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罪行”判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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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師范大學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在大多數引渡條約或引渡法中都有根據“已決案件”情形拒絕引渡的規定。在我國雙邊引渡條約中,一般都是將“已決案件”情形規定為強制性拒絕引渡情形,如根據《中國與柬埔寨引渡條約》第5(3)款規定,在引渡請求提出前,被請求方已對被請求引渡人就同一犯罪作出判決,則應不予引渡。與本文研究案例——埃爾科克案有關的條約——1978年《美國與德國引渡條約》第8條的規定相同,即“如果被請求引渡的人已被請求國主管當局對據以請求引渡的罪行進行了審判并被釋放或懲罰,且具最終約束力,則不得準予引渡。”這種規定的反面解釋就是,如果被請求引渡方對被請求引渡人不是針對據以請求引渡的同一罪行作出了最終判決,則可以準予引渡。因此,在條約實踐中法院對“同一罪行”的判明非常關鍵,往往成為能否引渡的重要依據。本文所討論的案例就是與此有關的典型案例。
1997年8月29日(星期五),德國人埃爾科克(Ancel Vincent Elcock)與其同伙康拉杜斯(Claudia Conradus )從德國柏林的一家銀行盜竊了價值419,720美元的各種國家貨幣。行竊后,埃爾科克和康拉杜斯把錢藏在一只挖空的泰迪熊里。第二天,埃爾科克把裝有贓款的包裹寄給了他在美國的妹妹,包裹上貼著一個虛構的回信地址。周日,埃爾科克飛到美國,搬進了妹妹家,以便截獲包裹。周一柏林銀行上班時,銀行官員發現了這起盜竊案,當天晚些時候,康拉杜斯因參與盜竊而被捕。1997年9月8日,包裹抵達肯尼迪國際機場。在對包裹進行常規X光檢查時,美國海關總署發現了被盜的貨幣。1997年9月22日,包裹在海關人員的控制下,運送到埃爾科克妹妹的地址。埃爾科克接收了包裹,隨后立即被捕。之后埃爾科克以三項罪名在美國被起訴,分別是在對外貿易中運輸被盜貨幣、把偷來的貨幣走私到美國、收到并持有贓款。1998年7月2日,美國紐約東區地方法院對埃爾科克被指控的三項罪名做出判決,認定了運輸贓物罪和把外幣走私到美國兩項罪行,并判處埃爾科克30個月監禁的刑罰,預期服刑至2000年1月29日。
與美國訴訟和執行程序同步進行的,還有在美國同一家法院開展的引渡程序。1997年9月17日,柏林一家地方法院對埃爾科克發出逮捕令,指控他犯有違反德國刑事法的重大盜竊罪及其共謀罪,并向美國提出引渡請求。根據德國的請求,美國政府代表德國于1997年11月25日對埃爾科克提請引渡訴訟程序。1998年2月2日,德國為支持引渡而編制的文件由美國駐德國大使館的一名官員核證。1998年2月10日,引渡聽證會舉行,美國法院治安法官向國務卿簽發了證實可以引渡的證明書和命令。1999年3月29日,埃爾科克向美國紐約東區地方法院提出申請,請求人身保護令以阻止引渡。美國紐約東區地方法院于2000年1月作出判決:駁回關于禁止引渡申請人的人身保護令的申請。即美國法院準予對被請求引渡人埃爾科克的引渡,意味著埃爾科克在美國服完刑后很有可能(只要國務卿最終批準)將被引渡到德國,并在德國接受重大盜竊罪的審判。
法院在判決中指出:“本案主要爭議點在于:對于《美國和德國引渡條約》第8條的規定‘如果被請求引渡的人已被請求國主管當局對據以請求引渡的罪行進行了審判并被釋放或懲罰,且具最終約束力,則不得準予引渡’各方具有不同的理解。從而涉及到美國對埃爾科克運輸贓物罪和把外幣走私到美國的起訴以及德國對埃爾科克重大盜竊罪的指控是否構成對條約意義上同一‘罪行(offence)’的連續起訴的判斷。”(2)Elcock v. United States,80 F. Supp. 2d 70 , 2000 U.S. Dist. LEXIS 593,p.8.因此該案主要涉及對美德引渡條約中“同一罪行”的解釋問題。
