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珣珣 江希

摘 要:對外漢語是以語言交際、文化傳播為目的展開的學習,方言普通話是方言向普通話過渡的中介語,是地方文化的重要體現。以溫嶺方言為例,通過對出現頻率較高的方言普通話進行舉例分析,闡述其產生的內外因素,再借鑒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相關知識,對方言普通話的學習提出可行建議。這不僅順應對外漢語發展從普適性走向特殊性的趨勢,也符合語言區域研究的要求,豐富了地方語言文化內涵。
關鍵詞:對外漢語 方言普通話 溫嶺方言
隨著各地文化、經濟的交流日益頻繁,人口跨區域流動整體呈遞增趨勢,再有網絡傳媒、大眾文化、異地婚戀等外在作用,普通話與方言普遍接觸并彼此作用、影響。在漢語圈內,大家交流時多是方言、普通話或帶有方言色彩的普通話。其中帶有明顯地方語言特征的普通話俗稱為方言普通話,理論上叫中介語、過渡語,混合語。它是方言向普通話過渡的產物,是一種中間狀態,用來表述這種普通話和方言較勻質地混合的語言事實①。
近年來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研究,從理論探討擴展到具體教學實踐中,呈現出從普適性走向特殊性的趨勢,眾多專家、學者關注到對外漢語的個性發展。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的個性研究,方言普通話的產生使用,都體現出來文化發展的獨特性。
一、方言普通話的使用分析
溫嶺作為沿海地區經濟較發達城市,是人員流入地區,日常交流中,方言與普通話接觸,產生了方言的借用。方言的借用主要是由口頭接觸造成的,涉及語音、詞匯和句法三個層次②,如“講白搭”(聊天)、“嗆心”(鬧心)等。本文主要通過列舉使用率較高的方言普通話,表現其部分語言特征。
溫嶺方言中詞性活躍,受到的語法束縛較少,名詞可作動詞或形容詞等,這種詞性互用也轉移到方言普通話的使用中,如:
你在干嘛?我正打算去籃球(你在干嘛?我正打算去打籃球)
很多詞匯在使用范圍上較為廣泛,對于詞性的界限要求較為模糊。如在日常表達中,為表達“很”、“非常”,“多”的意思,往往會使用“多少”一,并且可置于疑問語序中。如:
高考語文多少難!(高考語文很難!)
你知道高考語文有多少難嘛?(你知道高考語文有多難嘛?)
早期文字數量有限,在書面及口語表達中經常會出現一字多義、字義借用等情況。溫嶺方言中保留了較多古代漢語要素,“詞匯上保留古語的成份尤多”③。方言普通話中也延續了詞義的共用、借用。如:
用鼻子聽一聽(用鼻子聞一聞)
呼螺螄(吸螺螄)
這次午飯好吃嗎?味道差少些(味道差很多)
溫嶺方言中多是單音節詞,因此日常語言環境中,會出現形容詞單用,如“躁”(煩躁),“聽到這個話就躁起來了”。還會將方言中的表達直接轉譯成普通話詞匯,如“吃柴”(挨打)。
此外,在句式上,溫嶺方言多賓語前置,如:
你普陀山去過嗎?(你去過普陀山嗎?)
