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社區銀行運營經驗借鑒

李樹杰

我國社區銀行自興起到衰落不足7年的時間，其中的教訓值得總結。眾所周知，美國的社區銀行運營是比較成功的，尤其其基于由來已久的社區文化構筑的社區銀行網絡、獨立的所有制結構賦予的經營自主權和決策的科學性、寬泛的業務種類和適時變革的調整效率、通過社區招聘和社區聯盟構筑的銀行與社區的“共生關系”、積極開展的科技金融業務和完善的法律保障機制等經驗，很值得我國借鑒。

我國建立社區銀行始于2013年12月13日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簡稱“中國銀監會”）辦公廳公布的《關于中小商業銀行設立社區支行、小微支行有關事項通知》（以下簡稱《通知》）。到2015年和2016年，全國建立的社區支行分別達到1755家和1016家。然而，到2017年和2018年，新增的社區支行只有597家和492家。2019年更是雪上加霜，到該年的10月中旬，僅有84家社區支行獲批開業。短短的7年間，為何我國的社區銀行會經歷如此“過山車式”的“退潮”呢？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為了學習借鑒國際經驗，筆者重點研究了富有代表性的美國社區銀行成功的經驗。

美國由來已久的“社區文化”是社區銀行遍布全國和發展壯大的土壤。 美國的社區早于國家形成之前就已經存在，社區居民因著相同的信仰、價值觀和治理模式，以及平等、獨立與自治文化而集聚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個社區。美國的社區既包括城市里的“城市型社區”，也包括“鄉村型社區”。美國這種獨特的社區文化天然要求那里的社區銀行向那里的社區居民和小企業提供金融服務，而且社區銀行必須融入社區才能生存下來，甚至連社區銀行的部分董事和員工都從本社區招聘。同時，為了占領更多的社區市場，美國80%以上的社區銀行建在了廣闊的鄉村和城市郊區的社區里。

美國社區銀行的獨立所有制結構和經營自主權最大限度地保障了決策的科學性和穩健性。美國的社區銀行要么是由現有工商企業或商業銀行出資建立的“子公司”性質的商業銀行，要么是通過股票公開上市募集資金新設立的商業銀行。無論以哪種形式建立，按照公司法的規定，這些社區銀行都是獨立持牌的商業銀行，它們具有獨立的法人資格，不僅擁有獨立的財產權，而且在業務種類和業務范圍的確定、資金運用、人事錄用和調整等方面，還擁有獨立的決策權和自主經營權。以最基礎性的所有制結構為例，由于社區銀行接受了法人投資和自然人投資，有企業法人投資和事業法人投資，有國有資本和民營資本，還吸收了社區居民和社區中小企業的資金作為其經營資本，所以其重大業務決策必須召集各方投資人代表參加。這種“多邊磋商”的決策機制最大限度地保障了業務方向和重大業務決策的科學性和穩健性。

美國社區銀行可以開展的金融業務種類和范圍豐富多樣，并且適時變革，為其順利度過2008年金融危機奠定了基礎。美國社區銀行可以從事商業銀行被允許開展的任何金融業務。盡管美聯儲2017年開展的《21世紀社區銀行國家調查報告》顯示，美國社區銀行最主要的金融業務就是“小企業放貸”，但美國大多數社區銀行還提供基建貸款、住房抵押貸款和汽車貸款。此外，美國社區銀行還從事包括移動網銀、在線貸款審批、移動賬戶查詢、現金管理、健康保險儲蓄賬戶、電子支付、資金轉劃、借記卡和信用卡、個人理財工具、財富管理、各類保險、工資卡等多達12種以上的金融服務。

