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何潔
序
忘川河,奈何橋,彼岸花。便是冥界的三大特色。
芊芊領了孟婆湯后跟著幾個鬼差過了奈何橋,奈何橋下是一條河,河水呈淡紅色,而河的兩邊則開滿了鮮紅的花。芊芊站在橋上捧著熱騰騰的孟婆湯看著那些花問鬼差:“那些是什么花,真好看。”
其中一個鬼差冷哼一聲說:“那些是不愿轉生,不能轉生的魂魄用精血澆灌的彼岸花。”
芊芊被鬼差嚇了一跳,捧緊孟婆湯后退幾步后繼續跟著鬼差離開了奈何橋。到奈何橋的盡頭是一塊平地,平地上還立了塊石碑,石碑上寫著往生臺。芊芊正想問這塊碑是做什么的時候,鬼差便問她:“還想看看你這一生么?若想,便把你的手放在石碑上。”
芊芊聽完點了點頭,后又搖頭,還是算了吧,這一生,太難受了,不想回憶了。鬼差嘆了口氣,對芊芊說可以喝孟婆湯了。芊芊哦了一聲,將碗貼近嘴邊準備喝湯時,黑無常急匆匆趕上奈何橋對芊芊和幾位鬼差說:“冥王有令,因孟婆職位空缺,特指芊芊彌補孟婆一職。”
芊芊聽完后抬頭看黑無常問:“是,是讓我去做孟婆嗎?”
黑無常點點頭,接過她手里的孟婆湯,對她說:“快去冥王殿領命吧。”
凌亦(1)
我叫凌亦,是冥界的現任女冥王。
現在站在我下面申請修改休假制度的小姑娘叫芊芊,是現任的孟婆。
我咬著筆看著她,嚴肅地問她:“芊芊啊,你知道咱冥界一年有多少轉生魂嗎?”
只見她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
我又問:“那你知道一年有多少滯留魂嗎?”
她依舊搖搖頭。
我拿下放在嘴里的筆一本正經地說:“你看你在奈何橋都沒有好好觀察過這個問題。說明你的工作還是不夠嚴謹,這樣吧,你什么時候搞清楚咱冥界一年內有多少轉生魂以及有多少滯留魂,本王什么時候把你的休假制度改成一年三天。怎么樣?”
芊芊抓了抓腦袋,點點頭說好。我擺擺手讓她下去。真是,本王都不知道冥界一年有多少轉生魂滯留魂,你小小孟婆能知道?
見芊芊走遠了,只見牛頭馬面齊刷刷看向我,異口同聲地說:“殿下,您都不知道的東西……這也……太難為她了吧……”
我翻了個白眼,放下筆說:“孟婆休假去了奈何橋的孟婆湯誰來煮?你嗎?”又轉向右邊的馬面問:“還是你來?”
他們又再次齊刷刷地轉移了視線,又說:“那其實我們覺得孟婆還是工作不夠細致。”
切……一群嫌麻煩的家伙。
我一千年前接任的冥王。至于前任冥王,不提也罷。管理冥界一直以來都安居樂業,其樂融融。倒也不是我愛民如子,也只是愛恨分明了一些。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導致有一段時間我成了一些生魂的偶像。
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聽說后立馬重新審視了我一遍,結果發現是那些生魂沒長眼睛,據他們說我殘暴的時候還是很殘暴,無情的時候還是很無情。
就比如五百年前,我一直覺得人界的節日挺有意思的,于是下令每年人界過什么節我們就過什么節,但是乞巧節不過。但就是有些小鬼管不住腦子和嘴巴整天猜疑我為什么會不準過乞巧節。開始造謠說因為那是我窘迫的日子,又或者是我離合的日子,又或者我見不得成雙成對的。
一聽這些說法,我抓起柜子里多年不用的散魂鞭,將那些造謠的小鬼抓了起來全趕到了拔舌地獄里享受一百年拔舌輪回的福利,而我攥著散魂鞭在地獄門口,誰出來我鞭誰,于是又流傳了另一個版本,說新晉冥王殘暴不仁,拿著散魂鞭到處鞭不順眼的小鬼。那段時間搞得我一出冥王殿方圓幾里都沒小鬼晃悠。這讓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傷了神,冥王好不容易民主了一回的過節好形象,這一轉眼,又沒了。日后可怎么辦……
對我而言我不怎么在乎,誰讓它們管不住嘴整日閑的造謠。我一當事人還不能教訓教訓了。
然而才過了一百年,我又被安上了一個眼里容不得沙子,行事凌厲的稱號。我不由得感嘆,這冥界的態度轉變的還真是厲害。原因是什么呢?是一個拎不清的孟婆。如今說起來我都還越想越氣。
事情是這樣的,歷來的孟婆就在奈何橋熬熬孟婆湯,遞給往生魂然后和鬼差交接。這么簡單的事,她都能給我差點把人界都給鬧的天翻地覆。以前每個孟婆在上任前都會到冥王殿領孟婆湯的配方,而我也看過,是第一個孟婆留下的東西,那字兒寫的我也看不懂,只有我指的孟婆才看的懂。結果,那個孟婆在熬孟婆湯時居然記不清配方!
她也知道原版的配方過于珍貴不能拿去奈何橋怕丟失回頭我又罵她。結果這貨抄了張小紙條去,然后又被一個往生魂不小心帶到了人界,造成了人界一度失衡,我氣的把她關進了寒冰地獄,又讓黑白無常將配方收回來,調動了無數鬼差將喝過孟婆湯,以及制作孟婆湯的人全都請來了冥界給牛頭馬面輪番教育后清除了記憶,及時制止了人界失憶悲劇的發生。
那段時間我血壓高了好幾天,導致看誰都不順眼,愣是把事情都處理完了血壓才慢慢降下來。
我和孟婆的淵源不止這個,我又想起剛接管冥界那會兒,很多人都不太想臣服于我,牛頭馬面輪番安慰我說,沒事兒,不要太在意,時間一長他們就接受了。我其實并沒有多在意,既然做了冥王就好好治理冥界也就行了。再加上剛來時我辦事凌厲讓一干鬼差怕得不行,背地里估計挺討厭我。于是一個不服氣的孟婆好像在職時間到了,把離職報告啪的砸在了我桌上,對著我放狠話:“先冥王還在的時候都沒這么壓榨我,你剛剛來就取消了我所有的假,這下好了,我要轉生了,你就接著守你這個沒人來的冥王殿吧!老家伙!”
見她走遠了,我問牛頭:“她是不是不知道她轉生成什么是我訣定?”
