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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葬 黃興蔡鍔傳奇(上)(電影文學劇本)

2021-01-15 00:48:37李國慶
當代作家 2021年12期

李國慶

主 要 人 物 表

黃 ?興 :(1874——1916),字克強,華興會會長、中國同盟會協理、中國國民黨理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陸軍部部長、江蘇討袁軍司令

蔡 ?鍔 :(1882——1916),字松坡 ?原任云南都督、后任云南護國軍第一軍總司令

唐繼堯 : 字蓂賡 ?云南都督、云南護國軍第三軍總司令

出場時二十八歲,終場時三十三歲

羅佩金 : 字榕軒 ?原任云南民政長、后任護國軍第一軍總參謀長

出場時三十三歲,終場時三十八歲

殷承瓛 : 字叔桓 ?護國軍滇黔聯軍總參謀長三十八歲

戴 ?戡 : 字循若 ?云南都督府左參贊 護國軍滇黔聯軍右翼軍司令,三十六歲

李曰垓 : 字梓暢 ?護國軍第一軍秘書長,三十四歲

李烈鈞 : 字協和 ?護國軍第二軍總司令出場時二十九歲,終場時三十四歲

黃毓英 : 字子和 ?七十三標第三營見習排長 ?二十六歲

何鵬翔 : ? ? ? ? 蔡鍔侍從副官、護國軍第一軍副官處長 ?二十七歲

由云龍 : 字夔舉 ?云南將軍行署秘書長 ?三十余歲

劉云峰 : 字曉嵐 ?護國軍第一軍第一梯團梯團長 ?三十余歲

李鴻祥 :字翼廷 ?七十三標第三營管帶 ?三十二歲

劉存厚 :字積之 ?七十四標第二營管帶 ?后任川軍第二師師長 ?三十歲

朱 ?德 : 字玉階 ?護國軍第一軍第三梯團第六支隊支隊長、后任滇黔聯軍前敵總指揮,出場時二十五歲,終場時三十歲

張 ?鎮 :字青甫 ? 云南陸軍講武堂教官三十余歲

沈汪度 :字石荃 ? 滇軍第二師師長出場時三十八歲,終場時四十三歲

董子仁 : ? ? ? ? 滇軍第二師參謀長 ?三十余歲

鄒 ?炯 :字若衡 ? 唐繼堯侍從副官、后為蔡鍔侍從副官 ?二十余歲

陳鐵柱 : ? ? ? ? 云南都督府警衛營副營長出場時十八歲,終場時二十三歲

袁世凱 :字慰亭 ? 中華民國總統出場時五十一歲,終場時五十六歲

袁克定 :字蕓臺 ? 袁世凱之長子出場時三十三歲,終場時三十八歲

袁乃寬 : ? ? ? ? 大典籌備處主任 ?四十余歲

黎元洪 :字宋卿 ? 中華民國副總統 ?五十歲

馮國璋 :字華甫 ? 江蘇都督 ? ? 五十八歲

段祺瑞 :字芝泉 ? 陸軍總長、國務卿 ? ?五十歲

陳 ?宧 :字二庵 ? 原任參謀部次長、后任四川督軍 ? 四十六歲

張敬堯 :字勛臣 ? 北洋軍第七師師長、征滇北洋軍第二路司令 ?三十六歲

曹 ?錕 :字仲珊 ? 北洋軍第三師師長、征滇軍總司令 ? 五十三歲

馮玉祥 :字煥章 ? 北洋軍第十六混成旅旅長 ? 三十三歲

伍祥楨 : ? ? ? ? 北洋軍第四混成旅旅長 ? 三十余歲

李炳之 : ? ? ? ? 北洋軍第十四混成旅旅長 ? 三十余歲

熊祥生 : ? ? ? ? 川軍第一師旅長 ? 三十余歲

孫 ?文 : (1866——1925)字逸仙 號 中山 ? 中華革命黨總理 ? ?四十九歲

秋 ?瑾 : (1875——1907)字璿卿,號競雄,中國同盟會浙江主盟人

陳天華 : (1875——1905)字星臺 ?中國同盟會員

譚人鳳 : (1860——1920)號石屏 ?中國同盟會中部總會總務干事

章士釗 : (1882——1973)章士釗 ?字行嚴 中國同盟會會員、上海《蘇報》主編

劉揆一 : (1878——1950)字霖生 ?中國同盟會代理執行部庶務干事

劉道一 : (1884——1906)字炳生 ?中國同盟會書記、干事

禹之謨 : (1866——1907)字稽亭 ?中國同盟會湖南分會負責人

吳祿貞 : (1880——1911)字綬卿 ?陸軍第六鎮統制

潘蕙英 : ? ? ? ? 蔡鍔夫人 ?出場時二十歲 ?終場時二十五歲

馬纓花 : ? ? ? ? 蔡鍔義妹 ?出場時十八歲 ?終場時二十三歲

唐蕙賡 : ? ? ? ? 唐繼堯之妹 ? 出場時二十歲 ?終場時二十五歲

阿 ?菊 : ? ? ? ? 蔡鍔養女 ? ? 二十歲

上集

1. 月明星稀,朔風怒號。凄風苦雨,孤鴉哀鳴。

字幕:1910年7月28日(清光緒二十六年)

(遠景)20余具尸體橫躺豎臥,倍極凄慘;(鏡頭推近,特寫)血流成溪,觸目驚心。

黑暗中,走來一群青年男子,為首的是黃軫(字幕:黃軫 ?字廑午),緊隨其后的是秦力山(字幕:秦力山,字鼎彝)、陳天華(字幕:陳天華 ?字星臺)、譚人鳳(字幕:譚人鳳 ?號石屏)、章士釗(字幕:章士釗 ?字行嚴)、劉揆一(字幕:劉揆一 ?字霖生)、劉道一(字幕:劉道一 ?字炳生)、禹之謨(字幕:禹之謨 ?字稽亭)、吳祿貞(字幕:吳祿貞 ?字綬卿)。

眾人垂首默哀。俄頃,黃軫抬起頭來,緊握雙拳,怒目噴火,切齒言道:“滿清政府又欠下了我們一筆血債,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眾人齊聲應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突然,一個人影從遠處漸漸走來。

吳祿貞從腰間拔出匕首,迎上前去,喝問道:“你是什么人。”

來人平靜地回答:“我是蔡艮寅。”

黃軫吃驚地問道:“松坡,你怎么來了?”

蔡艮寅撲進黃軫懷里,泣不成聲:“黃大哥,唐先生死得太慘了!”

黃軫憐愛地抱著他,也禁不住流下淚來,顫聲說道:“是啊,張之洞這個老賊勾結英國領事,秘密抓捕、殺害了唐才常、林圭等20余名革命志士,我們要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蔡艮寅哽咽著說道:“本來我也要參加這次起義的,是黃先生故意把我支開,讓我去湖南給黃忠浩送信。不然的話,我和他們一樣,也成刀下之鬼了!”

黃軫撫摸著他的肩膀,好言撫慰:“松坡,黃先生是看你年紀小,不忍心看著你做無謂的犧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要繼承先烈的遺志,推翻滿清,振興中華!”

秦力山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激動地說道:“黃大哥,你說得真好。我們不能灰心絕望,退步抽身,要重整旗鼓,東山再起,與滿清決一死戰,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禹之謨也揚起手臂說道:“對!不成功,則成仁,我隨時準備為中華崛起而獻出自己的一切!”

黃興望了眾人一眼,以命令的口氣說道:“諸位,我們抓緊時間,趕緊把烈士們的遺體拉走,送到公墓掩埋,讓他們的英靈早日得到安息。”

2.傍晚。武昌。兩湖書院。黃軫宿舍。

黃軫、陳天華、譚人鳳、章士釗、劉揆一、劉道一、禹之謨、吳祿貞等人圍著一張書桌而坐,為蔡艮寅、秦力山兩人送行。

書桌上擺著幾樣小菜和幾碟花生米、蘭花豆、牛肉干、五香豆腐干,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蔡艮寅手里端著酒杯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從今天起,我改名蔡鍔,以后大家就不要叫我艮寅了。”說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向大家亮了亮杯底。

眾人齊刷刷地望著蔡鍔,不解其意。

黃軫拍了幾下巴掌,含笑說道:“松坡,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這是要學習古人,‘砥礪鋒鍔,從新做起。’”

蔡鍔朝著黃軫拱拱手,目光中流露出堅毅、剛定:“對,廑午兄,唐才常、林圭等先生先我們而去,他們雖然失敗了;但還有我們,我們就是要‘砥礪鋒鍔,重新做起’,完成他們未竟的事業。”

“好!”由黃軫領頭,大家一起鼓掌。

蔡鍔坐下,低頭喝酒。

黃軫打破沉默,關切地問道:“松坡啊,我想知道,你怎么重新做起?”

蔡鍔直言相告:“廑午兄,我想改學軍事。這次去日本,準備報考陸軍成城學校。”

黃軫疑惑地望著蔡鍔,微微皺起眉頭,率然說道:“松坡,不是我不相信你。恕我直言,你看上去是那么文弱,學軍事恐怕……”

蔡鍔坦然笑道:“廑午兄,事在人為。歷史上投筆從戎,沙場上建功立業者大有人在;何況花木蘭乃一女流,尚能勇健殺敵,吾等七尺男兒,‘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黃軫鼓掌大笑:“好!好!說得好!說得好!我相信,松坡必能成為當代的韓信、周瑜。”

蔡鍔躬身施禮:“廑午兄,讓您見笑了。”

(鏡頭翻轉)

3.蔡鍔戎裝像。

畫外音(旁白):“蔡鍔返回日本后,考入陸軍成城學校,于1902年畢業。當年12月,自費考入日本士官學校第三期,不久改為官費生。”

一組短鏡頭:

東方欲曉,晨光熹微。蔡鍔在操場上練習跑步。

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里,蔡鍔坐在第一排,全神貫注地聽講,專心致志地記筆記。

體操房內,蔡鍔身手矯健,在單雙杠上上下其手,運轉自如。

前空翻、后空翻,騰挪跳躍,蔡鍔作出一個個漂亮的體操動作。

練兵場上,蔡鍔縱馬狂奔,手持倭刀左砍右殺,一個個稻草人東倒西

歪,“尸”橫遍野。

靶場,蔡鍔忽兒長槍,忽兒短槍,頻頻扣動扳機,彈彈射中靶心。

“好!好!”有人在一旁鼓掌,蔡鍔回頭一看,原來是黃興。

黃興頻頻點頭贊許,“不錯!不錯!看來你這個文弱書生,將來必定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儒將。”

蔡鍔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廑午兄,在你這個聞名海內外的大英雄面前,我蔡鍔算得了什么!”

黃興:“哎,我算什么大英雄,屢戰屢敗。”

蔡鍔:“不對,是屢敗屢戰。”說著,把槍遞給黃興。

黃興接過槍,略略瞄了瞄,連發六彈,打了58環。

蔡鍔:“廑午兄,早就聽說你是神槍手,果然名不虛傳。”

黃興:“早年拜會黨領袖馬福益為師,學了點兒皮毛,上了戰場還可以對付對付吧。”

蔡鍔:“廑午兄,你是革命黨的領袖,不必親自上陣,希望你今后好好愛惜自己,中國革命離不開你哪!”

黃興:“好,我會注意的。松坡,你平時也很幸苦,明天我約了幾個人,咱們一起去登富士山如何?”

蔡鍔:“好啊,來日本三年,我哪兒也沒去過,這下了了我的心愿了。”

畫外音(旁白):“1904年11月,蔡鍔畢業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三期,與蔣百里、張孝準一起,被譽為中國‘士官三杰’。”

4.曙色微明,晨曦初露。

富士山。銀裝素裹,巍峨險峻。

黃軫、蔡鍔、陳天華、禹之謨、劉揆一、秋瑾(字幕:秋瑾 ?字璿卿)來到山腳下的牧場,一起抬頭仰望。

黃軫指著山峰說道:“富士山,海拔3700多米,是日本國內最高峰,日本重要國家象征之一。”

禹之謨接著說道:“是啊,日本國民把它譽為‘圣岳’,是日本民族引以為傲的象征。富士山山體高聳入云,山巔白雪皚皚,放眼望去,好似一把懸空倒掛的扇子,因此也有‘玉扇’之稱。“

劉揆一抬頭觀察了一會兒,咪起眼睛說道:“唔,還真有點像。”

蔡鍔動情地說道:“看見眼前的富士山,我就想起了家鄉的岳麓山。真想早日返回故鄉,報效桑梓。”

陳天華不無悲憤地說道:“可眼前的中國,國將不國,民將不民。慈禧這個老妖婆,對外奴顏媚骨,卑躬屈膝;前年,外國列強強迫清政府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規定中國賠償白銀四億五千萬兩,分三十九年還清。慈禧不以為恥,反而大喜過望,說什么沒要我們一寸土地,劃得來!劃得來!他還恬不知恥地吩咐手下親信,‘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這樣的賣國政府,不推翻怎么得了!”

禹之謨切齒罵道:“這個老妖婆,對內卻是心狠手毒,殘暴不仁,‘戊戌六君子’的血跡未干,他又對‘自立軍’大開殺戒,我們的多少師友、鄉親死于非命,成了孤魂野鬼!”

陳天華:“興中會發動的廣州起義、惠州起義都被鎮壓了,還有楊衢云、鄭士良等一大批革命志士都犧牲在滿清政府的屠刀下。”

劉揆一也瞪圓眼睛,揮動著拳頭說道:“我劉揆一與滿清不共戴天,勢不兩立!”

秋瑾:“反抗暴政,追求民主,我們婦女也不甘落后。下次廑午兄再發動起義,一定要算我一份。”

不待黃興搭腔,劉揆一搶先說道:“好,算你一份,不過你們婦女有婦女的工作,不必像我們男人那樣去沖鋒陷陣,喋血沙場。”

秋瑾笑著反問道:“要是我是花木蘭、穆桂英呢?”

劉揆一撓撓腦袋,來了個順水推舟:“那就另當別論了。”

黃興握緊拳頭,以堅定的語氣說道:“諸位,我決定,從今天起改名黃興,字克強;意思是復興炎黃子孫,復興中華民族;克服千難萬險,強盛千秋萬代!”

蔡鍔帶頭鼓掌:“好!這個名字改得好!克強兄,希望你帶領我們沖鋒陷陣,一往無前!”

眾人也一起鼓掌。

黃興沉思片刻,方緩緩說道:”孫中山先生創立了興中會,但主要由華僑組成,影響有限;為了在內地發動民眾,共同投入反清斗爭,我準備成立一個新的組織,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叫華興會,你們看怎么樣?“

蔡鍔第一個響應:“好,我第一個報名,做革命軍中馬前卒!”

劉揆一也興奮地表示:“算我一個!我早就計劃好了,回到湖南去,發動會黨起義,準備燒它一把大火!”

禹之謨也禁不住摩拳擦掌,慨然說道:“克強兄,我跟著你干,死而無憾。”

劉揆一急忙制止道:“哎,稽亭兄,別說喪氣話。什么死不死的,我們要讓朝廷死在我們的前面。”

黃興拍了拍劉揆一的肩膀,“霖生說得對,我們要做滿清政府的掘墓者。”然后轉問陳天華:“星臺,你呢?”

陳天華苦笑著搖搖頭:“我再考慮考慮。興中會成立都快十年了,到現在也沒干出什么名堂,我們何必再步他們的后塵?!”

禹之謨反駁道:“屢敗屢戰,這正是他們的可貴之處。滿清就算是一個龐然大物,只要大家齊心合力,持之以恒,總有一天要把它打倒!”

黃興勸道:“算了吧,讓星臺考慮考慮也好,又不急在這會兒。”他向眾人揮揮手:“走!登山!”

5.日落西山,亂云飛渡。

山頂的久須志神社已經遙遙在望。

秋瑾提議:“來,我們來個百米沖刺,以比賽勝負決出名次,兄弟之間也以此來排定次序。”

蔡鍔帶頭響應:“好!”

眾人一起點頭答應。

秋瑾喊道:“一、二、三,出發!”

久須志神社前,黃興第一個跑到,秋瑾第二,蔡鍔第三,劉揆一第四,禹之謨第五,陳天華第六。

秋瑾得意地揚起腦袋,“以后,克強是老大,我就是老二了。”

禹之謨朝著秋瑾拱手作揖:“璿卿兄,巾幗不讓須眉,佩服!佩服!”

(化)

富士山頂。

眾人極目遠眺,浩渺無垠的太平洋遙遙在望。

黃興望著禹之謨,問道:“聽說富士山是一座活火山?”

禹之謨:“是啊,富士山是世界上最大的活火山之一。目前處于休眠狀態,但地質學家仍然把它列入活火山之類。最后一次噴發是在1707年,此后休眠至今。”

蔡鍔:“這么說,我們現在是站在火山口上嘍。”

禹之謨:“是的。”

劉揆一趁機發揮道:“活火山說不定哪天就會爆發的。我們也是一座座活火山,我們不能再休眠了。我們要爆發,轟轟烈烈干它一場!”

黃興走過來,拉過劉揆一的手握在一起,秋瑾走過來,搭上自己的手,蔡鍔走過來,壓上自己的手,禹之謨走過來,也把手壓上。黃興問陳天華:“星臺,你呢?”

陳天華猶豫了一下,慢慢把手放上。

6.湖南長沙,黃興發表演說:“革命成功之道,在于聯合軍隊、學生以及秘密會黨成員,采取一致行動,同時爭取其他各省的響應。”

字幕:黃興回到長沙后,于1903年11月,與劉揆一、章士釗、宋教仁等成立秘密革命團體華興會,推舉黃興為會長,主張反清革命,這是湖南省建立的第一個革命組織。黃興隨即組織革命軍,自任主帥,革命黨人劉揆一、會黨領袖馬福益為副帥,計劃于1904年11月16日慈禧太后70歲壽辰時,在長沙起義。然而起義事泄,黃興被通緝,遂逃往上海。

7.上海洋涇浜旅社。 ? 內 ?夜

黃興給蔡鍔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的手上,“松坡,你從日本回來,一路勞頓,在上海多呆些日子,好好調養調養。”

蔡鍔感動地:“克強兄,我看你最近整天忙得不可開交,也要注意身體啊!”

黃興:“忙些倒沒什么,我痛心的是我們精心策劃的長沙起義,由于計劃不周,功虧一簣。唉!”

蔡鍔:“幸虧沒有人員傷亡,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黃興:“要不是我們的同志及時報信,損失可就大了!”

蔡鍔:“克強兄,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黃興:“我準備聯絡會黨,再次發動起義。”

蔡鍔擔憂地:“克強兄,恕我直言,會黨泥沙俱下,魚龍混雜,怕是難以成事啊!”

黃興:“我的結拜兄弟馬福益是會黨頭目,手下有幾萬會眾,只要我們計劃周密,引導得法,成功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蔡鍔:“但愿如此。”

黃興臉上露出笑容:“松坡啊,你不愧是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在日本這兩年,你學習軍事是突飛猛進,一鳴驚人啊!好家伙,‘中國士官三杰’,真是了不起啊,你太給中國人長臉了。松坡,你說過,要想辦法掌握軍隊,到時為我所用,好!這個主意好!怎么樣,有眉目了嗎?”

蔡鍔:“噢,是這樣,江西巡撫夏時已經聘請我到他的隨營學堂擔任監督,我已經答應他了。”

黃興:“好,江西也是腹心地帶,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

蔡鍔:“克強兄,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

黃興緊緊握住蔡鍔的手,使勁搖晃了幾下:“自古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

8.上海十六鋪碼頭。午后。

蔡鍔手里提著一個皮箱站在入口處等待。

陳天華神色驚惶,急匆匆走來。

蔡鍔疑惑地問道:“克強呢?”

