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遺產再利用方向與可行性分析

岳祥

關鍵詞：工業遺產 工業建筑 設計再利用

引言

工業遺產的保護率先由英國提出，起初是在工業革命結束之后，英國社會學家主張對重要的工業建筑、廠區進行系統的跟蹤記錄，以求發現其再利用價值，逐漸在英、德兩國出現許多舊工業區成功改造轉型的經典案例。英、德國成功之后快速影響了很多工業革命結束的國家，在世界范圍內造成廣泛影響。由于我國工業發展起步較晚，當前我國在工業遺產保護和再利用領域還面臨著嚴峻的挑戰。早期工業建筑的保護與改造方向以政府判斷為主導，形成了兩種極端，一種為交通便利、場地基礎好、可轉型第三產業的工業遺產予以保留，其它經濟效益較弱的早期工業遺產則暫時擱置，再加之當地居民對工業遺產的保護觀念不強，很多重要在工業建筑遺產受到嚴重大大小小的影響。因此這些不具備良好轉型基礎的工業遺產的處理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大大限制了當地經濟的發展，也影響了周邊人民的生活質量。

工業遺產種類之多和情況繁雜是其保護和改造的主要困難。很多成功的改造案例都存在一定歷史偶然性，此類設計及方法論是否可以套用在類似的工業遺產保護案例上還不得而知。因此本研究目的是從宏觀角度和微觀角度對成功案例進行設計方法論的總結和可行性分析，將不同的設計方法論的使用場景細化，讓未來工業遺產保護和再利用可以有明確細化的解決方案作為參考。

一、宏觀角度下工業遺產保護和再利用的可行性分析

（一）區域位置關系

工業遺產與周圍地域的位置關系是決定此地能否改造的先決條件。以德國魯爾區工業區改造為例，德國是率先進行工業革命的國家，所以魯爾區廠區的選址位置處于當時城市的核心區域，城市則是按照以廠區為中心蒲團式生長。魯爾區同時還有著優越的陸路和水路交通運輸條件，再加之魯爾區毗鄰的其他城市經濟建設情況良好，與魯爾區距離較近，所以為魯爾區發展第三產業和旅游業提供了很好的區域保障。魯爾區工業的衰落和它所處區位的重要價值與德國城市現代化建設是完全對立沖突，因此魯爾區的改造是必然的。對于近年來后建設的工業廠區，如果區位選址完全以資源為主導，設立廠區在城市郊區或者山區，此類工業產區的改造將在區域位置有很大的劣勢，難以實現區域聯動，盤活整個地區的經濟運作需求。

（二）工業遺產的完整程度

工業遺產的種類和等級都有嚴格的劃分界限，完整性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對于工業遺產的再利用不僅是對工業建筑的再利用，還有相關生產主體、輔助設備，實體與虛體的生產工藝的再利用，甚至周圍居民的生產生活環境也要考慮其中。對于設計師來說其中的工業生產的場地、設備基礎和工藝是非常重要的考慮因素，因為完整的基礎設施能給設計和規劃帶來重要的促進作用，例如魯爾區是德國最大的煤礦工業基地，擁有悠久的歷史和完備的工業設施基礎，廣闊的廠區為設計師提供很了很好的參觀動線，從而可以設計出多個工業博物館連線的“工業之路”。美國甘特利廣場州立公園河岸就保留了完整的工業建筑構筑物和加工設備，帶有長島字樣大巨的鋼架構筑物，成為該公園的地標性建筑，在公園的人可以近距離接觸到這水路陸路切換的巨型鋼架吊臂，感受到工業時代的尺度和震撼，對工業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具有很好的效果。

（三）當地文化發展程度

工業遺產改造多數以發展工業旅游，建設工業展覽博物館，發展藝術文創品牌有關。若想實現此類轉型方式，這對該區域的文化發展水平有著嚴格的要求。當地原始居民和前來參觀的游客要認同工業遺產的重要性，理解場所精神，當地還要有豐富的文化產業資源作為重要支持。如北京798工業產業園區的改造案例，在政府規劃下，很多藝術家自然地接受了低成本的租金和較好的建筑基礎，大量入駐798產業園區，將整個園區改變成極具魅力的藝術園區。這與北京是中國的政治文化中心是密不可分的。798臨近的通州區宋莊也是一個藝術家的集群群落，同時北京有眾多藝術院校，是藝術文化發展的滋養地，因此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工業遺產改造成藝術產業園區的可行性是很大的。對于那些位于四五線的城市來說則很難有如此龐大的藝術愛好人群和藝術消費能力，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的城市強行進行工業區轉型藝術文創區的可行性是較低的。