牛頭若有所思點點頭說:“應該吧。”
于是我想了想,在轉生簿上寫下豬的字眼,然后和待命的鬼差說:“那什么,你替本王好好送送她,畢竟……也不容易。”
凌亦(2)
可能在小鬼眼中我不食煙火,每天的活動范圍要么是冥王殿要么是在忘川河邊靜坐,要么就是去看看往生臺一些魂魄的過往。
導致了黑白無常看我心情好點就調侃我:“殿下其實我們覺得你可以到逍遙酒館坐坐喝杯酒,這樣可以增點樂趣……”
我翻著往生簿頭也懶得抬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然后悠悠說:“不去,那老頭太煩了。”
“其實鬼爺挺和藹的……您也不用這么排斥……”估計他字兒還沒說出口,就被我攆出去了,我重重的砸上門,然后轉身回到桌子前繼續研究往生簿。那老家伙我還不知道嗎?成天大道理一堆,整天和我說前任冥王如何如何,聽的我耳朵都長繭子。
近下午時,我合上往生簿,準備到忘川河邊走走。一路出來,安安靜靜,沒有一個小鬼。到了奈何橋,卻看到多年不出酒館的老家伙也正往忘川河去。我按住腳步,慢慢的跟在他身后,然后祈禱他不要見到我。只見他下了橋,然后往彼岸花海更深處走去。
我長舒一口氣,然后不緊不慢地下了橋。結果剛剛踏上河畔,身后就傳來叫我的聲音:“冥王殿下也來花海。”
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掛上了假笑轉頭回答:“呀,鬼爺你也來了。”
他倒是不急不慢的笑笑然后走到我前面,然后笑瞇瞇地說:“今日可是乞巧節……殿下來這彼岸花海作甚?”
“祭奠友人。鬼爺呢?也是來祭奠的嗎?”既然躲不掉,那我就和你掰扯掰扯,不是要說前冥王嗎?那我陪你嘮嘮。
他抬眼看看我,附和道:“不錯,一眨眼,先冥王也過世一千年了。”
我聽完假笑幾聲:“呵呵呵……那可不,本王也做了一千年的冥王了……”
“殿下想過先冥王嗎?”
我……我……我……老家伙管得還真寬……我想不想關你毛事啊。然而我還是笑瞇瞇地回答:“如果不想今天也不會來祭奠他不是……”說話間到了花海盡頭,空曠的地面上,只有一個衣冠冢。衣冠冢上,還開了一株碩大的彼岸花。
“老夫還記得這是一千年前殿下自個兒搭的衣冠冢。”他捻捻胡子,往衣冠冢走去。
“懷有愧疚之心搭建的衣冠冢,只為了讓他有個安心地罷了。”我說。多年未記起的回憶又再次涌上心頭。
阿墨(1)
我是天君的侄女兒。生下來時雙親便去了北冥之地奉命鎮守,結果出了意外雙雙葬身于北冥之地。于是我便由天君和天妃撫養成人。
因為沒有雙親的緣故,再加上雙親是因為九重天才犧牲,所以天君一直寵著我,不曾讓我學一些九重天的規矩。前八百歲我都活的挺滋潤的。太上老君殿偷幾顆丹藥逗逗他座下的童子,或是到桃園逗逗桃樹上的精靈,偷幾個桃子,再者學會了化身術,隨時化作天君的樣子上朝,然后聽睡著后各位大臣才去找真的天君。
每天活得不亦樂乎,在九重天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直到,八百多歲時, 我燒了老君頭上為數不多的頭發,他怒了。向天君請示,讓我到人界體驗人間六苦。其他人也開始紛紛贊同,讓我下界去體驗。說是體驗,我也知道這群老家伙明明就不想讓我重回九重天,入了轉生道須得九生九世功德圓滿才能重返九重天,而他們再和司命一商量,那我這輩子,甚至下輩子,甚至九輩子以后都別想再回九重天。
彼時我手里正玩著從老君殿偷來的鐲子,然后天君在我面前和我講道理:“阿亦呀,聽本君和你說啊……你只用下界三個月,回來了本君就給你封神,然后你就能永遠待在這九重天……”
我頭也不抬地說:“我不。那群老家伙想什么我最清楚。他們就是不想讓我待在九重天,如果要讓我下界,您找別人吧。”
“阿亦啊……你可知他們聯名上書,本君也得為了九重天考慮考慮,你只要你六十歲一到,本君立馬讓你回來。”他語重心長的勸說,我知道他也是為了九重天好。
我把鐲子砸在桌子上抬頭看他說:“那群老家伙不就是想讓我滾出九重天嗎?那我成全他們一次。”我站起來說:“把冥界讓給我,我就再也不回九重天,而且聽說那個冥王早已脫離了九重天,如果我做了冥王,于您于九重天,都有好處。”
他一聽,急了。也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你可知做冥王有多艱難?你不僅要走過惡鬼獄,還要經過三道天雷,最后還要手刃現在的冥王。你說說你經得住哪個?那惡鬼獄中成千上萬個惡鬼,每一個的修為都遠遠高過你。就算你挺過惡鬼獄,五道天雷你撐得過幾道?那可不是雷公電母的雷,是連本君都不能做主的天雷!就算你撐過前兩個,活了上千年的冥王豈是你說手刃就手刃的?”
我抬著頭看著他擺手又收手,一臉的擔憂。然后我說:“您如此不相信我,那咱倆打個賭,如果我撐過惡鬼獄,您就不能阻擋我做冥王。如果我沒撐過,我回來九重天,您怎么安排我都成。”
“你這孩子……”他看著我如此真誠,于是松口說:“一言為定。”
于是隔天天君和老君便帶我去了冥界。那是我第一次見阿墨。我想象的冥王是一身冷峻的黑色,嚴肅又神秘。
而眼前的這個人明顯不是這樣的,玄青色的衣服更顯他的青澀,一眼看去倒也不是嚴肅,只是有冥王的威嚴還有穩重,見到天君倒也不行禮,只出了冥界大門來迎接。
只聽他說:“天君此次來冥界有何貴干?本王手下的小鬼又到九重天為非作歹了?”
天君笑了笑說:“那倒不是,只是我家凌亦想到冥王這惡鬼獄中歷練歷練,不知冥王意下如何?”
他循著天君的介紹看向我,我也看向他,據蕭呇說他現在一千三百多歲,做冥王做了七百年。他說人才做了七百年的冥王就想坐上冥王的位置我也忒不厚道了。我說那九重天也待不下去了,不趕緊尋個地兒去哪哪都容不下我了。
他看我半天,然后才說:“好說好說,只是這惡鬼獄過于兇殘,這位……凌亦?可支撐得住?”
我不屑走上前看著他說:“你可不要小瞧人。”
他看著我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往前方一指說:“這邊請。”
阿墨(2)
他把我們帶到一個石門面前,捏了訣后石門逐漸打開。我探頭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聽得到類似野獸低吼的聲音。他繼而又說:“不是本王小氣,只是這惡鬼獄過于可怖,出了任何意外,須得天君自行負責……”
我見天君朝我擔憂地點點頭,我打斷他:“行了,話多。”然后向里面走去,最后回頭時,他好似也是一臉擔憂。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但那時并沒有在意,而是又走了進去。
那里面的確很黑,但摸索了一段路后便發現四周的墻壁上有幾縷鬼影一閃而過。有隱隱約約的光束,突然不知從哪兒出來一只惡鬼束縛了我的腳。那束光越來越近,然后在我面前現了形,是一只透明的惡鬼,長的倒也不是青面獠牙,是一副文弱書生樣,它一臉擔憂的看著我說:“阿亦,前面很危險的,不要往前了。冥王真的那么重要嗎?”