根據弗蘭德利(Friendly)法官在辛多納(Sindona)案中的部分意見(4)Sindona v. Grant, 619 F.2d 167 (2d Cir. 1980).,政府方敦促法院僅根據雙重危險(double jeopardy)的國內法解釋美德引渡條約第8條,且敦促法院應適用布洛克伯格(Blockburger)或“相同要素”準則,以確定德國的指控是否與埃爾科克在美國被起訴的指控所涉及的罪行相同。布洛克伯格準則是指,如果每一項罪行均要求另一項罪行并不存在的額外的事實證據來證明,則兩項罪行構成引渡條約中雙重危險條款所指的“不同罪行”(5)Blockburger v. United States, 284 U.S. 299, 304, 52 S. Ct. 180, 182, 76 L. Ed. 306 (1932).。法院指出,通過國內法來解釋條約僅僅是辛多納案中一個方便的選擇,只是第二好的方法,在沒有類似條約條款的國內法規定的情況下,法院可能不會僅僅依靠條約條款在國內法范圍內的含義,以免失去條約條款的真實意義,法院必須首先求助于已確立的條約解釋原則,以辨別條約中所用術語的含義。
法院指出,條約解釋首先應當從條約的語言開始,因為條約是國家之間的協議,因此,法院有責任將條約的特定用語解釋成與締約方共同期望相一致的含義。法院引用《美國外交關系法重述》的觀點指出,美國法院解釋的主要目的是確定當事方意圖賦予該用語的意思(6)Restatement (Third) of the Foreign Relations Law of the United States § 325 reporters’ note 4 (1987).。而為了確定該意思,法院可以參考條約的締約和起草歷史(準備資料)(7)El Al Israel Airlines, Ltd. v. Tseng, 525 U.S. 155, 119 S. Ct. 662, 671, 142 L. Ed. 2d 576 (1999).,以及當事方在條約適用時的嗣后慣例(8)Restatement (Third) §325(2) & cmt. c.。有鑒于此,參議院批準前的討論意見(9)United States v. Stuart, 489 U.S. 353, 367 n.7, 109 S. Ct. 1183, 1191 n.7, 103 L. Ed. 2d 388 (1989).,以及行政機關的解釋結論對條約解釋有重要指導意義(10)Factor v. Laubenheimer, 290 U.S. 276, 295, 54 S. Ct. 191, 196, 78 L. Ed. 315 (1933).。其次,條約的解釋要經“熟悉原則”(“善意原則”,筆者注)的檢驗,即條約義務要實現其目的,須自由地被解釋成:移交逃犯以使其受到被請求的犯罪的審判(11)Ludecke v. U.S. Marshal, 15 F.3d 496, 498 (5th Cir. 1994).。
法院首先指出,盡管雙重危險原則是被廣泛接受的根植于羅馬法的刑事司法原則,但是關于其確切含義或是否適用于特定情況的一般規則,尚無國際共識。同時,盡管較為清楚地是,一事不再理原則中的“相同行為”比雙重危險原則中的“相同犯罪”有更為廣泛的運用來阻抗引渡,但是除了說“一事不再理條款更有可能適用在:被請求國已經因相同行為進行起訴”外,其余則不能說出一丁半點。
關于“相同犯罪”的理解,依照巴西奧尼的說法,是指“相同指控”或“有更輕型的犯罪包括在內的犯罪”或“與此相關但不包括在內的犯罪”中的任何一種,但按照美國國務院的說法,“相同犯罪”僅指“相同因素的犯罪”或“有更輕型的犯罪包括在內的犯罪”。
