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大學科學技術學院,浙江寧波 315300)
全球一體化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走出去”創造了機會,但同時也給翻譯從業者和學者們帶來了許多挑戰。例如在翻譯中國傳統的長度單位時,可能會因為文化差異及使用習慣等客觀因素導致譯者并不能夠找到譯出語中完全對應的表達,從而造成誤譯、錯譯現象。面對這類翻譯工作時,譯者不免需要考慮其翻譯究竟是向讀者靠近還是以作者為中心,即歸化異化的選擇問題。因此本文將以歸化異化為理論視角,列舉分析許淵沖的《唐詩三百首》譯本中出現的部分長度單位,探討長度單位的翻譯如何在歸化與異化之下得到詮釋,并期望能借此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外國讀者了解中國文化,推動中國文化邁向世界的步伐。
賈秀海曾提出由于歷史發展造成的差異,度量衡翻譯時存在一定的障礙,且由于英制單位遠沒有漢語復雜,在翻譯的過程中要兼顧形式與內容,可以采用音譯加注的方法[1]。閔亞華認為面對類似由于文化因素而存在的差異時,要盡可能地歸化,使讀者能在自己的語言背景下理解國外文化[2]。秦明星指出古代典籍中的此類單位實際上屬于詞語空缺,在采用音譯加注的基礎上要注意音譯、注釋以及換算的選擇與采用問題[3]。而陳鑫禪、董銀燕提供了一種思路,即在翻譯長度量詞時可以從目的論的三大原則出發,根據不同的目的采用不同的翻譯[4]。劉福娟提出詩詞中數字的翻譯要兼顧原文內涵和譯文的可讀性,即使是相同數字也會有不同的語境和翻譯方法[5]。
顯然,中國傳統的計量單位與英制單位并不能完全對應,當這部分單位在典籍作品的翻譯中出現時,需要注意把握正確的形式與內容。包含了度量衡等具有中國傳統特色詞匯的作品的英譯通常需要考慮總體策略的問題,即歸化異化的選擇,本文將從這一視角來分析探討“度”在詩詞中的翻譯。
施萊爾馬赫提出“譯者要么盡量不打擾原作者而讓讀者靠近作者,要么盡量不打擾讀者而讓作者靠近讀者[6]”,隨后勞倫斯·韋努蒂批判繼承這一觀點,將兩者冠以歸化與異化的名稱[7]。
歸化主張向讀者靠近,以讀者所處的文化背景翻譯對應文本,可以參照目的語文化中有相同意義的詞匯或表達方式,努力追求意義上的等效。異化注重與作者的關系,主張盡量保留原文的內容和形式,在翻譯時較為注重原文的表達方式。歸化主要體現為盡可能地在翻譯的過程中脫離源語文字的羈絆,傳達出原文文本的意境心緒,表達出原文的韻味,追求意義之上的等效,同時減少讀者因為文化差異帶來的疏離感。異化則爭取能一定程度上保留源語特色,努力帶給目的語讀者源語傳統的文化和信息。
兩種選擇各有利弊,歸化雖然能有效地傳遞出文本內涵,方便讀者閱讀,但可能會造成原作意義傳遞不充分;而異化雖能保留源語的文化信息,卻可能使得作品晦澀生硬從而影響讀者閱讀的愉悅感,加重讀者的理解負擔。實際上歸化異化的選擇需考慮實際背景,互相滲透與結合,在翻譯中究竟是采用異化還是歸化得考慮諸多客觀因素。
“度量衡是中國古代計量的簡稱,也是計量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號,它肩負著公平公正的永恒使命,其影響貫穿著整個中華文明史[8]”。由于種種原因,我國古代沿用下來的長度單位基本只在極少數特定情況下被使用,這部分單位已經和現代通用的公制單位有所不同。翻譯時需要特別注意中國傳統的長度單位與現代社會通用的公制單位之間的差異。
另外在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中,除了國際通用的公制單位外,還大量使用英制單位,其中長度單位慣用的一般是英里、碼、英尺、英寸等等。這部分英制單位與中國社會傳統上使用的長度單位存在一定區別,因此翻譯出現在古詩詞中的長度單位時,需要注意這些單位之間的換算與表達,把握中國傳統長度單位與英制單位各自的特色,找出恰當的翻譯方法。
模糊信息