我懵極了,這貨誰啊,攔我的路,這條道是他家的嗎?然后我冷靜捏了訣掙脫了他的束縛,見他是副文弱書生樣我不忍心動手,于是說:“好狗不擋道,冥王當然重要。你這不說的廢話嗎?”說罷從他身旁擦肩而過,路過他時他竟拉住我說:“阿亦,前面真的很危險。你可知為什么最開始的冥王會設立這三道鐵律讓后繼冥王一一執行后才能做冥王……”
我一向最討厭啰嗦又麻煩的人,我甩開他的手然后反駁:“你煩不煩,你誰啊,我認識你嗎,我管他為什么要設立這三道鐵律,你是我?誰啊你?你很閑嗎管到我頭上?”
奇怪,我正想再說教他幾句時,他竟然突然便消失不見了,然后前方的路被兩邊墻出現的火把突然點亮,我由于習慣了黑暗,被這突如其來的火把刺到了眼睛,我揉揉眼睛再睜開時,眼前又站了一個惡鬼。
他看到我好像很開心,突然向身后吼了一聲,只見他身后出現了無數惡鬼。我揉揉鼻子,這空氣著實不好,打了個噴嚏后,他們向我蜂擁而至,我正想說不公平他們一群鬼欺負我一個人時,他們已經舉起大刀向我砍來。我下意識的往后躲,然后嘴里大嚷:“不是我說你們什么德行!你們這么多……”話還沒說完,只見他們又舉起大刀向我而來。
我一急,捏了個訣也把我的法器喚了出來,三百年前從老君那兒偷來的折扇今兒還派上用場了。好像叫什么什么扇的,名字兒拗口我現在也想不起來,于是我用扇子捏了個訣打了出去,只見一些修為淺的惡鬼被我打的魂飛魄散了,僅剩著八九個修為高的還在。
為首的一看氣極了,對著我放狠話:“你!上幾屆待選冥王都知道這是試煉,都沒動過我手底下的小鬼,你一來就把我這若干小鬼打的魂飛魄散,你什么意思?”
我懵了,這……不是傳聞說過這惡鬼獄不是很難嗎?我以為是真刀真槍的打,沒想到連里面的惡鬼都知道是試煉,都只是做做樣子?理了理思緒然后我回過神說:“真是好笑了,你們一群鬼舉著大刀向我沖過來,知道的你們在試煉我,不知道的像我這樣的以為你們要取我首級要將我生吞活剝了,好意思怪我?”
他好像不想聽我說話,再次舉著刀向我砍來,我連連退后,在他面前左躲右躲。雖說他修為不怎么高,但是這速度比我快了不止一點。我多多少少可能不會占到多少便宜。見我快沒力氣了,后面的幾個惡鬼也開始舉起大刀向我而來,很快我被他們都逼到了墻面。我沒辦法,只能捏了蕭呇教我的訣。他說過同生訣要么會吸取其他人的修為,要么會與他們同歸于盡,若不是到瀕死地步,絕不可亂用。但是眼下再不用我就要沒了,捏完后只覺身體一熱,后來就沒了知覺。
醒來時我在一塊空地,兩邊的墻上依舊有火把。而我又見到了那個文弱書生,他見我醒了將我小心扶坐起問:“阿亦,無事吧?我見你吸取了惡鬼的修為,因為元神調和不了就差點讓你歸西……還好是我趕到幫你調和了修為,不然你現在指不定在哪飄著……”
“呸呸呸,你就不能說點好的。”我習慣性的反駁。再轉頭看那個文弱書生時我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反射性的跳起來到一旁攥緊折扇試探說:“你是這惡鬼獄中鬼王……對,對吧?”
他微微一笑,問我:“你覺得呢?”
“我,我在來這兒之前聽我師父說過,雖然這惡鬼獄也屬于冥界的管轄,但它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里面也有鬼王治理,而上古冥王早已與鬼王簽訂契約,以后的每一任冥王的三大鐵律其中一條就是度過惡鬼獄。方可進入下一個關卡。”我咽了咽口水,鬼王活了上萬年,以我的修為想要打贏他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我原以為這惡鬼獄還輪不到鬼王出場迎接我,好家伙,一來就阿亦阿亦的喊,還提醒我有多危險多危險。
誰知道他又笑了:“本王是要夸你猜對了還是要罵你將我手下的惡鬼傷了個遍。”我聽完頓時無語,試煉試煉本來就是要打打殺殺的。再說是他們動的手,我那是自保。
見我沒話說,他又問:“是誰教你的同生訣?你為了進個惡鬼獄,連性命都不要了?”
“我師父,蕭呇。那不廢話嗎,你手底下的惡鬼加起來修為比我高出去了多少,我不用還不是死路一條。”我撇撇嘴說。
“也難怪,那個老家伙才會教這種惡毒的東西。”他拂拂袖子說:“上古冥王與本王簽訂契約時曾和我說過,讓我遇到合適的人時可直接指他為冥王。若沒有合適的人,凡接過本王三招的人也可登上冥王之位。”
我小聲吐槽說:“那門檻也太低了。”抬頭時卻看到他白了我一眼,風輕云淡地說:“你試試?”
“試……”試試我就沒了。我突然反應過來,他這活了上萬年,捏死我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然后扯開了話題:“試煉不會就是跟你在這兒嘮嗑吧,那我能陪你一直嘮。”
他看看我,又環顧四周的墻壁后說:“行了,試煉過了。本王希望,你不要讓本王失望。”
“就,就這?”我失落極了。本想著這惡鬼獄不說能和鬼王打得你死我活,但也能和其他惡鬼拼個你死我活。但我使了個同生訣就讓我走了。怎么想都怎么不科學。
他對著一面墻壁捏了個訣出現了一道門。他指指那道門說:“出口在那兒,做了冥王后,不要讓本王失望。”
我收回了扇子,失望地哦了一聲。然后出了那扇門。但我不知道的是,在關上門后,鬼王對一只幸存的惡鬼說:“你可知道她剛剛使的是什么訣嗎?”
惡鬼想了想說:“恕屬下無知,不知。”
“同生訣。”
阿墨(3)
我出來的時候冥王眼睛都直了。
天君忙走近我問我如何了,我說:“好著呢,不用擔心我。”而阿墨則在旁邊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天君看了看惡鬼獄緊鎖的大門,又說:“看來都是天意……罷了罷了,”
阿墨走近對我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剩下還有兩個關卡,你有多少把握?最后你能有幾成把握手刃本王?”
