可以合法共存的體系,從而形成了一種秩序。”(4)李少軍. 干涉與干涉主義[A].周琪. 人權與外交:人權與外交國際研討會文集[C]. 北京:時事出版社,2002.308.換言之,共存國際法是調整傳統民族主權國家間有關領土主權、外交關系、戰爭法與和平條約之類問題的,是以國家間政治關系的共存領域為重心的(5)Joost Pauwelyn, Conflicts of Norms in Public International Law: How WTO Law Relates to other Rules of International Law,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3.p.17.。在此意義上,正如美國國際關系現實主義理論大師漢斯·摩根索指出,“這些‘共存’國際法的準則不管各個國家是否同意,對它們都有約束力。因為若沒有這類準則,就根本無法律秩序可言,或至少沒有調節多國體系的法律秩序?!?6)[美] 漢斯·摩根索.國際縱橫策論——爭強權、求和平[M].盧明華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5.352.
首先,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全面實現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與其他社會主義制度國家間的外交關系。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束和聯合國的建立,世界各國人民普遍期待的人類社會大團結和大繁榮不僅沒有如期而至,反而陷入了美蘇兩大陣營激烈對峙的冷戰時期。對剛剛成立的中央人民政府而言,在廢除舊中國與各國列強簽訂的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之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既沒有獲得國際社會的普遍承認,還被排除在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社會之外。為此,繼采取“另起爐灶”“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和“一邊倒”的外交方針之后(7)毛澤東.毛澤東選集(一卷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72-1473.,在互相尊重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等國際法基本原則上,與蘇聯簽署了《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8)齊鵬飛,楊鳳城.當代中國編年史(1949.10—2004.10)[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16-18.。該條約不僅在國際法意義上明確了我國與蘇聯的同盟互助權利義務關系,也奠定了我國作為社會主義陣營國家成員的主權獨立和地位平等的外交關系。例如,我國與波蘭、德意志民主共和國、阿爾巴尼亞、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等國家在雙邊國際條約的基礎上建立了全面的外交關系。從更廣泛的意義來說,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作為我國大國外交的指導準則,既是我國對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由西方國家集團主導的國際法體系的積極回應,又是我國為維護世界和平與地區安全而作出的國際法律秩序的創新和貢獻。
其次,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強力推動了我國與非社會主義制度國家間的外交關系。作為人類最崇高的奮斗目標和對人的道德人格的終極肯定(9)[英] 尼爾·弗格森.基辛格:理想主義者[M].陳毅平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8.241.,追求和平和實現和平已經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國際社會的普遍共識,也是中華傳統文明“以和邦國”“和而不同”“以和為貴”等和平思想的基因所在。而拋卻國家間意識形態之爭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更為我國與印度、緬甸等周邊國家和對我國始終保持友好交往的瑞典、丹麥、瑞士、芬蘭等歐洲國家的外交關系產生了重大推動作用。究其緣由,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之所以能逐漸被非社會主義制度國家和國際社會普遍認同,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該原則始終堅守主權國家在“法律面前平等的法治精髓”(10)Shirley V. Scott, International Law in World Politics: An Introduction, Lynne Rienner Publishers, 2004, p.13.,承認所有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都是國際社會大家庭中平等的一員,且完全尊重各國政府及其人民享有的選擇其政治制度、經濟制度和生活方式的權利和自由。
最后,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奠定了我國與美國的大國外交關系。大外交,尤其是大國之間的外交關系作為彼此之間和平交往的方式(11)Ivor Roberts (ed.), Satow’s Diplomatic Practice, 6th edi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3.,其合法性和規范性必須依賴于雙方都能接受各自外交政策及其可行性安排在國際協定或者國際條約上所容許的方法與目標。故此,隨著新中國重返聯合國以及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在聯合國體系被廣泛接受,這一日趨被國際社會和世界各國予以普遍“合法化”的共識,進一步明確了新中國與美國恢復邦交的談判基礎和基本框架,進而確立了中美之間的大國外交關系。特別是中美兩國于1972年2月28日簽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聯合公報》聲稱:“中美兩國的社會制度和對外政策有著本質區別。但是雙方同意,各國不論社會制度如何,都應根據尊重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不侵犯別國、不干涉別國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的原則來處理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國際爭端應在此基礎上予以解決,而不訴諸武力和武力威脅。美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準備在他們的相互關系中實行這些原則?!?12)王鐵崖.國際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5.44.至此,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作為國際法基本原則,不但補充和發展了《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也極大影響了有關國際組織及國際會議在其一系列國際法律文件中所宣布的原則,在國際法基本原則的發展中占有重要地位(13)王鐵崖.國際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5.43.。
質言之,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共存國際法的我國大國外交作為我國處理與不同社會制度國家之間關系的外交理念和政策實踐,不僅體現了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獨立的亞洲國家對新的國際關系的深切期待,也彰顯了我國對實現各主權國家權利、義務、責任相統一的國際法治精神的高度認同。正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發表60周年紀念大會上的講話強調,“60年來,歷經國際風云變幻的考驗,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作為一個開放包容的國際法原則,集中體現了主權、正義、民主、法治的價值觀?!?14)習近平.弘揚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建設合作共贏美好世界——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發表60周年紀念大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4-06-29(02).
