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蘇區鎢礦的紅色記憶

童舜柱

江西泰和縣小龍鎮曾有一個紅色礦區，名為小龍鎢礦。它是何人于何年組建的？對中央紅軍有多大貢獻？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下面我們一同來追尋這一段紅色礦區記憶吧。

組建中華鎢礦公司

1931年11月27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執行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決定，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下稱國家銀行），毛澤民任行長。1932年年初，國家銀行的牌子正式掛出。國家銀行成立不久，為發展生產及解決基金問題，毛澤民身穿黑布棉衣，趕到鐵山垅礦區，走訪會挖鎢礦的農民家庭，進行調查研究。他動員了約500多名工人，組成5個中隊，每個中隊分成3個小隊，隨后便投入到生產中去。

接著，毛澤民由交通員領路，風塵仆仆地來到仁鳳山（又叫盤古山）。這里是會昌、安遠、于都三縣交界的大山區。1922年，美、英、德、日等帝國主義勢力相繼扶植礦商資本家，在這里辦公司，開礦收鎢砂。1929年春，贛南特委派劉義順、陳奇來這里開展工運工作。1931年駐地紅軍離開后，反動民團于8月30日放火燒山，山上1000余個工棚化為灰燼，礦工被迫離礦。第三次反“圍剿”取得勝利后，離山的礦工才陸續回來重新搭棚挖砂。這次，毛澤民冒著寒風而來，視察鎢砂生產的恢復情況和礦工生活情況。

通過幾天對鐵山垅、仁鳳山的調查，毛澤民對礦工的生產生活狀況摸清了，在聽取特支委委員、工會干部的匯報時，就礦山的任務作了六點指示：一、立即組織礦工恢復鎢砂生產;二、像“擴紅”一樣擴大工人隊伍（發動在礦工人向親戚朋友寫信，特別是技術熟練的工人，要他們趕快回來）;三、特支委和工會要關心工人的疾苦，盡量幫助解決一些實際困難;四、鎢砂由蘇維埃政府統一收購;五、打算成立一個鎢礦公司，領導蘇區的鎢砂生產;六、礦工反映的其他問題，回去向臨時中央政府匯報。礦工們得到這六點指示后，干勁更足了。

此后，毛澤民又到上坪和閹前灘調查和解決實際問題，先后恢復了上坪、閹前灘、吳山、蜈蚣山的鎢砂生產，并在會昌縣白鵝墟成立“白鵝洗砂廠”，將公營礦山自產及收購來的鎢砂，集中在這里淘洗，加工成鎢精礦。

經過這一系列對礦場的整頓措施和發展規劃，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批準于1932年年初成立“中華鎢礦公司”，由財政人民委員部領導。毛澤民以特派員的身份出席大會并講話，宣讀了中華鎢礦公司的組織機構，由胡克功（燕京大學畢業）任總經理。1932年秋末冬初，臨時中央政府財政人民委員部決定中華鎢礦公司總經理的職務由毛澤民兼任。

1932年2月21日（農歷正月十六日），在于都縣的鐵山垅鎢礦礦區，召開中華鎢礦公司成立大會。時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行長毛澤民走上臺，以湘潭口音大聲說道：“老表們、同志們，蔣介石又是圍剿、又是封鎖，妄圖把紅軍、把蘇維埃政府、把革命根據地的人們，統統就地消滅，他在做夢！今天，我們成立中華鎢礦公司，就是為了領導中央蘇區的鎢砂生產，多產鎢砂，粉碎蔣介石的經濟封鎖！”話音剛落，會場上便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狠抓生產生活管理

中華鎢礦公司成立后，毛澤民從以下五個方面入手，狠抓生產生活管理工作。

第一是調整干部，充實中隊班子。撤銷了挪用公款的工會委員長華太章的職務，并放在分隊里勞動改造。公營鐵山垅鎢礦有5個生產中隊，每個中隊有200多人，由紅軍戰士、工人和勞改犯組成，原來每中隊僅有一名中隊長，現在增配一名指導員，再發動工人選一名成分好、生產積極、群眾中有威信的工人當工人長。肖昌彬這次也被毛澤民宣布當了第五中隊的工人長，這樣中隊就形成“三股頭用勁”。

