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八十年代,自行車是北京人的主要交通工具。那時的車子以永久、鳳凰、飛鴿最為流行。這三種品牌的車子的零件是可以通用的,這給修理帶來了很大方便,也給某些壞人偷盜車鈴蓋帶來了便利。
有一次我與幾位戰友聚會,談到當年偷鈴蓋的事,眾人皆笑。我們都是被盜者,也都是盜竊者。
我記得有一次去西單音樂廳聽某歌唱家唱歌,同行者乃戰友老蔡。聽到半截,二人均覺無趣,便中途退場。到停車處取車時,發現我的車鈴蓋沒了,正嘈嘈地罵著,老蔡已把旁邊一輛車上的車鈴蓋擰下來遞給了我。我還有點猶豫呢,老蔡說,別虛偽了,擰上吧。我很想躲到旁邊看一下后續的反應,但老蔡把我拉走了。過了幾天,我的自行車鈴蓋又丟了,這次我毫不猶豫地把旁邊自行車上的鈴蓋擰了下來。
我想來想去,在那個冬天,只因為有人偷了我一個鈴蓋,就使北京的很多自行車主,都成了偷鈴蓋的人。很長一段時間里,人們進劇場看戲或者進影院看電影,都要把鈴蓋擰下來裝進口袋,出來時再擰上。后來,廠家發明了一種擰不下來的新式車鈴,這連環偷竊才告結束。
這件事讓我想到意大利著名作家卡爾維諾的一篇小說,說一個村子里的人都是小偷,張三偷李四家的雞,李四偷王五家的鴨,王五偷孫六家的鵝,孫六偷張三家的兔子。大家都有事干,生活也充滿了刺激和樂趣。忽然有一個家伙改邪歸正不偷了,這根循環往復的鏈條斷了,村子里的人就感到生活失去了意義,然后陸續地搬走了。這個故事很有趣,似乎蘊含著一些哲理。
//摘自《上海文學》202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