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畫中的線對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的影響

劉銳

摘 要：連環畫是中國的傳統藝術，從連環畫的發展歷程來看，連環畫是基于中國傳統審美意識對中國繪畫的傳承與發展，講究以線造型、骨法用筆、氣韻生動。連環畫藝術對線描的運用、對人物的塑造方式均是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可以借鑒與學習的典范。

關鍵詞：連環畫;工筆人物畫;線描

連環畫作為中國傳統的藝術形式之一，具有完整的藝術發展脈絡，在20世紀中期獲得蓬勃發展。在這一時期，連環畫家們以多樣的線描表現手法、個性化的人物塑造方式，創作了大量獨具風格的線描連環畫。他們以高昂的創作熱情創造了中國藝術史上的輝煌。而在工筆人物畫繁榮發展的今天，通過學習借鑒連環畫中線的表現方式和藝術特點，從而在工筆人物畫創作中形成個人藝術風格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

一、連環畫中的線要素

（一）連環畫的發展與線傳統的確立

中國的連環畫藝術可以追溯到漢代畫像石、墓漆棺畫和北魏敦煌壁畫等，到了宋代，隨著印刷術產生與發展，出現了線描形式的插圖。明清之后，連環畫初步發展壯大。20世紀初，連環畫描繪戰亂中的社會熱點、民俗故事等內容，形式多樣，并且短小、有趣、易懂，在市民階層中廣為流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和國家給予了文化事業發展強有力的支持，穩定的政治環境促使連環畫蓬勃發展。一些美術出版社相繼成立，如人民美術出版社、新美術出版社、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等。1951年，《連環畫報》創刊，為連環畫的發展提供了一個專業的展示平臺。1966年，連環畫的發展陷入停滯狀態。直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隨著社會經濟生活回到正軌，連環畫創作才重現復興并快速發展，迎來一個高峰時期。

從連環畫發展歷程中可以看到，連環畫一直在發展和演變。伴隨著政治、經濟、文化的繁榮與發展，寫意畫、素描、版畫、油畫、水彩等多種藝術形式逐漸融入傳統連環畫中，但線描形式仍是連環畫主流的表現方式。“從連環畫的傳統表現形式來看，應該承認線描是連環畫最主要的表現手段。”[1]由此可見，一方面，“線是中國畫最基本的表現語言”[2]，傳統中國畫線描的表現方式普遍得到大眾的喜愛與認可;另一方面，連環畫發行量大，印制速度快，流通面廣，能夠多版本又高品質地滿足人們對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線描形式的連環畫可以滿足出版商與大眾的共同需求，因此線描仍然是連環畫畫家們創作的主要形式。

（二）連環畫中線的新發展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隨著明清木刻版畫的發展，線描形式的連環畫得以廣泛傳播。例如王文衡繪有《牡丹亭》，陳洪綬繪有《西廂記》插圖，這些作品均是以線描繪制，再由木板刻印發行。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連環畫的發展迎來了第一個繁榮期，代表性的畫家和作品有：劉繼卣《雞毛信》《東郭先生》、徐燕蓀《三打祝家莊》、王叔暉《孔雀東南飛》、賀友直《山鄉巨變》《朝陽溝》等。20世紀七八十年代，連環畫的發展迎來了第二個繁榮期，這一時期連環畫的發展形成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連環畫畫家在藝術表現上皆形成了自己的藝術個性與特色，產生了汪國新《長江三部曲》、高云《羅倫趕考》等優秀的作品。隨著新時期對藝術表現形式的探索深入展開，對藝術本體的體悟則上升為畫家首要考慮的問題，他們通過不斷探索個人化語言風格，以尋求自身藝術的原創特征，遂使傳統題材的連環畫創作日益呈現個人化、風格化的特點[3]。連環畫畫家們有自己的程式化的造型方式，利用線描的形式，在人物造型方面能準確抓住人物形態的特點，藝術表現生動傳神。在用筆用墨上，或是工整細致，或是率意灑脫，干濕濃淡與粗細長短變化豐富且微妙，在豐富中有對比，在對比中又能統一于整體，諸法兼備，靈活自如。

二、連環畫中線的藝術特征

（一）造型特點

線描形式的連環畫人物造型具有傳統繪畫的審美特征，但尺幅較小，形式靈活，便于展示多樣化的藝術手法。因此，在積極的文藝政策背景之下，借助于多種綜合因素的推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畫家們踴躍參與連環畫創作，藝術風格呈現出多樣化的特征。總的來看，人物造型方面有兩種方式，即客觀寫實式的人物造型方式和主觀寫意式的人物造型方式。

1.寫實式的人物造型

人物的造型相對客觀地表現人物的形態體貌特征，在相對寫實的基礎上塑造人物的精神氣韻，體現出工整嚴謹的創作態度。寫實式的人物造型既能體現出對客觀物象的尊重，又能體現出藝術的審美與表達。

丁斌曾、韓和平在創作《鐵道游擊隊》時，曾五次到山東體驗生活，通過現場搜集素材，為藝術表現打下了堅實的現實生活基礎，從而生動真實地塑造了諸多人物形象。賀友直創作的《山鄉巨變》，不僅反映了我國鄉村翻天覆地的變化，還表現了人們思想和精神發生的深刻變化。在人物刻畫方面，豐富的面部表情和多樣的體態語言，無不展現出畫家扎實的造型能力和對藝術的感悟力。顧炳鑫、羅盤、韓和平、何進、楊秉良等人創作了《列寧在十月》《列寧在一九一八年》，作品對人物的描繪嚴謹真實，刻畫精細到位，是不可多得的反映革命歷史題材的連環畫精品。