我看著他欠揍的表情就不舒服,回答說:“輕而易舉。”
“好。”他冷笑了一聲。帶著幾個鬼差走了。
天君看他走遠了說:“阿亦,三日后,便是三道天雷,你可做好準備。”
我點點頭。和他們一起回了九重天。
剛回九重天老君看到我完好無損的坐在一邊便說:“老夫想凌亦君還是好好讓杜醫給您看看有什么內傷。不然光要想靠老夫的丹藥怕是治不了凌亦君。”
我不搭理他,自顧自的喝茶。眼下沒人說話天君見老君太尷尬于是干咳幾聲說:“阿亦啊,還不趕緊謝謝老君的好意……”
我合上茶蓋放下茶杯,又緩緩起身向我對面的老君作了個揖說:“多謝老君好意,只是我現如今還不到養老的時候,也自然用不著那些丹藥,小時也只是不懂事,多吃了幾顆老君的丹藥,還不知那是養老的……”轉了個身又對天君說:“為了不讓眾神擔心,阿亦先行告退去杜醫那處瞧一瞧。”
天君捻著胡子點點頭。我臨走前瞅了一眼老君,只見他滿臉黑線的看著我離開,那種表情恨不得要把我吃掉,為了避免吵起來我果斷捏了個加速的訣溜了。
溜出大殿我倒是沒有去杜醫那處,而是去了呇生殿,進了殿中只見蕭呇在給花澆水。
我湊近他說:“幾百年前就看著你一直給這些花澆水,澆了這幾百年,都不見它開花,你圖個什么?”
蕭呇笑了笑,放下水瓢擺弄了一下花才悠悠回答:“這是和一個人的約定。”
我頓了頓,不搭理他,進了殿中喝茶。不多時,他換了身墨青色的衣服進來了。坐我旁邊問我:“怎么樣,今日去惡鬼獄,可有傷到哪里?”
我搖搖頭,說:“沒有,只是遇到惡鬼王了 他跟我講了好多話,但不曾跟我動手打起來。”
他想了想,讓我將手伸開,然后捏了個不知什么訣的,找了半天,才睜開眼睛問我:“你是不是將我教你的同生訣用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你神了!用都用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將臉邁向一邊嘆了口氣說:“同生訣是上古冥王教與我的。我與上古冥王交好,他在臨走前把這個訣教給了我,希望我去做下一任冥王,免了我的三道關卡,可我沒去。一直隱居山林。取而代之的是我的同門。可才過了一千多年,阿墨便手刃了同門坐上了冥王之位……”
我懵了:“不是,你和我扯這么一大堆干嘛?”
他又轉臉看向我說:“你可知惡鬼王為何不曾傷你?”我更懵地搖搖頭。他又說:“當年上古冥王與惡鬼王立下契約時還有一個隱藏契約 那就是同生訣。若待位冥王不會同生訣那便經過三百萬惡鬼的歷練。倘若待位冥王會同生訣那便直接進入下一關卡。”
我聽完實屬震驚了,怪不得那鬼王不傷我反而讓我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我又弱弱地問:“那……那同生訣真的那么厲害?”
“同生訣運用到實處可發揮它毀天滅地的能力。所以同生訣只有上古冥王會,還有我會。”蕭呇為自己倒了杯水說:“我當初為何會被召上九重天,不過是天君剛領養到你。為何會讓我做你的師父,為何會料到我會教你同生訣。你以為,天君當真什么都不知道嗎?”
我仔細想了想,冥界和九重天之前都鬧的挺兇的,雖然這些年都屬于井水不犯河水。但冥界這塊風水寶地在天君眼里也是塊肥肉,若讓一個九重天的人去管理冥界,那便會少了很多麻煩,而我自小又調皮引得眾神不待見,正中他的下懷,再加我無父無母,他就索性由著我可憐的名義隨我去了。九重天久而久之自然容不下我,那些老家伙便又讓我去人界,他知道我的固執,九重天不待,人界不去,那只剩下冥界。打的好精準的算盤。
“可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蕭呇看著我說:“你可勿要辜負他。”
阿墨(4)
三天時間很快到了。我心中有所忐忑的來到不周山。天已經變了,黑黢黢的布滿了整片天空。天君扶著我的肩說:“阿亦,待會撐不住了就告訴本君,杜醫也在旁邊,不要硬撐……本君只有你這一個侄女兒。”
我不在意地說:“沒事兒,我撐得住的。”
而阿墨卻在天君旁邊熱潮冷風道:“那可不一定,凌亦君要是撐不住的話還是招呼一聲我們,不然到時我們在外邊兒可不知道里面的情況。”
我切了一聲,然后往不周山的中心去。說來也怪,我剛進去,四周便起了濃霧,霎時間便看不清外面的天君和阿墨等人。很快便聽到了雷聲滾滾的向我襲來,正當我恍神過來時,第一道雷已經劈向我,我不偏不倚被雷正中天靈蓋,頓感自己快要靈魂出竅,一時間沒站穩栽倒在地上。
我咬著牙全身刺痛的厲害,我抓著地動彈不得,這雷擊,太傷人了。我正要深呼吸時緊接著第二道天雷又向我劈來。好家伙,這次劈中的是我的腰。只覺我的腰被重重的電了一下,還帶有灼燒感,腰快被電熟了吧……
不知多久,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意識,腰的灼燒感也減輕了一點點,正站起來到一半時,不偏不倚,第三道雷便又劈向我的天靈蓋。這回,這雷怕是要奪我命了吧……又一頭栽倒下去后又沒了知覺。
我醒后,是阿墨在我床邊守著我。我全身疼得動彈不得。他見我醒了便讓手下的人去通報天君,自己又坐了下來守著我。便開口說:“你還真是逞強,明明自己修為沒有多高,愣是撐過了三道天雷。”
我咽了咽口水,啞著嗓子說:“怎么,現在還來落井下石?”
他看著我不說話,然后嘆了口氣說:“凌亦,你真的很像她,但你又不是她。”
我被說的一時語塞,我當這冥王瘋了,索性閉目養神。只聽他又說:“如果你是她就好了,本王真的很想她……”
你想歸你想,關我什么事。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又聽他說:“本王……等了這么久……想把……”他話還沒說完,便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我睜開眼艱難轉頭見著天君進來了。他起身對天君說:“天君,凌亦君已醒,冥界還有些事等著本王,本王先行告辭。”
天君坐在我床邊,他一臉擔憂的看著我問:“可還有哪里不適?”我搖搖頭。除了身上還有點灼痛感以外其他沒什么不適。
他又說:“眼下你這第二個關卡算是過了,還有第三個關卡,你有幾成把握能夠手刃冥王?”