關于兩種原則的區別。在美國國務院向其參議院外交委員會提交的關于引渡條約的技術分析報告中,解釋了引渡條約中雙重危險條款的“犯罪”概念時指出:雖然行為相同,但罪行有所不同,僅僅涉及相同的事實是不夠的。相比之下,大陸法系的一事不再理原則有更為廣義的解釋,即不但可以對相同行為進行起訴,而且可以就產生于相同事實的實質性相同的犯罪進行起訴。因此,就此意義上來說,堅持一事不再理原則(“相同行為”)的德國比堅持雙重危險原則(“相同犯罪”)的美國會作出更廣泛的阻抗引渡的政策。
以此推知,如果德國的國內法在國際引渡的背景下指導該國理解一事不再理原則,那么很有可能,美國與德國在簽署引渡條約時并沒有形成對“(相同)犯罪”的共同理解。如果這是一項普通的合同訴訟,法院可能會發現美國和德國之間沒有訂立任何合同,因為就引渡條約第8條的含義沒有達成共識。這實際上產生了對引渡條約理解和適用方面的沖突。
但是,美國聯邦地方法院不能以締約雙方之間沒有共識為由宣布由總統簽署并由參議院批準的條約無效。因此,為辨識引渡條約第8條,有必要先拋開合同法的原則,采用條約解釋的剩余規則——作出有利于行政機關及促進引渡方面的解釋。這兩種解釋的結果是采用布洛克伯格準則來判明“相同犯罪”問題。其理由在于:首先,如前所述,國務院已經明確表示引渡條約“雙重危險”條款中的“犯罪”僅適用于國內起訴和引渡請求中的犯罪要素是相同的,不管形成犯罪的事實是否相同;其次,因為布洛克伯格提供的阻抗引渡的范圍要比大陸法系的“一事不再理”概念或判例法中討論的其他任何標準(例如布倫南大法官的“同一事件或交易”標準)要窄,因此與其他任何可行的對第8條的解釋相比,引渡都將更加容易,且是自由條約解釋“熟悉規則”下的首選。因此,在沒有任何進一步解釋性原則指導的情況下,必須采用布洛克伯格準則作為確定引渡條約第8條中“罪行” 身份的有效標準。法院指出,總體而言,國際條約的執行性術語不應當賦予國內法背景下的相同意義,否則就會使得條約的條款無可避免地導致不適當的適用。
根據布洛克伯格準則,德國指控的罪行與美國起訴書中指控的罪行是兩種不同的犯罪。
德國逮捕令中指控埃爾科克違反了《德國刑法典》第242條(“盜竊”)和第243條(“重大盜竊”)以及共犯責任條款第25條(“犯罪預備”)。德國逮捕令中列出的每一項實質性罪行都需要證明美國起訴書中的罪行所不要求的額外事實。為了證明埃爾科克犯有德國法規規定的盜竊罪,德國檢方必須證明埃爾科克(1)以非法占有(2)他人的個人財產(3)為目的(或他與他人“共同犯罪”)(《德國刑法典》第25(2)、242(1)款)。
相反,為了證明埃爾科克犯有國際運輸贓款罪,美國被要求證明埃爾科克明知和故意(1)在外國商業中運輸、傳送或轉移(2)價值5000美元或以上的貨幣(3)明知其被盜(《美國法典》第18章第2314條)。為了證明埃爾科克犯有走私罪,美國必須證明埃爾科克明知或欺詐性地(1)輸入或帶入美國,或在輸入后收到(2)商品,(3)違反(《美國法典》第18章第545條)。最后,為了證明埃爾科克收受或持有被盜貨幣的罪行,美國被要求證明明知或故意(1)收受或持有(2)價值5000美元或以上的貨幣(3)在被盜后越過州或美國邊界(4)明知這些貨幣被盜(《美國法典》第18章第2315條)。
很明顯,德國指控的盜竊罪包括了任何美國對其指控的犯罪中都不包括的內容。例如,德國指控的盜竊指控要求提供證據,證明埃爾科克拿走了另一個人的個人財產(或共同拿走),而美國的國際運輸、走私和收受或占有指控則沒有。由于德國逮捕令中的任何一項指控與美國起訴書中的任何一項指控都不構成相同的“罪行”,因此,埃爾科克對第一項和第三項指控的定罪以及對起訴書第二項指控的駁回并不妨礙埃爾科克根據引渡條約第8條引渡到德國。