自上世紀70年代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以來,在堅定維護以《聯合國憲章》為“憲章性規范”的國際法律規范體系和國際關系基本準則中,中國日漸加大了與聯合國體系和世界各國各地區的國際合作,全面參與了國際和地區事務中有關和平與安全、經濟與社會、人權與環境等領域重大問題的合作和解決。因為在一個包含安全與發展的國際體系中,隨著聯合國和其他政府間國際組織的建立和發展,孤立的國家和地區已不復存在,每一個國家和地區都不得不與其他國家和地區建立關系,乃至建立和深化包括外交關系在內的其他各方面的合作關系。所以,國際合作變得愈加重要,不可或缺。而《聯合國憲章》作為主權國家之間加強國際合作的國際法律基礎規范,自然是合作國際法形成和發展的必然訴求,也是國際社會實現最普遍的國家間和地區間合作關系的根本遵循和行動指南。這就是說,合作國際法是指在不消除國家自我利益及利益沖突的國際社會結構變遷中,只有國家之間形成利益共同體,才能實現國家自我利益的維度和目的。甚或說,合作國際法就是為了推動國家間的合作(15)Wolfgang Friedmann, The Changing Structure of International Law, London: Stevens & Sons, 1964, p.367.。這是因為基于主權國家間的共存國際法并不能使得各主權國家的經濟發展利益得到最優化和最大化。所以,隨著國際交往的日益擴大,各國必須在維持國家安全的基本前提下獲得更好的國家經濟利益發展和效益。為此,國際法的調整對象必須從傳統的國家間政治外交關系轉向非傳統的國家間經濟、社會關系,即以《聯合國憲章》和聯合國為代表的合作國際法(16)Ernst-Ulrich Petersmann, The GATT/ WTO Dispute Settlement:International Law, 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s and Dispute Settlement, Kluwer Law International, 1997.p.7.。誠如《聯合國憲章》四大宗旨之一所述,“促成國際合作,以解決國家間屬于經濟、社會、文化及人類福利性質之國際問題,且不分種族、性別、語言或宗教,增進并激勵對于全體人類之人權及基本自由之尊重”(17)聯合國憲章[EB/OL].[2021-04-20].http://www.un.org/zh/sections/un-charter/chapter-i/index.html.。因此,在全面融入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之后,以《聯合國憲章》為合作國際法的新時期中國大國外交對中國促進自身改革開放事業和擴大與世界各國各地區的國際合作便發揮了舉世矚目的歷史性作用。
其一,在維護世界和平與地區安全領域,中國始終發揮著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大國責任。追求和平和維護安全,自古以來就是中華文明的寶貴財富和精神內核。自恢復在聯合國體系的合法代表權之后,盡管囿于冷戰期間美蘇兩極陣營的激烈對峙,中國還是積極運用聯合國提供的多邊主義國際平臺,根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大力促進社會主義陣營國家和資本主義陣營國家之間的國際合作。1971年11月15日在首次出席聯合國大會第二十六屆會議全體會議上,中國根據《聯合國憲章》提出,只有通過發揮聯合國應有作用和發展各國友好合作,才能維護國際和平和地區安全(18)喬冠華.在聯合國大會第二十六屆會議全體會議上的發言[EB/OL].(2001-10-06)[2021-04-30].http://www.people.com.cn/GB/shizheng/252/6688/6714/20011016/582868.html.。這也是1974年4月10日中國在聯合國大會第六屆特別會議發言中闡述毛澤東提出的劃分“三個世界”理論的深意所在。即唯有遵循《聯合國憲章》,積極推動“第三世界”之間以及與“第二世界”的國際合作,才能實現包括“第一世界”在內的世界各國的和平與安全(19)鄧小平.在聯大第六屆特別會議上的發言[EB/OL].(2001-10-23)[2021-04-30].http://www.people.com.cn/GB/shizheng/252/6688/6715/20011023/588430.html.。在這個由不同地區構成的世界中,面對各國各地區的歷史遺留問題,中國更是發揮了舉足輕重的建設性作用。除了在朝鮮半島問題上始終堅定維護半島的和平與穩定以及推動半島完全無核化進程之外,在中東問題上,中國就伊朗核問題全面協議的有效性和權威性也發揮了不可或缺的大國作用,始終堅守《國際原子能機構規約》的國際法立場,一直主張在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框架內妥善解決伊朗核問題。顯然,作為聯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中國不但為維護世界和平與地區安全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更為進一步推動國際社會的經濟發展提供了穩定的外部環境和有利條件。
其二,在促進經濟發展和國際合作領域,中國始終承擔著推進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建設的大國義務。建立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是以中國為代表的大多數發展中國家解決自身經濟社會發展議題和增進國際合作的共同利益所在,也是有效解決南北國家之間貧富極化問題的根本途徑。正如恩格斯深刻指出,“每一個歷史時代的經濟本質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基礎”(20)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33.。面對全球化帶來的世界政治經濟一體化發展和復合相互依賴關系,只有大力弘揚《聯合國憲章》的國際法治精神,倡導建立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積極擴大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全方位各領域多層次的國際合作,尤其是推動南南合作,才能實現世界各國和國際社會的長期穩定和可持續發展。