球拍去年新買的(去年新買的球拍)
方言在與普通話接觸過程中,詞匯、語法、語音等受到了墨化轉移,這是方言內部演變的動力之一。同時,方言普通話的使用補充了普通話中語義缺少的部分,豐富了語言的多樣性,增加了語言的地方色彩。
二、溫嶺方言普通話的產生原因
首先,從語言的自然環境來看。溫嶺話在語音層面,保留了中古漢語的許多發音,如“鳥”的聲母為/t/,“打”的韻母為/ā/,與今日普通話的聲母、韻母等差異顯著;詞匯上,溫嶺話有許多較有特色的詞綴,如“相”,“穿穿相”(穿穿看),很多詞匯的構成也體現了其沿海城市的地域特征;語法上,如上文所示,賓語前置的使用較為普遍,形式比漢語普通話更加自由。故溫嶺話與普通話的不同表現得十分明顯。
溫嶺人文歷史底蘊十分深厚,民營經濟發達,部分城市居民在面對外來的流動人口時,會表現出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因此在使用溫嶺話進行交際時,并沒有某些地區居民可能會有的尷尬心理或不好意思心態,這使得溫嶺話在當地族群中普及率較高。
其次,從語言的外部環境來看。外來流動人員為滿足交際需要,實行話語行為,來解決工作和生活障礙,不得不接受溫嶺方言。為幫助外來人員更好地融入當地社區,本地居民根據不同語域,不同交流對象,選擇不同語言。在家庭、鄰里等語域,方言居多,學校、機關、市場等,普通話居多。方言、普通話在不同范圍、不同對象中的混雜使用,潛移默化中為方言普通話的出現提供了前提。
最后,從語言內部的發展規律來看。語言在自身發展過程中,會一邊汲取其他語言的成分,用以豐富自身語言要素,擴展詞匯系統,充實語義范疇,增強語言表現力,另一方面,語言又會根據自身特點,對外來語言因素進行變革,進而合理攝取,使之符合自身系統。
社會生活中的多方面,如學校教育,大眾傳媒等,都影響語言的使用,綜合因素下,溫嶺話的優勢地位逐漸下降。蔡晨通過采集數據,對比總結到:
溫嶺話各語言要素與漢語普通話在日常使用的競爭中整體上處于劣勢,除卻語法外,族群成員在語音和詞匯層面使用溫嶺話語言要素的百分比都低于臨界值50%。就百分比均值來說,語音使用的比例最低,為39.02%,詞匯使用比例為46.31%,語法使用比例最高,但也僅為51.73%④。
為適應語言發展的內部規律,地方語在和普通話接觸的過程中,首先會向書面語靠攏,會出現遷移現象。尤其成年人日常方言說得太多,聽得太多,習慣下,一些表達方式受到影響。因此方言詞匯在普通話中不自覺地泛化應用,如“煙酒不吃”。這些容易被方言遷移進普通話的或是與普通話語義接近的存在,或是方言中的強勢成分,是方言區人掌握普通話時很難摒棄的。就溫嶺方言與普通話的接觸而言,外在成長和內在演化并存,由此方言普通話得以孕育而生。
三、對外漢語文化教學與方言普通話的聯系
對外漢語的文化教學是融合在語言教學中的文化輸出。方言普通話在滿足交際需求的同時,也是當地文化特征的一種體現。二者差異明顯,又存在著某種強度的聯系,需要以客觀全面的角度去分析。
首先,學習對象。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的對象是來自不同國度的人,方言普通話的學習對象包括有當地居民及外來工作人員。二者的學習者大多是過了語言關鍵期的成年人,因此存在著較大的相似性。其次,學習內容。對外漢語文化教學是以中國文化為教學對象,致力于通過文化傳播促進語言學習,提高學生的語言使用能力。方言普通話則是普通話與某個特定區域方言相互作用的產物,學習者希望通過對方言普通話的學習,說出同樣腔調的話,以示親近。
再次,學習方法。在傳統的對外漢語課堂上,老師往往扮演講解員或引導員的角色,以提高技能為導向,發揮語言的載體功能,推動民族文化傳播和交流。方言普通話的學習需要依托具體的交際行為,學習的時間、空間限制較少,往往發生于無意識地交流過程中,因此不存在嚴格的教學環節。
最后,學習難易程度。對外漢語文化教學涉及到了多個領域,習慣漢語的漢文化群體,不自覺地熟練掌握漢語文化,但對外國留學生來說,需要面對差異明顯,甚至迥異的文化范疇,難度較大。方言普通話作為地方文化的載體,雖然帶有強烈的地域色彩,但是對于漢文化成員而言,掌握的難度要遠低于外語。另外,學習目標。對于多數外國學習者來說,漢語是一門語言交際工具,漢文化的了解服務于語言的學習,能駕輕就熟地運用漢語是主要目的。對外來人員而言,方言普通話的熟練應用不僅可以拉近與當地居民的距離,也能更自如地適應當地工作生活。