除了爭辯說布洛克伯格準則并不是對引渡條約第8條所指“罪行”進行身份鑒定的適當標準,埃爾科克還辯稱,美國法院一貫認為,不能因盜竊財產和接收被盜財產而分別對被告進行懲罰,意思是兩種罪行是一體的(筆者注)。因此,他認為,既然美國法院已經在其起訴書中駁回了對他的接收被盜財產的指控,則根據引渡條約第8條雙重危險條款提供的保護,不能因盜竊罪而被引渡,因為盜竊罪也應被駁回(筆者注)。
美國法院認為,法院駁回對埃爾科克的接收被盜財產的指控的決定并不是來自于憲法或普通法,而是來自聯邦法律,而聯邦法律只有盜竊法沒有接收被盜財產法,且前者涵蓋了后者。則按照法院的推理,既然駁回了接收被盜財產罪,則也說明并不構成盜竊罪(至少在美國)。該推理有點弱,后評(筆者注)。
埃爾科克還辯稱,他因盜竊銀行而受到“最終約束力”的處罰,理由是該法院根據《量刑指南》將盜竊銀行的證據視為“相關行為”的證據,并根據該證據做出了處罰的向上移動,理由是從事了比較大的謀劃行動。但是,法院認為,根據國內法,公認的是,基于相關行為的證據進行的處罰增強不構成出于雙重危險目的對該行為的懲罰;在美國法院看來,提高埃爾科克的刑期是因為其有較大的謀劃行動,而不是因為盜竊,在德國發生的盜竊案僅被視為計劃的證據。
從思路來看,法院論證經歷了三個階段,即確立布洛克伯格準則、適用布洛克伯格準則和駁斥反方觀點。論證過程基本上環環相扣、結構嚴謹。
1.法院首先確立了案件的爭議焦點,這是法院論證的起點,為確立法院論證過程的第一階段目標打下基礎。圍繞爭議焦點——同一罪行的理解和認定,法院確立了其論證的第一階段目標是適用布洛克伯格準則。該準則是美國布洛克伯格案(16)Blockburger v. United States, 284 U.S. 299, 304, 52 S. Ct. 180, 182, 76 L. Ed. 306 (1932).使用的判明同一罪行問題的一個原則,含義其實通俗易懂,即:如果每一項罪行均要求另一項罪行并不存在的額外的事實證據來證明,則兩項罪行構成引渡條約中雙重危險條款所指的“不同罪行”。從該定義也可以看出,該準則是從“罪行”的角度而不是從“行為”的角度來討論的。
為確立布洛克伯格準則,法院首先推翻了代表德國政府的美國政府(美國檢察官出庭)以國內法來解釋條約的方法。法院認為愿望案例采用該方法,僅僅是出于方便,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僅僅是次好的方法。正如法院所指出的,當事方有什么意圖,其實可以完全設定在條約中,因此,不是解釋國內法的問題,而是直接解釋條約。
其次,法院簡述了條約解釋的基本方法和原則,如文義解釋、上下文解釋(包括締約歷史、準備資料、嗣后慣例等)以及善意原則。善意原則有一種更具體的說法是“默認規則”。“默認規則”(Default rule)是指,如果一項條約公平地承認兩種解釋,一種限制了可以據此主張的權利,而另一種則擴大了它,則首選更為自由的解釋(17)Artemio Rivera,Interpreting Extradition Treaties,43 Dayton L. Rev.,2018,p.23.。在引渡情形下,則須作出有利于允許引渡的解釋。
再次,法院討論了雙重危險和一事不再理原則。法院指出:大陸法系的一事不再理原則既可以基于行為也可以基于罪行來作出拒絕引渡的決定,實際上限制引渡的面更寬一些,而英美法系雙重危險原則只是從“罪行”的角度來作出限制,限制面更窄一些,后者當然就更有利于引渡。
最后,法院綜合以上所述因素,得出了適用布洛克伯格準則的結論。
2.對準則的適用。在適用該準則過程中,法院分析了罪犯在德國的犯罪主要為盜竊罪,在美國的犯罪主要為運輸、走私和擁有外匯罪,為盡量剔除美國犯罪中的德國因素,法院駁回了罪犯的擁有外匯罪,因為一般的理解盜竊罪是指盜竊和擁有被盜物品是一體的。最后得出在美國的犯罪不同于在德國的犯罪的結論,為引渡打下了正面的基礎。