（四）建筑結構、安全性和可改造性

歐洲的早期的建筑工廠普遍是磚結構，空間功能屬性普遍是廠房和倉庫，所以廠區遺留的建筑物普遍空間跨度較大、采光較好、層高較高。此類空間通過適當的設計改造可以成為博物館或小型商品店。工業廠區的建筑普遍沒有高層建筑，因此改造的難度系數也相對較低。廠區的建筑布局通常也較為稀疏，有較多的公共區域，為提供停車區域，綠化景觀、集會廣場提供了充足的場地條件。我國很多新興的工業廠區則不具備此類條件，建筑廠房多為鋼架結構搭建的臨時廠房，礦區廢棄后方便拆除，恢復當地自然環境，此類工業廢棄廠區則無需改造。

（五）建筑特色美學

20世紀50年代后期在建筑學界出現了“高度工業技術”的設計傾向，此類建筑流派被稱為高級派。高技派理論上認為建筑應該具有“機械的美學”，所以此類建筑暴露的鋼架結構居多，其空間結構、功能區多變但建筑結構不變。在室內暴露梁板、網架等結構構件以及風管、線纜等各種設備管道，強調工藝技術與時代感。高技派的典型實例為法國巴黎蓬皮杜國家藝術與文化中心，人們也逐漸接受并認可這樣前衛的建筑形式。早期的工業工廠往往有巨大的磚結構廠房、塔、框架廊道、火車、鐵路等構筑物，對于此類空間的改造，利用高級派的理念進行加建是非常合適的。比如北京798產業園區，暴露的框架結構反而形成了一種特色的美學，人們可以通過新技術、新材料作用在舊的廠房內，加高層高，分割空間。這樣改造不僅具有真實的質感和機理，而且在節約成本的出發點上都滿足現代人和企業的發展需要。

二、微觀角度下工業遺產保護和再利用的可行性分析

對于工業遺產保護和再利用的微觀討論，其實是“新”、“舊”空間或者元素之間的討論。在《威尼斯原則》中對建筑保護提出了“真實性原則”的概念。即真實性應該尊重各個地區不同建筑背景和文化之間的差異。不同時期工業建筑材料反映了真實的時代特性，不同工業工藝也代表著工業發展的真實性，工業建筑、廠區的規劃布局也代表著當時代設計理念的真實性，因此“真實性”是在工業遺產保護和改造中需要重點注意的。根據對微觀下工業遺產的保護和改造，筆者將手法歸納為以下幾種。

（一）串聯關系

通過將幾個相鄰的密閉小型空間，在不破壞相互之間承重結構的前提下，打通該區域的內部空間，將之前的小空間整合成一個大空間，以滿足改造后空間功能的需求。此類辦法多用于與廠房或庫房的改造，不改變原有的建筑結構，僅重新劃分空間，多用于博物館、展覽館、集會空間的改造。這樣的空間改造方式適合工業遺產向旅游參觀方向轉型。

以青島啤酒博物館為例，設計師將觀者的參觀流線概括為為a、b兩條線。a線將老建筑內的空間貫通，保留百年老建筑的框架，打造一條融合古老元素的現代化展區。b展線是將生產空間沿線整合，打造出一條線專門旅游的參觀長廊，做到生產、參觀互不影響，如圖1。

（二）完整還原

重要工業遺產具有很強的歷史文化價值，通過合理的改造和利用會形成很好的區域經濟帶動效應。工業遺產的完整還原不僅是對“工業建筑”的還原，還有需要對“生產設備”和“生產工藝”進行還原。許多區域由于缺乏對工業遺產的保護意識，很多廠區的小型構筑物、工業加工設備受到嚴重損壞，甚至很多寶貴的加工工藝也隨著時代與技術的更迭失去傳承，這不僅是區域文化的喪失，更是人類文明的喪失。

以英國威爾士“文化博物館”為例，原本為該國第一大露天煤礦位，通過改造現為工業遺產博物館。設計師充分利用已有的場地自然條件，完整地保留了所有的工業基礎設施，呈現當時真實的采礦景象，并且專門留下工人在此為前來參觀的游客做沉浸式的工業科普講解。在其改造的空間中，劃分了成人、老年人、兒童不同的活動區域，可以讓各個年齡段的參觀者都零距離接觸到煤礦的文化。這都得益于設計師完整地保留了原有場地元素，將參觀游客的動線與真實的生產動線相結合，完整還原采礦之旅;更衣室，作業展覽空間均被保留，游客還可在曠工的伴隨下進入地下300英尺的真實礦井底部，去感受在煤礦工人真實的工作場景。因此工業遺產保留之后可以優先發展工業旅游，不僅能實現工業遺產的保護，還可以實現第一產業向第三產業的合理轉型，促進經濟發展，如圖2。