與此相應,在科學研判國際形勢和總結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經驗教訓基礎上,中國作出了實行改革開放的偉大戰略決策,實現了把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的偉大轉變,推動了中國全面融入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進而深層次的拓展和擴大了與世界各國各地區的合作。從“和平發展是世界主題”(21)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96.,到“要和平、促發展的對外政策宗旨”(22)江澤民.在中國共產黨成立八十周年大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47.,再到“建立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23)胡錦濤.努力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N].人民日報,2005-09-16(01).,在堅持和平發展的大國外交路線中,中國始終不渝地把自身的經濟社會發展與國際社會的共同發展聯系在一起,在充分利用國際合作帶來機遇發展自己的同時,又以自身的發展更好地維護國際合作、促進共同發展,從而實現中國與世界各國全方位合作的良性持續互動。
其三,在參與全球治理和氣候變化領域,中國始終踐行著為人類社會作出較大貢獻的使命擔當。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共謀全球生態文明建設,實現世界各國的可持續發展及人的全面發展,是國際社會共同的目標和事業,事關全人類社會的切身利益和長遠福祉。特別是面對越來越具有系統性、復雜性和綜合性的全球治理危機和挑戰,盡管囿于西方發達國家與眾多發展中國家不同的發展階段和發展能力,中國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始終為應對氣候變暖、溫室氣體排放、北極冰融、核材料無政府狀態、恐怖主義和重大傳染性疾病等全球性重大問題作出了應有貢獻。自加入《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和《京都議定書》以來,中國就把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與能源消耗指標統籌起來,并將其全面納入法治國家、法治政府與法治社會一體化建設之中,先后在大氣、水、土壤污染等自然生態環境領域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規。此外,中國按照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和《巴黎協定》等國際法律文件要求的國際法義務,不僅出臺了積極應對氣候變化挑戰的國內法規和政策,還加大力度支持了廣大發展中國家應對氣候變化的能力建設和合作項目,以繼續推進清潔能源、氣候適應性農業、低碳智慧型城市建設等領域的國際合作。
鑒言之,以《聯合國憲章》為合作國際法的新時期中國大國外交致力于實現中國與世界各國各地區的國際合作。在以合作促和平謀發展的歷史潮流中,中國通過改革開放的自身發展,把國際合作充分融入與世界各國各地區的共同發展中,不僅逐步實現了與聯合國體系的全面對接,也堅定維護了《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更是積極參與了國際事務的有效治理,特別是在全球治理領域,不但善意履行了自身的國際法義務,而且勇于承擔了自身的國際法責任,真真正正樹立了負責任大國的形象。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偉大構想和總體目標,也是共進國際法的終極目標使然,更是人類法治文明發展程度的至高標識。憶及以《威斯特伐利亞和約》體系為國際法基礎(24)Richard Lillich, Human Rights of Aliens in Contemporary International Law,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p.1.的國際法原則變遷史可以看到,從兩國間利益相互原則的國際法到國際共同體利益原則的國際法,從霸權國主導的國際法到以人類共同體為導向的國際法,從主權國家主體的國際法到主權國家為主的多元主體的國際法(25)云新雷,宋玲美. 人類命運共同體視角下新型國際關系與國際法基本原則[J].區域與全球發展,2019,(2).,直至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共進國際法,這些國際法原則的持續演進和不斷創新,始終承載著國際社會對實現人類法治文明的共同理想和不懈努力。可以說,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共進國際法的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及其所體現的法治文明是以“法律都具有利益性”(26)張文顯. 法理學[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54.的本質關系來看待人類共同利益,即以人類共同利益為訴求的法,也是以人類繁榮為其終極目標的法,其不僅是統治后冷戰時代的法,而且是統治國際關系的一般性的法(27)易顯河.共進國際法:實然描繪、應然定位以及一些核心原則[J]. 法治研究,2015,(3).。
一是堅持真實親誠的對非外交工作方針,打造中非命運共同體。檢視歷史,不難發現,相似的歷史境遇,共同的發展階段,使得中非人民在各自追求民族復興與國家發展的道路上相向而行、守望相助,終于走出了一條富有鮮明特色的合作共贏之路。60多年來,中國始終把對非關系視為心靈上的守望相助、命運上的榮辱與共。即使在自身經濟社會發展特別困苦的情況下,中國都全心全意地發展中非關系,為非洲國家的發展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和援助。據統計顯示,在上世紀70年代異常艱難時期,中國對非援助就達18億美元之多(28)Naomi Chazanet al., Politics and Society in Contemporary Africa, Lynne Rienner Publisher, 1992, p.410.。這種不附加任何政治條件的大國外交理念和政策實踐,既推動了非洲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也為中國重返聯合國贏得了廣泛的國際支持和合法性。