陳天華把蔡鍔拉到一邊,悄聲說道:“克強被捕了。”

蔡鍔吃驚地:“昨晚還好好的,怎么……”

陳天華:“是這樣,萬福華行刺王之春不成被捕,章士釗前去探監,也被扣留。英租界巡捕偵知章常去新閘路余慶里活動,就去那里搜查,克強、張繼等11人被捕。”

蔡鍔當即果斷地作出決定:“星臺,我不走了,我要想辦法把克強兄救出來。”

陳天華阻止道:“這怎么行,你去江西有重任,克強兄知道了也不會答應的。”

蔡鍔不容置喙地:“江西晚去幾天沒關系,眼下救克強兄要緊。”

陳天華無奈地:“松坡,真拿你這頭犟驢沒辦法。走吧,去我那里。”

9.陳天華住處。 ?內 ? 日

蔡鍔、譚人鳳、吳祿貞、陳天華坐在沙發上商量對策。

譚人鳳首先開口言道:“克強此次被捕,純屬偶然,清方并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我們必須盡快營救。”

吳祿貞:“對。如果朝廷知道此事,緝捕的公文一到,事情就麻煩了。”

陳天華:“我有一個辦法。泰興縣令龍璋和克強是好朋友,我們可以去找他想想辦法。”

蔡鍔:“好,我去。”

譚人鳳朝蔡鍔拱拱手,“松坡,那就拜托你了。”

蔡鍔:“救克強大哥是我分內之事,義不容辭。”

10.英租界巡捕房監室。 ?內 ? 日

獄卒送來午餐,木桶內裝的是黑漆漆的稀粥。

眾人端著鐵盂在手,均難以下咽,獨黃興連喝三大碗。

黃興呵呵笑道:“你們怎么不吃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軟叮當。再難吃都要吃,不然的話挺不過去。”

張繼也端起碗來,大大地喝了一口,“克強說得對,吃總不不吃好,挺過去就好了。”

眾難友紛紛端起鐵盂喝粥。

11.泰興縣府衙門后花園。八角亭。 ?外 ?日

龍璋年約五旬,身材瘦高,面目清癯。

蔡鍔躬身作揖,“給老伯施禮了。”

龍璋以手捋須,慨然說道:“松坡啊,你為了營救克強,連自己的前程都不顧了,真有古俠士之風啊!老身與克強乃莫逆之交,自當助一臂之力。”說著,從袖口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蔡鍔:“松坡,這里是一千兩銀子,你拿去買通巡捕房頭目,克強自然無虞。”

蔡鍔雙手接過,又深深作了一揖:“蔡鍔代克強謝過老伯了!”

12.上海十六鋪碼頭。 ?外 ? 日

“山東丸”郵輪拉響汽笛,升火待發。

蔡鍔身穿長袍馬褂,與扮作富商的黃興握手道別。

蔡鍔:“克強兄,到了日本,一定給我來信報個平安。”

黃興:“好,我給你發電報,如果平安,單署一個‘興’字。松坡,這次要不是你,我恐怕兇多吉少了。”

蔡鍔:“克強兄,別這么說。您擔負著安邦救國的重任,天下蒼生都仰望著你啊!”

黃興默然。

蔡鍔又與陳天華、譚人鳳、張繼一一握手,珍重道別。

13.湖南長沙。岳麓山。

字幕:1905年初,湖南巡撫端方聘請蔡鍔為湖南教練處幫辦,兼武備、兵目兩學堂教官。

蔡鍔戎裝佩劍,英姿勃發,騎著一匹大白馬;黃興一身短打,騎著一匹棗紅馬,吳祿貞也是一身戎裝,三人并轡而行。

岳麓山巔,蔡鍔俯視眼前大好河山,情動于衷,口占一絕:

蒼蒼云樹直參天,

萬水千山拜眼前。

環顧中原誰是主,

從容騎馬上峰巔。

黃興:“松坡啊,滿清統治中華已經二百六十一年了。孫中山先生提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平均地權,建立民國’,我們華興會堅決贊同這個主張。總有一天,我們要和興中會聯合起來,共同實現這個目標。”

蔡鍔:“好啊,我聽說中山先生很快就要去日本;你們倆最好見個面,商量建立一個新的組織,聯起手來重整山河。”

黃興:“我也正有此意。此番去日本,我準備通過宮崎寅藏結識中山先生,我想,中山先生一定也很想見我。”

蔡鍔:“這是不言而喻的。好啊,你們兩個偉人一見面,中國革命的高潮就要到來了。怎么樣,克強兄,賦詩一首如何?”

黃興:“我把三年前寫的一首舊詩念給你聽聽吧——

沉沉迷夢二千載,迭迭疑峰一百重。

舊鈉何因藏蟣虱,中原無地走蛇龍。

東山寥落人間世,南海慈悲夜半鐘。

小別何須賦惆悵,行看鐵軌踏長空。

蔡鍔鼓掌笑道:“‘小別何須賦惆悵,行看鐵軌踏長空。’好詩!好詩!有胸懷!有氣魄!有膽量!克強兄,中國能不能來一番翻天覆地的改造,就看你的了!”

黃興也豪爽地笑道:“松坡,靠我一個人怎么行,應該大家一起來!”

蔡鍔高興地應道:“對!一起來!一起來!”

吳祿貞:“我就不做什么詩了,此番去北京,我將在軍中任職。到時候,我們‘南北呼應,共成大業!’”

“南北呼應,共成大業”的嘹亮聲音,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14.日本東京神樂坂黃興寓所。 ?內 ?日

字幕:1905年6月 24日

黃興坐在一把圈椅上,正在聚精會神地閱讀《興中會宣言》。

忽聽有人在門外問道:“請問黃克強先生在嗎?”

黃興起身,推開格子門,不由大吃一驚,這不是時時在報章雜志上見面的中山先生嗎?他未及開口,來者略略欠身,謙恭地自我介紹:“敝人孫文。”

黃興大喜過望,上去一把握住孫中山的手,朗聲笑道:“哎呀呀,是中山先生啊,我正想去拜訪您,沒想到讓您捷足先登了,慚愧,慚愧啊!”

孫中山拱手施禮道:“你找我不好找,我就冒昧前來打攪了。”

黃興作了個請的手勢,“中山先生,稀客,稀客呀,來來來,請進!請進!”

孫中山跨進屋,黃興急忙把他讓到單人沙發上坐下,然后倒了一杯熱茶,端給孫中山。

孫中山環視了一眼屋內,開口問道:“克強,你這兒住了不少人吧?”

黃興應道:“是啊,為了節約租金,十幾個弟兄擠在一起,有的只好打地鋪。”

孫中山:“我早就聽說了,你身邊聚集了不少精英啊!”

黃興:“中山先生,您是革命的偉人,他們對您也是仰慕已久啊!只是無緣結識啊,這下好了,我一會兒就讓他們來見您。”

孫中山:“這樣吧,一會兒我請他們吃飯,咱們好好聚一聚。”

黃興:“哎,您是客人,怎么能讓您破費呢,應該我來做東。”

孫中山含笑點頭:“好,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客隨主便吧。”

黃興:“中山先生,我和您是神交已久,如今真是相見恨晚啊!”

孫中山:“克強,我也久仰你的大名,只是無緣結識,現在好了,我倆一見如故,真是天命所歸啊!”

黃興:“中山先生,我要是早點遇見您就好了,一定鞍前馬后為您效勞,攪得滿清不得安寧。”

孫中山:“克強,別這么說,你也是一方領袖,我們應該攜起手來,共同拯救中華的危亡!”

黃興:“中山先生,我領導的華興會愿意歸順您,聽從您的調遣。”

孫中山:“克強,我要糾正你的說法,不是歸順,是聯合。我們要團結廣大革命志士,成立一個新的組織,名稱嘛,就叫中國革命同盟會,你看怎樣?”

黃興沉吟片刻,以征詢的目光望著孫中山,然后誠懇地說道:“中山先生,我們目前還處于地下,不能過于張揚。我看,把革命兩字去掉,叫中國同盟會好不好?”

孫中山略一思索,以贊賞的口吻說道:“唔,有道理,還是你想得周到,好,就叫中國同盟會。宗旨嘛,我看還是沿用興中會的比較妥當,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平均地權,建立民國。’”

黃興:“好,我同意。成立時間嘛,我看越快越好,就定在8月中下旬吧。”

孫中山不失幽默和詼諧:“克強啊,你真是個急性子。行,那籌備工作就交給你了,你要準備掉幾斤肉噢!”

黃興挺起胸膛,滿懷信心地說道:“先生放心,我黃興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把籌備工作做好。”

孫中山急忙擺擺手,以關切的語氣說道:“哎,克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錢都沒有了,我們還拿什么去革命?”

黃興摸摸自己的腦袋,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先生,我聽您的,一定保住自己的本錢,把革命干好。”

孫中山開懷大笑:“這就對了嘛,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黃克強。”

黃興:“走,喝酒去。”

孫中山:“對,今天咱們來個一醉方休!”

有人敲門。

黃興:“進來。”

進來的是秋瑾。

黃興起身,把秋瑾拉到孫中山面前,“我來介紹一下,這是秋瑾。”

孫中山笑道:“知道知道,鑒湖女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秋瑾落落大方地說道:“中山先生,承蒙夸獎,今后請多多賜教。”

孫中山:“秋瑾啊,今后我們就是一條戰壕里的戰友了。我們馬上就要成立中國同盟會,我想請你當浙江的主盟人,你看怎么樣?”

秋瑾思慮了一會兒,抿嘴笑道:“先生,恭敬不如從命,好,我愿意。”

“好!太好了!”孫中山與秋瑾握手,臉上盈滿笑意。

秋瑾作出一個請的手勢:“飯菜已經上座,請吧。”

15.東京赤坂區靈南坂日人阪本金彌宅邸。 ?內 ? 日

映現中國同盟會成立大會畫面。

旁白(字幕):“1905年8月20日,中國同盟會宣告成立。黃興首先提議,公推孫中山先生為本黨總理,不必經過選舉手續。會員均舉手贊成。孫中山隨即指定黃興為執行部庶務。‘庶務實居協理職,總理缺席時,有全權主持會務。’”

16.日本橫濱碼頭。 ?內 ? 日

字幕:1905年8月29日

候客室內,黃興、秋瑾、劉揆一、劉道一、禹之謨為孫中山送行。

孫中山與大家一一握手,不見陳天華,驚異地問道:“咦,陳天華呢?’

黃興直言不諱地說道:“他最近意志比較消沉,對發動武裝起義推翻滿清政府失去信心。”

孫中山眉頭微皺:“哦,他想怎樣?”

黃興苦笑道:“他準備去北京請愿,希望滿清政府順應歷史潮流,變法圖強,立憲救國。”

孫中山不由大搖其頭,“這不是與虎謀皮嗎?多年前,我也干過此事。到天津去,要求李鴻章接見,匯報我對國事的主張,可人家根本不理你的碴。不得已,我才走上了武裝革命的道路。”

黃興:“我們也是這么勸他的,可他就是聽不進去。”

孫中山寬解地笑道:“年輕人嘛,碰幾回釘子就知道回頭了。”

劉揆一不無憂慮地說道:“可星臺這個人比較固執,認死理,我擔心他走極端。”

孫中山不解地:“噢,他當年寫《猛回頭》《警世鐘》時的那股勁頭到哪兒去啦?”

秋瑾急忙打圓場:“先生不必擔憂,我們找機會再勸勸他,我這個大姐的話,他還是愿意聽的。”

孫中山奇怪道:“你和他不是同歲嗎,什么時候成他的大姐啦?”

秋瑾輕松地笑道:“我們比賽登富士山,他輸了,就認我做大姐。”

禹之謨立馬證實:“先生,是有這么回事。”

孫中山豎起大拇指:“秋瑾,可以啊。‘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換碧濤。’當年我讀了你的詩,就認定你是一個敢作敢為的女革命家。行,好自為之,我們黨內就需要你這樣的鐵血英豪!”

一朵紅云飛上秋瑾的面頰:“先生,您過獎了。到目前為止,秋瑾一無所為,真是慚愧。”

孫中山的目光中流露出鼓勵和激賞:“秋瑾,時勢造英雄,你一定會大有作為的!”

秋瑾微微欠了欠身子,恭敬地說道:“先生,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去做。”

黃興適時轉移話題:“中山先生,同盟會剛成立不久,您便親自前往越南,為革命籌措經費,真是太幸苦您了。”

孫中山:“克強,別這么說。同盟會成立,不能空喊口號,關鍵是要采取行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沒有經費怎么行?海外華僑現在非常踴躍,紛紛表示愿意贊助革命,但愿此行不虛,下一步就要看你們的了。”

黃興:“如果籌到款項,我立刻回國,去廣西發動起義。”

秋瑾:“我準備回浙江,在安徽、浙江一帶動手。”

劉揆一:“我和稽亭回湖南,準備發動萍瀏醴起義。”

孫中山:“好,我們要讓革命的烈火燒遍全國,滿清覆亡的日子,已經不遠了。”說完,與大家一一握手,以示鼓勵。

17.黃興寓所。 內 ? 日

黃興與陳天華并肩而坐,促膝談心。

黃興:“天華啊,這次日夲政府準備驅趕中國留學生回國,這是壞事也是好事。一方面,讓我們進一步看清了日本政府的真面目,不再對他們存有幻想;另一方面,進一步激發了中國留學生的愛國熱情,許多以前采取觀望態度的人也站到我們這邊來了。”

陳天華:“我是恨一些人不爭氣,繼續賴在日本不走。”

黃興:“天華,不走也有不走的好處。留下來完成學業,以后回國也不遲。”

陳天華:“克強兄,我們費盡移山心力,可滿清政府還是那么強大。我們犧牲了那么多同志戰友,可普通老百姓卻依然醉生夢死,麻木不仁,這樣的國家、民族還有什么希望?!”

黃興:“天華,中山先生己經奮斗了十多年,我們才幾天啊。革命好比愚公移山,只有每天挖山不止,假以時日,總有成功的那一天!”

陳天華:“克強兄,我很佩服你的意志品質,可是你看看中國留學生,精英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渾渾噩噩,虛度時光,我要喚起他們的覺醒,為中華民族盡一份自己的責任!”

黃興:“你的《猛回頭》《警世鐘》像春雷一樣,喚醒了無數人的覺醒。天華,你是革命黨人的驕傲,我們為你喝彩!”

陳天華:“慚愧慚愧,比比譚嗣同、唐才常那些先烈,我們差得太遠了!”

黃興:“所以,我們要向他們看齊,隨時準備為拯救中華而獻出自己的一切!”

18.東京。大森海灣。 ? 外 ? 日

黃興、秋瑾、劉揆一、劉道一、禹之謨、張繼、陳天華穿著泳裝來到海邊。

黃興:“今天,我們純粹來這里放松,不談國事,你們說怎么樣?”

劉揆一:“好,今天我們比試比試,看誰的泳技最好?”禹之謨:“好,上次登富士山我輸了,今天一定要賺回來!”秋瑾指了指前方的一個小島,“還是照老規矩,以比賽輸贏排坐次。”

張繼舉臂吼道:“出發。”劉道一一言不發,率先躍入水中。

黃興第一個到達,秋瑾第二,劉揆一第三,張繼第四,禹之謨最后一個爬上岸來,喪氣地說:“我又成了吆鴨子的。”

黃興左看右看,神色緊張起來,“天華呢?”

秋瑾:“我跟在你后面,沒看見。”劉揆一:“我也沒看見。”

張繼:“他本來游在我前面的,后來就落后了。”

禹之謨:“糟糕,他好像是故意落在后面的。”

黃興快步沖向海邊,眾人尾隨著他游了回去。小樹林里,黃興找到陳天華的衣服,從上裝口袋里掏出了一個信封,從里面抽出一張信箋,“絕命書”三個字赫然映入眼簾。黃興舉著信箋仰天大叫:“天華,你糊涂啊!”

劉揆一:“天華是想用自己的死來喚醒國人啊!”

劉道一:“天華應該死在戰場和刑場上,這樣死太不值得了。”

禹之謨:“天華勇于殺死自己,也不失為一個英雄吧?”

19.東京。黃興寓所。

字幕:1907年初春

黃興穿好西服,正準備出門。劉道一從外面進來,一頭撲進黃興懷里,失聲痛哭:“萍瀏醴起義失敗,我弟弟被他們殺害了,他才22歲啊!”

黃興撫摸著他的肩膀,也傷心地流下淚來:“道一死得壯烈,我們一定要抓住叛徒,為他報仇。”

劉揆一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幅裝裱好的字幅,上面工筆楷錄孫中山先生寫的一首七律《挽劉道一》——

半壁東南三楚雄

劉郎死去霸圖空

尚余遺業艱難甚

誰與斯人慷慨同

塞上秋風悲戰馬

神州落日泣哀虹

幾時痛飲黃龍酒

橫攬江流一奠公

黃興一邊詠誦一邊點頭,“唔,好詩,中山先生寄托了自己的一片真情啊!”

他折回書桌,鋪開宣紙,奮筆疾書——

挽道一弟作

英雄無命哭劉郎

慘澹中原俠骨香

我未吞胡恢漢業

君先懸首看吳荒

啾啾赤子天何意

獵獵黃旗日有光

眼底人才思國士

萬方多難立蒼茫

等墨跡一干,黃興卷好悼詩,交給劉揆一,莊重地說道:“揆一啊,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去完成烈士們未竟的事業,這才是對他們最好的紀念!”

劉揆一含淚點頭。

黃興鄭重地囑咐道:“我很快要去廣西、云南,在那里發動武裝起義。我走以后,由你接替同盟會庶務一職,你要挑起大梁,把工作做好。”

劉揆一: “你放心吧,我會盡心盡力,恪盡職守。 ”

旁白(字幕):“1906年冬的萍瀏醴起義,是在《中國同盟會革命方略》的指引下,由黃興具體策劃指導,同盟會發動的第一次武裝起義。但因倉促發動,敵眾我寡而失敗。這次爆發于中國腹心地區的起義雖然失敗了,但其影響是十分深遠的,“惟有此刺激,人心已不可止”,“由此而后,則革命風潮鼓蕩國者,更為從前所未有。”

20.南寧。伊嶺巖。 ?外 ? 日

山頂的一張石桌,黃興與蔡鍔相對而坐。

黃興面容悲戚,神色黯然:“欽廉起義、河口起義相繼失敗,遭到黨內一些人非議,嘲笑我是‘常敗將軍’。”

蔡鍔嘆息道:“一些人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現在敵強我弱,眾寡懸殊,我們發動起頭,純粹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克強兄,我知道,你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我敬佩你!”

黃興:“面對反動派的張牙舞爪,窮兇極惡,我們黨內一些人悲觀失望,失去斗志,包括陳天華這樣的中堅、棟梁也選擇了輕生,難,難啊!”

蔡鍔:“我在這里日子也不好過。最近有人攻擊我偏袒同鄉,任用私人,提出要罷免我,甚至準備發動‘驅蔡風潮’,把我攆走!”

黃興:“我也聽說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蔡鍔:“我在任用干部時,采取考試制度,結果廣西人普遍考得較差,湖南人考得較好,當然我用了成績好的,結果落了個滿身不是。”

黃興:“這些攻訐你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蔡鍔:“各種人都有,其中不少還是同盟會員。”

黃興:“喔,我讓何遂查一下,這種現象必須制止。”

蔡鍔:“這些同志不知我的良苦用心。我好不容易掌握了部分軍權,等到時機成熟,便可以發揮作用。現在他們這么一攪,事情很可能就黃了。”

黃興:“松坡你放心,我會給他們打招呼的,這種事以后不能再發生了。”

蔡鍔拱手施禮:“那就拜托克強兄了!”

21.馬來西亞檳榔嶼打銅街120號,同盟會南洋支部。 ? 內 ? 日

孫中山、黃興、趙聲、胡漢民、何克夫、鄧澤如、謝良牧、謝逸橋圍著一張長條桌在開會。

孫中山主持會議,他環視了一下眾人,朗聲說道:“自同盟會成立以來,已舉行了萍瀏醴、安慶、欽廉、河口等九次起義,雖然遭到了失敗,但給滿清政府以沉重打擊。現在,我們革命黨人要從失敗中吸取教訓,從頭再來。我提議,最近在廣州發動第十次起義。起義勝利以后,由克強率領所部出湖南、入湖北;由趙聲率領所部取江西、攻南京;譚人鳳、焦達峰在長江流域起兵響應,然后幾支大軍在南京會師,直搗幽燕,光復中華!”

席間一時沉默。

黃興緩緩說道:“先生,我贊同您的主張。失敗是成功之母,我們要再接再厲,發動新的武裝起義,直到推翻滿清政府為止!現在的問題是,缺少經費,起義就沒法落實,這是最讓人頭疼的。”

孫中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爽快地答應道:“克強,經費由我來解決,你只要負責實施就行了。”

黃興干脆地:“行!我要把廣州變成一個火藥桶,炸他個天翻地覆,讓全國人民看看咱們革命黨人的決心!”

