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新
凡事就怕認真,凡話就怕細辨。許多人們耳熟能詳、奉為圭臬的警語格言,甚至是流傳已久的名人名言,也似乎經不起認真推敲和仔細琢磨。
譬如,阿基米德那句震撼世界的名言“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整個地球!”看似大氣磅礴、豪情萬丈,可仔細琢磨起來,卻發現它只是一個基于虛無前提的假設。誰能給他這個支點呢?由于他說的這個前提根本不存在,任何人都給不了那個支點,故而只能任其“空口說大話”。明明沒有也不會有那個前提,自然可以隨心所欲地說出叱咤風云、氣吞山河的“豪言壯語”。
我絕對無意貶低和諷刺科學巨人,不管怎樣,阿基米德敢于說出那樣的話,應當是有充足底氣的。憑著他對力學等科學知識的精通,我們可以相信,假如真有一個支點,他真可能撬動整個地球。然而,任何假設——前提虛無、根本不存在和不可能實現的假設,都是沒有意義的。
一位基層領導因環境治理不力而受到上級嚴厲懲戒,可他很不服氣,公然“理直氣壯”地辯解說:“我們這里基礎太差,如果給我足夠條件,我保證能創造出世界一流的優美環境!”與此話如出一轍的是,有些人也經常慷慨陳詞:如果讓他來當領導,將把單位建設得如何先進;如果讓他來當教練,將把運動員訓練得怎樣出色;如果讓他組織某項活動,將讓它進行得如何精彩絕倫;如果讓他參與某件事情,將使它怎樣美輪美奐……凡此種種“如果給他什么,他便會如何如何”的假設,不管它怎樣氣貫長虹、美妙動聽,卻終究因為只是前提虛無的假設而根本不存在或不可能實現;縱然有條件讓假設的前提存在,也完全不能肯定它就能“弄假成真”!
現實社會中,總有一些人不顧實際情況,不問自身原因,不負責任地信口說一些于人無益、于事無補的大話空話。他們本無卓爾不群的才能,卻總以為自己很高明、很能干,常常用各種并不存在的假設作推論,在虛無縹緲的世界里尋求高人一等的自我慰藉或推卸責任的各種理由。他們說起來口若懸河、天花亂墜,做起來卻眼高手低,相形見絀;看似大有“舍我其誰”的氣概和“唯我獨能”的氣派,實質上卻志大才疏、不自量力,壓根兒創造不出與高談闊論相匹配的業績來。
有道是空談誤國。早在魏晉時期,眾多名流雅士只尚清談,不務實事,被王羲之斥之為“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西晉有名的清談家王衍,國滅身死前說了一句實話:“嗚呼!吾曹雖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虛,戮力以匡天下,猶可不至今日。”不過,細讀那些清談家的空談言論,發現不少還是說理頗為充分、論述很是嚴謹的,不像今天有些空口說大話的人,連起碼的邏輯常識都沒有,且每每以各種空中樓閣式的前提條件作假設,不僅“理”不通,而且“實”難行,不過是一堆堆瞎話廢話而已。說這些人“空談誤國”,太抬高了他們;說他們“空談誤己”,倒是很貼切的。
本來,作為一種姑且認定,一種憑空想象,一種游離于現實基礎之上的主觀意愿,一種與實際情況相去甚遠的自我期許,假設僅僅是假設而已,它在很多情況下是根本不存在的,也是終究難以實現的。美國著名牧師內德·蘭賽姆生前曾一萬多次聆聽臨終者的懺悔,并把那些懺悔一一記錄下來,整整寫成了63本日記。后來,一場大火燒毀了他的所有日記,人們再也無法從日記中窺探懺悔者的心靈。然而,老人彌留之際留給世人的最后一句話,或許比一萬多個臨終者懺悔還要振聾發聵——“假如時光可以倒流,世上將有一半的人成為偉人。”真是絕妙之言!世上終究沒有也不會有一半的人成為偉人,因為終究沒有也不會有時光可以倒流的“假如”!有些人愛用前提虛無的假設敘事,不僅毫無意義,而且容易扭曲事實,誤導事理;熱衷于用假設辯解世事、闡釋世道,無論如何是一種不可取的處世態度。
有位哲人問欲拜自己為師的年輕人一個問題,無論年輕人怎樣回答,哲人都說不對。見年輕人大惑不解,哲人語重心長地說:“把心思和精力用在毫無意義的問題上,只能是白白浪費時間。如果前提是虛無和荒謬的,肯定不會有正確答案,這是在追求真理道路上必須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