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簫音 常州工學院藝術與設計學院
奇觀美學是當代國產商業動畫電影的重要特征。在后現代文化的趨勢下,人們追求虛擬、奇幻、神秘、陌生的視覺景象,而隨著現代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奇幻美學把現實世界的元素通過虛擬的模仿和幻想建構成新的視覺影像。如凱爾納對“奇觀”的界定,最為矚目的即是“奇觀”空間作為意識統治方與被統治方的可對話性與主體流動性;從媒介語境的視角考察,其原因是現代媒介去中心化的方式讓動畫影像構成一個“新的符號世界”雖然在這個世界里媒體消費已經深刻影響著我們的思想與行為[1]。米歇爾的觀點,“這個時代的新異之處在于:它不僅擁有強大的視覺奇觀生產能力,而且更讓這些視覺奇觀具備超常的文化控制力。隨著新時期國產商業動畫電影的不斷涌現,神話奇幻題材電影成為近年來國產電影的主要方向,除了影片不斷創新與迭代的劇情演繹,電影中呈現的奇幻景觀成觀眾關注的亮點。多元化的文化生態與技術美學,驅使數字影像的時代充滿了多元文化的想象空間,促使近年來國產動畫電影出現了奇觀美學現象①。
《大魚海棠》經歷了12年孕育,終于在2016年7月8日上映,熱映后雖然觀眾褒貶不一,但確實在中國動畫界引起了不小的關注與熱議。值得肯定的是,這部電影是繼《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之后,一部堅持民族化創作的動畫作品。《大魚海棠》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在繼承民族化創作的基礎上,堅持挖掘民族化的創新,又向中國的原創民族動畫邁進了一步。《大魚海棠》講述了一個關于“愛與被愛”“愛”與“救贖”的人神故事,集中展現了民族文化的特色,故事內容、人物設定、場景塑造都取材于傳統文化,每個細節都表達中國傳統文化與現代社會交織的深層內涵。當然,這部影片的整體構思與奇觀的文化構建,不僅能從中體會影片對中國學派的傳統文化的繼承和發揚,更能體會到依托動畫藝術形式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創新表達。
《大魚海棠》的奇觀美學的文化構建,是將主題與主觀臆想無限放大,營造一個奇幻的神秘世界。這個神秘世界需要現實與想象,創作者需要在影片世界觀設置與劇情構思中,尋找挖掘角色與環境相聯系的文化元素。正如宮崎駿的奇幻世界必須“返照”歷史和現實。吉卜力的作品一方面出色地展現奇觀世界,另一方面又往往內藏著歷史與現實的某種隱秘關系,而這種雙重結構,也是來自吉卜力的內部要求[2]。《大魚海棠》的奇觀呈現了物象化空間與意象化世界的融合統一,構建了傳統古建筑形式與中國哲學思想的構建的奇幻世界。
《大魚海棠》的角色依托了《山海經》中物化原型設計,營造了中國神話中人與神之間、人與自然之間、時間與空間轉化的物化空間。《大魚海棠》物象化空間構建表現了人與神、人與自然世界,代表人文精神與民俗文化生存的主體空間,同時也表達了一種文化控制力。開篇的“神之圍樓”,是現實世界的真實寫照,而“神之圍樓”中的大尺度建筑場景都出自于福建永定的“環極樓”,也福建土樓可以客家民居的典范,是客家文化的代表,整體造型圍合的環形,貌似“蘑菇”造型。《大魚海棠》把永定客家土樓作為故事場景的原型,影片中的土樓,整體布局為四環樓圍合一個院落的形式,最外圈最高為四層的環形樓房,屋頂為內坡的形式,每層的弧形與整個樓的圓形相互連接。每層每個小房間相對獨立,又緊密相連,同時表現了椿生活在一個群居的家庭關系,暗示了每個小的家庭單元處于大家族的環境之中。影片將客家的民俗風情還原于影片之中,充滿了神秘的奇幻色彩,同時保持一種傳統的古樸的氣息。而影片中不但還原一種建筑形式,而更深層地表現了一種中國傳統文化中人與人之間的倫理關系與生存狀態。在現實生活中,土樓是古代人防止外敵入侵,聚集整個家族的財力修建土樓,因而在影片中椿所居住的土樓是一種家族力量的象征。影片的高潮,“神之圍樓”中的家族進攻椿和鯤的情景下,“土樓”代表了一種家族凝聚的力量,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家族的力量的象征[3]。神之圍樓在人文環境的營造上,選擇樸素的中國傳統顏色,黃墻和黑瓦,而影片中空間與色調上大量運用了紅色,在光影的表現中,襯托出中國民俗文化中充滿喜氣的暖紅色調,給中國文化情懷增添了神秘感。