孫中山高興地連連鼓掌。

22.高遠的晴空,浩瀚的大海。

一艘日本郵輪破浪疾駛。

黃興倚立在后弦旁,目光凝視著遠方。

“黃先生。”

黃興回頭一看,一個頭戴蓓蕾帽,裹著海芙蓉大衣的年輕女子(字幕:徐宗漢)面帶微笑望著他。

黃興好不詫異:“徐宗漢,你……”

徐宗漢笑得更甜了:“黃先生,您的記性真好,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

黃興:“那次在檳榔嶼,你加入同盟會,是我主持的入盟儀式。”

徐宗漢:“對,是您帶領我們宣的誓。”

黃興:“你,你也要回國?”

徐宗漢點點頭。

黃興:“你回來干什么?”

徐宗漢調皮地一揚腦袋,輕聲說道:“參加起義呀!”

黃興雖然也壓低嗓門,但明顯地帶著慍怒:“胡鬧,誰批準你回來的?”

徐宗漢依然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我自己呀,我的身子是屬于我自己的,難道不能聽自己指揮嗎?”

黃興加重語氣:“這是我們男人的事,與你們女人無關。“

徐宗漢不高興了,一扭身子:“哼,你這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大男子主義。”

黃興:“起義是打仗,不是鬧著玩的,隨時都可能送命,你知道嗎?”

徐宗漢:“當然知道,我要向秋瑾姐姐那樣,隨時準備獻出自己的生命。”

黃興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突然間提高了嗓門:“秋瑾的犧牲讓我痛心疾首,追悔莫及。我曾發誓,再也不能讓一個女同志作無謂的犧牲!”

就在這時,兩個暗探模樣的人朝這邊走來。

徐宗漢猛地勾住黃興的脖子,踮起腳尖,親吻黃興的額頭。

兩個暗探望了望,很快離開了。

黃興放開徐宗漢,剛要說什么,徐宗漢抬起右手掌捂住他的嘴,“今天不談工作,只談文學。來,我給你朗誦一段高爾基的《海燕》。”

她面朝大海,聲情并茂地朗誦道——

暴風雨!暴風雨就要來啦!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閃電中間,高傲地飛翔;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劃)

碼頭出口處。

黃興東張西望。

徐宗漢:“不用望了。接你的人就是我。我是廣州人,你放心吧,我會安全地把你送到目的地。”

黃興感動地望著她。

徐宗漢:“這是中山先生親自安排的,你明白我這次回來的使命了嗎?”

黃興緊緊握住徐宗漢的手,輕輕搖了搖。

23.廣州越華街小東營9號。起義總指揮部。 ?內   日

字幕:一九一一年三月二十八日(農歷)深夜

部分起義人員圍著一張長條桌,正在舉行起義前的最后一次會議。

黃興面容嚴肅,以莊重的語調說道:“現在我宣布,起義于三月二十九日下午五點半準時發動。起義軍共分四路,第一路由我率領,從正面進攻兩廣總督署;第二路由姚雨平率領,進攻小北門,占領飛來廟,接應各路起義新軍進城;第三路由胡毅生率領,守住南大門,防止清軍援兵入城;第四路由陳炯明率領,進攻巡警教練所,奪取那里的槍支彈藥,進一步擴大戰果。

散會后,林覺民獨坐桌前,援筆在一張印著朱紅格子的大八行紙上寫道——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黃興走來,投之以敬佩的目光,“覺民,與妻訣別,是人世間最傷心之事。你如此從容,如此淡定,真英雄也,我向你致敬!”說罷,舉手敬禮。

林覺民起身,與黃興握手:“總指揮,方聲洞他們也都寫了絕筆信,我們革命黨人視死如歸,舍生取義,反動派總有一天要滅亡!”

黃興深為感動,從林覺民手里要過筆,“好,我也來寫幾句吧。”

在一張信簽紙上刷刷寫道——馳赴陣地,誓身先士卒,努力殺賊。書此以為絕筆 ?黃興

林覺民慷概激昂地:“有您這樣的總指揮,同志們必然用命,反動派的末日到了!”

(化)

廣州越華街小東營9號。起義總指揮部。

數百名敢死隊員集中在院內,準備出發。

黃興從上衣口袋里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針指向五點整。

熊克武(字幕:熊克武)把黃興拉到一邊,悄悄報告:“總指揮,陳炯明、胡毅生臨陣脫逃,怎么辦?”

黃興橫眉怒目,憤然說道:“我早看出這兩個家伙不是什么好東西,可中山先生就是不聽,非要委以重任,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他們鞋底抹油,太可惡了!”

熊克武也表示了自己的不滿:“他們都是廣東人,自然要呼朋引類,黨同伐異。”

黃興告誡道:“克武,不可這么說,中山先生高風亮節,襟懷坦蕩,和他們不是一類人。眼下,這件事你千萬不可聲張,以免動搖軍心。關于這兩個人的問題,以后我還要向中山先生反映,采取必要措施。不然的話,中山先生還要吃他們的大虧。”

熊克武:“是啊,對于革命隊伍內部的動搖分子,應該斷然處置,不可姑息。可眼下怎么辦?這兩個家伙這么一鬧,完全打亂了我們的計劃,對全局產生了重大影響。”

黃興當機立斷,果斷下令:“克武,我們現在只有集中兵力攻打總督署。這樣,我帶領一支人馬從正門發起進攻;你帶領一支人馬攻打后門,想辦法活捉張鳴岐,迫使廣州的清軍投降。然后占領廣州,作為革命的根據地,再向全國發展。你看如何?”

熊克武:“好!總指揮,你一定要多保重,中國革命不能沒有你啊!”

黃興:“好,我記住了。不推翻滿清,我黃興是不會去見閻王爺的!”

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化)一百余名敢死隊將士分由黃興、熊克武率領,從總指揮部出發,前往攻打兩廣總督署。

下午五時半,戰斗準時打響。

在兩廣總督署大門口,林時爽吹響了發動進攻的螺號。頓時,殺聲四起,震動四方。

黃興身先士卒,手持雙槍,沖在最前面。

進入總督署正門以后,黃興左右開弓,彈無虛發,接連撂倒了五六個企圖阻擋義軍前進的清軍官兵。

二門內,總督署衛隊管帶金振邦用手槍指著手下的嘍啰,嘴里不住聲地喝道:“打!快給我打!張總督說了,打死一個亂黨賞黃金十兩。”

剛剛攻進二門,一排槍彈迎面飛來,擦過黃興的左臂,在袖口那兒留下了兩個彈洞。敢死隊隊員黃鶴鳴(字幕:黃鶴鳴)、杜鳳書(字幕:杜鳳書)見狀,急忙沖到前面,用身子護住黃興。

金振邦從躲藏的柱子后面探出身子,舉槍射擊,黃鶴鳴、杜鳳書應聲倒下。

黃興眼疾手快,槍聲響后,金振邦的腦袋立時開了花。衛隊其余士兵只恨爹媽少生兩條腿,立刻向后奔逃。跑得慢的,兩手高舉,跪地求饒。

黃興一左一右扶起兩位戰友,失聲喊道:“鶴鳴!鳳書!”

黃鶴鳴微微睜開眼睛,喘息著說道:“總指揮,替我們……多殺……幾個……敵人……”說罷,頭向右一歪,停止了呼吸;杜鳳書翕動著嘴唇,艱難地說道:“老母親……拜托……”黃興淚如泉涌,顫聲說道:“鳳書,你放心,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杜鳳書兩手一松,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總督署后院。黃興和熊克武會師。

熊克武:“總指揮,我們要對總督署進行搜索,別讓張鳴岐那老小子跑了!”

黃興:“對,事不宜遲,動作要快,只要逮住張鳴岐,我們這次起義就算成功了!”

(化)

熊克武帶著幾個敢死隊員走進兩廣總督張鳴岐的簽押房,向端坐在太師椅上的黃興報告:“總指揮,到處都搜遍了,就是不見張鳴岐的下落。”

黃興鄙夷地“哼”了一聲:“什么為大清效忠,槍聲一響,龜兒子跑得比兔子他爹還快!”

林時爽:“總指揮,我們現在怎么辦?”

黃興果決地:“趕緊撤,敵人的援軍很快就會趕到。”

熊克武懊喪地:“鬧了半天,我們只得到了一所空宅子,烈士們的鮮血白流了!”

黃興依舊不失豪氣:“不,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通過這次起義,我們可以鑒別,誰是英雄,誰是狗熊,這對我們今后的斗爭有利。”

熊克武:“我明白您的意思,可中山先生常被那些奸佞小人蒙蔽了眼睛;比如陳炯明、胡毅生之流,說不定會去中山先生面前表功,說他們審時度勢,當機立斷,才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而您卻要為這次起義的失敗承擔責任,成為黨內一些人攻擊的目標。”

黃興坦然笑道:“我黃興就是這樣的命,我認了。克武,沒時間討論這些了,快走!突圍以后,到南門外亂葬崗匯合,我們一起撤回香港,待機再舉!”

熊克武:“好!”然后振臂一呼:“弟兄們,走,還有惡仗要打,命大的跟著總指揮繼續干!”

眾人一起來到東轅門。黃興一眼看見徐宗漢,焦急地在那兒等待。他快步走上前去,沒好氣地說道:“你站在這兒干什么,不知道危險嗎?”

徐宗漢高興地迎上前來,“黃大哥,我擔心你們不熟悉地形,特意來給你們帶路。”

黃興虎著臉訓斥道:“胡鬧!你這是來找死!”

徐宗漢也來了犟脾氣,頂撞道:“黃克強,你不應該小看我們女人。既然已經出了一個秋瑾,我就準備做第二個秋瑾。”

黃興氣惱地:“沒時間跟你羅嗦了,快藏在我的背后,敵人一會兒就來了。”

徐宗漢決絕地:“不!給我一支槍,我也要殺敵人!”

黃興一跺腳:“你!簡直是亂彈琴!熊克武,我命令你,趕緊把她拉走!”

熊克武用手指著前方,“總指揮,來不及了,敵人來了!”

黃興無奈,把左手的一支駁殼槍塞到徐宗漢手上,“跟著我,沖過去!”

徐宗漢接過手槍,一口答應:“好!”

來的是水師提督李準率領的一隊人馬,足有好幾百人,個個殺氣騰騰,氣焰囂張。

林時爽對黃興說:“克強兄,兵法云:‘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我聽說,李準的巡防營中有不少我們的同志,我去喊話,讓他們臨陣倒戈,投向我軍,這樣也可以減少我們的傷亡。”

黃興急忙制止道:“時爽,情況不明,不可造次。”一把沒拉住,林時爽已經迎上前去。

黃興大吼一聲“臥倒!”,眾人跟著他臥倒。

林時爽兩手握成喇叭狀,高聲喊道:“同志們,戰友們,報效國家、民族的時候到了,趕快調轉槍口,消滅反動派……”話音未落,一排機槍子彈射來,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一頭栽倒在地。

“沖啊!為林時爽報仇!”黃興怒吼一聲,一梭子子彈打出去,對方頓時躺倒了一大片。

可這伙敵人戰斗經驗豐富,立馬臥倒,緊接著,步槍、機槍子彈像雨點一般飛來,敢死隊弟兄橫七豎八,死傷慘重。

喻培倫一看情況不妙,迅速爬上一棟民居的屋頂,他胸前掛著一個竹籃,不停地向下面扔炸彈,敵人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黃興領頭向敵人沖去,徐宗漢緊緊跟在他的后面,一連擊倒了好幾個敵人。

就在這時,一個家伙舉槍向徐宗漢瞄準。“不好!”黃興把徐宗漢往旁邊一拉,槍聲響了,黃興右手指中彈,血流如注。

方聲洞一槍擊倒那個家伙,不料,躲在角落里的一個家伙突然開槍,他頭部中彈,當場壯烈犧牲。

喻培倫筐里只剩最后一顆炸彈了,他沖著黃興大聲喊道:“總指揮,不可戀戰,趕緊走啊!”從屋頂奮身躍下,“轟隆”一聲,煙霧騰騰,血肉橫飛。

“快!跟我走!”徐宗漢一把拉住黃興,拐進了左邊的一條小巷。

24.廣州河南峽溪。徐宗漢住宅。 ?內 ?日

黃興靠在一張竹躺椅上,徐宗漢先用酒精為他清洗傷口,黃興疼得直咧嘴。

徐宗漢柔聲道:“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黃興臉上露出愧餒之色:“唉,比比那些犧牲的戰友,這點小傷算得了什么。”

徐宗漢提醒道:“黃大哥,你可不要大意,要趕快去香港做手術,否則傷口感染了就麻煩了。”

黃興:“好,我聽你的。”

徐宗漢:“哎,做手術要家屬簽字,你身邊沒有家屬,怎么辦?”

黃興:“你簽呀!”

徐宗漢不好意思地望著黃興,“我簽,我以什么名義簽?”

黃興的傷口已經包好,他站起身來,猛可地把徐宗漢抱在懷里,貼著他的額頭問道:“傻丫頭,你說呢?”

徐宗漢羞澀地閉上眼睛,任憑黃興親吻。

旁白:“第二天,黃興和徐宗漢乘坐哈德安倫來到香港,在雅麗氏醫院做了手術,將受了傷的右手手指和中指割除。不久,兩人結為夫婦。”

25.九龍筲箕灣,黃興療養地。濃蔭蔽日,竹樹環合。 外 ?日

“三·二九”起義總結會正在舉行。

參加會議的有黃興、趙聲(字幕:趙聲)、熊克武、譚人鳳(字幕:譚人鳳)、宋教仁(字幕:宋教仁)、朱執信(字幕:朱執信)、何克夫(字幕:何克夫)、徐宗漢,大家分坐在竹靠背椅上,一個個面容悲戚,神情凝重。

黃興眼圈泛紅,目光暗淡,他站起身來,用嘶啞的嗓音說道:“我提議,為 ‘三·二九’起義中英勇犧牲的烈士們默哀。’”

眾人起立,垂首默哀。

黃興:“默哀畢。”

眾人一起坐下。

黃興沉痛地說道:“這次起義失敗,我們有86位同志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可都是盟內的精英和棟梁啊!我對不起他們,我罪孽深重。”

趙聲立刻打斷黃興的話頭,撫慰道:“克強,你可不能這么說,起義失敗,有多種原因,不能由你一個人承擔責任。”

熊克武接嘴道:“是啊,克強兄,你在戰斗中指揮若定,勇冠三軍,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應該為您慶功!”

朱執信立馬響應:“克武說得對。戰斗打響以后,我一直在克強身邊。他臨危不懼,勇往直前,一個人打死了二三十個敵人,是名符其實的大英雄啊!”

何克夫豎起大拇指:“對!”

譚人鳳轉過頭來對黃興說道:“克強,大家都在夸你呢,你沒有必要自責!”

宋教仁“嗖”地站起來,滿臉漲得得通紅:“應該遭受譴責的是陳炯明、胡毅生這些稀泥軟蛋!”

黃興平靜下來,“好了,好了,你們就不要為我評功擺好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做好烈士們的善后事宜。”

徐宗漢:“克強,你放心好了。我和潘達微出面,已經買下了紅花崗的一片墳地,烈士們的遺體已經得到安葬。”

黃興的眉頭舒展開來,“宗漢,這件事你辦得好,值得表揚。”他接著說道:“這次起義失敗,有許多經驗教訓值得總結。狹隘自私的地方觀念,排外思想,暗中爭權,紀律松弛,不服調動,臨戰逃走等等,我已經寫好了一份報告書,準備派專人送給孫中山先生,作為文件發給全盟。”

這時,胡漢民匆匆走來,手里拿著一份電報,激動地說道:“中山先生來電了!”

黃興關切地:“噢,中山先生怎么說?”

胡漢民:“中山先生聽說您安然脫險,非常高興。他只說了一句話,‘天下事尚可為也!’”

黃興:“我知道,中山先生這是激勵我們,不要灰心氣餒,要振作起來,再轟轟烈烈地干它一場!”

譚人鳳:“‘三·二九’起義雖然失敗,但在全國產生了熱烈反響。林覺民的《與妻書》不脛而走,傳遍天下,民眾深為革命黨人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高風亮節所折服,參加同盟會的人越來越多;推翻滿清,創建共和已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最近,湖南、四川相繼掀起了保路風潮,矛頭直指朝廷;我們同盟會中部總會自成立以來,在長江流域積極開展活動,已經取得很大成效,目前與湖北的文學社、共進會緊密聯合,準備在適當時機發動武裝起義,帶動全國齊心協力埋葬封建王朝!”

黃興:“好!好!你們干得好!到時候,我一定親赴湖北,與你們并肩戰斗,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眾人一起鼓掌。

26.廣西。中越邊境。 ?外 ?日

逶迤連綿的群山,氣勢磅礴,巍峨壯麗;就像一個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無言地沉默著,而內里蘊含的巨大潛能卻蓄勢待發。

鎮南關城墻。門樓。(特寫)

蔡鍔(字幕:廣西新軍總參謀官兼總教練官蔡鍔 ?字松坡)和侍從副官何鵬翔(字幕:何鵬翔)兩人順著高高的石階登上城樓。

眉清目秀、器宇軒昂的蔡鍔遙指遠方,朗聲笑道:“鵬翔,想當年老將馮子材,黑旗軍首領劉永福率領子弟兵在此處痛擊法軍,真是揚眉吐氣,痛快淋漓!我們何時也能師法馮老將軍,讓夷敵丟盔棄甲,聞風喪膽!”

何鵬翔蹙眉嘆道:“可惜朝廷積弱,畏敵如虎,本應乘勝追擊,全殲法軍,反倒強令撤軍,馮子材、劉永福功虧一簣,徒喚奈何!”

蔡鍔微微頷首,“是啊,半途而廢,雖勝猶敗,馮老將軍和黑旗軍將士為此痛心疾首,抱憾終天!”

何鵬翔不覺加大嗓門,情緒激憤:“可如今的朝廷,衰朽日甚一日,喪權辱國,割地賠款,幾成家常便飯,長此以往……”

“鵬翔!”蔡鍔以目示意:不得多言。

何鵬翔唯有緘口,繼而又是一聲長嘆:“唉……”

“鵬翔,我已拿定主意,去云南!”

“松公,云南那邊情況復雜,形勢險惡,云貴總督李經羲和鐘麟同那伙北洋派明爭暗斗、水火難容,您去那里絕難置身事外,如果不幸卷入其中,握蛇騎虎、進退兩難,恐怕……” 何鵬翔不無憂慮,直言勸道。

“鵬翔,古人云:‘疾風知勁草,烈火見真金’。我意已決,哪怕是龍潭虎穴,也要去闖一闖。”蔡鍔斬釘截鐵、義無反顧。

“那么,我就陪您闖一闖這龍潭虎穴吧。”何鵬翔語調鏗鏘,神態堅定。

蔡鍔拍了拍何鵬翔的肩膀,故意賣了個關子:“鵬翔啊,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去云南?”

何鵬翔想了想,同蔡鍔開起了玩笑:“您在廣西呆不下去了唄,想換個地方沖沖晦氣?!”

蔡鍔正色言道:“這是我同黃克強事先商定的。吳祿貞去北方,我來云南,設法控制軍隊,一旦時機成熟,舉義反正,投向革命!”

何鵬翔不解地問道:“如果云南也像廣西一樣,您的計劃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蔡鍔胸有成竹地分析道:“不,云南跟廣西完全不同。廣西雖然有很多同盟會員,但都沒有掌握軍權,處于無權無勇的地位;而云南則不然,滇軍的中上級軍官,幾乎都是日本留學生,如李根源、羅佩金、劉存厚、唐繼堯、謝汝翼、張子貞、韓鳳樓、顧品珍、劉法坤、沈汪度、李鴻祥等,其中大都加入了同盟會,傾向民主共和,就像烈火干柴,一點就著。”

何鵬翔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去了以后,很容易與他們同心同德,上下其手,珠聯璧合,共創大業!”

蔡鍔忍不住笑了:“算你聰明。還有,滇軍精銳冠于全國,如果在昆明發動起義,勝算很大。”

何鵬翔由衷地:“蔡公,但愿您能成功!”

27.河南彰德府洹上村。

夜深人靜。水心亭內,袁世凱(字幕:前軍機大臣袁世凱 ?字慰亭)和袁克定(字幕:袁克定 ?字蕓臺)父子兩人對坐賞月。

袁克定:“爹,咱們拼死拼活為大清賣命,可到頭來攝政王還是不放心,一道‘回籍養疴’的圣旨,就把您老人家給開缺了。”

袁世凱:“克定啊,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袁克定:“可什么時候咱們才能熬出頭啊!”