2008年肇始于美國次貸危機的全球金融危機，也給美國的社區銀行帶來不小沖擊，2010年就有高達2%的社區銀行出現了問題。然而，僅僅過了兩年，存在問題的美國社區銀行數量就很快降至0.75%。其之所以能夠如此快地解困，主要由于其調整了財務結構，包括：第一，因時而變，優化資產結構，重點發展農業貸款、租賃、工商貸款和消費者貸款業務，大大壓縮建筑和開發貸款業務;第二，調整中間業務結構，增加理財產品、銀行卡等金融工具銷售和財富管理等中間業務量;第三，把從資產業務和中間業務中獲得的利息和非利息收入，較多地作為“留存收益”記入權益資本金;第四，由于社區銀行的貸款資產的“呆壞賬率”小于大型商業銀行，所以，社區銀行可以保持較低的貸款損失備付金率，又加之社區銀行信用評估時積累的當地社區居民的軟信息可以重復使用，故平均費用率也明顯低于大型商業銀行。這樣，社區銀行在沖銷“問題貸款”損失時，自有資本金就比較充裕，也更容易緩解流動性困難，盡快走出金融危機。

美國社區銀行通過社區招聘、社區聯盟等方式構筑的銀行與社區的“共生關系”最大限度地避免了金融風險。按照美國社區銀行委員會的規定，社區銀行主要服務于所在社區及其居民和小微企業。因此，無論是董事還是一般職員都可以從當地社區招聘。首先，社區銀行從當地社區吸納的業務員工，在開展信貸業務和其他金融服務的時候，更容易了解到社區客戶的品行、生活和經營狀況、家庭和睦程度和企業管理水平等“軟信息”，這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其財務和經營方面的“硬信息”的不足，對解決信息不透明、不對稱可能導致的逆向選擇風險和道德風險發揮了重要作用。再有，美國社區銀行加入了“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牽頭各社區及其居民代表，以及當地政府機構聯合組建的“經濟包容聯盟”。該聯盟定期召集各當事方開會，討論解決社區居民在享受社區銀行提供的金融服務以及社區開發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這種與各方形成的“共生關系”和磋商機制，非常有助于社區銀行及時發現金融服務中的不足和隱含的風險點，幫助預測、識別和控制各種可能的金融風險。

迎接現代金融科技挑戰，積極開展科技金融業務。美國社區銀行積極開展科技金融業務，迎接來自大型商業銀行的兼并挑戰。為了學習大型商業銀行金融科技經驗，迎接挑戰，90%以上的美國社區銀行積極投資金融科技，紛紛開辦科技金融業務，包括可以實現各種生活繳費、查詢賬戶、轉劃資金等功能的智能手機銀行;可以實現在線申請貸款業務的“在線貸款申請APP”;可以通過掃描和發送支票電子文件以實現遠程收取支票存款的遠程支票托收業務;等等。

完善的法律環境、監管架構及其行業自律組織，是美國社區銀行成功的法律保障。圍繞著社區和小企業發展，美國制定了多個相關法律法規，包括《社區再投資法案》《公平住房法案》《住房抵押貸款披露法案》等，為促進社區銀行投資、保護金融消費者權益和加強對社區銀行合規經營的監督，構建了全面、透明、高效、平等的法律環境。另外，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美聯儲“消費者金融保護局”等機構，對社區銀行構筑了三級風險監控監管機制：第一層級是銀行管理信息系統，它通過處理銀行日常貸款、金融交易等數據發現風險;第二層級是一系列的內部審查環節，包括內部稽核和風控、董事會和高管層對銀行的監督管理等;第三層級則為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美聯儲消費者金融保護局等外部監管機構對社區銀行進行的外部常規監管，以及會計師事務所或審計師事務所對社區銀行的財務報表和財務報告進行的外部審計。另外就是美國“獨立社區銀行協會”“社區銀行咨詢委員會”等行業協會對社區銀行提供的行業自律性的業務咨詢、顧問和指導。

美國社區銀行正是基于上述做法，加之主動放棄非盈利業務，注重成本控制，所以，盡管面臨大中型商業銀行的強勁競爭，但大多數社區銀行還是取得了不菲的財務業績，按盈利能力排名的前10%和前20%的社區銀行的“平均股本回報率”（ROAE）仍然高達22.85%和19.37%，而且全部社區銀行的平均股本回報率也達到了6.82%的水平。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珠海分校國際商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