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語(江蘇省揚中高級中學)

轉燭山河間,縱浪大化,鮮衣怒馬時,心有故野。
剛剛出殼的雞大聲叫嚷著,貶低著孕育自己的殼,腳步匆匆地向未來奔去,輕狂又可笑。不承想,這樣一只“特立獨行”的家禽在生活中竟不在少數。模糊了籍貫,遠去了故鄉,得魚忘筌,數典忘祖。搖身一變成為人模狗樣的蠅營狗茍之徒,活在別人的眼中隨波逐流,失去了自我的根基單薄淺陋。
人生最為首要的恐怕應是確定一個永恒的生命原點,唯有如此,而后才能建立起穩定的坐標系而不至流離恍惚,而此原點當為哺育你長大的故鄉。
沒有故鄉的屋檐,僅憑一把傘,我們或許躲得過一陣瀟瀟的冷雨,卻躲不過整個雨季。“人窮則反本”,而故鄉,作為人生旅程的起點,無疑具有本源的象征意義,這一點,對于地理故鄉與精神原鄉都適用。《碎琉璃》中說“時間像把篩子,篩得每個人顛沛流離,篩得一些人出類拔萃”,我想,那最后出類拔萃的人大多應有自己的原點,“他們之所以能卑微地活過人世的烽火,是因為在心底深處有著故鄉的驕傲”。
故鄉有些正在失落的邊緣徘徊。劉亮程在《一個人的村莊》中用沉痛的低音呢喃:“迷路的人老年才回到故鄉,村莊里空無一人”,一座荒村,寂寞無邊,當村子沒有了人煙,它已經提前隕落。誠然,在這樣一個喧嘩與騷動的時代,我們都有克制不住的離鄉的愿望,但鄉土不應為此消逝,最樸素的本根仍然只在故鄉生長。
精神原鄉無疑具有更廣泛的輻射范圍。余光中先生悲歌“掉頭一去是風吹黑發,回首再來已是雪滿白頭”,從總角之年到齒垂古稀,變的是音容笑貌,不變的是內心對故鄉的擁躉自持。只要倉頡的靈感不滅,美麗的傳說不老,厚重的歷史不逝,精神原鄉磁石般的向心力當必然存在。原鄉代表文明之脈,一個內心有原鄉的人才是真正法力無邊的人。進可攻,退可守,前進有人助力,后退有人慰藉。
我們無須也不可能將故鄉連根拔起、裝在包袱里一起前行,但至少也要對生命始點、文明源頭存一份敬愛之心,內心深處亦可生長故鄉原點,而不是隨意丟棄、肆意貶斥。
若陽光燦爛、水波溫柔,我的故鄉原點自巋然不動,若我在黑暗中大雪紛飛,我的精神原鄉當燃幢幢火影,喚醒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