在對外漢語課堂中,不可能避開文化背景的講解,孤立地教學語音、語匯、語法等語言要素,必然會結合社會文化的各類元素教授語言的社交準則,使學生知道在什么時間、什么場合、與什么人、說什么話。方言普通話是當地文化的一面鏡子,通過其流利應用,可以透視該地區的文化內容。二者之間異同共存,關聯緊密。
四、對外漢語文化教學對方言普通話的啟示
對外漢語的文化教學是目前熱點之一,讓學習者了解文化,培養跨文化意識等,都是為了幫助學生更好地理解漢語。因此,從對外漢語文化教學中吸收有效成果,對外來人員學習方言普通話提出建議,具有現實可行性。
(一)增強文化感知
由于地域文化的差異,溫嶺方言和普通話之間總有不對等,留有語義空白之處。為精確地表達,當地居民自覺就會選擇最確切最熟悉的表述方式,而不會優先考慮普通話。方言普通話的出現,有效緩解了交流壓力,但還是需要真正獲得對某一文化的認知和理解,這要通過長時間的體驗和感受。
當地方言普通話,缺乏書面體系,內容龐雜豐富,又體現了當地文化、教育、信仰、思想等,與外來人員的文化感受和認知存在較大差異。因此,外來人員來溫嶺后,可先從飲食文化、節日文化、風俗與禮儀文化等入手,這是溫嶺人思維觀念、風俗習慣、審美趣味的集中體現,將其作為文化學習中的必要知識點,是了解溫嶺人文化特性不可或缺的途徑。再進行高頻率詞匯的學習,在工作、生活語言環境中自然使用,不斷提高語言使用頻率,同時擴展詞匯習得范圍,這也是語言學習的正常步驟。
(二)培養跨文化意識
就對外漢語而言,在跨文化交際中,話語中包含了眾多文化信息,需要接收者先進行轉譯改造,再接受。但是外國學習者往往會將母語文化信息,不自覺地轉移到第二語言文化中,形成正面及負面遷移。方言普通話的學習,也會受到文化遷移的影響。如溫嶺話中的俗語“狗皮倒灶”(形容人吝嗇,使人討厭),也出現在安徽方言中,意義大體相同。為了更好地滿足交流需要,學習者應該培養“跨文化”意識,正確辨識本地語言與溫嶺方言文化意義的異同,努力推動語言學習之間的正向遷移。
(三)增加文化輸出
文化因素是語言教學中不可或缺的成分。學習方在習得過程中需要增強文化理解能力,以全面地吸收其他文化的優秀成果。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的前提是中華民族擁有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為教學提供著源源不竭的生命力。作為輸出方,應該持續完善文化資源,提供多渠道文化輸出方式。方言普通話作為地方文化的一張名片,也需要不斷充實自身內涵,擴展系統。如上文所示,大多方言普通話發生在日常生活的范圍內。因此,為了更詳細地展示溫嶺的地理特征、飲食起居、風俗習慣、時尚潮流等,需要繼續完備資源庫,增加當地文化輸出。
方言普通話出現的合理性體現了語言發展的區域特征。從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看方言普通話的學習,結合了語言的習得和文化的掌握,不僅反映了對外漢語教學的特殊化研討要求,也是掌握語言規律的一種實踐。
注釋:
①謝俊英.中國語言文字使用情況調查中有關普通話的幾個問題[J].語言文字應用,1999(4).
②游汝杰.漢語方言學導論[M].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
③胡正武.臺州方言詞語溯源[J].臺州學院學報,2010(5).
④蔡晨.新型城鎮化進程中的城鄉語言生態比較研究[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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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臺州廣播電視大學)
作者簡介:張珣珣(1994-),女,安徽六安人,碩士,臺州廣播電視大學,助教,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理論;江希(1993-),男,浙江溫嶺人,碩士,臺州廣播電視大學,助教,研究方向:會計實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