3.在論證的最后駁斥了被告(被引渡人)的一些主張。被告的主張是,既然法院駁回了接收被盜貨幣罪,則應根據美國法相應駁回盜竊罪,因為美國法律是將二者連在一起的。法院應主張:駁回在美國的盜竊罪是可以的,因為罪犯并沒有侵犯到這方面的美國法益,但是并不等于德國會駁回罪犯在德國的盜竊罪,因為罪犯切切實實地侵犯了德國在這方面的法益。另外法院合理地解釋了其加刑行為是在本罪的基礎上的加刑,而不是另設罪名。法院的論證也從反面加強了允許引渡罪犯的基礎。
1.判例的采用。判例是法律在現實生活中的真正體現,是“活法”(18)沈志先.法律方法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414.。判例的運用是普通法國家法院的最明顯特點,因為判例是英美法系的重要淵源。在英美法系看來,遵循先例是維護法制所不可或缺的,它維護了法律的穩定性和可預測性,并可提升社會對司法權威的尊重(19)沈志先.法律方法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335.。本案在18頁的判決書中,出現了將近34個判例。這些判例有當事人(政府方和被請求引渡人)引用的,也有法院引用的。法院引用的判例如埃爾科克在美國刑事法庭的上訴案、布洛克伯格訴美國案等。埃爾科克在美國刑事法庭的上訴案維持了地區法院對被告埃爾科克的運輸和走私贓物罪(20)United States v. Elcock,1999 U.S. App. LEXIS 4236.。與此可知該法院并沒有認定盜竊罪,為后面的可以引渡奠定基礎。在布洛克伯格訴美國案中,被告認為其被指控的不以原包裝出賣毒品和無書面命令出賣毒品應定為一種罪,而不是兩種罪,但是美國最高法院認為,這其實是兩種不同的罪,因為每一種罪都是需要另一種罪中不存在的事實要素來證明(21)Blockburger v. United States, 284 U.S. 299, 304, 52 S. Ct. 180, 182, 76 L. Ed. 306 (1932),p.1.。這是本案最重要的判例引用,因為以此導出了本案的判決論證的最終目標。法院引用的判例與法院的論證目標直接相關,而當事人引用的判例可以作為法院的佐證、對比和參照。況且案件當事人引用的判例可能并不是引用該案例裁決中的主流觀點,僅僅是在該判例中提及該觀點而已,本案(埃爾科克案)中政府方首先的引用就是這樣。
2.法律文件的運用及解釋。法院判決無非是法律適用的過程,因此成文法律的運用首當其沖。在該案中,引渡條約、美國憲法修正案、國內刑法等得到了運用。引渡條約主要是1978年《美國與德國引渡條約》第8條。美國憲法修正案主要是第五修正案,其案文為:“無論何人,除非根據大陪審團的報告或起訴書,不受死罪或其他重罪的審判,但發生在陸、海軍中或發生戰時或出現公共危險時服役的民兵中的案件除外。任何人不得因同一犯罪行為而兩次遭受生命或身體的危害;不得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被迫自證其罪;不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被剝奪生命、自由或財產。不給予公平賠償,私有財產不得充作公用。”該修正案是美國權利法案的一部分,主要目的是以法定程序來防止政府權力的濫用。國內刑法主要是《美國法典》第18編第2314條規定的運輸被盜貨幣罪,《美國法典》第18編第545條規定的走私外匯罪。
本案中一個核心問題就是對美德引渡條約第8條中“(同一)罪行”的解釋。該案法院列出了條約解釋的一些基本原則,符合《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第31條關于條約解釋的規定。除沒有列出目的與宗旨原則外,其余都已列出,如文義解釋、上下文解釋和善意解釋等。