我想了想說:“三成。”
“有時間多去蕭呇那兒取取經多練練術法,不要荒廢了。”他說:“想喝水嗎?本君給你倒。”
我看著他搖搖頭:“等我傷好了便去找蕭呇。第三道關卡是三個月后對吧?那我還有時間。”
天君看著我無奈說:“你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人可活了上千年,一敗你可就會被貶下凡了。”
我腦子里又想到老君的嘴臉,于是說:“我不會被貶的。”
阿墨(5)
養了前后七八日,我也能起來走走了,蕭呇聽說我好些了便也來看我。還給我帶了他自己治傷的一些丹藥。
他把丹藥放在桌上然后一一向我介紹:“這是治你的內傷的,最好吃一些,不然你被雷劈了也保不齊會不會有內傷……”又指著另一個說:“這是調養的,你這些天也需要吃一些,不然容易造成元神損傷……”
聽著他喋喋不休,我下了床坐他旁邊說:“你是來給我送溫暖的還是來送我驚嚇的?我養了這么些天也好了很多,這么多藥,我害怕。”
“看你說的,為師也是為了你好。不然你自被雷劈那日就悶悶不樂的,為師還以為你傷到元神了,于是這些天研究出了這些丹藥就為了你能早日康復。”他將藥攏到一邊然后又說:“你可聽說了冥王阿墨這些天整天往九重天鉆,是為了見你。可我一直在呇生殿,今日出來才聽的那些守衛說。”
我對這件事毫不知情,一臉懵的問他:“找我?為啥?敘舊?也不對啊,我和他就見過兩次,舊還算不上吧。還有我怎么不知道有這個事。”
他說:“估計是天君將這事兒壓下來了不想告訴你。”他頓了頓又說:“三個月后就是你與那冥王決定勝負,他不想在此時出現岔子吧。”
我點點頭,也是,萬一那冥王知道打不過我想來動手腳呢。正想說話,只聽他又說:“過幾日傷好了我帶你到人界溜達溜達,之后回來便好好練術法,不要懈怠。”
五日后,蕭呇真的帶我去了人界。我站在人界的鬧市街頭,宛如在做夢。于是我悄悄問蕭呇:“你覺得天君知道你擅自帶我來人界會不會罰我倆到北冥守那幾條魚幾個月?”
他看我半天,最后悠悠說:“魚……凌亦你有多看不起北冥的鯤,到你這就成魚了。你可知鯤可是上萬年的古獸,你都不及它的萬分之一,你居然還看不起。”
開個玩笑嘛……看他那么較真,我順便扯開了話題跑到賣糖人的小販那兒看起糖人。
正看的起勁突然就感覺有人在我身后準備俯下身一樣,我立馬轉頭,便看到阿墨。只見他臉不紅心不跳的將我肩頭的小樹葉掃了掃說:“只顧著看糖人了,都不知樹葉落了下來。”
我去……我放下糖人轉了個身看著他。周圍的人熙熙攘攘嘈雜極了,可我覺得此刻,好像只有我和他。
直到他說話,我才恍過神。他說:“喜歡這糖人?本王給你買了……”說罷便要掏銀子。
我下意識的拒絕:“不必了不必了……我師父會付錢……”然后環顧四周找師父。
他將錢遞給小販,然后輕飄飄的說:“你師父?他早走了你不知道?”繼而拿起方才我看的糖人問:“喜歡這個是嗎?”
我……蕭呇!老娘和你沒完!我無暇理他,鐵了心要沖回去揍蕭呇一頓。于是頭也不回的說:“不喜歡,我還有點私事,冥王您自便。”于是我捏了個術法便要溜。
他從后面拽住我的衣袖看著糖人漫不經心的說:“才來人界多長時間便要回去,不如陪本王逛逛再回去。”
“我……”然后就被拖走了。
阿墨(6)
后來他帶我去了戲樓聽戲。
我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聽著戲很快便睡著了,到我醒時已近黃昏,他還在我對面繞有趣味地聽著。見我醒了便說:“你睡了三場戲,眼下已經換成先生說書了。”
“這……有什么聽的……”我直起腰打了個哈欠說。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緊不慢地說:“你可知,她也如你一樣,不喜聽戲,可每次都不厭其煩地陪本王來,本王聽戲她便嗑瓜子吃干果。”
我也看著他,他的表情,便不像是開玩笑。我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說:“那她也太沒有追求了……”磕了一顆后覺得不太對,又連忙改口:“她是誰啊?搞的你那么懷念她。”
“陪本王去劃劃船吧。”說罷他便起身走了。
我閑的?吐出幾粒瓜子殼后我便要捏術要走,這貨又不緊不慢地提醒我:“三個月后咱不是要比試嗎?眼下你不是最應該了解了解本王才知道本王弱點在哪嗎?想清楚,走了可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好家伙,我竟無力反駁。
劃船劃到天黑,我和他就坐在船上大眼瞪小眼,啊不,面前還放了一盤棋。
“我說你這冥王也忒無聊了,下了一個多時辰的棋了你煩不煩。”我將黑棋憤憤砸到棋盤上抱怨道。
他又不緊不慢的放下一顆白棋說:“你又輸了。”我用手支起下巴不說話看著他。他掃了我一眼說:“本王讓讓你,給你贏一局如何?”
“誰稀罕輸贏!我是想問你什么時候走,待這兒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我白他好幾眼,等著他說下文。
結果只聽這貨說:“夜晚的水面是最美的。凌亦君不知嗎?”
夜晚……你個頭……如果不是看在你修為比我高我可能打不過你的份上……我跳起來就把你推水里……省得三個月后的斗法。
不知不覺自己的想法逐漸跑偏。腦子里想的都是收拾他的一百種方法,這樣想想確實心情好了不少。待我回過神時,他已經踩著輕功回到了岸上。
我正想問他時他在岸上對我說:“本王有些餓了,一起去吃個晚飯。”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可不要想著溜回去,本王已和蕭大人確認過了,未來的一個月,你陪著本王。本王去哪里,你便去哪里。”
蕭……蕭呇……這回,老娘真的和你沒完……我捏緊拳頭,咬緊后槽牙,賣徒弟賣到你這份上的,恐怕也只有你蕭呇能做出來。
“凌亦君快點跟上,不然待會你可得餓著肚子去客棧……”他說著往前走了。只剩我一個人在小船上凌亂。
吃完飯出來,我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后。這頓飯他吃舒服了,我可沒吃舒服。只見他突然停下然后抬頭往天上看與我說:“你可喜歡,看月亮?”
我敷衍抬頭看了一眼敷衍回答:“不喜歡。你喜歡你可以搬到廣寒宮去,讓嫦娥來冥界。”你倆可以換換……大晚上的,這人是感嘆什么。
他轉頭看了看我沒搭我話。而后突然皺了皺眉問我:“你有仇家嗎?”
我被問的一臉懵,這么幾百年都在九重天,若說是仇家……老君算嗎?可也不至于吧。我遲疑著搖搖頭。剛停下時不知什么東西從哪向我飛了過來,擦著我的臉而過。
他一個健步將我護到他身后,“無事吧?”