袁世凱:“克定,快了,你沒見革命黨近來鬧得越來越歡嗎?”

袁克定:“爹,要是革命黨再起事,朝廷會讓你出山嗎?”

袁世凱:“嘿嘿,沒有我老袁,誰能調得動北洋軍?”

袁克定:“爹,原來您是靜觀待變,隨時準備東山再起!”

袁世凱:“小子哎,你這回算是開竅了!”他忽然問袁克定:“克定,最近有什么消息嗎?”

袁克定想了想,畢恭畢敬地回答:“爹,朝廷那幫新貴忙著爭權奪利,沒什么要緊的事情。地方上嘛,倒是有一件。廣西方面來電,李經羲要把蔡鍔調去云南。”

袁世凱連聲感嘆:“李經羲好眼力啊,可惜我當年沒有留住蔡松坡。”

袁克定忙問:“是哪一年?怎么沒留住?”

袁世凱回憶道:“是四年前,朝廷在彰德舉行秋操演習,我以會辦大臣名義主持演習。蔡鍔代表廣西前來觀操,擔任中央評判官。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合作呀。蔡松坡,真是好樣的,年紀輕輕,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辦事干練,帶兵有方,是軍隊中不可多得的儒將。當時,我要把他留在身邊當警衛團團長。可他說,在廣西訓練新軍已有成效,不能半途而廢,就這么走啦!”

袁克定不禁有了幾分妒意:“爹,看來您老對蔡松坡可是有所偏愛啊!”

袁世凱哈哈一笑:“克定,你們弟兄中間如能出一個蔡鍔,我這把老骨頭可就省心嘍。”

月光映照下,袁克定的馬臉扭曲得十分難看。

28.夜。昆明。云貴總督署內,李經羲府邸。

一間耳房內,李經羲(字幕:云貴總督李經羲)的胖團臉上堆滿笑容,他美美地吸了兩口大煙,對躺在對面煙榻上的“智囊”郭師爺說:“郭師爺,松坡這一來,我又多了一副得力臂膀,你們兩個一文一武,盡心竭力輔佐本大帥,難道還怕腳下的江山坐不穩嗎?哈哈……”

郭師爺多皮少肉的臉上也露出笑容:“大帥英明,蔡松坡是‘士官三杰’之一,乃當今中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他投奔到您的麾下,真是如虎添翼啊!不過,”他轉了一下眼珠,“鐘麟同、靳云鵬、王振畿那伙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您要告訴松坡,行動要絕對秘密,不可走漏風聲……”

李經羲點點頭,“對,你親自去給松坡匯路費,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郭師爺詭秘地一笑,“請大帥放心,保證做得滴水不漏。”

29.靳府。

大客廳內,靳云鵬(字幕:云貴總督署督練公所總參議 ?靳云鵬)、鐘麟同(字幕:新軍第十九鎮統制 ?鐘麟同)、楊集祥(字幕:新軍第十九鎮正參謀官楊集祥)、王振畿(字幕:新軍第十九鎮第三十七協統領 ?王振畿)圍坐在一起,正在商議對策。

瘦骨嶙峋、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的靳云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慢條斯理地說:“蔡鍔在廣西結黨營私,任用湘人,引起廣西軍政各界憤怒,掀起‘驅蔡風潮’,蔡在廣西已無法立足。不料,我們這位李總督卻如獲至寶,電邀蔡來滇發展,其用意不言自明。”

身材高大、體格粗壯的鐘麟同忍不住在茶幾上拍了一下,“哼,李經羲這個老雜毛,想拉攏蔡鍔來對付我們,沒門!”

肥頭大耳、腦滿腸肥的王振畿嘿嘿冷笑道:“蔡鍔在廣西都混不下去,云南更沒他的好果子吃!”

膚色黧黑、面容冷酷的楊集祥連連擺手,“你們不要小看了這個小個子,他的能耐大得很,不然李經羲怎么會看上他呢?”

靳云鵬立刻點頭贊同,“是啊,聽說蔡鍔善于練兵,這可是咱們的心腹之患哪!”

楊集祥又冷嗖嗖地添上了一句,“根據陸軍部的可靠情報,蔡鍔已經動身來滇……”

王振畿急了,“那怎么辦,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蔡鍔來搶奪地盤吧?”

楊集祥冷然一笑:“別急。”然后響亮地拍了兩下巴掌。這時,從客廳旁的密室里幽靈般地閃出一個妙齡女郎,她裹著一身黑色緊身衣,兩手抱拳,躬身施禮。

“‘黑蝴蝶’,這回就看你的啦!”楊集祥臉上微微含笑。

“五天之內,保證將蔡鍔的人頭送到。”“黑蝴蝶”臉如玫瑰,眼含秋水,但眉宇間隱伏著一股殺氣,令人不寒而栗。

“‘黑蝴蝶’,你的功夫如何,可以給大人們當場表演表演。”楊集祥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黑蝴蝶”四處張望了一下,走到楊集祥面前,拿起茶幾上的茶杯蓋,握在手心里,她運氣發功,茶杯蓋頓時碎成幾片。她捏起其中一塊碎片,夾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用力搓揉,那碎片漸漸變成粉末,洋洋灑灑飄落在地。

“好功夫!”“好手段!”客廳內幾個人同時發出一聲聲贊嘆。

“去吧,祝你馬到成功!”楊集祥沖著“黑蝴蝶”點點頭。

轉瞬之間,“黑蝴蝶”奔出客廳,縱身躍上墻頭,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老兄,你是怎么找到這么一位‘紅顏殺手’的?”王振畿瞪大一雙色迷迷的老鼠眼,亟欲問個究竟。

“說來話長,以后再給你們擺龍門陣吧!”楊集祥指了指墻上的掛鐘,“時間不早了,回去做個好夢吧!”

30.靳府。潘蕙英居室。

煤油燈下,靳云鵬的女兒——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正在臨帖。

潘蕙英(字幕:潘蕙英),靳云鵬聘請的家庭教師——一個嬌小裊娜、容貌俊俏的姑娘正在一旁專心致志閱讀線裝本《紅樓夢》。

忽然,有人從窗外丟進一個紙團,落在桌面上。潘蕙英撿起,打開一看,只見上面用毛筆寫著:速告蓂賡,靳等已派出刺客“黑蝴蝶”截殺蔡鍔。潘急忙藏好紙條,親切地對小女孩說:“蓉蓉,今天就到這兒吧,明天再接著來。”

蓉蓉點頭,收好東西,離去。

31.巫家壩。七十四標第一營營部。 ?內 ? 日

唐繼堯(字幕:新軍第十九鎮第七十四標第一營管帶唐繼堯 ?字蓂賡)坐在辦公桌前,就著煤油燈研讀《孫子兵法》。他二十七八歲,面如滿月,嘴闊唇厚,兩道短粗的濃眉下,鼓凸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環眼,暗藏機鋒,莫測高深。忽然,桌子上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唐繼堯抓起話筒,“嗯,好,好,我馬上回去。”

32.洪化橋。唐繼堯寓所。 ?內 ? 夜

客廳內,唐繼堯神情嚴肅地對潘蕙英說:“蕙英,你的這份情報太重要了,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營救蔡鍔。”

潘蕙英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這蔡鍔到底是什么人啊?”

唐繼堯面露欽佩之色:“一個了不起的人。”

潘蕙英似有所動。

唐繼堯凝望 著她,目光中飽含關切:“蕙英,時間晚了,你就留下來跟蕙賡一塊住吧!”

潘蕙英搖搖頭,“靳云鵬多疑,我還是回去的好。”說完轉身離去。

唐繼堯急得追了出去,“蕙英,我派人送你!”

“不用!”潘蕙英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33.一個體格魁梧、相貌英武的年輕軍官(字幕:鄒炯 ?字若衡)佇立在唐繼堯面前。

唐繼堯手里拿著一張蔡鍔身著戎裝的照片,遞給年輕軍官:“鄒炯,剝隘是蔡鍔入滇的必經之地,現在刺客已經出發了二個多小時,你必須搶在她之前趕到剝隘,蔡鍔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鄒炯立正敬禮:“請唐管帶放心,我的雪青馬可是‘草上飛’啊!”

唐繼堯比了個擒拿動作,“鄒炯,聽說這個‘黑蝴蝶’功夫十分了得,你可不要大意喔!”

鄒炯舉起拳頭晃了一晃,“唐管帶,鄒家拳也不是吃素的,不是高手我還不愿會呢!”

唐繼堯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鄒炯,這回你可得好好露一手!”

34.昆明曇華寺,茂林修竹,萬頃蒼翠。

涼亭內,李根源(字幕:云南陸軍講武堂總辦李根源 ?字印泉)、羅佩金(字幕:新軍第十九鎮第七十四標標統羅佩金 ?字榕軒)、李烈鈞(字幕:云南陸軍講武堂教官李烈鈞 字協和)和唐繼堯正聚在一張大理石圓桌旁品茗。

李根源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動靜,用平緩的語調說:“李經羲準備調蔡鍔來滇,事前是同我們商議過的。當時,我以為是李經羲有意試探,沒有吭氣,榕軒則竭力贊成。”

羅佩金插話道:“我在廣西時與蔡鍔共過事。此人堅毅果敢、滿腹韜略,況且長于治軍,我們滇軍正需要這樣的人才啊。”

李烈鈞附和道:“榕桿說得對,聽說袁世凱也在打他的主意呢。”

唐繼堯問道:“聽說他在廣西碰到了點麻煩?”

羅佩金點點頭,“廣西同盟會按照黃興的指示,準備爭取他支持革命。誰知通過幾次接觸,發現蔡態度冷淡。他們認為蔡絕不是革命者,而是滿清的忠實走狗,就發動了驅蔡風潮。”

唐繼堯笑了笑,“據我了解,蔡鍔提倡‘軍國民主義’,有他的一套救國思想。此外,他在日本留學時,與黃興、鄒容等人來往密切。他與黃興一起組織‘義勇隊’,還參與了鄒容《革命軍》一書的起草工作,實際上是《革命軍》的作者之一。像這樣的人,我看完全可以把他爭取過來!”

李根源沉吟:“蔡鍔什么時候能到昆明呢?”

羅佩金搖搖頭,“也不知他怎么個走法,騎馬、坐車、乘轎、步行?”

唐繼堯贊道:“蔡松坡神龍見首不見尾,故能成其大事!”

35.剝隘。哀鴻遍野,赤地千里。 ?外 ?日

蔡鍔穿長衫,戴禮帽,打扮成藥材商人;何鵬翔則一身短打,扮作小廝模樣。兩人經過一座村莊,但見餓殍遍野,十室九空,滿目凄涼。

“唉,真沒想到云南會旱得這么厲害,老百姓是沒活路啦!”蔡鍔雙眉緊鎖、神色憂戚。

“老板,快趕路吧,天色不早了。”何鵬翔指指快要落山的太陽,緊忙催促。

“救命啊!救命啊!”忽然從近處傳來一陣陣凄厲的呼救聲。只見一個十七八歲、衣衫襤褸的姑娘被兩個如狼似虎的壯漢拖進路邊的一個破瓦窯里,正欲施暴!

“住手!”何鵬翔一聲怒吼。

“喲呵!誰的褲襠通洞,把你給露出來了?”一個家伙晃著肩膀朝何鵬翔逼了過來。

“王八蛋!”何鵬翔氣血沖頂、怒目圓睜,側身躲過那家伙的冷拳,趁勢一把抓住他的褲腰帶,猛一用力將他舉在空中,然后轉了七八個圈子,使勁一甩,那家伙像麻包一般飛了出去,“撲通”,不偏不倚掉進了路邊的一個大糞坑里。另一個家伙見勢不妙,一溜煙跑得沒了蹤影。

“姑娘,醒醒!醒醒!”何鵬翔搖晃著那姑娘的肩膀,大聲呼喚。

“我餓……”姑娘翕動著干裂的嘴唇,有氣沒力。

“鵬翔,把她背起來,趕快找飯店!”

“老板,這兒的人都快死光了,哪兒還有飯店?”

“那,快到剝隘鎮上去,找旅店。”

36.剝隘鎮。招商旅店。 ?內 ?夜

姑娘躺在床上,蔡鍔手里端著一碗稀飯,一勺一勺地喂她。一大碗稀飯喂完,姑娘身上有了力氣,她從床上下來,對著蔡、何倒頭便拜。

“姑娘,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蔡鍔急忙扶起姑娘,讓她坐到椅子上。

“姑娘,剛才對你非禮的那兩個家伙是什么人?”蔡鍔氣憤地問道。

“是,是……崔八爺……的……狗腿子……”姑娘忍不住抽泣起來,“我們家是崔八爺的佃戶,今年遭災,爹、娘、弟弟、妹妹都餓死了,他們要抓我去抵債……”“真是吃人不吐骨頭!”何鵬翔憤憤地罵道。

“姑娘,你早點歇息吧。我們就住在隔壁,有啥事兒言語一聲。”蔡鍔沖著姑娘點點頭,與何鵬翔一起退了出去。

何鵬翔擦亮火柴,點著煤油燈。

這時,他發現房間里坐著一個人。

“誰?”何大聲喝問。

此人正是鄒炯,他站起身來,兩手抱拳:“兩位先生,打擾了。我叫鄒炯,奉唐蓂賡先生之命前來為二位效勞。”說著,遞過唐繼堯的一封親筆信。

“喔,原來你是鄒副官,人稱鄒大俠,失敬,失敬,請坐吧!”蔡鍔看完信,笑著對何鵬翔說:“蓂賡是我的學弟,這位鄒大俠遠道而來,辛苦了。鵬翔,快上茶!”

鄒炯急忙擺手,“先生,不用了,現在情況緊急,靳云鵬派遣的刺客‘黑蝴蝶’馬上就要到了!咱們快走吧!”

“喔,”蔡鍔微微一笑,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態。

“這‘黑蝴蝶’是什么人?為何要干這等不義之事?”何鵬翔滿面怒容,氣憤填胸。

“‘黑蝴蝶’的父親本是個舊知府,光緒二十九年,個舊礦工周云祥發動起義,其父被起義軍誅殺。從此,熊鳳,也就是后來的‘黑蝴蝶’,對她心目中的‘暴民’‘亂黨’埋下了刻骨仇恨。她四處拜師學藝,練得一身好武功,專與反清的革命志士為敵。至今,被她用各種手段謀害的英雄豪杰已達百人之多。‘黑蝴蝶’是個嗜血成性的女魔頭啊!”

“好,我今天倒要見識見識這個女魔頭是否長著三頭六臂!”蔡鍔冷笑一聲,端坐不動。

“先生,您是干大事的人,何必跟這種‘下三濫’女人較真?唐管帶他們盼望跟您合作,可是望穿秋水啊!”鄒炯言詞懇切,語調急促。

“松公,鄒副官說得對,快走吧!”何鵬翔迭聲催促。

“好,來日方長,和‘黑蝴蝶’總有見分曉的時候。鄒副官,咱們走吧!”蔡鍔戴上禮帽,沖著鄒炯點了點頭。

“不好,有暗器!” 鄒炯忽然大吼一聲,將蔡鍔與何鵬翔按倒在地。只聽“嗖、嗖、嗖”,三道寒光閃過,粉白的墻壁上立時插上了三支飛鏢。

“媽的,說曹操,曹操到!”鄒炯縱身躍起,猶如大鵬展翅,向門外撲去。

“黑蝴蝶”正欲甩出第四個飛鏢,被鄒炯一腳踢中手腕,她痛叫一聲,飛鏢落地。

鄒炯以泰山壓頂之勢,左右開弓,直取“黑蝴蝶”上三路;“黑蝴蝶”騰挪跳躍,左避右閃,然后乘隙反攻,直取鄒炯的下三路。兩人從走廊上一直打到天井里,殺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何鵬翔見狀,從二樓飛身躍下,與鄒炯一前一后,夾攻“黑蝴蝶”。

“黑蝴蝶”漸漸不支,且戰且退。

鄒炯、何鵬翔緊追不舍,“黑蝴蝶”將他倆引入郊外的一個溶洞,轉眼間沒了蹤影。

“糟糕,我們上當了!”鄒炯與何鵬翔在黑暗中摸來摸去,迷失了方向。

37.東方泛白,晨曦初露。

“黑蝴蝶”踅回招商旅社,已不見蔡鍔蹤影。她急忙循原路退回,飛步往前追趕。經過一片小樹林時,只見蔡鍔正蹲在路邊,似乎在等鄒炯和何鵬翔。她“嘿嘿”冷笑著,從長簡皮靴里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大吼一聲,朝蔡鍔的后背刺去。猛然,匕首拔不出來了。她揪住蔡鍔的后脖領一提,長衫飛起來了。媽呀,原來匕首是戳在一截枯樹樁上面了。她倒吸一口冷氣,正欲退步抽身,腦后響起一聲低沉而威嚴的斷喝:“別動,舉起手來!”她慢慢地舉起手,猛地蹲下身去,從長筒馬靴里抽出另一把匕首,轉過身來,“砰!”一聲槍響,她手腕上中了一彈,匕首“哐”地掉在地上。

“‘黑蝴蝶’,你好威風啊,現在也該讓你嘗嘗‘左輪’的厲害!跪下!”

“黑蝴蝶”抬頭一看,天哪,這不是蔡鍔嗎?她桀傲地挺胸站立,不予理睬。“怎么,還放不下你的臭架子是不是?好,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蔡鍔一抬手,“砰!”一槍擊中她頭頂上的發髻,頭發立即披散下來,將她的整個視線都遮住了。

“黑蝴蝶”不由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好,往后走!往后走!”蔡鍔舉著槍,步步進逼。

“黑蝴蝶”萬般無奈,只好一步一步往后膝行。

“‘黑蝴蝶’,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該是以血洗血的時候了!”蔡鍔微笑著,熟練地在掌心里玩弄手槍。

“蔡鍔,我好悔啊!”“黑蝴蝶”忽然淚流滿目,仰天長嘆。

“噢,你后悔什么?”蔡鍔依然微笑著。

“我后悔沒有練出一手好槍法,不然的話,哼!” “黑蝴蝶”“騰”地站起身來,“你蔡鍔早就成了我的槍下之鬼了!”

“好,我蔡鍔不殺無名鼠輩,等你練好了槍法,咱們再面對面地決一雌雄吧!”蔡鍔大度地揮揮手,“不過,你要是再干傷天害理的事兒,我可以隨時隨地送你上西天!”

“好,咱們后會有期。”“黑蝴蝶”喜出望外,沖著蔡鍔拱拱手;轉過身來,飛奔而去。

“啊……”“黑蝴蝶”忽然發出一長聲冷人毛骨聳然的慘叫,平空消失了。

蔡鍔不禁大吃一驚,疾步趨前,呀!原來下面是萬丈深淵。“黑蝴蝶”慌不擇路,命喪黃泉。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蔡鍔自言自語,感嘆不已。

在鄒炯、何鵬翔被困的溶洞口,蔡鍔徘徊踟躕,兀自犯難。這時,被蔡鍔、何鵬翔搭救的那個姑娘手里舉著一束火把,突然出現在蔡鍔面前。“大哥,跟我來!”姑娘在前引路,蔡鍔緊緊跟隨。

“鄒炯、鵬翔……”蔡鍔放開喉嚨,高聲呼喊。

“哎,我們在這兒……”鄒炯、何鵬翔迎著喊聲跑來,三個人激動至極,不禁緊緊擁抱在一起。

38.旭日東升,霞光萬丈。

在通往縣城的驛道邊,蔡鍔動情地對姑娘說:“小阿妹,謝謝你,我們應該分手了。這是五十兩銀子,你留下用吧!”

“大哥,你們帶我走吧!崔八爺那伙人是不會放過我的……”姑娘惶急起來,緊緊抓住蔡鍔的手,聲音里帶著哭腔。

“這……”蔡鍔望望鄒炯、何鵬翔,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三位大哥,我求你們了!”姑娘“撲通”跪倒在地,淚如泉涌。

蔡鍔又把目光移向鄒炯、何鵬翔,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好吧,我答應了。不過,你在路上不要多說話,一切聽我們的安排。”蔡鍔彎下腰把姑娘攙扶起來。

“大哥,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姑娘已然破涕為笑了。

“什么事?”蔡鍔急問。

“你得收下我做你的妹子。”姑娘捧出了自己一顆率真赤誠的心。

“行,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蔡鍔濃眉舒展,笑容可掬。

“馬纓花。”姑娘輕聲回答。

“馬纓花,多好聽的名字啊,你是彝族吧?”