因此,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13年首次訪問非洲三國時就自然而然地提出了打造“中非命運共同體”的外交理念。不言而喻,這一偉大理念恰是中非關系“真誠友好、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共同發展”的本質特征和歷史見證,凝結著中非關系半個多世紀的患難與共和共同發展,也昭彰著新形勢下中非關系進一步發展的力度和跨越(29)習近平.永遠做可靠朋友和真誠伙伴——在坦桑尼亞尼雷爾國際會議中心的演講[EB/OL].(2013-03-26)[2021-04-30].http://cpc.people.com.cn/n/2013/0326/c64094-20911841.html.。從更高的理由來說,這也是2017年2月10日聯合國社會發展委員會第55屆會議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首次寫入“非洲發展新伙伴關系的社會層面”決議的重大意義所在,其不僅深刻申明了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共進國際法的國際法治文明指向,也高度詮釋了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打造中非命運共同體以實現中非人民對全面美好生活的共同追求。
二是秉持親誠惠容的周邊外交理念,共建周邊命運共同體。自古以來,中國就與周邊眾多國家山水相連、文化相親、早已形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運共同體。堅持睦鄰、安鄰、富鄰的外交政策,深化與周邊國家的互聯互通和互利互惠,既是中華傳統文化品質與思想的精華體現,也是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之親誠惠容周邊外交理念的宗旨所在,更是包括中國在內的地區國家共建周邊命運共同體的理想以求。而作為周邊命運共同體有機構成部分的“中國一東盟命運共同體”(30)習近平.攜手建設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在印度尼西亞國會的演講[EB/OL].(2013-10-03)[2021-04-30].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3-10/03/c_117591652.htm.“亞太命運共同體”(31)習近平.把握時代機遇共謀亞太繁榮——在亞太經合組織第二十六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上的講話[EB/OL].[2021-04-30].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8-11/18/c_1123730304.htm.“亞洲命運共同體”(32)習近平.邁向命運共同體開創亞洲新未來——在博鰲亞洲論壇2015年年會上的主旨演講[EB/OL].(2015-03-29)[2021-04-30].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5-03/29/c_127632707.htm.都無一例外地彰顯著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題中之義。2017年3月17日,聯合國安理會以15票全體贊成的結果通過關于阿富汗問題第2344號決議,就充分說明了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共進國際法的法治文明價值在聯合國體系的廣泛認同,也體現著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所推崇的國際法路徑。
三是推進“一帶一路”新型國際合作創新機制,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耙粠б宦贰背h是習近平總書記站在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的戰略高度上,提出來的新一輪對外開放的重大戰略舉措,也是中國推動與世界及地區國家實現良性可持續互動的新型國際合作創新機制(33)門洪華.“一帶一路”規則制定權的戰略思考[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8,(7).,更是同心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生動實踐典范。該倡議推行以來,在聯合國體系和世界各國的共同支持下,在嚴格遵循以《聯合國憲章》為“憲法性”的國際法律秩序下,中國先后與4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簽署合作協議,同30多個國家開展機制化產能合作,極大地推動了與沿線國家及地區的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和民心相通。這就是說,“一帶一路”倡議不僅要滿足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需求,也要進一步提高全球化的開放水平和高質量發展。可以說,“一帶一路”建設已經超越傳統意義上的國際雙邊、諸邊和多邊合作范疇,上升至國內社會發展與國際社會發展共同推進、一體化建設的全球性高度。雖然習近平主席在首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的講話中沒有直接言明把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這一新型國際合作創新機制的核心理念加以詳細詮釋,但已經把“一帶一路”建設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內在關聯起來、結合起來、貫通起來,即通過“一帶一路”建設打造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34)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506-516.。隨后,在取得“一帶一路”前期豐碩成果的基礎上,為了高標準高水平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中國與眾多國家和國際組織一起簽訂了具有共進國際法導向的《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圓桌峰會聯合公報》,該公報以尊重《聯合國憲章》和國際法為共同責任,以確保世界經濟強勁、可持續、平衡和包容增長為共同目標,以打造繁榮與和平世界的共同命運為共同愿望,最終實現共生共榮共贏共享的人類命運共同體(35)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圓桌峰會聯合公報[EB/OL].(2019-04-27)[2021-04-30].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9-04/27/c_1124425237.htm.。