我搖搖頭,小心地拍著胸口順氣,什么人,居然用暗器。勻了勻氣,發現臉有些刺疼。我抬手摸了摸剛剛擦到的部位,放下手一看,我去,好家伙,劃破了。
我順了口氣,將我的扇子喚了出來,接著一把將冥王推開。幾百年了,都還沒有誰能傷我半根汗毛。
“勿要沖動……”我沒搭理他,踩了輕功進了那個黑黢黢的巷子。待他捏著亮光決找到我時,我正扇著一個人的耳光,嘴里還念念有詞:“那暗器是你飛的是吧……你不清楚嗎?我們惹你了?活的太久了不清楚了?”
他上前拉住我的手,我想甩開他卻攥的更緊,最后索性將我拉到一旁說:“你好好看看,你打的是什么。”
我定了定,再一眨眼,那個人變成了一個樹樁。“怎么回事?”是誰那么無聊,大晚上的用幻術尋我開心。
“走吧,連本王一開始都沒能識破的幻術,此人術法十分高深。”他掌著亮光拉著我出了巷子。
阿墨(7)
回憶慢慢涌上心頭便是止也止不住。
鬼爺見我不再發呆便說:“殿下可是想起了前塵往事。”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不得是前程往事,不過只是一場美夢罷了。夢醒了,來想想這個夢的內容是些什么。”
“先王曾說過他不是輕易動情之人。”鬼爺看看那朵彼岸花又補充:“這彼岸花竟開的那么大,定是還有遺憾還未完成。”
我循著他說的那朵花看去,確實,開了這么多年,竟還沒有枯萎。遺憾……我也有遺憾。
還記得在人界的那個月。他帶我去學制陶器,驅車帶我看桂花,帶我看煙花。學制陶器時,他將做好的陶碗若無其事的甩給了我:“本王覺得這碗做丑了,給你了。”
后來收拾遺物時才發現,碗底有他刻的“亦”字。
還有那園桂花。他說:“今天沒什么事,不如隨本王去賞賞花,不然你俗的本王都看不下去了。”當天一早他便租了馬車到了一個園子,那園子種滿了我最愛的桂花。我看著滿園子的桂花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看向他時他卻說:“怎么了?本王喜歡的桂花的確很高雅,你好好學著點。”
自他逝世后,我再去看那園桂花時,滿園的桂花都枯萎了,請了人界的花匠和九重天的花匠都沒能將它們救活。
乞巧節。
是我在人界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他拉著我到河邊放花燈。看著我和他的花燈順著河流結伴漂走時,他說:“這一個月,本王很開心能有你作陪。”
我用手掃了掃身后的地面,抖了抖衣服坐在了地上說:“還行吧,也沒那么糟。”
他也學著我坐了下來,手支著下巴說:“若本王不是冥王便好了,起碼還能和你長相廝守。”
長……長相廝守???我轉頭詫異地看著他:“你,你,你不要拿我尋開心……”
“本王說真的,阿亦。”他亦轉頭看著我正經的說:“本王不知道為何,從見你第一眼開始,便覺得你像她,你就是她……你一定,是她的轉世……”
我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突然覺得很難過。原來我只是像他喜歡的人。于是低下頭想了想說:“我從一出生便在九重天,天君說我的前世是因為過的凄苦但卻一生行善事做善人所以轉世后成了凌將軍的女兒……你若,硬要說我是你心中那個人的轉世的話,那你可能找錯人了,我不是。”說完我深呼吸一口起身便想離開。
他卻抓住了我的手說:“那是本王之前的想法,可今晚,本王才知道,你是不是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本王喜歡你。而你就是你,不是誰的替代品。”
我的心突然劇烈抖了一下,緩緩轉過頭看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就在這時,集市有小販將煙花點燃,一束束的煙花直往天空躥去,迅速在空中炸開。而我的心里,卻也像這束煙花一般,深深觸動了一下。
那天的煙花,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一場煙花。后面的幾百年中,都沒能再有過那種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等一切安靜下來,我轉身面向他,他也起身面向我說:“阿亦,你要做冥王,還是和本王在一起。”語氣平淡,卻點醒了我,在我心中劃起了絲絲漣漪。
“我……”我被難倒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看出了我的為難,抬手攏了攏我的頭發,說:“本王知道了,明日回去以后好好練功,不要懈怠。”
我低下頭,不知道怎么回答。
“天晚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你還要早起。”他說完便利落轉身向前走了。
冥王,阿墨。哪個更重要?
蕭呇說隨心便好,可阿墨出現后便不知道我到底想做冥王還是想要阿墨。
回去的那天早上,便沒見過阿墨。客棧的小二說他一大早結完錢便走了,最后一面怕只能在冥界見了。我該開心,還是難受。開心沒有人再來煩我,還是難受我已經習慣了他。
走出客棧,捏了個隱身訣和祥云訣便向九重天而去。剛上九重天,便看到了蕭呇虛偽的嘴臉。
“玩的可開心?”我看了他一眼獨自向亦然殿去。他卻追上我又說:“冥王人可還好?有沒有欺負你?”
我被吵的心更煩,于是轉頭回懟:“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用不著這樣上趕著找我攤牌,如果不是你將我拋下,我用不著如現在這般難過。”
他看著我說:“天意難違。你真的以為為師想看你難過?”
