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樹人
“對酒當歌”出自曹操的詩作《短歌行》,這里的“當”義同“對”,與前面的“對”構成訓詁學上的所謂“同義互文”。“對酒當歌”的字面直譯是“面對著酒,面對著歌”,曹操本意是說“面前有美酒可飲,有悅耳的歌聲可聽”,但對一個人來說,這樣美好的生活是不會長久的,畢竟人生苦短,盛年易逝,還是應該早早立志,以成就一番事業。曹操在《短歌行》中表現出來的人生態度是積極向上、富于進取的。可現在有不少人把“對酒當歌”中的“當”解作“應當”,加之下句是“人生幾何”,遂使本意遭到曲解,產生了消極意義:人生是短促的,在美酒面前,應當“及時行樂”。
對“當”的錯誤理解也發生在成語“門當戶對”上。“門當戶對”中的“當”也義同“對”,與后面的“對”屬“同義互文”。可不少辭書,甚至是一些有影響的辭書,都把“當”解作“相當”,這是不對的。兩家“門對門,戶對戶”,是說兩家的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適合結為姻親。
許多人之所以把“對酒當歌”中的“當”解作“應當”,把“門當戶對”中的“當”解作“相當”,是因為習慣用一個詞在今天的通常義去理解它的古義,并沒有注意到如今我們所用的多數熟語結構實際上是從古代漢語里來的,其中有不少詞,應該按照它的古義去理解。
類似的錯誤理解也反映在由“走”字構成的一些詞上。如“走馬觀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中的“走”其義均為“跑”,“走馬觀花”是“騎馬跑著看花”“走為上計”是“跑掉(溜走)是上計”,不能把上兩例中的“走”理解成走路的“走”。現代漢語中的走路的“走”,在古代稱“行”,“三人行,必有我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等,即為證明。
成語“赴湯蹈火”中的“湯”,義為“沸水”,可有人把它理解為“吃飯喝湯”的“湯”,這就差十萬八千里了。如今有的地方將屠宰生豬的作坊稱為“湯鍋上”,這里的“湯”便沿用它的古義;屠宰生豬后馬上要做的事是煺毛,必須先燒一大鍋水,把生豬放入滾燙的沸水中。
司馬遷的《報任少卿書》中有一句話“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不少人依然犯了“以今義解古義”的錯誤——“固”原本是副詞,義為“本來”,不少人卻把它解作連詞“固然”“或”原本是無定代詞,義為“有的”,不少人卻把它解作選擇連詞“或者”。對句意的理解也就隨之走了樣兒:“人固然有一死,死得或者比泰山還重,或者比鴻毛還輕。”表面上看,把“或”理解成代詞“有的”與理解成連詞“或者”并沒什么差別,實際上還是有差別的。理解成代詞,主體是多數,是說人有兩種截然不同意義的死亡;理解成連詞,主體成了個體,是說有兩種截然不同意義的死亡可供一個人選擇。
這些年傳統文化回歸的力度不斷加大,很多家長讓自己的孩子閱讀《三字經》《弟子規》等古代啟蒙讀物。《三字經》中“囊螢、映雪”“負薪、掛角”“披竹編,削竹簡”“頭懸梁,錐刺股”等孩童刻苦為學的故事,成為家長教育孩子奮發上進、立志成才的好教材。可是有的人,包括一些老師,把“錐刺股”中的“股”理解為“屁股”“錐刺股”就成了“用錐子扎屁股”。實際上,這里的“股”指大腿,讀書讀得困倦了,用錐子扎一下大腿,刺激一下神經,提提神好繼續讀。
綜上所述,讀進入現代漢語的一些古代漢語的熟語結構,必須注意里面的詞語有無古今義的不同,切忌“以今義解古義”,否則就有可能造成理解上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