“嗯。”馬纓花仰起了梨花帶雨的臉蛋。

“小妹,咱們上路吧!”蔡鍔的語調何其溫暖、親切。

“哎,大哥!”馬纓花答應得那么清脆、甜潤。

39.李經羲府邸。 ? ?內 ? 日

粉墻青瓦,飛檐立柱,亭臺相間,清幽雅致。

“哎呀,松坡,總算把你給盼來了。”李經羲(字幕:李經羲 ? 字仲仙 ?云貴總督)大聲嚷嚷著,親熱地挽著蔡鍔的手臂,把他迎進陳設奢華、富麗典雅的花廳。

分賓主坐定,丫環為蔡鍔沏上香茶。

“松坡,這一路還算順利吧?我是為你懸著一顆心哪。”李經羲的客套中不乏真心的關切。 ? ?“托大帥的福,蔡鍔安然無恙。”蔡鍔微微欠了欠身子。

“松坡,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們一定要像在廣西時那樣,戮力同心,共濟時艱。”李經羲指指蔡鍔,又指指自己。

“蔡鍔不才,深恐有負大帥厚望。”蔡鍔謙恭地答道。

“哎,松坡,在本帥面前,你就不要遮遮掩掩、藏頭露尾的了。這次我請你來,就是要委以重任,為大清柱地補天!”李經羲嗓音洪亮,語氣堅定。

“蔡鍔甘為大帥效勞,肝腦涂地,在所不辭!”蔡鍔挺直腰板,聲壯氣雄。

“好!好!松坡,但愿你在云南建功立業,名垂青史!”李經羲態動神流,喜上眉梢。

40.翠湖之濱的“玉春園”酒樓。 ?內 ? 日

蔡鍔坐在主賓位置,依次為李根源、沈汪度(字幕:云南陸軍講武堂監督 ?沈汪度 ?字石荃)羅佩金、李烈鈞、唐繼堯、李鴻祥(字幕:七十三標第三營管帶李鴻祥 ?字翼廷)、劉存厚(字幕:七十四標第二營管帶劉存厚 ?字積之)、馬纓花、何鵬翔。

李根源站起身來,舉杯在手,朗聲笑道:“諸位,松坡學兄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今天,我們在此略備菲酌,為松坡學兄接風洗塵,干!”

眾人碰杯,一飲而盡。

唐繼堯接著舉杯,“諸位,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松坡兄就是咱們士官生中的精英,出類拔萃,名滿東瀛。今后,咱們有幸與松坡兄共事,實乃蒼天之賜也!來,干!”

喝完了唐繼堯敬的酒,蔡鍔已經面色泛紅,他高興地舉杯在手,“諸位學友,承蒙盛情款待,真是不勝榮幸,深表謝意。在廣西時,便耳聞云南軍界藏龍臥虎、人才濟濟;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鄙人初來乍到,還望諸位多多關照。”

羅佩金用筷子指了指滿桌的佳肴,沖蔡鍔點頭笑道:“松坡,酒可以少喝,但菜一定要多吃,這可是正宗的滇味大全啊。以后,你就是咱們云南人了,應該從現在起就對滇味培養感情;這樣,才能長久立足啊!哈哈……”

蔡鍔爽朗地笑道:“好,恭敬不如從命。”說完,夾起一塊芙蓉魚翅,送進嘴里。

“松坡,我們是湖南老鄉。我敢說,只要你呆上半年,就一定會喜歡云南的!”沈汪度用調羹舀了一塊汽鍋雞,放進蔡鍔碗里。

41.新軍第十九鎮司令部。鐘麟同會客室。 ?內 ? 日

靳云鵬、王振畿、楊集祥靠坐在藤沙發上,默默無語,神色黯然。

“什么‘黑蝴蝶’‘白蝴蝶’,全是他媽的酒囊飯袋。我早就說過,蔡鍔是那么好對付的?這回倒好,沒把蔡鍔除掉,反而結下怨仇,他非得死心塌地跟著李經羲同我們作對不可!”鐘麟同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邊激動地揮舞著手臂,一邊來回走動著。

靳云鵬“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旱煙,拖長了聲調慢慢說道:“我看蔡鍔也沒什么可怕,廣西人不是把他給攆出來了嗎?”

王振畿也忘情地拍了一下大腿,“對啊,我們也想辦法把他攆出去!”

楊集祥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笑,“哼,既然來了,就不能輕易放他走脫,我看這人早晚是大清的禍害!”

鐘麟同厲聲問道:“那你說咋辦?莫非再派刺客行刺不成?”

楊集祥連連搖頭,“不,只要不讓蔡鍔帶兵,他就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施展。我們把他晾在一邊,讓他長期坐冷板凳,你看如何?”

鐘麟同轉了兩下眼珠子,“唔,只要咱們牢牢地把槍桿子攥在手里,蔡鍔就是有三頭六臂,也翻不過如來佛的手心。”

42.昆明金殿。林蔭蔽天,郁郁蒼蒼。

蔡鍔和何鵬翔身著獵裝,騎著高頭駿馬,在林間梭巡。忽然,蔡鍔舉起雙筒獵槍,瞄準一棵沙松的樹梢,“砰!”一只野雞撲棱著翅膀翻滾下來。槍聲驚動了一只野兔,它驚慌地從草棵間鉆出,沒命地奔逃,“砰”,又是一聲槍響,野兔中彈,往前縱了兩步,倒地死去。

何鵬翔跳下馬來,一手提野雞,一手提野兔,然后把它們塞進馬背上的網兜里。

來到一條小溪邊,蔡鍔笑著對何鵬翔說:“鵬翔,歇息一會兒吧,肚皮提意見了。咱們就在這兒打尖,野兔烤來吃,野雞呢煮湯,保險美得你舔鼻子。”

何鵬翔靠著一棵沙松坐下,趁機向蔡鍔倒出自己一肚子的怨氣:“咱們來云南眨眼一個多月了,李經羲不讓你當個鎮統(師長),起碼也該給個協統(旅長)吧,可眼下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你看,咱們這閑飯該吃到什么時候啊?”

“靳云鵬、鐘麟同牢牢控制著軍隊,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李經羲一時也無計可施。我看,眼下,不掛職也好,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把《曾胡治兵語錄》搞完,以后訓練軍隊,可派得上大用處呢。”蔡鍔說完,拍了拍何鵬翔的肩膀,“來,動手,這份閑情野趣可是賽過活神仙喔!”

小溪的另一邊,潘蕙英正在專心致志地寫生。忽然,一只小松鼠跳到她的腳邊,好奇地瞪大眼睛望著畫板。“呀!”潘蕙英驚喜地叫了起來,俯下身子去逮小松鼠。小松鼠機靈地躲閃著,歪歪扭扭地向前逃跑,潘蕙英在后一路緊追。小松鼠跑累了,正在停下喘氣,蔡鍔一把將它按住,然后抱起來,雙手遞給潘蕙英。潘蕙英羞澀地望了蔡鍔一眼,接過小松鼠,憐愛地撫摸著它那圓滾滾的身子。然后把它放在地上,小松鼠歪頭瞧了一眼潘蕙英。潘蕙英朝小松鼠揮揮手,笑著說道,“走吧,走吧,找媽媽去。”小松鼠蹣跚著,不慌不忙地朝密林深處走去。

“小姐,我們可以邀請你共進午餐嗎?”蔡鍔彎腰作了個邀請的手勢。

“不了,謝謝,我該回去了。”潘蕙英禮貌地沖蔡鍔點點頭,轉身離去。

“這位小姐高雅脫俗,看樣子像是位大家閨秀啊!”何鵬翔贊嘆不已。

蔡鍔含笑點頭:“唔,還是位上過洋學堂的女秀才!”

“松公,好眼力!好眼力啊!”何鵬翔沖著蔡鍔高高翹起了大拇指。

43.麗日當空,藍天如洗。

蔡鍔與何鵬翔各自跨上馬背,一溜小跑,離開密林。

密林邊上,是一片綠茸茸的芳草地。草地邊上,停著一乘小轎。

“先生,等一等!”潘蕙英從小轎里鉆出來,飛步追攆上來。

蔡鍔和何鵬翔跳下馬來。

潘蕙英累得氣喘吁吁、滿臉緋紅,把一張畫遞到蔡鍔手里。蔡鍔雙手接過,呀,原來是潘蕙英給自己畫的一幅素描,神形畢肖,栩栩如生。

“小姐,畫得太好了,謝謝!謝謝!”蔡鍔神采飛揚,莞爾而笑。

“先生,這是給你的答禮,謝謝你把小松鼠送給我。”潘蕙英此刻顯得十分大方自然。

“小姐,請問你的芳名?”蔡鍔止不住柔情似水。

潘蕙英斂眉低首:“潘蕙英。”

“在下蔡鍔,后會有期。”蔡鍔朝潘蕙英拱拱手,躍上馬背,飛馳而去。

潘蕙英內心獨白:“什么?他就是蔡鍔?”她抬起明亮的眸子,久久地凝望著、凝望著蔡鍔遠去的背影。

44.教練處,蔡鍔住所。 ?內 ? 日

簡樸的書房兼臥室內,蔡鍔正伏案編寫《曾胡治兵語錄》。

蔡鍔畫外音(疊印字幕):

辛亥之春,余應合肥李公之召,謬忝戎職。時片馬問題糾葛方殷,瓜分之謠諑忽起,風鶴頻驚,海內騷然。吾儕武夫,惟厲兵秣馬,赴機待死已耳,復何暇從事文墨,以自溺喪。乃者統制鐘公有囑編精神講話之命,余不得不有以應。竊意論今不如述古,然古代渺矣。述之或不適于今。曾、胡二公,中興名臣中錚皎者也,其人其事,距今僅半世紀,遺型不遠,口碑猶存,景仰想象,尚屬匪難。其所論列,多洞中穴款要,深切時弊。爰就其治兵言論,分類湊輯,附以案語,以代精神講話。我同胞列校,果能細加演繹,身體力行,則懿行嘉言,皆足為我師資,豐功偉烈,寧獨讓之先賢!

宣統三年季夏邵陽蔡鍔識于昆明

寫完序言,蔡鍔又在紙上寫下——

第一章 ?將才

正欲往下揮灑,忽聽有人敲門。“進來,”蔡鍔頭也不抬。

“松坡兄,你如此醉心于著書立說,恐怕是想棄武從文了吧?”李鴻祥很隨便地在書桌旁的靠椅上坐下,打趣道。

“翼廷啊,你莫笑話我了,受鐘統制之托,勉為其難啊!”蔡鍔停下筆,苦笑著搖搖頭。

“松坡,你下一步有何打算,難道就這么長期賦閑嗎?”李鴻祥注意觀察蔡鍔的神態。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蔡鍔爽朗地笑了起來。

“松坡啊,你真是個樂天派!”李鴻祥指了指蔡鍔,也大笑起來。

“翼廷,如果帶不了兵,我就去你們講武堂當教官,推銷我的《曾胡治兵語錄》,這一番心血也算沒有白費。”蔡鍔揚了揚手中的一疊稿紙,認真地說。

“松坡,你抓緊搞吧,到時候我一定認真拜讀,曾國藩、胡林翼的治軍思想可是無價之寶啊!松坡,那我就告辭了,反正咱們是鄰居,你要經常過來走走,我要向你這位老學長好好討教討教。”李鴻祥客套一番,帶上門出去了。

45.靳府后花園。 ? 外 ?日

潘蕙英坐在紅欄綠柱、長廊曲回的水榭邊,望著凝碧的池水出神。蔡鍔的影像在翡翠般的清波中忽隱忽現,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他英姿勃勃、神采奕奕,面露微笑,目光灼人。潘蕙英羞澀地埋下頭,把粉嫩的臉蛋緊緊貼在自己的膝頭上。忽然一陣狂風吹來,緊接著豆大的雨點飄落下來,蔡鍔的面容倏然間在水中破碎、消失了……潘蕙英一時間竟坐立不安,悵然若失。

“潘小姐,你怎么啦,身體不舒服嗎?”不知什么時候,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年輕英俊的軍官(字幕:白祥麟),他俯下身子,關切地問道。

“白副官,沒……,沒什么,我只是有點頭暈,一會兒就會好的……”潘蕙英笑了笑,沖著白副官擺擺手。

“那,我送你回去歇息吧。”白副官殷勤地上去攙扶她。

“不,不用了。”潘蕙英搖搖頭,“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呆會兒……”

“好吧,潘小姐,你多保重。”白副官依戀地望了潘蕙英一眼,轉身離去。

潘蕙英倚靠在廊柱上,微微地閉上眼睛,嘴里在輕聲地喃喃自語:“他是個好人……好人……”

46.云南陸軍講武堂大禮堂。 ? 內 ?日

字幕:1911年4月1日

李根源和全體師生頭頸上纏著白布。李根源站在主席臺上,神聲黯然,滿面悲戚:“同學們、老師們,大家可能都已經聽說了。法國人今天已經將滇越鐵路修到了昆明。我這兒有一份請帖,讓我去參加滇越鐵路的通車典禮。恥辱啊!恥辱啊!一個泱泱大國,居然連一寸鐵路都修不起,結果呢,只有向外國人屈服,答應讓外國人幫我們修鐵路。土地是中國的,鐵路是外國人的。以后只要上了他們的車,就是亡國奴,就得受人家的欺侮凌辱。慚愧啊!慚愧啊!身為軍人,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國家主權落在別人手里!同學們,你們一定要學好本事,總有趕走洋鬼子,報仇雪恥的那一天!現在,我宣布放假,大家跟我去參加滇越鐵路通車典禮。同學們,你們去親眼看一看帝國主義的丑惡嘴臉!”

47.滇越鐵路昆明站,臨時搭起了觀禮臺,上方懸掛著用中法兩種文字書寫的大紅布標——滇越鐵路通車典禮。

觀禮臺上,法國駐昆明總領事方蘇雅坐在正中,臉上露出倨傲矜驕的笑容。法國副總領事皮克以及李經羲、世增(字幕:云南布政使世增)、鐘麟同、靳云鵬、楊集祥、王振畿等分坐兩邊。

李經羲掏出懷表看了看,轉頭問鐘麟同:“印泉呢,印泉為什么不來?”鐘麟同朝月臺上努了努嘴。李經羲抬眼望去,只見李根源站在學生隊列的排頭,面無表情,一動不動。李經羲搖搖頭,然后坐直身子。

方蘇雅站起身來,趾高氣揚地舉起右手,用法語說道:“現在我宣布,滇越鐵路通車典禮正式開始!”然后用力向下一揮。

主席臺上的所有人員一起熱烈鼓掌。法國軍樂隊高奏《馬賽曲》。

車站站長、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法國人舉起信號旗往下一揮,一輛車頭插著黃龍旗和法國藍、白、紅三色旗的機車噴吐著濃煙鳴響汽笛緩緩向車站內駛來。

聚集在車站上的大批法國人揮舞著國旗,歡聲雷動。

列車喘著粗氣在站臺上停下。

學生隊列里的朱德(字幕:朱德)率先痛哭起來。跟著,楊蓁(字幕:楊蓁)、鄧泰中(字幕:鄧泰中)、范石生(字幕:范石生)、文鴻揆(字幕:文鴻揆)、魯子材(字幕:魯子材)、金漢鼎(字幕:金漢鼎)、盛榮超(字幕:盛榮超)、朱培德(字幕:朱培德)、董鴻勛(字幕:董鴻勛)也跟著熱淚橫流,悲不自勝。

方蘇雅帶頭走下觀禮臺,李經羲等一干人員緊隨其后登上列車。方蘇雅拉著李根源的手走進裝飾華麗的頭等車廂,把他讓到真皮沙發上,“李總督,請,坐一坐我們法蘭西最先進的列車,好好地觀賞一下貴國的美麗風光吧。”

列車緩緩啟動。車窗外掠過蒼翠的山巒,清澈的河流,金黃的稻田,爛漫的野花……

方蘇雅陶醉地閉上眼睛,“真美啊,就像回到了我的故鄉法蘭西。”

48.煙波浩渺的滇池,風狂雨猛,驚濤拍岸。 ?外 ?日

疊化如下畫面:

巍峨壯觀的近日樓前,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災民三五成群,沿街乞討。

金碧輝煌的金馬、碧雞坊下,殺氣騰騰的清軍士兵押著一長溜脊背上插著“亂黨”“暴民”斬標的死囚游街示眾。

滇越鐵路昆明站。耀武揚威的法國路警虎視眈眈地監視著過往旅客。

全副武裝的英軍侵占滇西片馬地區,燒殺搶掠。到處是火光、尸體、瓦礫、廢墟……當地少數民族利用原始武器木弩、毒箭進行殊死抵抗。

49.唐繼堯寓所。客廳。 ? 內 ?日

云南同盟會重要成員正在這里舉行秘密會議,參加人員有李根源、羅佩金、李烈鈞、唐繼堯、李鴻祥、劉存厚、黃毓英(字幕:同盟會昆明機關負責人黃毓英 ?字子和)。

李根源清了清嗓子,首先說道:“昨天接到天民從上海的來信,同盟會中部總會將于10月中旬在武昌發動武裝起義。宋教仁、譚人鳳等先生希望云南加緊運動軍隊,屆時積極響應起義,在西南帶個好頭。”

劉存厚著急地拍了下大腿,“現在已經是七月了,我們能夠直接掌握的部隊少得可憐,要想在短時間內改變這種局面,談何容易。”

李鴻祥附和道:“是啊,部隊的指揮權都掌握在鐘麟同那伙人手里,我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黃毓英激動地站起來,揮舞著拳頭說道:“響應武昌起義決不能含糊,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要干!”

李根源朝著黃毓英擺擺手,“子和,不要性急嘛,我們應該好好謀劃謀劃,盡快拿出一個周全之策。”

唐繼堯連連點頭,“印泉說得對,此事非同小可,萬萬不可魯莽。”

羅佩金緊皺濃眉,緩緩說道:“現在形勢非常嚴峻,十九鎮從上級軍官到中級軍官,絕大部分都是北洋系的人,革命黨人很難插手,如不改變這種狀況,不要說發動武裝起義,就連我們的人頭也隨時都可能斷送掉。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們要在昆明起義,就必須把三十七協的兵權奪過來。但是,我們的人要想直接坐上三十七協協統這把交椅,是根本不可能的,爭取王振畿參加起義,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我們必須找一個日后可以爭取的人,讓他來代替王的位置,這樣我們就等于把三十七協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時候武昌的炮聲一響,我們就在昆明舉起義旗,全力響應。”

李根源含蓄地笑了笑,“榕軒,你的意思是讓蔡鍔接替王振畿?”

羅佩金點頭,“正是。”

李根源搖搖頭,“這樣做,李經羲倒是巴之不得,可靳云鵬、鐘麟同他們會答應嗎?要知道,槍桿子可是他們的命根子啊!”

羅佩金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彩,“只要李經羲肯下決心,靳云鵬、鐘麟同他們是擋不住的。畢竟上面還有大清皇上,奴才哪有不聽主子的?!”

李根源沉吟片刻,問道:“榕軒,你有什么具體打算嗎?”

羅佩金不緊不慢,款款道來:“我去向李經羲獻策,將王振畿調升兵備處總辦,遺缺由蔡鍔接任。我呢,愿意辭去督練處參謀官兼陸軍小學堂總辦職務,去充當蔡鍔的下屬,擔任三十七協七十四標標統。我和蔡鍔齊心協力,共同把駐省城的新軍主力部隊帶好。這等于給李經羲吃了一顆定心丸,他何樂而不為呢?”

“好,榕軒這個辦法好。現在,李經羲把蔡鍔和榕軒當作親信,把兵權交給他倆,他是完全放心的。”唐繼堯當即表示支持。

“要是蔡鍔翻臉不認人怎么辦?”李根源突然問道。

羅佩金胸有成竹地一笑,“那時,整個七十四標已經掌握在我們手里,七十三標我們也可以控制一部分,蔡鍔不過是個光桿協統,他能怎么樣?!”