3.法律學說的運用。法律學說是指法學家在特定社會歷史條件下創造的具有歷史規定性和現實規范性的關于法律運行及其相關理論問題的科學思想體系,具有問題的批判力、思想的洞察力、現實的解釋力和理論的整合力的特征,是彰顯法治文明競爭力的重要衡量標準(22)彭中禮.法律學說的司法運用[J].中國社會科學,2020,(4):92.。在美國引渡案中,著名的國際刑法學家巴西奧尼教授的著述引用最多,但是本案沒有引用。本案引用了美國法學會編纂的《美國對外關系法重述》第二版和第三版中關于條約解釋的觀點。該類重述匯聚了著名學者、法官和律師的學術觀點以及案例資料,不是立法,也不是聯邦法規,但是有一定說理作用。
4.邏輯的方法。演繹法為法律適用的最基本方法,本案主要使用了三段論的演繹方法。首先確立大前提,即布洛克伯格準則,該規定為:一種罪如果須另一種罪不存在的事實證據來證明,則這兩個罪是兩種不同的罪名。用公式表示為:X罪=犯罪構成a+b,Y罪=犯罪構成c+d,X和Y罪完全是不交叉或包含關系,因此X和Y為兩種不同的罪。其次是小前提。即:嫌犯埃爾科克在德國所犯罪為盜竊罪(X),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a),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公私財物的行為(b);而嫌犯埃爾科克在美國所犯罪為走私罪(Y),是指個人或者單位故意違反海關法規,逃避海關監管(c),通過各種方式運送違禁品進出口或者偷逃關稅,情節嚴重的行為(d)。最后結論是:盜竊罪與走私罪為兩種不同的罪。同理可證,嫌犯在德國所犯的盜竊罪與在美國所犯的運輸外匯罪也是兩種不同的罪。法院在最后對罪行的認定上剔除了擁有被盜物品的罪名,因為該罪名可能會與德國認定的盜竊罪有包含關系。
5.證立和證偽法。即證立正面觀點與證偽相反觀點的方法。在本案中,首先采用證立法,即法院首先將政府立場確立為正面立場,法院花了比較大的功夫來證明政府方要適用布洛克伯格準則的原則性立場,并且演示了堅持該立場的結果。到判決書最后的時候,花了一定的筆墨來駁斥被告方(被請求引渡人)的主張,證明被告人的兩種主張皆不成立。在法庭辯論和法庭論證中都會出現正反兩方面的觀點和主張,因此證立和證偽的方法是在法庭論證中經常采用的方法。且法院常常在無法妥協的情況下,需要在正反兩方面作出決定,就需要這兩種方法。
妊娠母豬主要表現為沒有任何臨床癥狀,突發流產,產下死胎、僵尸胎、木乃伊胎。妊娠母豬流產后,胎衣長時間不下,惡露不排,從陰道中持續排出灰色渾濁分泌物。癥狀消失后,妊娠母豬發情不正常,不能正常配種受孕。仔豬發病后,體溫迅速升高到41 ℃,呼吸極度困難,精神狀態變差,兩只耳朵向后伸直,對外界刺激十分敏感,遇到聲音刺激后,表現出興奮和鳴叫。有的患病豬出現嚴重腹瀉、嘔吐癥狀,嘔吐和腹瀉物呈現黃色,從口中分泌出大量泡沫狀唾液。患病豬行走無力,眼結膜發炎潮紅,叫聲嘶啞,共濟失調,頭部歪向一側,在圈舍內作轉圈運動,最終倒地死亡[2]。
如果說埃爾科克案僅展現了具有跨國因素“同一罪行”的一種情形的話,那么,類似的具有跨國因素的更多、更特殊的情形依然存在。這些情形往往是由一犯罪主體實施,犯罪行為具有跨國性而導致對“一罪”還是“數罪”的判明問題。
(一)連續性犯罪。從廣義上來講,是指在時間上連續跨境所犯的不同罪行,比如埃爾科克所犯所的罪行就是這樣。在德國犯盜竊罪后,接著就是跨境轉移被盜物品(貨幣),從而在美國構成運輸和走私外匯罪。罪犯為同一人,但是侵犯的犯罪客體在兩個國家是不一樣的。