總言之,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共進國際法的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既表征著新時代中國實現與世界各國共贏共享的外交使命擔當,也體現著新時代中國與人類法治文明進程的同頻共振,并最終贏得世界各國人民的贊同,實現人類社會對自由、幸福和正義的美好未來。正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發表題為《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演講所言,“讓和平的薪火代代相傳,讓發展的動力源源不斷,讓文明的光芒熠熠生輝,是各國人民的期待,也是我們這一代政治家應有的擔當。中國方案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共贏共享。”(36)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539.這也是美國著名法理學家埃德加·博登海默所指出的,“我認為,任何值得被稱為一種法律制度的制度,必須關注某些超越特定社會結構和經濟結構相對性的基本價值。”(37)[美] 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哲學及其方法[M].鄧正來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1.在這種潛在意義上,當中國基于自身的發展經驗制定出國內社會發展“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并把其作為基本價值的制度引入國際社會,構建世界各國共贏共享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并不失為一種國際法制度。這是因為在科學技術理念主導的全球化時代,全球即時通信方式催生的社會信息化和智能化已經讓世界歷史和各國現實交匯于同一時空和場域,國內社會和國際社會已交融于人類共同體。而“人類命運”作為人類共同體在地球上存在的形式,必須關注一種超越任何一個地區或國家的法律制度。
毋庸諱言,最后的問題是,鏡鑒中國大國外交70余年的發展歷程,深思“人是類存在物”(3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55.的普遍聯系和客觀存在,并面對全球化向何處去的時代之問,且確信人類文明史或國際關系文明進展史就是從武力到外交,從外交到法律的運動,直至把“古老的人類共同體夢想”(39)Henry A. Kissinger, World Order, New York:Penguin Press, 2015, p.102.變成真實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現實,這是否有效或正確呢?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世界性歷史進程和新時代中國全面和平發展的新的歷史方位,“法律的作用就是為確保我們所有人所向往的價值——安全、自由與物質產品的充分供給提供一種運作體制?!?40)Rosalyn Higgins, Problems and Process: International Law and How We Use It,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94, p.1.之所以強調以“共存”“合作”和“共進”國際法為導向,是因為急遽演進的全球化進程和層出不窮的全球性問題已給世界各國帶來日益顯現的重大危機和深遠挑戰,而人類社會作為一個有機整體愈來愈存在于一個利益深度融合和責任共擔的時期,更日趨進入“一個不同文明必須學會在和平交往中共同生活的時代”(41)Lester Pearson, Democracy in World Politics,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5, p.84.。在此歷史性進程中,就像法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其本身作為一種答案就是人類在理性指導下審慎地對政治社會生活的設計與安排。然而,這種答案永遠不會好于提出的問題。而要解決問題,甚或意識到這個問題,就必須始終堅信以法治運動為導向的人類文明發展史就是全人類社會文明發展程度的至高標識和美好未來。這就是說,如果未來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性是通過當下的確定性和規范性來規避或探索,那么未來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性就不會顯得極其可怕或恐懼。因為,在“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世界的和平發展、穩定繁榮也離不開中國”(42)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新時代的中國與世界[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53.的當今時代,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共進國際法的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及其所體現的法治文明,不但顯示了人類利益根本性的一面,也表達了人類責任普遍性的一面,更強調了人類命運統一性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