“對,到時候,我們逼迫蔡鍔支持起義。從,還是不從,由他自己選擇!”黃毓英情緒激昂,語調鏗鏘。

羅佩金、唐繼堯、劉存厚、李鴻祥一起點頭。

羅佩金補充道:“我還有個想法,要說服李經羲,讓協和接替陸軍小學堂總辦。”

“好,就這么辦!”李根源終于痛下決心。

50.云貴總督署。 ?內 ?日

密室內,李經羲從抽屜里取出一份奏折,遞給郭師爺,“這是羅佩金代擬的奏折,你看看,如無不妥之處,起緊拍發。”

郭師爺接過奏折,輕聲念道:“第三十七協統領官分補用知府王振畿,現經調充兵備處總辦,遺差查有前充廣西兵備處總辦,留日士官畢業生蔡鍔,干練果毅,經驗頗深,堪以委充第三十七協統領官。”他沉吟半晌,緩緩說道:“袁世凱是陸軍大臣蔭昌的密友,他必然會從中作梗,我擔心……”

李經羲“嘿嘿”笑道:“當今皇上愛才惜才,松坡一定會得到重用的!”

51.河南彰德洹上村。 ?外 ?日

袁世凱扮作漁翁模樣,正在河邊垂釣。袁克定手里拿著一份電報,站在他的身后,“爹,云南靳云鵬、鐘麟同來電,有要事相告。”

“喔,拿來看看,”袁世凱放下釣竿,接過電報,認真讀完,略一沉吟,當即吩咐袁克定:“給靳云鵬回電,照李經羲的意思辦。”

袁克定困惑不解,“爹,蔡鍔可是李經羲特地從廣西要來的,要是讓他掌握了兵權,那李經羲不是如虎添翼嗎?”

袁世凱微微一笑,“蔡松坡……,李經羲是駕馭不了他的……”

袁克定似有所悟,“爹,您是想結恩于蔡鍔,讓他日后有所圖報……”

袁世凱:“克定啊,譬如賭博,你的手上多幾個籌碼,總不是壞事吧?”

袁克定:“那靳云鵬他們……”

袁世凱:“讓他們去跟蔡鍔斗吧,斗贏了是他們的造化,斗輸了活該倒霉……”

袁克定:“爹,您這個賭注是不是下得太大了?”

袁世凱:“嘿嘿,克定,我從來不做蝕本買賣。”

52.昆明。靳府。大客廳內。 ?內 ?日

靳云鵬、鐘麟同、王振畿面面相覷,神色沮喪。

鐘麟同猛地一拍茶幾,“奶奶的,我們被袁宮保賣了!”

王振畿“嘿嘿”冷笑,“袁宮保賣馬不是頭一回了!”

楊集祥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不管怎么樣,蔡鍔還是我們的屬下嘛,難道還怕他造反不成?”

靳云鵬端出一副智者的架勢,以訓誡的口吻說:“好在李經羲同我們一樣,都是鐵心保大清的。以后呢,咱們多給人家點面子,‘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咱們可不能讓那些亂黨占了便宜啊!”

眾皆點頭。

53.第十九鎮司令部。 ?內 ?日

會議室內,坐滿了排長以上軍官。

李經羲坐在主席位置,靳云鵬、鐘麟同、王振畿、楊集祥、李根源、蔡鍔、羅佩金、李烈鈞、唐繼堯、劉存厚、雷飆、李鴻祥、曲同豐、丁錦、成維錚、齊世杰等分坐長條桌兩邊。

李經羲沖著鐘麟同點點頭,朗聲笑道:“現在請鐘統制宣布陸軍部命令。”

鐘麟同挺直身軀,以清亮的嗓音念道:“經皇上恩準,前廣西兵備處總辦蔡鍔著派充陸軍第三十七協統領官,原三十七協統領官王振畿調充兵備處總辦。”

蔡鍔、王振畿同時起立,立正敬禮。軍官們一起鼓掌,表示祝賀。

54.唐繼堯寓所。客廳。 ?內 ?日

“松公,你來領導三十七協,咱們滇軍有希望了。我相信,不要多長時間,滇軍一定能成為精銳之師,與袁世凱的北洋軍一比高低!”唐繼堯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不敢當!不敢當!蓂賡過獎!要把滇軍訓練成全國第一流的軍隊,光靠我一個人怎么行。不過讓我高興的是,講武堂的大部分教官是我們士官學校的校友,這是一個有利條件。讓我們大家齊心協力,徹底改造滇軍,使之真正成為一支召之即來、來之能戰,內固國基、外御侵略的國民軍隊!”

唐繼堯感嘆不已,“松公,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兩人正談得投機,忽聞窗外傳來一陣陣銀鈴似的笑聲。

唐繼堯站起來,拉著蔡鍔的手臂走到走廊上。

樓下天井里,兩個正值青春妙齡的少女正在打羽毛球。

一個姑娘圓臉、大眼睛,蔡鍔不認識,另一個不由讓蔡鍔一愣,這不是那天在森林里巧遇的潘蕙英小姐嗎?

唐繼堯指著潘蕙英笑問蔡鍔:“你知道這個姑娘是誰嗎?”

蔡鍔直言相告:“是潘蕙英小姐,我們在金殿見過一面。”

唐繼堯略感意外,“喔,這么說你們已經認識了?”

蔡鍔點點頭,“不過,還沒有什么深交。”

唐繼堯忽然故作神秘,“你知道她是誰嗎?”

蔡鍔不解,一時無言以對。

唐繼堯情不自禁地豎起大姆指,“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蔡鍔愕然。

唐繼堯揭破謎底,“是她把靳云鵬要謀害你的情報通知我們,大俠鄒炯才去營救你的。”

蔡鍔“噢”了一聲,若有所思。

“松公,一會兒就開飯了,到時候你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噢。”唐繼堯笑道。

“一定!一定!”蔡鍔點頭應允。

這時,潘蕙英抬起頭來,發現樓上那個正在注視自己的青年軍官竟然是蔡鍔,不由又驚又喜。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莫非我與此人真有緣份……”

“蕙英,發什么呆,快開球呀!”唐蕙賡嚷道。

潘蕙英懵里懵懂地把球發了出去,誰知那球飄飄忽忽地飛出了端線,落在院落靠墻壁一側的水池里。

“你呀,怎么一下子跟丟了魂似的,算了算了,不打了。”唐蕙賡嘴里嘟嘟囔囔,收起球拍。

55.餐廳正中擺著一張八仙桌,蔡鍔居主座,依次是唐繼堯、何鵬翔、鄒炯、潘蕙英、唐蕙賡、馬纓花。

蔡鍔笑著對馬纓花說:“小妹,今天來唐管帶家作客,你盡管挑好的吃,可不要便宜了他!”唐繼堯也湊趣道:“說得對!吃得越多我越高興。”

唐繼堯指了指潘蕙英,“松公,既然你和潘小姐已經認識了,我就不介紹了。”然后,他又指了指唐蕙賡,“這是我妹妹蕙賡。來吧,這第一杯酒,咱們應該慶賀松公榮任第三十七協協統。”

蔡鍔把酒喝干,唐繼堯立即為他斟滿。蔡鍔起身舉杯,“今天,我趁此機會,向潘小姐和鄒副官致謝!兩位披肝瀝膽,行俠仗義,蔡鍔銘記在心,沒齒不忘!”

鄒炯急忙回敬道:“蔡協統是民族精英、國家棟梁,鄒炯有機會為您奔走驅馳,實乃三生有幸!”

潘蕙英也舉起酒杯,落落大方地說道:“蔡協統,我們相信,你不會讓云南人失望的。”

蔡鍔點頭,“來日方長,讓我用行動來回答吧!”

兩人的酒杯碰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砰!”

56.疊化如下畫面:

云南陸軍講武堂,蔡鍔在大教室內給學員講課。

演兵場上,蔡鍔給士兵示范劈刺、沖殺、射擊、騎馬。

作戰室內,蔡鍔給軍官們演示沙盤使用方法。

北校場,蔡鍔檢閱部隊。士兵們軍容整齊,步伐一致,氣勢雄壯,銳不可擋。

“好,好,松坡,治軍有方,治軍有方啊!”李經羲看完檢閱,沖著蔡鍔翹起大拇指,連聲夸贊。

“大帥過獎,要真正把滇軍訓練成一支精兵,來日方長啊!”蔡鍔謙恭地回答。

“松坡,坐我的馬車走吧,有些事我還要和你談談。”李經羲親昵地邀請蔡鍔。

“好吧。”蔡鍔爽快地答應了。

馬蹄聲聲,車輪滾滾。

(畫外音)

李經羲:“松坡,最近風聲很緊啊。孫中山、黃興雖然流亡海外,但顛覆朝廷之心一直不死。宋教仁、譚人鳳等亂黨要人在長江中下游一帶加緊活動,隨時可能組織武裝暴亂。據說,云南也有不少他們的黨徒。你萬不可掉以輕心,讓孫悟空鉆進鐵扇公主的肚子里來。” ”

蔡鍔:“蔡鍔明白。請大帥放心,現在三十七協已經掌握在咱們的手里,亂黨休想翻天!”

李經羲:“對靳云鵬、鐘麟同那些人也必須小心提防。他們一直把你看成眼中釘、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松坡,當此艱難多事之秋,你不避風險前來相助,實乃大丈夫、真君子也。我李經羲也是篤誠守信之人,決不會虧待你的!”

蔡鍔:“承蒙大帥厚愛,蔡鍔不勝榮幸,定當涌泉相報,雖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李經羲:“松坡,言重了,我可承受不起啊!”

57.濃密的烏云遮住了滿天星光,四野一片沉寂。

字幕:1911年夏

一隊戎裝的軍人騎著高頭大馬離開云南新軍第十九鎮司令部,穿過城區的大街小巷,在通往北校場軍營的曠野上緩轡徐行。為首的是鐘麟同,緊隨其后的是蔡鍔。

軍營內靜得瘮人,清脆的馬蹄聲傳得很遠很遠。

鐘麟同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轉過頭來贊嘆不已:“松坡啊,你剛調來不久,整個三十七協就變了個樣兒,真是治軍有方啊!”

蔡鍔在馬上略微欠了欠身子,“統制大人夸獎了。”

鐘麟同慨然頷首:“千軍可得,一將難求啊!”忽然,他眉峰聳動,話鋒一轉:“松坡,近來亂黨在昆明活動猖獗,你有什么高招對付他們嗎?”

蔡鍔沉穩地一笑,態度還是那樣謙恭:“我初來乍到,情況還不十分熟悉。三十七協是您的舊部,蔡鍔正想求教呢。”

鐘麟同眉頭舒展,朗聲笑道:“松坡真是過謙了。”

58.營房外的一片空地上,燃著一堆篝火。

黃毓英坐在中間,四周圍著一圈士兵。火光映照著黃毓英那赤紅的臉膛,他正在沉痛、悲憤地講述著:“順治元年四月,幾十萬清兵攻陷揚州。十天之內大開殺戒,有八十萬人被砍了腦袋;七月,清兵又占領了嘉定,先后搞了三次大屠殺。城里尸堆如山,血流成河,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青年軍官聲音喑啞,再也講不下去了。

59.狂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士兵們驚惶地站立起來,不知所措。

鐘麟同陰沉著臉,“嘿嘿”冷笑了幾聲,“深更半夜跑到這兒來擺龍門陣,膽子倒真不小。是誰領的頭,有種的給我站出來!”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敢作聲。

黃毓英坦然地朝前跨了幾步,“報告長官,是我。”

“你是誰?”鐘麟同厲聲喝問。

“七十三標第三營右隊見習排長黃毓英。”黃毓英平靜地回答。

“你剛才在講什么?”

“《三國演義》。”黃毓英面不改色。

“《三國演義》?那你們傷心落淚是為哪般呀?”鐘麟同手里舉著馬鞭,目露兇光。

“諸葛亮在五丈原壯志未酬,含恨而死,弟兄們……”

鐘麟同揚起頭來一陣狂笑,“好小子,你倒會演戲。你知道我鐘麟同是干什么吃的,咹?老子撒泡尿也要沖你摔個大跟斗!來人,把這些反賊統統給我捆起來!”

隨行的十幾名副官、侍衛如狼似虎,扭住了黃毓英和十幾名士兵的胳膊。

黃毓英劍眉倒豎,正氣凜然,大聲吼道:“鐘制統,請你不要冤枉好人,不然真把弟兄們逼反了,你也脫不了干系!”

鐘麟同暴跳如雷,拔刀欲砍黃毓英。蔡鍔見狀,厲聲喝道:“黃毓英!你目無長官,擾亂軍營,軍法難容!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司令部去!”

60.三十七協司令部。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紅墻綠瓦,翹角飛檐。內 ?日

蔡鍔辦公室。典麗雅致,一塵不染。

室內四壁,排列著十幾個古色古香的書架,里面整整齊齊地裝滿了各類線裝書和現代印刷的“洋書”,正中墻上,懸掛著一幅“諸葛武侯夜讀圖”,筆法蒼勁老練、細膩傳神,出自蔡鍔手筆,兩邊是他手書的一幅行書對聯,錄自葛武侯舊句:“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柔中有鋼,氣勢逼人。

黃毓英挺直身軀,面對著神色冷峻的蔡鍔。

“黃毓英,軍營規定:九點以后熄燈睡覺,你身為排長,為什么帶頭破壞軍紀?”蔡鍔緊盯著黃毓英的眼睛。

黃毓英迎著蔡鍔的目光,據實報告:“蔡協統,排里有一個弟兄白天無緣無故挨了滿人隊官(連長)的一陣打,弟兄們橫豎睡不著,吵吵嚷嚷要去找那個家伙算賬,我怕事情鬧大,就……”

蔡鍔的臉色緩和下來,“喔,原來是這樣。那么,你都跟弟兄們說了些什么呢?”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還有勾踐臥薪嘗膽、伍子胥三年歸報楚王仇的故事。”黃毓英心一橫,來了個竹筒倒豆。

“喔……”蔡鍔不動聲色地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問道:“你加入了同盟會?”

黃毓英沉著地點點頭。

“黃毓英,你這樣明目張膽,難道不怕小人告密?”蔡鍔濃眉緊縮,壓低了嗓音。”

“他們都是哥老會的窮哥們,寧愿掉腦袋也不會出賣朋友的。”黃毓英的語調中充滿自豪。

“那么,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蔡鍔目光嚴厲,加重了語氣。

“協統不會。”黃毓英平靜地回答。

“噢,為什么?”蔡鍔背著雙手,眼睛逼視黃毓英。

“協統是什么人,我們心里清楚。”黃毓英的回答弦外有音,意味深長。

蔡鍔沉吟了一會兒,和藹地轉移了話題:“你讀過幾年書?”

“1903年中學畢業后,去日本宏文學院、東斌陸軍學校留學,1908年回國。”黃毓英覺得自己與蔡鍔的距離愈加靠近了。

蔡鍔點了點頭,加重語調說:“黃毓英,你違反軍中禁令,要關七天禁閉。”

黃毓英心里明白,這是蔡鍔在刻意保護自己,立刻響亮地回答:“毓英愿意接受處罰。”

蔡鍔加重語氣,叮囑道:“以后凡事要動腦子,光靠匹夫之勇是不行的。蘇東坡的《留侯論》說:‘古之所謂豪杰之士,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去吧,好自為之,后會有期。”黃毓英信服地點點頭,“請協統放心,我記住了。”

61.清晨。靳府。客廳。

靳云鵬、鐘麟同、王振畿、楊集祥幾個人又聚在一起,密商對策。

楊集祥:“據密報,最近亂黨分子抓緊在下級士兵中開展活動。他們加入軍中秘密組織哥老會,以此為掩護籠絡人心,扇風點火、圖謀不軌。其中比較猖獗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七十三標第三營右隊見習排長黃毓英,一個是七十四標第二營左隊司務長朱德。”

鐘麟同暴跳起來:“哼!怪不得,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來了,這黃毓英肯定是個亂黨!還留著這兩個禍害干什么,趕快傳我的命令,就地正法,以絕后患。”

王振畿抱怨道:“可現在蔡鍔是協統,抓人殺人不通過他怎么行?”

靳云鵬“嘿嘿”冷笑道:“那我們就給蔡鍔出個難題,讓他出面去執行!”

62.三十七協司令部。蔡鍔辦公室。 ?內 ?日

蔡鍔在辦公室內踱來踱去,他濃眉緊鎖,神情憤慨(畫外音):“這是借刀殺人之計,好狠毒啊!”稍頃,他的眉宇舒展開來(畫外音):“對,就這么辦!”

63.十九鎮司令部。鐘麟同辦公室。 ?內 ? 日

鐘麟同坐在辦公桌前,虎著臉,神色威嚴。蔡鍔、唐繼堯、李鴻祥各人端坐在藤沙發上,一言不發。

鐘麟同忽地提高嗓門:“唐繼堯,你先說,為什么不執行命令?”

唐繼堯“騰”地站起身來,作立正姿勢,“報告統制,沒有確鑿的證據,隨便抓人,恐怕難以服眾啊!”

鐘麟同橫了李鴻祥一眼,“李鴻祥,你呢?”

李鴻祥起立,身體站得筆直:“統制,唐管帶說得對,捉賊捉贓,捉奸捉雙,沒有證據,鴻祥不敢從命!”

鐘麟同猛地拉開抽屜,“你們不是要證據嗎?喏,這是從朱德、黃毓英床鋪下面搜出來的《云南》雜志,這下不為難你們了吧?!”然后把幾本《云南》雜志扔在桌子上。

64.三十七協司令部。蔡鍔辦公室。 內 ?日

何鵬翔把朱德帶進辦公室,輕輕關上門,退了出去。

蔡鍔仔細打量著朱德:個頭不高,健碩壯實,一張樸實敦厚的臉,粗黑的濃眉下,眼睛不大卻明亮有神,鼻如懸膽,嘴唇緊抿,嘴角略向下彎,透射出幾分剛毅堅定。

蔡鍔的目光犀利地停留在朱德的臉上:“你就是講武堂特別班的那個模范朱德?”

朱德沉穩地點點頭。

蔡鍔:“聽說你跟士兵們的關系處得很好。”

朱德:“協統,弟兄們都是苦出身,當兵吃糧不容易啊,大家應該互相關照才是。”

蔡鍔:“你說說看,弟兄們肚子里都有哪些苦水?”

朱德:“官兵不平等,官長喝兵血,克扣軍餉,任意欺壓士兵,稍不如意,非打即罵。特別是滿人軍官,簡直拿漢人弟兄不當人!”

蔡鍔:“所以你們就要抱成團,專門對付那些為非作歹的軍官?”

朱德:“協統,是這樣。”

蔡鍔:“你們還在一起議論什么?”

朱德:“平時大伙兒愛擺擺龍門陣。”

蔡鍔:“喔?都擺些啥龍門陣呀?”

朱德:“還不是《三國》《水滸》那些老一套。”

蔡鍔:“聽說你們經常在一起議論朝廷的不是,有這事嗎?”

朱德:“協統,弟兄們說的都是一些大實話。”

蔡鍔:“喔?大實話?能說給我聽聽嗎?”

朱德:“協統,如今的老百姓日子真是難過呀。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就連農民進城擔糞,每個月也要交幾百文糞稅,這等于從一頭牛身上要剝兩張皮呀!”

蔡鍔沉默有頃,突然問道:“聽說你們講武堂的學生去參觀滇越鐵路,回來以后每人都寫了一篇觀后感。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嗎?”

朱德激動得嘴唇哆嗦著:“協統,滇越鐵路的北段在我們云南境內,這是我們中國的領土,可是鐵路卻是法國人修的,四萬萬同胞,竟受歐羅巴小國的宰割,國恥啊!我們是軍人,肩負著守土衛國的重任。如果眼看著外國人的火車在我們中國的土地上橫沖直撞,而我們卻無能為力,我們還有什么面目去見國人?”說著,說著,朱德的眼眶里溢出了晶瑩的淚花。

蔡鍔從辦公桌抽屜里取出兩本《云南》雜志,在朱德眼前晃了晃,“朱德,你以后可要多長幾個心眼,再也不要讓人家從你的床鋪下面搜出這個東西來!”

朱德一時間難以自制,激動地一把抓住蔡鍔的手臂,“蔡協統,您真是我們的好長官!”

65.三十七協司令部。蔡鍔辦公室。 ?內 ?日

黃毓英站在蔡鍔面前,頭角崢嶸,目光四射。

蔡鍔:“黃毓英,說實話,我很欽佩你啊!”

黃毓英:“協統,此話怎講?”