2.寫意式的人物造型

人物造型夸張、大膽、概括、簡練，以神寫形，強調畫家的主觀感悟，通常對人物的面貌或體態進行變形，與表現對象的形象特征差距較大，但又能抓住神韻特征，同時強調整體畫面的節奏感，使其呈現出獨特的藝術形態與審美特征。

20世紀80年代，一批連環畫畫家積極探索新的表現方法，或是學古開今，化古法為新意，或是西為中用，通過學習西方美術的形式經驗與技巧，在連環畫創作中開辟出一番新的天地。

朱新建的連環畫作品《永遠的尹雪艷》，人物形象簡樸而有趣味，畫面風格獨特。黃全昌以簡練概括的用筆方式進行人物形象塑造，善于在連環畫創作中抓住人物的神韻和個性特征，創作了《海瑞罷官》《打漁殺家》等一系列作品，塑造了瘦削而堅毅勇敢的人物形象。盧輔圣、王孟奇、徐恒瑜、孫雨田等畫家在20世紀中后期創作了大量的連環畫，這些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都獨具特色，崇尚以簡練的筆法探索人物形象的個性表現。這些畫家在其后進行的中國畫等其他畫種創作中也體現出鮮明的個性風格與自我特色。這一時期，諸多富有創新精神的畫家不僅在自我表達與自我空間中尋求突破，而且在中國連環畫的藝術表現上作出了突出的貢獻。

（二）用線方法

線描形式的連環畫以線為人物造型的基本骨架，利用線的變化使人物造型呈現出豐富的變式，不僅具有很強的藝術觀賞性，而且具有深刻的藝術內涵。在用線方式上，利用線的粗細、濃淡、長短、曲直、疏密，并巧妙地運用取舍、挪位、兼并和虛實結合的藝術手法，塑造人物的體態神情，表現衣服的形態質感。線描形式的連環畫中的用線方式可分為兩種，即工整嚴謹的用線方式和率意灑脫的用線方式。

1.工整嚴謹的用線方式

畫面用線整體統一，線與線之間的差異較小，變化微妙。通常以毛筆的中鋒用筆，注重線條在造型構架中的骨干作用，追求細勁、均勻、挺拔、工整的線條質量。用線時，注重結構的準確性，在統一中有規律，在規律中有變化，具有整齊、有節奏的美感。

王叔暉繪制的《西廂記》在1963年第一屆全國連環畫評獎中榮獲繪畫一等獎，作品唯美而細膩，造型嚴謹，具有優美、沉穩、典雅之風。盧延光的《龍女牧羊》畫面通過有節奏感的用線方式體現出強烈的裝飾性，體現出唯美之風藝術創作的新高度。高云的《羅倫趕考》在第三屆全國連環畫評獎中獲得繪畫一等獎。作品利用舒緩、雅致、從容的抒情性的線，體現出瀟灑又雋永的藝術風貌，顯現出富有節奏和韻律的畫面感。周申的《白馬坡關公解圍》則賦予傳統線描以新的生機，從作品中可看出他對傳統白描繼承與形式探求的努力，他吸收了陳洪綬的某些線條抒寫與結構形式，強化線的韻律感和基于個人趣味的構圖意識[4]。

2.率意灑脫的用線方式

相比于工整嚴謹的用線，率意灑脫的用線注重線與線之間的豐富變化，中鋒、側鋒兼用，皴、擦兼施，利用線條的粗細、長短、曲直等變化融合墨色變化，形成干濕濃淡的墨色層次，在變化中顯現整體的美感。率意灑脫的線不受形體結構的束縛，但又與畫者的心靈感受相統一，更具主觀意象的藝術特征。李乃蔚的作品《阿基米德的故事》講究人物結構的準確性，勾線方式似白描，又似速寫，運筆圓熟，內緊外松，形式獨特，看似灑脫又很嚴謹。《殘臂隱僧》則以點畫恣意勾寫，用線硬朗而飄逸。聶鷗的《五個女子和一根繩子》以輕松寫意式的勾線方式描繪了五個女子的形象。施大畏的作品《暴風驟雨》和《丹墀鴉影》，通過粗細不等的線條和富于變化的墨色描繪豐富的內容，這種寫意式的線條看似無序實則有序，塑造出來的人物形象極為生動。

三、連環畫中的線對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的啟示

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可以借古開今，通過研究古代中國畫的繪畫技巧尋求創新和突破，也可以從其他畫種中汲取營養，以促進自身的發展。連環畫曾經取得了輝煌的成就，連環畫中的線要素已成為大眾認可的藝術語言。這些優秀的連環畫精品中飽含著老一輩畫家們對藝術的熱情與赤誠，其中累積了寶貴的藝術經驗，是值得深入研究與學習的藝術樣式。連環畫中的線蘊含中國傳統繪畫的優良傳統，同時又有靈活多樣的用線方式，對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可以借鑒連環畫中線要素的優勢，利用線創造出多樣化的表現方式，從而實現藝術風格的創新，這是連環畫中的線對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的啟迪意義。

參考文獻：

[1]宛少軍.20世紀中國連環畫研究[D].北京：中央美術學院，2008.

[2]韓瑋.中國畫[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16.

[3]劉永勝.新中國連環畫圖史1949—1999[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324.

[4]麥荔紅.圖說中國連環畫[M].廣州：嶺南美術出版社，2006：365.

作者單位：

淮安市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