《大魚海棠》意向化的世界構建物人與自然之間的世界,通過藝術化的手段表達人與命運、人與自然、人與生命的意象化的深層思考。影片中描繪了一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畫面,讓觀眾看到了萬物生靈天人合一的景象。其實《大魚海棠》中所說的“天規在上,永不可違。”其中的天指的是大自然的規律。這里傳達出的一個思想就是要順應大自然的運行規律,萬萬不可違背規律[4]。影片整體構建了兩個生存的世界,椿生長海底世界的“其他人”,生活在海上的人間世界,而連接兩個世界就是“海天之門”。而那個巨大的漩渦連接海天之門的通道,這種人與自然的“奇觀”,當那條水龍呼嘯著從井中飛出,那個畫面非常的震撼。而且龍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特有的生物。電影中把龍作為連接海天之門的一個重要象征,也拼接了多元文化的景象。巨大的海棠樹代表著“愛”與“守護”,以天為海的神隱世界,變成了現實的人間。在故事開頭和結尾都出現大海的場景,都表現角色不斷尋找靈魂的歸宿,精神的認同的意念。從影片開場椿的自白中,對生命的追問:我們從哪里來,我是誰?我們將去何處?在浩瀚的大海的烘托之下,奇幻的場景帶給觀眾的是憧憬與神秘,是一種美好的歸宿。而在片尾,影片也是通過大海的奇觀,意象表達了靈魂歸屬的追尋,達到首尾呼應的效果。
國產動畫電影的奇觀美學的藝術特征形成典型中國文化符號,表現具有東方神韻文化的世界觀。東方神韻是國產動畫奇觀美學的美學根脈與內在依托。東方神韻在不同時代、不同題材、不同主題的動畫電影奇觀美學應不盡相同。國產動畫的奇觀美學應該繼承中國傳統藝術審美的基礎上,以傳統文化為基礎,契合當下大眾審美與視覺表現體系,表現當代國家審美與民族精神,融合時代精神與時代特色的作品。《大魚海棠》是由一個意象開始,在實現的過程中,融合了民族化的符號,彰顯了具有東方神韻的中國風動畫。在表現中國情懷的同時,片中運用大量中國紅的色彩處理,渲染氣氛的紅色燈籠、椿的服飾、成人禮的紅色飄帶、土樓地面的龍圖騰以及海天之門的水龍,都展現中國文化的符號,增加了觀眾對本文文化的情感共識。影片的色彩單純凝重,大部分顏色明度降低,增加了畫面的神秘感,表現文化的意境美。同理,《大圣歸來》中表現了代表中國傳統文化的剪紙、皮影;恢宏的寫意山水,斗拱飛檐的長安古城,天光籠罩的懸空寺;還有大圣的黃色漢服,颯爽英姿的紅色披風以及中國龍印圖騰,而代表中國符號的“中國紅”,把中國民族的傳統文化元素運用得淋漓盡致;畫面大面色、與現代設計的構圖、大角度的鏡頭的融合,也使得民族氣氛具有強烈的時代感。
縱觀中國動畫的發展,國產動畫電影天生具有民族化的基因。早期動畫的發展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呈現民族文化特征,嘗試運用獨特的手段表現了東方文化的魅力。《鐵扇公主》在借鑒外來動畫技術基礎上,從敘事到造型設計表現了濃郁的民族特色。20世紀60年代的《大年天宮》傳統場景造型都采用傳統壁畫的形式表現民族風格,造型與文化內涵上展現了實驗性的嘗試。20世紀70-80年代,隨著動畫表現手段不斷探索與實踐,水墨、剪紙、木偶等中國動畫載體的涌現,中國動畫呈現不同任何國家的風格的精品作品。《哪吒鬧海》《天書奇譚》很大程度上挖掘了中國的藝術表現與文化資源,構建了獨具民族風格的人文景觀。同時,我們也看到,以往在中國特定的歷史時期,國產動畫根植民族文化,表現了復興傳統文化的責任與擔當,但是脫離商業動畫電影文化的趨勢,缺乏文化市場的原動力與市場定位。
近年來,文化產業發展在后現代時代的文化驅使下,文化的邊界模糊,文化呈現多元化的特征。動畫所構建的世界需要建立在受眾與影像認同的基礎上,國產動畫作為中國文化的主流媒體,動畫作為一種大眾文化傳播,同樣也是國家意識審美的復合體。當前中國動畫電影文化產業呈現出“自流水式”的發展,動畫景觀也在文化自信、本土文化回歸總體戰略下,越來越多地展現傳統與當代文化元素融合在視覺景象,從動畫深度文化需求上分析,意識形態與審美娛樂推動著消費文化,多元化的價值觀催生出技術工業化下虛幻超越現實視覺景象。國產動畫奇觀美學是國家文化與意識形態的核心體現,本土文化傳承與多元文化價值觀需求是后現代文化下奇幻美學的發展趨勢。
綜上所述,《大魚海棠》這部影片創作了一個以“大魚海棠”的世界觀,構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觀世界,是一部具有典型東方文化美學的電影。國產動畫電影的奇觀美學不僅要以中國傳統美學為基礎,吸收和借鑒多元文化的文化意識和價值理念。影片即從形式上繼承和創新傳統文化,又從美學意蘊以及哲學理念進行繼承和發展。在當代文化與多元文化的語境下,國產動畫電影的奇觀美學的需要傳遞中國文化符號,表達具有東方神韻文化的世界觀。
注釋
① 這種現象的共同點:精心打造比現實生活原貌更具奇幻的視覺效應的影像系統,也即奇觀化鏡頭,以便服務與某種特殊的影像再現意圖。不妨把這種比現實原貌更具奇異的視覺效應的奇幻化影像趣味稱作影像奇觀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