蔡鍔:“你是富家子弟,18歲那年自費到日本留學,先后在宏文學院、東斌學校就讀,學習軍事。光緒三十四年四月,黃克強在河口舉事,你欣然接受孫中山委派,前往襄助。當時,你離畢業只有一個月了,可是,你卻義無反顧地對人說:‘要中華,不要文憑!’河口事敗,你和楊振鴻、馬驤等人一起,繼續在滇西一帶活動,以圖再舉。你們在滇西東奔西走,艱辛備嘗,多次死里逃生,化險為夷,可是仍然一如既往,不改初衷。后來,你們不幸身染瘧疾,永昌舉事又告失敗;此時,你們痛感軍事實力之重要,決定改變斗爭方式,到省城昆明策動新軍參加革命。為了便于在新軍中開展工作,你考入新軍,任七十三標第三營見習排長。每天深夜,當熄燈號吹響以后,你悄悄潛入軍營,向士兵們宣傳革命道理,慷慨激昂,聲淚俱下,成為士兵們衷心擁戴的領袖。黃排長,我說得不錯吧?”

黃毓英:“蔡協統,您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消息靈通,精明過人啊!”

蔡鍔:“黃毓英,你以為我要處置你嗎?”

黃毓英:“不,蔡協統,其實您也是我們的同志。”

蔡鍔頗感興趣地:“喔?黃毓英,你真的這么認為嗎?”

黃毓英從容不迫,侃侃而談:“蔡協統,要說革命資歷,您遠在我黃毓英之上。光緒二十四年四月,您考入長沙時務學堂,成為梁任公、譚嗣同先生的得意門生。同年七月,以譚嗣同先生為首的‘戊戌六君子’殉難,對您刺激很大。您決心東渡日本,學習軍事,以武力救國。光緒二十六年,您才18歲,就參加了唐才常先生領導的自立軍起義。后來起義失敗,唐才常等先烈殉難,您悲憤欲絕、痛哭失聲,從此將原名‘蔡艮寅’改為蔡鍔,意為‘砥礪鋒鍔,從新做起’。不久,您重返日本,先后畢業于陸軍成城學校和陸軍士官學校。此間,您先后參與組織革命團體‘開智會’‘義勇隊’,并參與了鄒容《革命軍》一書的起草工作,也可以說,您事實上是《革命軍》的作者之一。光緒三十年冬,您畢業回國,在上海參加了革命團體‘愛國協會’。在上海期間,黃克強先生不幸被捕,您積極設法,四方奔走,將他營救出獄。光緒三十一年夏,您應廣西巡撫李經羲之邀前往廣西,為他訓練新軍。在廣西期間,您在暗中積極支持同盟會的活動。可是,由于廣西的同盟會員年輕氣盛,缺乏斗爭經驗,與您發生誤會,最后導致‘驅蔡風潮’。對這些年輕人,您以寬容的態度原諒了他們,最后消除了誤會,成為心心相印的朋友。蔡協統,這些我沒說錯吧?”

蔡鍔微微笑道:“黃毓英,看來你對我是很花了一番功夫啊!”

黃毓英昂首答道:“不,應該花功夫的是現在。”

蔡鍔微微吃驚:“喔,你能不能說得明白一點?坐,坐下慢慢說。”他動手搬過一張靠背椅,讓黃毓英坐下,自己也搬了一張靠背椅,在黃毓英對面坐下。

黃毓英面露沉痛之色,“滿清入關已經二百余年,如今國勢一天比一天衰微。朝廷對外屢戰屢敗,不堪一擊,割地賠款,屈膝求和;對內則加緊盤剝,敲骨吸髓,偌大一個中國,山窮水盡,民不聊生,其病根何在?我看就是腐敗衰朽的封建制度!您看歐美列強,實行共和政體,國富民強,蒸蒸日上,還有日本,不過是一個蕞爾小國,自實行明治維新以來,日新月異,突飛猛進,就連列強、沙俄都畏懼三分!協統,朝廷就像一個垂死的病人,氣息奄奄,朝不保夕,我們何苦替滿清殉葬,為天下人所不齒呢!”

蔡鍔站起來,在室內踱了幾步,用低沉的嗓音說道:“黃毓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請你轉告同人,時機不到干不得,時機到了我蔡鍔絕對支持。但你們要注意嚴守秘密,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孫中山、黃克強他們用鮮血換來的教訓,我們應該牢牢記取啊!”

黃毓英興奮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是,協統!”

蔡鍔喜愛地望著黃毓英:“黃毓英,你還是回到七十三標去,在暗中加緊籌劃。不過,你千萬要注意,再也不能讓他們抓住什么把柄!”

黃毓英激動地點頭,“協統,您放心,我記住了!”

66.鐘麟同辦公室。 內 ?日

鐘麟同正在跟蔡鍔通電話。[畫面分割]

鐘麟同:“松坡啊,朱德、黃毓英的案子審了嗎?”

話筒中傳來蔡鍔的聲音:“已經審了。”

鐘麟同:“喔,他們招供了嗎?”

蔡鍔:“他倆根本不承認,說是有人栽贓、陷害。”

鐘麟同急得加大嗓們:“松坡,你應該對他們用刑啊!”

話筒里傳來蔡鍔不緊不慢的聲音:“統制大人,隨便對軍官用刑,非文明長官所為啊!況且如果他們屈打成招,我們做官長的,豈不要承擔制造冤案的罪名?”

鐘麟同忍不住對著話筒大叫:“那你趕快派人把他倆押到我這兒來!”

蔡鍔的聲音還是那樣不緊不慢:“人,我已經放了……”

鐘麟同手里拿著話筒,呆愣著說不出話來。稍頃,他放下話筒,使勁地搖動電話機的手柄。他重新拿起話筒,“快,快給我接七十四標!”

鐘麟同:“榕軒啊,你趕快派人把朱德給我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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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佩金:“鐘統制,不行啊,唐繼堯已經發了脾氣,說誰要是再敢抓朱德,就先撤他的職!”

鐘麟同暴怒地:“那你就先撤他的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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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佩金:“那你連我也一起撤了吧!”

鐘麟同語塞,他放下話筒,又一個勁兒地搖動手柄。他再次拿起話筒,“你給我接七十三標!”

鐘麟同:“丁錦嗎,你親自帶上警衛排,逮住那個黃毓英,直接送到我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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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錦:“鐘大人,那個黃毓英在士兵中威望很高,況且,況且背后還有,還有李鴻祥在……在……支持……他,如,如果……去……去……抓他,恐怕……恐怕會激起……兵變!”

“反了!反了!”鐘麟同一把扔掉電話,癱坐在藤靠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67.“哈哈哈……,哈哈哈……”

唐繼堯寓所的大客廳里,蔡鍔、唐繼堯、羅佩金、李鴻祥互相對視著,響起一陣陣粗獷快意的大笑。

蔡鍔:“哼,鐘麟同想要借刀殺人,他也太小看我蔡鍔了。”

羅佩金:“對鐘麟同這種人,你就是要敢于硬碰硬,不然的話,我們的弟兄早就讓他殺光了。

唐繼堯:“鐘麟同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還是多防著點。”

李鴻祥:“對,我現在睡覺都不敢脫衣服。”

68.昆明北郊黑龍潭。 ?外 ?日

時令雖然已交深秋,這里依然是林木蔥郁,山花爛漫,蕩漾著盎然生機。清

冽、幽深的黑龍潭宛如一塊碧玉,鑲嵌在錦緞般的園林之中。

“子和,關了七天的禁閉,還有點收獲吧?”一個身著長袍馬褂的倜儻男子(字幕:同盟會中部總會專使 ?何克夫)拾起一片小石子,一連在水面上打了六七個水漂。

黃毓英點點頭,“是啊,仔細想想,以前有些事情是做的有些魯莽,不是蔡鍔提醒,真的可能會誤了大事。”

何克夫神色變得嚴峻起來,“唔,知道就好,‘小不忍則亂大謀’。子和,同盟會中部總會已經作出決定,十月初在武昌發動起義。孫中山、黃克強先生希望,云南新軍要盡早響應起義,在西南帶個好頭。子和,你……”何克夫語猶未盡,黃毓英就興奮地大嚷起來:“好,太好了!說吧,讓我干什么?”何克夫指著黃毓英笑道:“子和呀,你還是那個老脾氣,急性子,猛張飛,一點兒也沒改。哎,你看蔡鍔這個人怎么樣?”

黃毓英沉思了一會兒,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嗯,蔡鍔這個人雖然年輕,可是很有才干,城府也比較深。不過,從這次他在關鍵時刻掩護、搭救我這件事情來看,他雖然不是同盟會員,可是比較同情革命。另外,我還聽說,鐘麟同、靳云鵬、楊集祥那一伙人把他看成眼中釘、肉中刺,總想找機會拔掉他。從這里也可以看出,蔡鍔是一個正直、不愿同流合污的人,我看蔡鍔可以爭取。”

何克夫含蓄地一笑,“我同意你的分析,同盟會中部總會也是這么看的。你的任務就是要設法接近蔡鍔,爭取讓他率領三十七協起義。喏,這是黃克強先生給蔡鍔的親筆信。他們是同鄉,私交也不錯。這對你爭取蔡鍔很有幫助。子和,你的擔子不輕,如果有什么困難,就去找李根源、羅佩金,他們會在暗中協助你的。”

“專使大人,你放心吧,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你們也等著我的好消息吧!”黃毓英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眼疾手快地擲向水中,一條一尺長的大鯉魚翻起了白肚皮。

“喔嗬,真看不出來,你還真會把握時機啊!”專使欣羨不已。

“怎么樣,我黃毓英不全是猛張飛吧?”黃毓英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69.蒼松翠柏掩映的明末遺民薛大觀墓。 ?外 ? 日

李根源、顧品珍(字幕:講武堂教官 ?顧品珍)、李烈鈞正領著一群剛搞完支隊戰斗演習的講武堂學生在墓前瞻仰。

草地上,李根源與學生們席地而坐。李根源對眾人講述著明末移民薛爾望的故事。

(話外音,疊印畫面)

“薛大觀是明朝末年的一個讀書人,字爾望,家住昆明小東門靈光街薛家巷。順治十五年底,吳三桂率領清軍進入昆明時,他感到恢復明朝已沒有希望,就對妻子兒女們說:‘我們書生之輩,不能殺敵,要報效國家只有一死。’一個陰風慘慘的日子,薛大觀一家七口人一起跳進黑龍潭,自盡而死。據說就連他們家飼養的家犬,也跟著主人殉難。第二天,全家人尸體浮出水面,還是一個個手牽著手。附近的鄉紳百姓們含著熱淚,把薛大觀一家主仆七人收斂起來,埋葬在黑龍潭畔。你們看,那個亭子還有一副對聯呢。”李根源指了指起云閣,同學們一起涌進去看。

“寒潭千載潔,玉骨一堆香。”楊蓁輕聲念道。

“同學們,你們想想看,我們為什么要參拜薛大觀先生的墓呢?可惜他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不然,我們中國也許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李根源意味深長地說。

同學們有的陷入了沉思,有的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火花。

忽然,文鴻逵站到李根源面前,握緊拳頭大聲吼道:“總辦,等到需要的時候,您盡管吩咐,我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同學們一起振臂高呼:“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李根源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兩手下壓,同學們頓時安靜下來。李根源舉起拳頭,睿智的眼睛閃爍著灼灼光芒,他掃視了大家一眼,用富有鼓動性的語氣說道:“好,等到需要你們的時候,我相信,我們講武堂的學生絕不會是孬種!”

“哎喲,李總辦、顧教官、李教官,你們可真會挑地方,跑到這山清水秀的地方練兵來了。”黃毓英大老遠地同李根源、顧品珍、李烈鈞打招呼。

“黃排長,你的雅性也不錯呀,跑到這兒觀賞風景來了。”李根源笑著寒暄。

“嗨,我倒沒這個雅性,這不,從省外來了個親戚,陪他來轉轉。”黃毓英指著專使,朝他們丟了個眼色。

“是從老家來的吧?在昆明多住些日子,這個地方氣候好,可留人啦,啊?”李根源態度熱情,言詞懇切。

“不啦,我是來云南做買賣的。現在貨已備齊,我得趕快啟程,誤了時間可要虧本啦。”何克夫話中有話,語意雙關。

“那好,祝老板一路順風。”

李根源、顧品珍、李烈鈞同黃毓英、何克夫揮手道別。

待黃毓英他們走遠,李根源揚了揚拳頭:“同學們,我們一起來唱《講武堂堂歌》好不好?”

“好!”同學們齊聲響應。

“風云滾滾……預備起!”李根源起了個調。

風云滾滾,

感覺他黃獅一夢醒。

同胞四萬萬,

互相奮起作長城。

神州大陸奇男子,攜手去從軍。

但憑那團結力,旋轉新乾坤。

哪怕那歐風美雨,

來勢頗兇狠。

練成鐵臂擔重任,

壯哉中國民!

壯哉中國民!

堪嘆那世人,不上高山安知陸地平。

二十世紀風潮緊,

歐美人要瓜分。

枕戈待旦,

奔赴疆場,

保家衛國,

壯烈犧牲。

要知從軍事,

是男兒本份。

壯哉中國民!

壯哉中國民!

雄壯激昂的歌聲,在山谷密林間久久回蕩……

70.星光暗淡,月華如水。

云南陸軍講武堂。學生宿舍。

楊蓁倒在床鋪上,輾轉反側,橫豎睡不著。他的耳邊不時回想著李根源在黑龍潭說的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同學們,你們想想看,我們為什么要來參拜薛大觀先生的墓呢?可惜他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不然我們中國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他騰地從床上坐起來,腦海中浮現出如下圖景:

云南陸軍講武堂小禮堂內,100余名畢業生整齊地肅立在臺下。李經羲笑容滿面,依此給學生頒發畢業文憑。當李經羲走到楊蓁面前時,他冷不防從口袋里掏出手槍,對準他的胸脯連放三槍。李經羲痛楚地捂住胸口,渾身痙攣,慢慢地跪倒在地。

“哈哈哈……”楊蓁忘情地放聲大笑。

宿舍里一陣騷動。睡在楊蓁對面的范石生一骨碌從床上跳起來,伸出巴掌貼在他的額頭上,“楊蓁,你怎么啦,別是在發夢癲吧?”

楊蓁猛醒,自知失態,連連朝范石生擺手。然后故意大聲說道:“嗨呀,剛才我做了個夢,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范石生湊近楊蓁,低聲問道:“楊蓁,你是不是有心事?”

楊蓁點點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一把,“走,咱們到外面說去。”

71.操場上。(遠景)楊蓁連說帶比劃,是那樣慷慨激昂。

(遠景推成近景)范石生驚愕地瞪大眼睛:“這,這太冒險了。楊蓁,你是不是再好好考慮考慮?”

楊蓁緊緊地抓住范石生的手臂,斬釘截鐵地說道:“范石生,古今成大事者,哪有不冒險的?你說,你到底干不干?你不干,我一個人干!”

范石生尚在猶豫:“那……手槍去哪里搞?”

楊蓁胸有成竹地一笑,貼近范石生的耳朵。

兩人擊掌為誓,迅速隱沒在黑暗中。

72.講武堂內有一排矮平房,這是軍官宿舍,其中一間房間還亮著燈光,講武堂監督沈汪度(字幕:講武堂監督沈汪度 ?字石荃)正在等下研讀《孫子兵法》。

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沈汪度放下書卷,起身去開門。

“噢,是你們倆。熄燈號已經吹了一個多小時了,你們為什么還不睡覺?”

“沈監督,我們睡不著。后天就要畢業了,我們想動手干一件大事!”楊蓁快人快語,單刀直入。

沈汪度一點也不吃驚,“噢,干大事,好啊,能說給我聽聽嗎?”

“我們準備在后天的畢業典禮上刺殺李經羲。”范石生亮了底牌。

沈汪度眉宇舒展,不動聲色:“你們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嗎?”

楊蓁仗著一股血氣之勇,凜然說道:“沈監督,我們還想跟您借一樣東西……”

沈汪度略一思索,從腰間解下手槍,放在桌子上,“是這個嗎?楊蓁,你們的勇氣和膽略,我極為敬佩。這樣吧,畢業典禮后天才舉行,你們明天晚上來取,我決不食言。”

“沈監督,你平時講的那些革命道理,我們全都記在心上了。秋瑾是一個女流,尚且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我們堂堂七尺男兒,更應舍生取義,千古留芳。沈監督,您是深明大義、忠勇守信的老前輩,所以我們才來求助。希望您心口如一,恪守諾言。”楊蓁一腔豪氣溢于言表。

73.翌日清晨。

學生們肅立在操場上。教官謝汝翼(字幕:教官謝汝翼 ?字幼臣)神色嚴峻,鷹隼般的目光從同學們臉上一一掃過。

“楊蓁、范石生,出列!”

楊蓁、范石生聽命出列。

楊蓁(內心獨白):“難道沈汪度把我們出賣了?”

范石生(內心獨白):“唉,完了,一切都完了!”

“昨天晚上你們兩人違反校規,當受處罰。”謝汝翼疾言厲色,吼聲如雷。

楊、范兩人面面相覷,低頭不語。

“來人,關他們三天禁閉。”

楊、范兩人被押走了。

74.禁閉室內。

楊蓁一拳砸在床鋪上,“都怪我計劃不周,一時疏忽,壞了大事。畢業典禮咱們兩人不能參加,便宜了李經羲那個老混蛋!”

范石生抱住腦袋蹲了下去,唉聲嘆氣。

忽然,有人從窗外丟進一個紙團,正好落在范石生腳邊。

范石生撿起紙團,只見上面寫著:時機未到,不得莽撞。貿然行事,必致失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光復有日,稍安勿躁。

楊蓁和鄧泰中相視有頃,終于發出了會心的一笑。

75.云南陸軍講武堂大操場。 ?外 ?日

騎兵科的學員正在訓練。

一個學員騎上一匹全身毛發如火炭的高頭大馬。那馬不安分地嘶吼著,揚起前蹄直立起來,猛一扭身子,把學員摔倒在地。

教官顧品珍緊皺濃眉,厲聲喝問:“哪一個?哪一個再上?”

學員們誰也不吭聲,看來這匹紅鬃烈馬的厲害,許多人是領教過了的。

“好馬!好馬!”有人朗聲贊道。

“蔡將軍,您來得正好。聽說您騎術高明,同學們早就想一睹風采了。”顧品珍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好,那就獻丑了。”蔡鍔接過馬韁,冷不放在馬屁股上猛擊了一下。那馬受驚,撒開四蹄狂奔起來。蔡鍔在后緊追幾步,猛地騰身躍起,猶如一朵輕云自天飄落,穩穩當當騎坐在馬背上。那馬又使起了烈性子,忽而踢騰撲竄,忽而扭腰擺臀,一心想把騎在背上的人摔下來。

好蔡鍔,像磁石一般牢牢吸附在馬背上,紋絲不動。

約莫過了一袋煙的功夫,那馬招數使盡,黔驢技窮,只好乖乖就范。蔡鍔忽而在操場上疾馳,忽而小跑轉圈,縱馭自如,威風凜凜。

“好!好!‘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松坡,好身手!好身手啊!”李經羲不知何時來到,一邊鼓掌,一邊大聲喝彩。

“大帥,過獎了!”蔡鍔翻身下馬,迎向李經羲拱手施禮。

76.講武堂的林蔭小徑上。 ? 外 ?日

李經羲和蔡鍔信步而談。

“松坡,你雄懷大志,文韜武略,前途無量啊。在廣西的時候,你是我的總參謀官兼總教練官。來到云南,我又把三十七協交給了你。唉,別人是愛‘財’,金銀財寶;我是愛才,人才俊賢。松坡,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的一片苦心啊!”李經羲情動于衷,感慨萬千。

“大帥,您老的知遇栽培之恩,松坡沒齒不忘。”蔡鍔語出肺腑,情真意切。

“松坡啊,鐘麟同那幫北洋佬對你可是老大不順眼喔。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讓他們給抓住了?”李經羲半是關心,半是試探。

“大帥,我歷來處事謹慎。鐘麟同要做什么文章,就讓他們去做好了。”蔡鍔神態坦然,滴水不漏。

“松坡啊,眼下南方亂黨活動猖獗。云南雖然僻處邊疆,孫中山、黃克強他們的黨羽也不少。最近有人向我告發,陸軍小學堂總辦李烈鈞就是同盟會的中堅分子,圖謀在云南策動叛亂。眼下,我打算派他去參觀北洋軍的秋操,讓他永遠地離開云南,總算可以把這尊兇神請走了。不過,李根源也未必牢靠。我們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啊!”李經羲殷殷叮嚀。

“大帥,您放心。三十七協聽我的,我聽您的。云南乃大清天下,非亂黨逍遙之地。鐘麟同嘛,充其量不過是一匹紅鬃烈馬罷了。嘿嘿,我自有降服的機會。”蔡鍔胸有成竹,言之鑿鑿。

“好一個蔡松坡,真是聰明蓋世啊!”李經羲撫掌大笑。

77.安寧溫泉。天下第一湯。 ?內 ?日

霧氣騰騰的浴池內,蔡鍔、李根源、羅佩金、唐繼堯、李烈鈞浸泡在晶瑩潔潤的溫泉中,舒適愜意,怡然自得。

唐繼堯戀戀不舍地對李烈鈞說:“協和啊,這兩年來,咱們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真舍不得你走啊!