第二是開辦醫院，破除封建迷信。鐵山垅是個有名的“擺子”（瘧疾）區，群眾依賴封建迷信，或采用“水斗”“火斗”“走擺子”、生吞癩蛤蟆等辦法“醫治”，不少人因得不到有效救治而喪命。毛澤民知道后，同總務科科長商量，分頭請醫生，找房子辦醫院。他們借用蛤蟆嶺的鐵山庵（原名太極庵）作住院部，鎢礦公司右側三間農民住房做門診部和藥房，充分利用當地的中草藥資源，于11月底正式開張接待病人。住院部容納不下更多病人時，他們又在楊坑山麻布庵借了幾間房子作重病號住院部。

第三是走家串戶，訪貧問苦。1932年冬天，毛澤民先后到上坪、蜈蚣山、仁鳳山，訪問那里的挖砂礦工。在上坪，毛澤民察看了每間草棚，了解他們吃穿住宿等情況，回到瑞金后，他講給中央機關和銀行的同志聽，發動大家開展捐獻活動，銀行也撥出了部分救濟款。據老工人華敘兆、陳灶福、肖昌彬回憶，上坪300多名礦工，大約150多人得到了毯子、衣服或現金等救濟款物;仁鳳山500多名礦工，有將近一半的人領到了救濟物資，其他人則領到了救濟款。

第四是組織消費合作社，解決民生所需。蔣介石國民黨軍對中央蘇區采取更毒辣的辦法，企圖“步步為營封鎖共軍，并斷絕其食鹽的供給，使其坐困，庶幾使共軍逃竄無路，整個就地消滅”（《李宗仁回憶錄》第652頁）。敵人的封鎖使紅軍生活物資，特別是食鹽、布匹、藥品等物資奇缺，市場價格昂貴。一斤鎢砂竟換不到一兩鹽、一斤雞、或一尺白土布。毛澤民號召挖礦工人自愿入股，組織消費合作社，可以用鎢砂折價入股，每股二斤，每人最多十股，入社自愿，退社自愿，消費合作社所經營的生產和生活物資，由鎢礦公司統一解決。參加了消費合作社的社員，憑“購買證”可以買到低于市場價格幾倍的大米、油、鹽等日用品。到1933年春節前，中華鎢礦公司所屬礦區，共成立6個消費合作社，民主選舉產生了合作社管理委員會和主任。這樣一來，礦工們大都入了股。

第五是組織生產合作社，擴大生產。毛澤民主張一手抓公營廠礦，一手抓生產合作社，公司與合作社簽訂產銷合同。1933年春節前，將仁鳳山、上坪兩個礦區的分散、個體挖砂民工組成兩個生產合作社，并根據規模、地域情況自愿組成合作組。例如，仁鳳山的生產合作社（主任溫萬泰）以區段為單位，設立7人生產合作大組，又以工棚或幾戶自愿結合成130個生產合作小組;上坪生產合作社，則按窿洞、地域（縣、鄉、村）組成28個作業組。當合作社“打疲貨”，沒挖到鎢砂時，為了解決民工的生產生活困難，中華鎢礦公司按《鎢砂交售合同》提前支付70%的砂款（又稱無息貸款），待挖到鎢砂后逐步還清。1933年春節前，僅仁鳳山就預付砂款1.5萬元。毛澤民稱之為“公辦帶動集體，集體推動公辦”。仁鳳山和上坪的生產合作社充分發揮優越性之后，生產力大大提高。毛澤民總結經驗教訓，于1933年4月又先后將蜈蚣山、吳山、庵前灘的分散民工組織成3個生產合作社。

開發小龍鎢礦新礦區

1933年4月，毛澤民得到江西省第九分區的報告：泰和縣小龍山溝里有鎢砂。閣仕村的一位農民已開始淘洗，建議鎢礦公司派人去組織開采。遇事不慌的毛澤民，認為眼見為實，決不能憑一份簡短的報告就貿然把隊伍拉走，浩浩蕩蕩幾百里，勞民傷財。毛澤民派銀行一位叫曹根全的干部和有挖鎢砂技術、經驗豐富的工人丁冬根一道去小龍山溝考察。1星期后，考察的同志回來了，他們說，除河溝見到露頭塊鎢，附近的石山上還有好幾條礦苗，是“很有開采價值的”。