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越想心里不知道為什么越難受,突然鼻子酸酸的,下意識的眨眨眼睛,眼淚就這樣下來了。我狼狽的轉頭一邊擦眼淚一邊跑回了亦然殿。
這一個月算什么,算和阿墨徹底告別的鋪墊嗎?他說天意難違,對啊,我就生在九重天,住在九重天,到頭來我還是不能訣定我自己。那三個月后要我親自動手嗎?我下得去手嗎?這算個笑話吧,僅僅一個月,他便占據了我的一整顆心。
阿墨(8)
我就躲在亦然殿躲了整整一個月,誰都不見。幾次聽說阿墨來過九重天,但我卻做不到去看看他。他會覺得我卑鄙吧,會覺得我為了達到目的什么人都可以不顧吧。
蕭呇終于在一個月后的某一天將我從亦然殿拖到了呇生殿。彼時我在亦然殿的床上還在昏昏欲睡,他沖了進來將我從床上拖了起來,然后吩咐女宮幫我換身衣服,又然后我恍惚時就身處了呇生殿。
我面無表情的選了個座椅癱坐了下來。他端來一盆水拿了塊帕子,在我身旁坐下說:“你問我阿墨重要還是冥王重要,我讓你隨心就好。可是你的隨心讓我很失望。為師記得你說過要讓九重天的所有上仙都對你刮目相看。眼下你這般頹廢,你讓他們怎么對你刮目相看。阿墨固然重要,為師知道你心中有他,可有時,愛一個人,放手才是最好的結局。”他頓了頓,說:“為師知道,最后要你手刃了他你會舍不得,可是命數如此,你我雖為上仙,皆不能改,倘若你贏了這是阿墨最好的歸宿,倘若你輸了,你們也注定了永遠不能再相見……”他嘆了口氣,說:“看吧,即使是上仙,在命數面前,也無能為力。”
不知道是不是說到我心坎上還是我真真切切的理解了什么叫在命數面前也無能為力的無力感,我聽著聽著鼻子一酸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抬手捂著眼睛,什么話也說不出。他見我這副樣子,安慰道:“哭出來就好了啊……”
我以為,我只是比較喜歡他了一點,可是更害怕的是習慣。僅僅一個月我就習慣了有他陪著我。
他起身將帕子沾濕,擰干水后遞給我:“洗把臉,今日過后好好練術法,不要懈怠了。”
我閉著眼摸索著接過帕子,胡亂在臉上抹了幾把,想去重新沾濕卻在水盆中看到我的臉。滿臉憔悴,眼睛紅紅的,似乎還有點腫。這才反應過來眼睛有些酸澀還有些疼。
回憶到這,突然覺得又回到了那日,眼睛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后來是什么呢,后來就到了訣戰那天。我拿著扇子來到不周山,他已經站在那兒了。見我來了,他說:“阿亦,本王思索了很久,覺得不能再讓你難受了。”
我攥緊扇子看著他,心中閃過很多不安。只聽他說:“本王騙了你……本王從開始到現在只想保全本王的冥王之位,從未對你投入過真正的感情。”
從未嗎?我低了低頭,心里好像被無數根針扎了一下,而眼睛又充滿那種酸澀感,吸了吸鼻子抬頭憋了一下眼淚說:“甚好,我也沒有。”
“自你從惡鬼獄出來后本王便知自己地位不保,所以便想了法子來接近你,擾你心智。可你的想法依舊是那樣堅訣呢。”說完他還冷笑了一下。
我不爭氣。看到他那抹冷笑之后再也憋不住了,鼻子酸酸的,眼淚又出來了。我努力穩著哭腔說:“對啊,擾我心智,我早該想到的。冥王……可真是打了個好算盤……”
時間太久,不記得是怎樣打贏的,只記得我用了最后一記同生訣,他便倒下了。我靠著下意識的條件反射沖了過去將他抱在懷里,他的頭發開始變白,面容開始變的蒼老,他費力的睜開眼看著我說:“阿亦……原來,你也喜歡本王啊……”于是又閉上了眼睛,開始慢慢在我懷里一點點消失。
我突然想到什么,抱緊他把臉埋在他頸邊放聲哭到:“對不起阿墨……對不起……我以為……”“你不要消失阿墨……我求求你……不要……”我感覺到他快要真的消失了,于是抱的更緊,可是沒有用,他最后從我的指縫中消失殆盡。我看著他一點點的離開了我,永遠的離開了我。
蕭呇和牛頭馬面找過來時我還癱坐在地上。蕭呇伸手拉我站起來,我看到他說:“蕭呇,阿墨走了……他走了……”
他只將我扶起,然后平靜地說:“他會用另一種方式伴你左右的。”
不知不覺就回憶了那么多,也不知鬼爺什么時候走的。而我繼位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這彼岸花海的盡頭為阿墨修了一座衣冠冢,時常的乞巧節我會來看他。
我在衣冠冢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靠著那株碩大的彼岸花自言自語:“本王以為一千多年過去了本王放下你了,可不知為何今日本王,特別想你。”頓了頓我又說:“早知本王便不覬覦你的冥王之位,這樣和你說不定就能長相廝守……可如果這樣,本王好像就遇不見你了……真是,兩難呢……”
芊芊(1)
正想靠著彼岸花小憩一下時便看到牛頭向我跑來,一邊跑一邊招手,還喊著殿下,不多時就到了我面前,我直起身抬頭看他說:“怎么了?這么慌張。”
他喘了勻了氣說:“殿下,蕭大人和天君來了。眼下正在大殿……”
我瞪大眼睛看著牛頭,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日里也不見得他們中任何一個人來看看我。今天是怎么了,一來還來倆。我伸手示意拉我一把,他急忙將我拉起來后我快步向前走去,他見狀也快步跟了上來。我一面走一面向他抱怨:“這兩人還挺會挑時間,來看我也不能挑個我心情好的時候。”
“屬下見蕭大人和天君面色都不太好,應該是急事。”他解釋道:“說不準,是九重天發生了什么事……”
這樣一來我被說慌了,又加快了步伐。慌忙來到大殿門口時,卻看到這兩家伙在不慌不忙的品茶。天君還不慌不忙的和蕭呇說:“是吧,在九重天喝不到好茶,可在阿亦這處,這茶好得很呢。”
蕭呇笑著回答:“天君所言極是,還是您有法子。”
我算聽明白了,這兩家伙是來我這兒蹭茶喝的,壓根不是來看我的,合著也沒什么事。我轉頭對牛頭說:“去裝點他們倆喝的茶來,多拿點,讓他們倆帶回去。”
牛頭點點頭然后走了。我就叉著手站在門口,看看他們品到什么時候能看到我。在倒第二杯茶時他們便看到了我,天君看到我笑的更開心:“啊呀,阿亦來了啊。這茶真不錯,你也來嘗嘗。”
我在心里翻了無數個白眼。把叉著的手放下去然后走了進去。走到平時坐的椅子前坐下說:“你倆可真行。讓牛頭著急忙慌的來找我,結果就是來這兒品茶的。”
蕭呇慢悠悠地說:“此言差矣,為師與天君來確實有大事。”
“什么事?”我問。
這次又換天君說話了,只見他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茶一臉滿足地說:“聽一些鬼差說你一個人治理冥界孤獨了些,本君和蕭大人就想著是不是該給你指門親事了。”
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正想回絕時,蕭呇接話說:“這幾日為師與天君找了幾個不錯的。你看著選選。”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本畫冊丟給了我。
我頓感覺得嘴角抽搐了幾下,“你們,可真有本事……”我將那本畫冊嫌棄的移到一邊說:“現在冥界事情那么多,你倆還要給我添堵……”我覺得沒有說清楚,又補充說:“還有我現在根本沒有心思找個丈夫,不知道你們從哪聽的我一個人治理冥界孤獨,我沒感覺到。”
這兩人面面相覷,隨后蕭呇問我:“你該不會是還沒放下阿墨……吧?”
多新鮮,多少時候沒聽到過這個名字,我猛地看向他故作鎮定的反駁:“胡說八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天君不緊不慢的品了一口茶說:“沒放下就沒放下,你承認你又不會怎樣,又不會少塊肉。”
“我……”正要反駁回去時,便有鬼差來通報:“殿下,奈何橋,出事了。”
“什么事?”我一聽是奈何橋不經正經起來,新來的孟婆還小,出了事是關乎整個冥界。
鬼差說:“有轉生魂和新任孟婆糾纏起來了,眼下拉不開,須得您去一趟……”
“怎么不找黑白無常,他倆一天天的不是愛去奈何橋閑逛嗎?”什么時候這種小事也輪得到我出面了,那倆家伙不是最愛湊這種熱鬧嗎?
