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形尊：我很“丑”，但我很溫柔

喻子曦 桃子茶

大家好，有些年輕的朋友可能還不認識我，先做個自我介紹好了。我叫鳥形尊，是戰國出生的，已經兩千多歲了，算起來，應該比你們年齡都大。來到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之前，有兩千多年的時光，我都是在地底無盡的黑暗中度過的。

不過地下的生活并不孤獨，我所在的小田溪墓群位于烏江邊上，看似平平無奇的臺地上其實藏著十幾座墓葬，這便是我們“生活”的空間。兩千多年前，跟著逝去的主人，我、編鐘兄，還有許許多多的小伙伴一起來到了這里。平日里，大家常在一起聊天解悶，日子倒也不無聊。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了1972年，那本來是很普通的一天，我正在和我隔壁的編鐘兄商討下一次地底宴會的曲譜，突然從他的房間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久我就失去了他的音訊。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涪陵小田溪的磚工在取土燒磚的時候發現了大量的銅器，有個人把這些銅器挑到廢品收購站去賣，結果收購站嫌棄這些破舊的銅罐子里有泥巴，不肯收購，那人只好把銅器打碎、洗干凈，這才當成廢銅賣掉。這一消息傳播開來，考古學家們聞訊而至，我的編鐘兄，還有 于、鉦等一眾小伙伴，都在那次考古發掘中被挖掘出來，帶去了四川。

沒有了編鐘兄的地底宴會了無生趣，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過去，在后來的幾次發掘中，隔壁9個墓葬里的小伙伴都被帶走了，地底的時光也越發無聊起來，我開始向往外面的世界，想象著能夠再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盼了又盼，我終于在2002年的一次考古發掘中，結束了兩千多年的地下生活。

我剛才聽見有小伙伴在悄悄議論我的長相，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長得挺奇怪的？哈哈，就連我自己都這么覺得。好多人乍一看我圓鼓鼓的身體，覺得像只豐滿的鴿子，但湊近了仔細一看——嘴巴像魚嘴，鼻子的形狀有點像老鷹的喙，耳朵像獸類的耳朵，腦袋上還豎著鳳冠，卻又長了一雙鴨子腳。有的游客看了我半天，管我叫“四不像”。哎，大家評評理，我哪里是四不像，明明就是六不像嘛！

別看我長得奇奇怪怪，甚至有點呆萌，但在我的主人，也就是當時的巴人眼中，我可是一種非常威武的神獸，魚嘴說明我能在水里呼吸，獸耳說明我有著敏銳聽力，鳥類的翅膀、羽毛，還有鴨子的腳，說明我上天入海，無所不能。瞧瞧我身上精細的羽毛紋飾和珍貴的綠松石，就知道我在主人心中有多重要了。

本來青銅器里的尊，是一種用來盛酒的容器。但你們看看我，全身上下只有魚嘴這一個小孔，要是真的拿來裝酒，光是把酒倒進我的身體里就已經夠麻煩了。所以有專家推斷，我應該是主人們仿照中原地區一種叫作鳥獸尊的禮器制作的，不是日常拿來飲酒，而是用于祭祀神靈、祖先的活動之中。他們還說，我身體輕盈、壁薄，身體內部還是中空的，鑄造難度非常非常高，工匠們究竟是如何把我制造出來的，直到現在還是個未解之謎。

時隔太久，我無從得知當初制造我的目的和方法，有些記憶也變得模糊不清，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總是在腦海中閃現。我記得，我當年并不是現在這個銹跡斑斑、灰綠色的模樣，而是有著金子般絢爛的顏色;身上的綠松石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掉得稀稀拉拉，而是綴滿全身，耀眼奪目。我還記得，我的主人們非常注重儀式感，也正因如此，我才有幸見證了那么多觥籌交錯、氣勢恢宏的盛大場景。

雖然如今故人已離去，往日的輝煌不再，我也在時間的作用下褪去色澤，變得不再奪目，但偶爾遙想起兩千多年前的時光，我還是會不由得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