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戰場也是秀場

李曉巧

古往今來，作秀、能秀的人不勝枚舉，而尤其以豪杰居多，他們甚至改變了歷史。

據陳壽《三國志》中裴松之的注引《曹瞞傳》記載：曹操曾領兵出征，行經麥田中，命令“士卒無敗麥，犯者死”。于是，騎馬的將士都下馬，牽著馬避開麥苗，小心翼翼地前進。未承想到，曹操自己的馬卻跑進了麥田中。眾目睽睽之下，曹操問掌管軍令的主簿應該怎么定罪？主簿隨即援引《春秋》中的章句來回復：“罰不加于尊。”曹操嚴肅回答：“制法而自犯之，何以帥下？然孤為軍帥，不可自殺，請自刑。”然后當著眾將士的面，拔出劍來割了一束自己的頭發丟在地上，以示懲戒。

東漢社會崇尚孝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割發，對于當時士大夫來說，亦算是一種很重的處罰。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割發代首”的典故。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是一代梟雄曹操在1800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中作的“秀”。當時是亂世，軍閥割據、長期混戰，士兵騷擾百姓是家常便飯，曹操這個“秀”既嚴明了軍紀，保護了老百姓的利益，又樹立了自己的威信，激勵了士氣，為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而且，無論歷史上的曹操是英雄還是梟雄，眾所周知，他的突出優點是重視人才。《三國演義》第三十回寫道：卻說許攸暗步出營，徑投曹寨，伏路軍人拿住。攸曰：“我是曹丞相故友，快與我通報，說南陽許攸來見。”其時，忙乎了一天的曹操正準備睡覺，聽說許攸到來，大喜，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就光著腳跑出來迎接。二人手拉著手，一進房間曹操就先伏地拜見。許攸十分驚慌。作為朝廷丞相，實際上的最高權力者，為何對一個文士行如此大禮？原因是這樣的：當時，正在進行著名的官渡之戰，這是曹操與大軍閥袁紹之間至關重要的一次戰役，袁強曹弱，實力懸殊。曹丞相正一籌莫展時，許攸從敵方陣營來投靠，能不激動嗎？作為當時位高權重的丞相，竟然與一個來投靠之人如此親熱，其中顯然有作秀的成分。果然，一番恭維后曹丞相言歸正傳，詢問破敵良策，許攸如此如此一番獻策，果然用之有效。曹操依計找到袁紹的軍糧輜重倉庫，一把大火給燒光了，袁軍慌亂無措，曹軍趁勢一舉擊敗袁紹的軍事集團，曹操一躍成為最強大的軍事頭領，一步一步登上他的事業巔峰。

雖然，“割發代首”“倒屣迎客”的典故，都有作秀的因素，但曹操“秀”得恰在其時，并且取得了效果，以其智慧奠定了曹魏基業。

1800多年前的某一天，曹操約劉備喝酒，曹操一句“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劉備大驚，筷子“不覺落于地下”。一聲驚雷幫助劉備掩蓋了他的心思，他在撿筷子的同時，還跟了句話：“一震之威，乃至于此！”這雷大的，把俺的筷子都給嚇掉了。曹操看著劉備的窩囊相，很寬慰地笑了，而劉備也才避開了曹操的猜疑，獲得了生機。

當陽長坂坡一戰，是曹操、劉備兩軍的一次遭遇戰，勇將趙云擔負著保護劉備家小的重任。曹軍來勢兇猛，劉備雖然沖出了包圍，但是一家老小卻陷入敵軍圍困之中。趙云拼死搏殺，七進七出于槍林箭雨中，終于救出了劉備之子阿斗。當趙將軍沖破曹軍圍堵，滿身血跡地追上劉備，把少主阿斗交給他時，劉備接過兒子喜悲交加，幾秒鐘后回歸理性，將劉阿斗一下子扔到地上，怒罵道：“為汝這孺子，幾損我一員大將！”此言此舉，不僅感動了趙云，也使在場所有文臣武將感動得五體投地。從此，趙云更加忠心耿耿地為劉備政權效力。

劉備順手拈來的這兩個“秀”，一個是化險為夷，保住了自家性命，使得“三分天下”有了可能;一個是籠絡了人心，為他以后帶領團隊打江山提供了人才保障。其實，《三國演義》中所描寫的劉備作秀，又豈止這兩處。

西漢的公孫弘是高級公務員，穿著卻十分寒磣，后來他當上御史大夫，相當于副丞相了，還是布衣布被，很是低調。這事被他的同事汲黯向皇帝打了小報告：“公孫弘位至三公，俸祿很多，但卻蓋布被、穿布衣，他又不是缺少買好衣服的錢，這看似樸素，實則為奸詐行為啊。”

皇上責問公孫弘，公孫弘回答：“是有這樣的事……晏嬰為齊景公的丞相，吃飯時菜不超過兩個，他的妻妾不穿絲織衣服，自己的衣著更加簡樸，于是齊國治理得很好，這是晏嬰向普通老百姓看齊，刻意做表率。如今我當御史大夫，蓋布被、穿布衣，不是因為沒有錢，正如汲黯所說，我是在做樣子的。但這樣一來，從九卿以下到小官吏就覺得與我之間沒了貴賤差別，可以坦誠地交談。感謝汲黯，假如沒有汲黯的匯報，陛下怎能聽到我的這些話呢？”這也就是說，自己的作秀對于國家與皇上是有利無弊的。漢武帝認為公孫弘謙讓有禮，作秀也作得有道理，于是又提拔他當了丞相，還封為平津侯。

歷史上的公孫弘的很多舉動的確是有意“做”出來的。比如，他每頓飯只吃一個肉菜和粗米飯，但是他對待老朋友和門客，卻是十分大方地供給衣食。雖然他有大筆俸祿，但是多年下來，家無余財。因為這些緣故，當時士人都認為公孫弘賢明，盡管他也有瑕疵。

從古到今，作秀之舉比比皆是，而且各種各樣的“秀”也都有其目的。客觀地說，只要“秀”者想達到的目的不是侵犯別人、不是傷害社會，他有他“秀”的自由。更深層面說，假如所作之“秀”，于人于己于社會都有益，那么，這種“秀”也未必不是好事。

（摘自《百家講壇·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