鬼差低了低頭解釋:“黑大人和白大人已經在那兒了……只是受傷了……”
我心里不停的翻白眼。為了挽救一下他們的小生命我交代了那兩個老家伙先等我一下,然后隨鬼差去了奈何橋。
到奈何橋后我才發現我錯了,孟婆煮湯的攤子被掀翻在一旁,一片狼藉,黑白無常則在橋兩邊每邊躺一個,孟婆則在橋中間被一個轉生魂挾持,幾個鬼差都不敢上前。看到我來都主動讓開說了一句殿下后等著我處理。
我開始沒有理那個轉生魂,而是讓鬼差去看看黑白無常還活著沒有。鬼差查看后說只是受了傷暈了過去,我放下心去處理轉生魂。芊芊被她挾持著不敢說話,看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我想靠近她們時,轉生魂說:“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讓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看清了她手中居然拿著一把散魂刀。一個小小的轉生魂怎么會有這把刀,正疑惑時她又質問:“憑什么,你什么都沒做死后還能做孟婆,而我這么努力,死后還只能投生畜生道。”
芊芊被嚇的一句話不敢說。我接話說:“這位……姑娘。你是怎么的會有散魂刀。這是冥界的尊寶,倘若你是偷來的,那本王訣不姑息,倘若你是不小心拾到的,那本王念在你無心之舉放你一馬。”
她卻回懟道:“呸!我稀罕,我心有不甘,她憑什么能夠做孟婆而我不能。”
答非所問?我有點氣,八成是個瘋婆子。我壓著性子又說了一遍:“本王,最后問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自己拿的?”
她笑著說:“就是我自己拿的!她芊芊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就不能給她個教訓嗎?”
我成功被氣笑了,捏了個訣迅速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脖子,她因為喘不過氣順勢放了芊芊。我收起了笑臉說:“本王的東西是你能說拿就拿的?本王的人是你能挾持就能挾持的?你一個小小的轉生魂是誰給你的膽子順了散魂刀還跑到這奈何橋撒野?”
她被我掐的直翻白眼,我稍稍一用力,她便魂飛魄散了。
我拍了拍衣袖,撿起地上的散魂刀捏了訣將它隱了去。又去查看癱坐在地上的芊芊。
“無事吧?”我向她伸出手想將她拉起,她顫巍巍的將手遞給我說:“無……無事。”將她拉起后轉頭對鬼差說:“將孟婆帶下去休息。”目光移到黑白無常上恨鐵不成鋼地說:“把那兩個家伙帶下去醒了之后讓他們來找本王。”
芊芊(2)
我看著下面跪著的這兩貨,氣不打一處來。他們相互對視一眼說:“殿下……是屬下們的失職,才讓那個轉生魂有可乘之機……”
我隨便抓了一本書扔到他們面前怒:“好意思說!你們是不是覺得對你們寬松點就是你們的春天了?冥界每日就這么點事情還不上心,干脆讓你們入畜生道算了!”
他倆沉默了一會紛紛低頭,然后問我:“殿下……您……要相親?”
我懵了一下,然后猛地反應過來跳到他們面前將那本書撿起,好家伙,果然是那兩個老家伙給我的畫冊。我更氣,抱著那本書笑著說:“是又怎樣?你倆,也想嫁人了?”頓了頓嚴肅起來又說:“冥界失職罪的下場是什么,給本王好好背背!”
他倆不約而同的說:“到寒冰域關一個月禁閉……”
“還有裝暈的事怎么辦?”我盯著他們問。打不過就裝暈,也不知道誰教的。
兩人又面面相覷,隨后直接敗了下去,黑無常低著頭解釋:“殿下明察,那散魂刀乃是千年寶物,我倆確實是被那戾氣震暈的。”
“可本王拿到它時溫順的很,怎么會有戾氣?難不成,是轉生魂的戾氣?可剛死的轉生魂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戾氣? ”我不解,能把我這兩個活了幾千年的下屬能震暈,那轉生魂定不是等閑之輩。又或者,是轉生魂背后的人不是。
他倆不說話。我想了想又說:“你倆,到寒冰域領罰。一個月之后,隨本王到人界一趟。”
他們不情愿的起身說是,隨后出了門。
隨后芊芊便緊跟其后進來了。
她看到我先是行了個禮說:“殿下,我覺得我不太適合做孟婆。”
我走回去椅子旁坐了下去,將圖冊放在桌子上說:“怎么會這么說?難道你認為你搞不清楚有多少轉生魂就覺得不太適合做了嗎?”
她搖搖頭說:“我覺得那個轉生魂說的不錯,我平平無奇確實不適合做孟婆。他們都說是因為冥王可憐前世悲慘之人才有了孟婆的職位,可芊芊的前世,確實不夠悲慘。”
我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皺眉問她:“你質疑本王的選人眼光?確實孟婆是要前世悲慘之人才能勝任,因為她們往往有一顆慈悲心,可憐萬物,這也確實是孟婆的特質。本王翻完你的命格確定了你是這樣的人,本王才會選你。”
芊芊低了低頭,不說話。
“這樣吧,眼下奈何橋的攤位一時半會也修繕不好,不如本王帶你去司命那處看看你的前世,讓你再思考思考你能不能勝任這個職位,若你執意還要讓本王重新換人,那本王為你指個人界的好人家,讓你早日入輪回,不用在此引渡轉生魂。”我說完便要起身離開。只見她思索半天后微微點點頭然后跟在了我身后。
芊芊(3)
我記得芊芊一向都是溫溫柔柔的。成為轉生魂的時候,被告知成為孟婆的時候,都是這樣溫溫柔柔。
冥界戾氣太重,奈何橋本身就需要這種善意與溫柔來綜合,站于奈何橋上引渡充滿遺憾和不甘還有戾氣的轉生魂。
而芊芊的前世,有一大半是因為她的善心,剩下的,是我對她的憐憫。
芊芊生于一個還算富裕的人家里。因為祖母與朝中的將軍帶著點親緣關系,所以芊芊家多多少少都受著點照拂。家中的父親是生意人,經營的是茶葉,在長安有好幾家分店。母親則知書達理,也是溫溫柔柔的,出身也不差,所以自小的字都是母親教她的。祖母待她也很好,總是給她做點心吃。芊芊看到這兒說:“我很懷念那時候的慕家,父親,母親,祖母,還有然然……”
我說:“既是過往的前世,便是過去了,不必念念不忘。”頓了頓我又補充:“再說了本王的冥界待你不好嗎?黑白無常常常找你玩,鬼爺的酒館永遠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