李烈鈞不由黯然神傷,“是啊,你我兄弟一別,還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重逢呢。”

羅佩金也是情意綿綿:“協和啊,今后你不管在哪里,咱們可不能斷了音訊。”

李烈鈞點頭:“我會常給你們來信的。”

李根源露出樂觀自信的笑容道:“協和,有朝一日咱們成了云南的主人,就用八抬大轎把你請回來。”

李烈鈞眉宇舒展:“但愿這一天早點到來。”

蔡鍔語意雙關:“協和,你是一只出山的猛虎,到哪兒都能掀起狂風巨瀾,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李烈鈞心領神會:“好啊,到時候咱們橫空出世,旋轉乾坤,鬧他個天崩地裂、翻江倒海!”

78.曲折幽深的如意巷。 ?外 ?內 ?日

黃毓英在一家獨門獨戶的小院前停下,警惕地環視四周,確信身后沒有尾巴,輕輕地在門環上扣了兩下。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容貌清秀的少女探出身子。“是你,黃大哥……”她掩不住滿臉的喜悅。

黃毓英把食指壓在嘴唇上“噓……”

少女調皮地伸了一下舌頭,把自己所敬佩的大哥讓進來。

“蔡忠,快來見過你黃大哥。”阿菊沖著東廂房喊道。

一個十八九歲的清俊小伙子走過來,恭敬地叫了一聲:“黃大哥。”

阿菊介紹道:“喔,他叫蔡忠,是將軍的義弟,從小就跟著將軍,現在師范學堂讀書。”

蔡忠靦腆地笑了笑,“姐姐、黃大哥,你們談,我去復習功課了。”

阿菊點頭:“去吧。”

小小的四合院內花木扶疏,爭奇斗妍,一蓬油綠的劍蘭剛直挺拔,清俏脫俗。

“阿菊,蔡將軍他……”黃毓英壓低嗓門,欲言又止。

“將軍到羅叔叔家去了。說好了回來吃晚飯。”阿菊高興地推開客廳的門,“來,黃大哥,坐著歇一會兒吧,我給你沏茶去。”

黃毓英在一張竹子編成的沙發上坐下,只見室內陳設簡樸、雅致,靠墻擺著幾個油漆斑駁的書柜,里面裝滿了各種線裝書。窗下,一把古箏蒙著布罩。正中墻上掛著一幅草書中堂,是岳飛的《滿江紅》,字跡飄灑秀逸,雄闊豪放,從落款看,是主人的筆跡。

阿菊端著茶盤進來,見黃毓英看得出神,走到他身邊,柔聲喚道:“黃大哥,請用茶。”

黃毓英憐愛地看著阿菊:“好,好,我自己來。”他靠在沙發上,呷了一口茶,關切地問阿菊:“阿菊,是羅叔叔把你托付給蔡將軍的吧?”

阿菊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點點頭:“嗯。”

黃毓英喟然長嘆:“三年前,我和振鴻先生在滇西發動反清武裝起義。在蒲縹,他不幸得了瘧疾,清軍的大隊人馬又在后面追趕,我們把他送到何家寨。病情已近無法挽救。他……唉!‘出師未睫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

阿菊止不住痛哭失聲:“爸爸!”

黃毓英霍地立起,擲地有聲:“不滅胡虜,誓不為人!”

有頃,黃毓英漫不經心地問:“阿菊,你覺得蔡將軍這個人怎么樣?”

“將軍待我就像親妹妹一樣。”阿菊似乎有點答非所問。

黃毓英微笑著點點頭,“唔,這我就放心了。哎,阿菊,蔡將軍這兒常有客人來嗎?”

“不,除了李叔叔和羅叔叔,其他人很少來。”

“噢,李根源、羅佩金都跟蔡將軍談些什么呢?”黃毓英挺感興趣地問。

“李叔叔愛喝酒。喝著,喝著,就拍著桌子大罵起來:‘鐘麟同、靳云鵬、王振畿、楊集祥這些王八蛋,吃人飯不屙人屎。李經羲也是個死頑固,一心要保他的大清。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誰笑到最后,誰笑得最好。’”阿菊繪聲繪色地學著李根源講話的樣子。黃毓英笑出了聲,“那羅叔叔呢?”

“羅叔叔嘛,最喜歡和李叔叔開玩笑:‘印泉兄,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給你小鞋穿,我可是李經羲的心腹喔。嗨嗨,只要七十四標在我的手里,怕那幾個龜孫干什么!’”

阿菊正講得起勁,蔡鍔人未到聲先聞:“嗨,好厲害的阿菊,誰惹你啦?”等到蔡鍔進門來,黃毓英忙迎上去敬禮。蔡鍔眉尖一挑,略感意外,隨即豪爽地拍了拍黃毓英的肩膀,“原來是你呀,咱們是老相識了嘛。歡迎,歡迎光臨寒舍。”

阿菊系上圍裙,在廚房里炒菜,蔡忠在一邊幫著端菜。

蔡鍔熱情地招呼黃毓英入座,“子和,你是稀客,沒什么好招待的。都是些家常菜,請隨意吧。”

黃毓英快人快語:“蔡將軍,我是孫悟空赴蟠桃會,不請自來,您可別見怪啊!”

蔡鍔哈哈一笑:“我們湖南人有兩大特點,一是好辣子,二是好客人。‘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來,干!”

黃毓英不好意思地舉起酒杯:“蔡將軍,那天晚上要不是您,我怕早就成了鐘麟同的刀下鬼了。來,我敬您一杯。”

蔡鍔和黃毓英碰杯,一飲而盡,阿菊和蔡忠都只抿了一小口。

酒至半酣,黃毓英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黃興寫給他的密信,雙手遞給蔡鍔。

蔡鍔瀏覽了一遍,微微笑道:“哦,子和,難道你不怕我學那當年的袁世凱嗎?”

黃毓英目光如矩,直抒胸臆:“蔡將軍,來者不怕,怕者不來。同盟會很快就要在武昌發動反清武裝起義,孫中山、黃克強先生對云南寄予厚望。希望蔡將軍審時度勢,興兵響應,共同完成‘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革命大業。”

蔡鍔緩緩地舉起酒杯,語調平穩卻不失激昂:“子和,‘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清廷暴虐無道,普天同憤。你是革命黨,我的資格比你更老。孫中山、黃克強先生的主張,我是極端贊成的。不過我們要吸取歷史教訓。1900年,我的老師唐才常準備在漢口發動武裝起義,因為泄露機密,慘遭殺害。子和啊,我還是那句老話,時機不到干不得,等到時機成熟,我蔡鍔絕對支持。”他一口把酒喝干,然后以筷擊盞,低聲吟唱起蒼涼悲壯的《滿江紅》——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黃毓英一仰脖,飲干最后一杯酒,與蔡鍔同聲唱起來——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阿菊和蔡忠凝神諦聽,淚花閃閃。

79.昆明西山。幽篁碧翠,濃蔭垂翳,清澗流泉,琮琤鳴和。 外 ?日

蔡鍔、阿菊、蔡忠沿著山間石徑拾級而上,興致勃勃。

阿菊輕快地哼著《繡荷包》,采摘著路邊的野花,撒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大哥,歇會兒吧。”蔡忠扶著一棵八角楓,氣喘吁吁。

蔡鍔在一塊大青石上坐下,掏出手巾遞給蔡忠,“你呀,平時就是缺乏鍛煉。要成為一個有為青年,除了讀好書,還必須有一副強健的體魄,將來一旦國家有事,才能有所作為呀!”

蔡忠一邊擦汗,一邊點頭,“大哥說的是,我以前光顧讀書,很少鍛煉,從明兒起,我每天早上起來跑步。”

蔡鍔笑著點點頭,“這就對了。”

阿菊把一朵小黃花插在耳鬢。

“姐,你真好看!真好看!就像個新娘子!”蔡忠拍著手歡跳起來。

阿菊害羞地蒙住雙眼,“我一輩子不出嫁,一輩子伺候將軍。”

“阿菊,別說傻話了。女人嘛,遲早總是要嫁人的。”蔡鍔笑著指指她。

“大哥,我就不嫁人。”阿菊扮了個鬼臉,噘起了櫻桃小嘴。

“哎,阿菊,你看黃大哥這個人怎么樣?”蔡鍔有意問道。

阿菊低下頭,手指擺弄著衣角,默不作聲。

“阿菊啊,黃大哥一表人才,心眼又好,你要是不喜歡,我另給他找去。”蔡鍔故意板著臉,嗔怪道。

阿菊偷偷地松開捂住耳朵的手,注意地傾聽著。

蔡忠竊笑。

阿菊滿面通紅,拔腿向山上跑去。

蔡鍔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80.龍門,璧立千仞,懸浮云際。

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喜茫茫空闊無邊。

蔡鍔、阿菊、蔡忠指點著遠山近水,心曠神怡。

忽然,山雨欲來,烏云滾滾,一道道閃電似銀蛇亂舞,沉悶的雷聲猶如千萬雙無形的巨手在敲擊一面面碩大無朋的金鼓,驚動四野,撼人心魄。

蔡忠和阿菊急忙躲進山洞內。

蔡鍔站立在風雨中,遙望著湖面上隨風浪起伏的打魚船,剛毅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大哥!”“大哥!”阿菊、蔡忠大聲呼喚道。

蔡鍔依舊佇立在風雨中,似鋼澆鐵鑄一般,一動不動。

阿菊和蔡忠從山洞中走出來,一人挽住他的一個手臂。三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任憑風雨沖刷。

81.圓通山,鶯飛草長,雜花生樹。 外 ?日

明代城墻前,黃毓英緊緊握住朱德的手,朗聲笑道:“玉階同志。聽說你在七十四標聯絡了不少同志,這真是太好了。到時候,只要我們兩家聯起手來,何愁昆明城不破?我們的起義必定成功!”

朱德指指身邊站著的十幾位新軍士兵,對黃毓英說:“子和,這些都是我們同盟會的同志,大家都參加了軍中的秘密組織哥老會。現在七十四標大部分弟兄都是哥老會的成員。我們平時抱得很緊,都巴望著早日發動起義,推翻滿清,恢復中華!”

黃毓英連連點頭,“好,我們現在就來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動。”

82.巫家壩。七十四標第二營左隊隊部。 ?內 ?日

滿臉橫肉、五大三粗的隊官于騾子手里揮舞著皮鞭,拼命抽打跪在地上的十幾名新軍士兵。他一邊打一邊吼:“說,今天上午你們都到哪兒去了?”

士兵們強忍疼痛,一言不發。

于騾子橫眉豎眼,青筋暴露:“好啊,我看你們這幾天經常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嘀嘀咕咕,是不是要密謀造反?!咹?”罵著,罵著,又高高舉起了皮鞭。

忽然,一只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緊接著一聲雷鳴般的怒吼:“不許打人!”

于騾子歪著腦袋,定睛細看,原來是司務長朱德。

“媽的!你這個伙夫頭,別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于隊官,這些弟兄是跟著我出去采辦伙食的,一切由我來擔待。”

“朱德,你成天往士兵堆里鉆,想煽惑軍心,鼓動造反是不是?!”于騾子擼擼袖子,氣勢洶洶地逼問朱德。

“于騾子,你不要欺人太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全報!”朱德用手指著于騾子的鼻尖,氣憤填膺。

“媽的,反了!反了!來人啊,給我把這個伙夫頭捆起來!”于騾子的一張黑臉頓時紫漲成了豬肝色。

于騾子的兩個親信應聲而至,準備動手。圍觀的士兵紛紛挺身而出,擋在朱德面前。

“蔡協統到!”有人高喊。

蔡鍔手里握著一條馬鞭,邁著方步走進隊部。

83于騾子趕忙將身體站得筆直,兩腳“嚓”地一碰。

蔡鍔冷眼掃視了于騾子一眼,用馬鞭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士兵,厲聲叱責道:“于得標,為何如此毒打士兵?”

于騾子臉上直冒虛汗,“蔡協統,這幾個士兵今天上午無故外出,行動詭秘,我懷疑……”

蔡鍔面無表情,冷冷問道:“懷疑什么?”

于騾子壯了壯膽子,忽然提高聲調:“蔡協統,我懷疑他們是革命黨!”

蔡鍔劍眉一挑,嘴角露出冷笑:“噢,有什么證據嗎?”

于騾子張口結舌,支支吾吾,“證據……一時……還沒有……不過……”

蔡鍔勃然變色,怒不可遏,“于得標,你目無軍紀,任意毒打士兵,連土匪都不如!我要撤你的職,送你上軍事法庭!”

于騾子雙腿發軟,“撲通”跪倒在地,“蔡協統,我冤枉,是上面有人指使我這么干的!”

蔡鍔盯著他問道:“誰?”

于騾子扛不住了,只好供出后臺:“是鐘統制和楊參謀長。”

蔡鍔厲聲喝道:“來人,把他押下去!”

楊蓁、范石生一左一右夾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

蔡鍔用喜悅的眼光看著朱德,親切地說:“朱德,你知道愛兵,你不是當司務長的料。從現在起,你就是這個隊的隊官了。”

朱德緩緩舉起右手,向蔡鍔敬禮,目光中飽含欽佩崇敬之情。

84.云貴總督署內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深嚴。

鐘麟同、靳云鵬、楊集祥在一大群護兵馬弁的簇擁下橫沖直闖,如入無人之境。

一位戴著值日袖標的軍官上來阻攔。

靳云鵬揚起手中的皮鞭劈頭蓋腦地向他抽去,嘴里不干不凈地罵道:“狗日的,老子要見李經羲,耽誤了軍情大事要你的命!”

值日軍官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看著這伙人大搖大擺地進入督署。

李經羲老態龍鐘,面如黃蠟,“嘿嘿”干笑著,把鐘麟同、靳云鵬、楊集祥迎入客廳。

分賓主坐定,鐘麟同啜了幾口普洱茶,忽然感慨連聲:“好茶!好茶!唉,只怕吾輩享不得幾天太平,喝不得幾天好茶嘍!”

李經羲明知弦外有音,故作不解:“鐘統制,你是云南數萬精兵的統帥,國家之棟梁,社稷之干城,何出此言?”

鐘麟同從鼻孔里哼了兩聲,向楊集祥丟了個眼色。

楊集祥嘴上含著煙斗,慢慢踱到李經羲面前,詭秘地湊近他的耳邊:“大帥,你的身邊有亂黨!”

李經羲吃了一嚇,驚驚詫詫地問:“什么,亂黨?誰,誰是亂黨?”

靳云鵬“騰”地立起,從牙縫里迸出:“蔡鍔、李根源、羅佩金!”

楊集祥陰沉著臉,乘機煽風點火:“大帥,據可靠情報,蔡鍔、李根源、羅佩金近來勾勾搭搭,活動十分頻繁。我看,擒賊先擒王,要防止云南發生暴亂,必須先把亂黨首領……”他伸出一個巴掌,又緊緊地捏攏。

李經羲背著雙手在客廳里不停地踱來踱去,沉吟著自語道:“蔡鍔這個人我了解,穩重、精明,雖然跟黃興私交不錯,但不可能跟同盟會有什么瓜葛;不然的話,廣西的同盟會為什么要驅逐他呢?羅佩金嘛,出身富家子弟,也不可能參加革命黨。只有李根源思想比較激進,是個危險人物。我已經下令撤消他的講武堂總辦,暫時調任督練公所副參議官。還有李烈鈞,很可能是孫中山派來的奸細。最近,朝廷要在永平舉行秋操,我讓他代表云南前去觀摩。我已經給陸軍部打了招呼,此人不能再回云南。這樣嘛,一來是為了穩定軍心;二來嘛,可以避免黨人狗急跳墻。”

靳云鵬、楊集祥聽不進去,正要開口,鐘麟同忙用手勢制止了,“大帥英明,這樣處理很好。”

李經羲干咳了幾聲,語調溫婉、動情:“目前正當多事之秋,還望諸位同舟共濟,戮力同心,齊保大清江山,莫負皇恩浩蕩。”

鐘麟同趨前一步,聲如洪鐘:“大帥放心,有我們在,亂黨休想興風作浪!”

85.昆明街道。 ?外 ?日

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過路百姓避之唯恐不及。

靳云鵬歪著腦袋,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奶奶的,李經羲這個糯米菩薩成不了什么氣候,早晚咱爺們幾個得栽在他的手里!”

楊集祥在一旁不陰不陽地奸笑起來,把腦袋偏向鐘麟同:“老兄,你還記得七十三標的那個見習排長黃毓英嗎?他就是三年前和楊振鴻一起在滇西策劃叛亂的同盟會員黃毓英!這個心腹之患不除,滇中無寧日啊!蔡鍔裝模作樣地把他關了七天禁閉,已經放虎歸山了!”

鐘麟同勃然大怒,舉起馬鞭指著靳云鵬、楊集祥:“密切注意蔡鍔的動向,把那個黃毓英給我抓起來,就地正法!”

靳云鵬、楊集祥相視獰笑。

86.清晨。如意巷。

阿菊挎著小籃子出來買菜,發現身后有人跟蹤,她到菜市轉了一圈,隨便買了點小菜便返回蔡宅。

蔡忠正在給那蓬生機勃勃的劍蘭澆水。阿菊機警地將門拴緊,急切地叫了一聲:“蔡忠!”

蔡忠放下手中的噴壺,疑惑地問道:“姐姐,這么慌慌張張的,有誰欺負你了?”

阿菊忙把蔡忠拉進屋里,鄭重地囑咐道:“蔡忠,外面四處都是惡狗。你快去告訴將軍,讓他以后星期天也不要回來了。”

蔡忠點頭:“好,我這就去。”

87.北校場。七十三標駐地。 ?外 ?內 ?日

楊集祥的親信麻子副官帶著七八個全副武裝的憲兵直奔第三營營部。

李鴻祥正伏案研讀蔡鍔輯錄的《曾胡治兵語錄》。

麻子副官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大聲喝問李鴻祥:“黃毓英呢?黃毓英哪兒去了?”

李鴻祥合上書本,故作驚訝:“是不是那個會澤人黃毓英?喔,他違犯軍紀,已經遣送回鄉了。”

麻子副官惡狠狠地瞪了李鴻祥一眼,冷笑道:“可是有人親眼看見,他到你這兒來了。”

李鴻祥依舊笑嘻嘻地:“是嗎?我怎么不知道。”

麻子副官朝憲兵們一揮手,“給我搜!”

李鴻祥猛地一拍桌子,“萬麻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憑什么到我這兒來抓人?你有蔡協統的手令嗎?”

麻子副官把頭一扭,嘴巴一歪,然后往后翹了翹大拇指,“哼!我是奉鐘統制和楊參謀長的命令,怎么,還不夠嗎?”

李鴻祥把臉一沉,“蔡協統是我們的直接長官,我們只聽蔡協統的。”

麻子副官氣得掏出槍來,“媽的!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就先抓你!弟兄們,上!”

李鴻祥眼疾手快,一槍打掉了麻子副官的軍帽。

槍響過后,文鴻揆帶著十多個弟兄沖了進來,把槍對準麻子副官和他的手下。

“把他們的槍下了,給我關起來!”李鴻祥的話音剛落,文鴻揆和弟兄們就沖上去,把那幾個家伙的槍下了,然后押了出去。

李鴻祥走進內室,對握著手槍準備一搏的黃毓英說:“子和,此地不能久留了,你快到唐繼堯那兒躲一躲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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