毛澤民高興極了，立即將鐵山垅鎢礦的第四中隊成建制調往小龍，并從仁鳳山征集了300多名有開窿技術的民工，去開辦公營小龍鎢礦，任命李相生為經理，設立第二中隊和第六中隊兩個建制。

1933年秋天的一個深夜，毛澤民剛睡著，第一中隊有兩個下班的工人就在外面敲打窗戶，毛澤民驚醒后把他們請進來。原來，他們是來提建議的，說現在采鎢工人都是“打單錘”，用左手握著尺把長的鋼釬，“哼喲”一錘、“哼喲”一錘地打個小圓孔，孔內填滿烏硝，插根引線點燃爆破，累得胳膊酸痛，一天還只能錘幾寸深。“如果有12斤重的鐵錘就好，一個人專門握鋼釬，另一個雙手掄錘，進度肯定會比現在快得多。”

毛澤民聽后認為可行，立即打好了綁腿，順手在枕頭下摸出手槍插在腰上，說一聲“走”，就邁出了房門。當晚在7里外的畔田橋陳鐵匠家里，他說明來意后，陳鐵匠立刻引著爐火，拉響風箱，師徒倆“叮叮當當”的當晚就打好一個長鋼釬。第二天早晨，安好錘把，送給第一中隊試用。結果，一個班打眼深度一尺四寸，兩個人完成了3個半人的工作量。

毛澤民決定通令嘉獎第一中隊。他在一張大紅紙上工工整整地寫道：“提高生產效率，實行革命競賽，增加生產的新方法?！睂懲暌院螅M織機關干部和各生產中隊的中隊長一起，送到第一中隊，貼在他們住房的廳堂墻上。與此同時，毛澤民還從自己每月僅有的兩元辦公費中，買一斤生煙獎給陳鐵匠。

事后，毛澤民還組織兩位提建議的工人，巡回到各中隊示范新技術，帶徒弟，使小龍鎢礦的生產效率比以前提高了三倍多，因此很快推廣到鐵山垅、仁鳳山等礦區。這樣一來，中華鎢礦公司的鎢砂產量就比原來翻了好幾倍，有力地粉碎了蔣介石的經濟封鎖。

保障蘇維埃財政運轉

毛澤民認真執行臨時中央政府的經濟政策，發動群眾，團結商人，利用國民黨陳濟棠軍的“官賈”，使中華鎢礦公司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生了顯著變化。

“多挖鎢砂、多做貢獻、打破封鎖、支援革命”，是當年紅軍提出的戰斗口號。中華鎢礦公司從1932年2月成立到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長征被迫撤離，共生產鎢砂約7980多噸，銷售收入達620多萬元（銀圓），換回了大量的食鹽、布匹、藥品、武器彈藥等中央蘇區緊缺物資，為“擺脫敵人封鎖，鞏固紅色政權”發揮巨大作用，撐起了中央蘇區財政的半壁江山。

另外，中央紅軍長征時，廣東軍閥陳濟棠能暗中借道，與毛澤民組建的中華鎢礦公司有著密切聯系。由于中央紅軍第五次反“圍剿”節節失利，中央蘇區越來越小，到了1934年4月左右，博古、周恩來、朱德等都在考慮戰略轉移的必要性。4月底，周恩來同意毛澤東去會昌縣文武壩調查研究，指導粵贛省委工作，通過和中華鎢礦公司存業務關系的“官賈”秘密聯系后，陳濟棠同意暗中借道。正是此時，毛澤東寫下了《清平樂·會昌》，詩中寫道“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面對國民黨政府的反動統治，在小龍礦場黨委書記譚湯池等同志的帶領下，直到新中國成立前礦工們仍然進行著不屈不撓的斗爭，為中央財政默默地作貢獻。1949年7月28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了泰和，小龍礦廠又回到人民的懷抱。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小龍鎢礦的工人們繼續奮斗著，為國家作出巨大貢獻！

責任編輯 / 程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