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鋤鄉(xiāng)土樂天年

劉凱

假日回鄉(xiāng)種菜，真是一件樂事。與鄉(xiāng)間的作物們傾談，更是愜意。

幾年前離開鄉(xiāng)村老家時，老宅前留有一塊空地，那是我的菜園，也是我的一方樂土。因為菜園的緣故，無人居住的老宅我沒有出賣，只為節(jié)假日自己能有機會回鄉(xiāng)種一回菜。于是，小小的一方菜園，成為我度假的一方樂土。每逢節(jié)假日，我就搭乘小客車，回到鄉(xiāng)下老家種菜。

在熟悉的故園村巷中徜徉，身輕體健，神清目朗，與摘豆角的大嫂打聲招呼，和蔭下小憩的老鄉(xiāng)逗個噱頭，嬉笑間就到了家門。進得老家的院門來，先放松了一身的緊張和疲憊，將外衣脫掉，再從屋角拿出鋤頭，優(yōu)哉游哉，來至菜園。

菜園不大，我卻極為熟悉：從記事時起，我就在這里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澆水種菜，行走嬉鬧。春秋幾度，我早已適應(yīng)了農(nóng)家生活：稻菽桑麻，嫻熟于心。菜園是我的第二“根據(jù)地”，一旦有空閑，我總要來這里耍弄一番，久之，我變成半個農(nóng)人——蔥、蒜、韭、茄、瓜、豆、芫荽，按其節(jié)令，適時播種，精于耕作，勤于水肥，故寒來暑往，時序更迭，小園不衰其翠綠，不消其芳香，不絕其生機。

菜園很講“義氣”，你精于耕作，它就勤于奉獻。我每次進園，總能眼界復(fù)開，遽然一喜：呵，茄秧上又探出了紫色的花朵，豇豆又垂下了柳絲一般的果實，倭瓜胖得鼓起了“將軍肚”！欣喜中，邊松土，邊拔草，順瓜藤，理豆蔓。出一身淋漓大汗，吸幾口花香水氣，久居鬧市而積垢胸中的沉抑與喧囂便蕩然無存，頓覺神清氣爽，腦醒目明！

其間，小憩田間，則又入一個佳境，看初花照眼，聽水聲入耳，仰觀云舒云卷，驀然想起牛郎織女七夕一會，只為重溫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美好的傳說透出一種醉意和渴念;俯首間，便又想起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似乎尚可聞到菊香悠悠，穿透亙古悠悠歲月，直將鄉(xiāng)土的意蘊詮釋得淋漓盡致，令人遐思萬千。我雖不采菊，只種菜，而心境情趣亦然。

待落日銜山，摘得瓜豆，掐得蔥韭，回家炒幾盤小菜，隔窗呼來一二鄉(xiāng)鄰，“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淺酌慢飲間，直抒胸臆，鄉(xiāng)間俚語，親切有加，脫口而出，無拘無礙。上論三皇五帝，下談庶士黎民，千年底事，縱橫舌間，英名耀千古，罵名臭萬代，是非雖如麻，民間有公論。乘古人叱咤風(fēng)云之英風(fēng)下酒，借今人披肝瀝膽之豪俠入饌，這次第，焉能區(qū)區(qū)一個“爽”字便能形容得了？！

日月輪回，不減其興，小園來去，樂趣有三：一曰身臨鄉(xiāng)土，心融自然，呼清新之風(fēng)，吸靈醒之氣，居踏實之地，一次入園，便是一次心靈的放牧、情趣的灌溉;一次種菜，便是一次胸襟的陶冶、心境的凈化。二曰常回家園，交融鄰里，身在外而不忘故土，事繁雜而不淡鄉(xiāng)情，這是人生的一種難得閱歷，更是一種偏得。三曰自種自收，趣從中來。流一分汗，獲三分收，小小菜園，令人悟得“春種秋收”“天道酬勤”之不刊之論，真是幸甚至哉。入園之舉，親蔬之為，既鍛煉了身體，又豐富了盤盞，還凈化了心靈，此等美事，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