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節選）

藏北帖

青藏唿哨季風，有深秋味道

植物嫩黃葉尖窺探

野碧桃難耐寂寞急于掏出深紅

花蕾，被寒風擦燃

疾行。轟鳴抬高海拔，凜冽風聲

穿過峽谷和村舍，殘雪斑駁

荒野空曠，青玉河水，有冰塊浮沉

若青稞瓊液，沉醉曠野

柳梢憋得通紅，春訊沿河散布

牦牛不急不躁，眺望遠處雪峰

然后低頭，啃食冰碴草根

藏北，村落在積雪中靜坐，牧羊人

斜戴皮帽裹緊頭顱，坐在背風墻腳

陽光踩踏萬物走動

藍空驚悸，有云絲輕拂

楊樹仍舊抱緊枝條，版畫樣赤裸修行

皚皚山脈，如銀蛇盤踞，如長云輝映

蒼茫稀釋煩悶，牧歌清脆

此刻，雪峰蜂擁而來，藍空明凈

我被凜冽摟抱，身軀燃燒

藏北，我久居的棲所

遠處藍湖里，有嬰兒雜亂的呼叫

那是我散養的圣地精靈——

一群群白色的天鵝

哈爾蓋

在哈爾蓋，三座鐵塔插入蒼茫

天空呼嘯，幾個牧人背依小鎮

在陽光下聆聽藍湖的風聲

小鎮兩側，油菜花濃稠

嗡嗡的蜂鳴蜇疼聽覺，此刻

兩個吸氧的內地女人眩暈、沉默

遠處的瓦顏山，白雪耀眼

我抑制內心驚悸，凝視她們

將內心騰出一片蔚藍

沿 途

在暗夜里，正經受

沿途的秋風，像一束野菊的枝稈

被猛摁下去，又遭極力反彈

秋風嘯叫著不厭其煩

野菊的骨骼，不斷響徹

它的柔韌，俘獲了蒼茫

夜空閃爍的星子，淚光迷離

突然劃過的一道流星

深深擦痕，灼疼它的肌膚

那一道道傷口里

正孕育著帶血的花蕾

在暗夜里，秋風肆無忌憚地驅趕著一個人

卻永遠撲不滅夢想的火種

那帶血的花蕾，是心靈的神燈

剛察情歌

——和詩人劉大偉同題詩

夜晚漆黑一片，眼里沒有星火閃現

酒后的鼾聲極力撕扯死寂的剛察

一百零八條古老的河流，安靜地流過軀體

悄悄注入神性的大湖

倉央嘉措的情歌，早已刻入冰冷的石頭

秋 雨

我凝望黑色天宇，鞋子里灌滿泥沙

沿途的燈火是內心的星光

大地上所有的草莖舉起清涼的夜露

在秋雨急促的陣腳中

我從泥濘中理解了道路

從群山中理解了游走的煙嵐

從一枚黃葉的墜落中理解了

森林的年輪

從昆蟲的噤聲中

理解了服從

花朵，大地小小的嘴唇

花朵 我為一步步走向你的內心

熬完了精血

我的意念游蕩于大野

捕捉你的心聲

你卻像大地一樣不動聲色

花朵，大地小小的嘴唇

你以沉默的姿態

開放在我的

執著之外

作者簡介：原上草，本名趙元文，現居青海。中國作協會員，著有詩集《苦旅》《原上草詩選》《青藏詩旅》、隨筆集《精神的光焰——魯院筆記》等。《金銀灘文學》雜志主編，《西部詩報》詩刊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