例1:王勃所作的《山中》有句“……萬里將念歸”的譯文為“…for my home is a thousand miles away”。這一詩句描述的是詩人久留異鄉,盼望歸鄉的思歸情緒,原詩作于王勃旅蜀時期,當時詩人所處的四川距離其家鄉山西一千多公里,事實上并沒有“萬里”那么遠,詩人采用的是夸張的修辭方法。詩句中的“里”被譯為英制中相似的長度單位“mile”,流暢自然地表達出了“萬里”所要表現的夸張距離,刻畫出家鄉與作者之間的距離甚遠以及詩人思鄉心切的情感,得詩人彼時之心緒。雖然英制中的“英里”與詩句內出現的長度單位“里”并不完全一致,但是考慮到這一詩句本意表述的是詩人久滯異地,遠游思歸,這一情緒不僅是古人所擁有的獨特感情,也是人類所共有的一種思鄉的心情。因此,在這里“萬里”表現的夸張距離可以不用準確翻譯出來,而是直接采用歸化的策略將“里”翻譯成英制單位中的英里(mile),既能體現出詩句中的距離感,也能有效傳遞出詩句內涵,增強了讀者的閱讀體驗,使得詩句通順、語義明確,提高譯文的可接受性。
例2:《春江花月夜》之中“滟滟隨波千萬里”的翻譯為 “She follows the rolling waves for ten thousand li”,描繪了皎潔的月光灑在江面,綿延數千里的景象,刻畫了一個極具中國風的場面,蘊含了濃烈的中國特色。這里的“千萬里”并不是實指春日江水有一千萬里,更準確地說是采用了中文的夸張手法來借指距離之廣。譯者在異化的指導下將詩句中的“里”采用音譯的方式翻譯成了“li”。這種翻譯保留了原文“里”的語音信息,不僅是一個向讀者傳遞出文章壯闊場面的嘗試,同時也使得英語讀者對詩句的描述有一個更加直觀、感性的體驗,有助于傳播中國特色的長度單位,體現出詩句的中國風,使中國傳統文化能更加全面地展現在外國讀者面前。若是采用歸化的策略將其翻譯成mile之類的表達雖然可行,但是考慮到譯文中的“里”在詩句的末尾,結合詩作中首句“in spring the river rises as high as the sea”的末尾單詞“sea”,因此該句采用“li”似乎更為合適,既能有效表達出單位信息所蘊含的中國傳統特色,又可以對應詩中前句的韻腳。若是采用歸化將“千萬里”中的“千”“萬”這類具體的數字都分別在譯文中體現出來,則容易導致詩詞整體信息的零散化。
精確信息
例3:在《賣炭翁》里的“夜來城外一尺雪”被翻譯為“At night a foot of snow falls outside city walls.”。根據詩詞上下文的信息可知白居易創作此詩的地點為長安,約為今陜西省西安市,屬于典型的北方城市,降雪較多。這里的“尺”作為一個較為典型的中國傳統的長度單位,用來形象地形容積雪的厚度已經達到一定程度。根據計算可知,一尺在現在大約是0.34米,而英制單位中的英尺為0.3048米,兩者的差異并不算大,因此可以直接采用歸化,將“尺”翻譯成“foot”。雖說“尺”和“foot”兩種單位并不是完全對應的,但作為基礎的長度單位,用在這里可以較好地考慮到英語讀者的接受度,方便讀者理解,從而達到“向讀者靠近”的目的,盡量取得不同文化在認知上的對等,使譯文有更好地可讀性。
例4:同樣在《賣炭翁》中,“半匹紅紗一丈綾”的翻譯為“Ten feet of silk and twenty feet of gauze deep red” ,原詩中出現的“匹”“丈”均為中國傳統的長度單位,在現代生活中可能只有極少數人在特殊的情境中才會使用類似表達,這種具有時代特色的表達若直接采用異化,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英語讀者的理解困難。許淵沖的譯文采用歸化的策略,將兩種長度單位都翻譯成了“feet”。在中國古代,半匹約為兩丈,譯文中的半匹被翻譯成了twenty feet,那么對應過來一丈也是被翻譯成了ten feet。這樣的翻譯一方面考慮到了細節,對應了詩詞中半匹與一丈之間的數量關系,同時按照換算,其實際長度差距也較為合理。這樣的手法一方面顯示出了譯者對文章細節的深度理解,另一方面也直接地傳遞出了原文描述的信息,使得詩句意思表達更為清晰,方便讀者閱讀。
從上文來看,許淵沖在《唐詩三百首》的英譯文中更多地對長度單位采用歸化為主的翻譯策略,這樣的做法降低了讀者的閱讀難度,提升了譯文整體的可讀性。但在實際翻譯的操作過程中并不能一概而論,雖然是長度單位這類極其簡單的詞匯,但譯者翻譯時仍要去甄別其內涵,分析其象征的是模糊信息還是精確信息,同時也要考慮詩句音律以及其本身所在的語言環境,注意詩句的受眾、譯者的理解等多方因素。譯者要做出合理的選擇,靈活運用與切換,才能提升詩詞的翻譯質量,為傳播中國古代經典文化做出貢獻,為中國優秀文化的“走出去”提供寶貴的經驗與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