從狹義上講的連續犯罪,即國內法上講的連續犯,是指行為人出自連續的同一故意,連續實施數個獨立成罪的行為,觸犯同一罪名的犯罪(23)馬克昌.犯罪通論[M].武昌: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691.。其構成要件包括:1.須有連續的同一犯罪故意;2.須連續實施數個可以獨立成罪的行為;3.須觸犯同一罪名。如出于對社會的同一報復心理,在一兩個月內不加區別地連續殺(傷害)數人。我國司法實踐中對連續犯的處罰,無論是一般的還是嚴重的連續犯,都在法定刑的幅度內從重處罰(24)馬克昌.犯罪通論[M].武昌: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701.。設想該罪犯也有可能在境外延續殺(傷害)人的行為,此時該人在國外無疑可定為殺(傷害)人罪,該人在國內毫無疑問可定為殺(傷害)人罪,那該人就會出現兩罪在兩國分別判刑處罰的情形。但是假設兩國就犯罪證據方面進行統籌,即互相交換證據,證明該被告是出于同一犯罪動機,那其實可以在其原籍國只定一罪,只是從重處罰而已。對被告可以采取引渡或移管的方式實現對其的處罰。
(二)繼續犯,又稱持續犯,指一個已經實現既遂的行為,在既遂后的相當時間內持續侵犯同一或相同客體的犯罪(25)馬克昌.犯罪通論[M].武昌: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620.。比如非法拘禁罪,一般來說,拘禁完成即實現了該罪的既遂。而如果拘禁被害人時間比較長,拘禁地點經常變化,從表面看是有數個(二級)行為或動作,但是都可以歸到拘禁這一(一級)行為上來,因此只能算一個行為。盡管有比較復雜的情形,但是該罪行一直都是侵犯一個客體——人身自由權。因此該行為只能歸為一罪。此為繼續犯。該罪行后面的繼續狀態是該罪的加重情節。繼續犯有別于“狀態犯”。所謂“狀態犯”是指犯罪完成后的一種不法狀態,為該罪必不可少的后續狀態。如盜竊他人財物后非法占有,非法占有是竊取行為——犯罪既遂的繼續狀態;反之,沒有非法占有,盜竊罪還算完整嗎?因此,所謂盜竊是與非法占有連為一體的。而繼續犯相當于犯罪行為的累次疊加,只不過是在二級水平的疊加。
設想非法拘禁犯罪者將被拘禁人挾持到了境外,就使得非法拘禁具有了跨境因素。此時該外國是可以將犯罪者定為獨立的非法拘禁罪,而國內毫無疑問是可以的,那也會構成兩罪。同樣,也須實行上述的證據統籌和司法協助,實現對罪犯的一罪定罪和國內處罰。
(三) 牽連犯是指犯一罪,其方法行為或結果行為觸犯其他罪名的犯罪。具體說,行為人的目的,僅意圖犯一罪,實施的方法行為或結果行為另外觸犯了其他不同罪名,其方法行為與目的行為,或原因行為與結果行為之間具有牽連關系,這種犯罪現象,就是牽連犯(26)馬克昌.犯罪通論[M].武昌: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680.。如因盜竊而破壞珍貴文物、名勝古跡,實為犯有兩種罪,但是后者可歸為前者的結果行為,因此,可定性為牽連犯,按一重罪從重懲處。但從以上定義,很難看出牽連犯會有跨國情形,因為牽連犯罪的方法行為與目的行為或原因行為與結果行為都只可能在一國完成,比如盜竊時破壞珍貴文物幾乎是同時發生的。但是,該定義如果植入跨國因素,比如盜竊在國內,窩贓在國外,而國外刑法又恰好有窩贓罪,則該犯罪者也會構成牽連犯的定義范疇。此時如果實行國內外證據統籌,同樣可以對該罪犯只定一罪,即盜竊罪。在埃爾科克案中,就是這樣,埃爾科克在德國盜竊外國貨幣,在美國窩贓,而美國是存在窩贓罪的,但是德國方面向美國提供了非常充分的犯罪證據,美國巡回上訴法院最后剔除了窩贓罪,為德國只定盜竊罪打下基礎。
(四) 想象競合犯。想象競合犯是指一個犯罪行為而觸犯數個罪名的犯罪。具體來說,是指基于一個犯意的發動,實施一個犯罪行為,侵犯數個客體,成立數個罪名的情況,例如開一槍擊斃一人擊傷一人,即是一行為而觸犯殺人罪與傷害罪兩個罪名(27)馬克昌.犯罪通論[M].武昌: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671.。對于想象競合犯的處罰,我國法學家主張從一重罪處斷,其根據在于主客觀兩個方面,主觀上僅有一個犯意,客觀上僅有一個行為,從主客觀統一觀察,縱然外觀上是數罪,應以一重罪處斷;認為這樣處理法理公允,裁判衡平,足以充分體現罪與刑相適應的基本原則(28)馬克昌.犯罪通論[M].武昌: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679.。