（三）并列存在

并列存在的關系是平等、對立、互補的關系。對立關系是“新”與“舊”的對立關系，平等關系是不強調主次的關系，“新”、“舊”之間沒有主次，相互依存。互補關系是指功能和歷史意義上的互補關系，以“新”來襯托“舊”的價值，以“舊”來體現“新”帶來的功能體驗。其建筑內部空間的新舊要素之間界限相對較小，但彼此之間聯系緊密、關系對等。

如Prada 基金會園區將原有 20世紀初期的老酒廠改造成當代藝術場域，老酒廠空間包括舊倉庫和釀造豎井的七個空間，從空間布局分析為7個“功能塊”，設計師在老廠區的改造中增加了三個新的“功能塊”，材料與廠房的材料完全“對立”，分別是玻璃、白色混凝土和拋光鋁板，成為三個特立獨行的“功能塊”存在于廠房內。并且功能也與之前廠區功能形成互補，提供了展覽空間、辦公空間、酒吧（休閑空間）。新舊建筑都獨立存在又緊密相連，通過新舊材料的對比，新舊建筑工藝的對比讓整個園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新舊空間相輔相成，互為表里，成為了該區域的文化發展重要核心和標志，如圖3。

（四）并置關系

并置關系是指原始工業建筑空間與擴建、加建的空間之間的存在的對立卻又互補的關系，這樣的布局形式既可以完全保留原歷史建筑的獨特性，又可以早新空間內做出互補的差異化設計。

以貝聿銘設計的玻璃金字塔為例，設計師通過利用全新玻璃材料、極簡的幾何形態與一旁有著悠久歷史的盧浮宮形成鮮明的對比，輕盈的三角形金字塔表面不斷反射巴黎變化的天空，還為地下展館提供良好的采光，創造性地解決了把古老宮殿改造成現代化美術館的難題。這座玻璃金字塔在古老宮殿上的加建不僅體現了現代藝術的風格，同時也喚起人們對新舊更迭的思考，更加凸顯場地悠久的歷史。玻璃金字塔在功能上滿足與原場地的互補。作為一個入口，吸引了大量的游客前來參觀拍照，進入通過下沉的空間，可以進入售票大廳。從體塊關系上分析，玻璃金字塔是一個明確的入口體塊，此大廳可通向盧浮宮的各個展廳，游客可自行選擇，達到分流的不低。整個玻璃金字塔在滿足設計手法純粹獨立的同時又在功能上與老建筑形成很好并置關系，如圖4。

（五）內置關系

內置關系是在工業建筑的改造和再利用過程中舊空間和新空間完全處于包含或者被包含的關系，二者之間相互依存。對于某些工業遺產的保護重點是建筑表面的保護和修復，因為其歷史文化價值主要體現在建筑的表皮。新舊空間之間的關系完全是內外的關系，設計師普遍會通過建筑表面修復和“微設計”的概念，將新的空間“藏”于舊空間內部，以此表達對歷史的敬畏。

以馬德里酒文化城堡為例，其本體建筑為一座城堡，抵御外敵為主要作用。如今防御功能已經不再需要，進而改造成為一座博物館。城堡的平面為方形，東面墻上有三座塔樓。墻的平均厚度達3米，從地面到平臺的高度達20米。城堡的入口為了防御敵人設立在較高的位置。需要移動的梯子才可以進入，第二個入口位于東南角的立方體的一層，通過一個吊橋與另一建筑相連接。設計師保留下來了完整的城堡外觀，通過一些現代簡約的設計手法，對建筑的入口、內部空間、走廊、樓梯、天臺進行了微設計，沒有大量改造建筑的表皮，也沒有使用大量的新材料，充分體現了古堡厚重感的建筑特點。內部空間按照博物館的需求進行有序劃分。內部的石墻質量保存較好，沒有損壞，因此將石頭的結構直接裸露在外，將結構也用作裝飾的一部分。磚拱與拱頂的結構修復也采用了相同的準則——對表皮的保護，讓新的空間通過舊空間的微妙調整生產出來的，如圖5。

（六）共生關系

此類空間改造形式不再拘泥于并列關系或內置關系，而是通過新舊空間相互交錯融合來實現的。此類手法多用于工業園區先生態園區改造，不同的空間功能區之間沒有明確的功能界限。工業遺址的廠區有很多開闊的空間，非常適合人們集會或生態修復規劃，此類空間無法單獨作為某一明確的功能區使用，但是又有一定的歷史、美學、空間價值，所以設計師需要綜合考慮其利用價值，結合改造目標因地制宜，使得新舊空間達到共生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