假設某人開一槍擊斃境外一人,擊傷境內一人,那么該犯罪就具有了跨境因素。排除該倆被襲擊者為越境者或企圖越境者,只是兩國普通的公民。此時該犯罪者在國外可定為殺人罪無疑,在國內起碼可以定為傷害罪,但是如果兩國也是實行證據統籌,同樣也可以對該人只定一重罪,依照重罪處罰,即以殺人罪定罪處罰。
引渡條約中的“已決案件”條款如果針對其“同一罪行”表述作出的解釋,則主要涉及刑法問題,即罪行的判斷問題;但是如果針對其“已作判決”作出的解釋,其主要涉及刑訴法問題,因為該類解釋會得出禁止重復追訴的問題。本案并不涉及禁止重復追訴問題,即刑訴法問題。因此,本案的爭議焦點主要圍繞是同一罪行還是不同罪行而展開,最后法院的結論是不同罪行,從而依照引渡條約的反面規定作出可以引渡的決定。
美國法院在本案中并不是貿然地或簡單地作出結論,而是作出了非常嚴密的法律推理和論證,形成了一份說理性強的判決書。首先該判決書完整敘述了案件事實,形成了法院推理的小前提,然后法院利用多種法律方法論證了布洛克伯格準則的存在及利用價值,最后進行三段論的演繹推理,因此是一份論證充分的判決書。可以作為我國法院,尤其是審查引渡問題時的參考。我國作為引渡判例極少的國家,相關審判經驗極為缺乏,參考國外的判例也是極為重要。
該案例闡發出的刑法問題同樣值得重視,即跨境因素的同一罪行認定問題。筆者將國內刑法理論已經比較成型的一罪與數罪問題嫁接到跨境情形進行分析,認為有關各國只要友好合作,統籌相關證據,就可以將看似分割的犯罪活動連成一體看待,就可以將它們如同在國內操作一樣在一個平面上進行,從而得出如同國內的一罪或數罪的結論。這種友好合作當然包括引渡合作及移管被判刑人的合作等。
與埃爾科克案比較相似的涉中國案例是余振東案,雖然該案沒有討論已決案件問題。余振東在中國犯貪污和挪用公款罪后逃往美國。2002年被美國移民局羈押,2004年美國內華達州地區法院以非法入境、非法移民及洗錢三項罪名判處被告人余振東144個月監禁(29)張春波.巨貪潛逃:“余振東案”案情回顧[J].中國審判新聞(半月刊),2015,(7):28.。同年被遣返(實為引渡)到中國,2006年在中國以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30)張春波.巨貪潛逃:“余振東案”案情回顧[J].中國審判新聞(半月刊),2015,(7):29.。很顯然,美國的罪名與中國的罪名不同。也可能正是因為這一點,已決案件條款中“同一罪行”的問題并沒有在本案進入議事日程。這算作是“同一罪行”要求的反面適用,盡管在美國只判罪而沒有服刑。
與余振東案算作是姊妹案的許超凡案值得討論。余振東與許超凡系同一單位不同時段的銀行行長,他們前后出逃到美國,2004年余振東被遣返到中國后,許超凡選擇在美國服刑。2009年,許在美國被判洗錢、跨州轉運盜竊資金、護照和簽證欺詐等五項罪名,獲有期徒刑25年(31)張春波.巨貪潛逃:“余振東案”案情回顧[J].中國審判新聞(半月刊),2015,(7):29.。2018年被遣返回中國(32)新華社.中國銀行開平支行案主犯許超凡被美國強制遣返[EB/OL].(2018-07-11)[2020-10-20].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9CaKrnKaiQr.。許被遣返回國后是否應再次受審的問題,筆者以為,許超凡在美國所判罪行與在中國所犯罪行完全不同,不屬于已決案件的“同一罪行”,因此應當像余振東一樣在中國以貪污、挪用公款罪獲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