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好好看·炙艾圖

《炙艾圖》是一幅存世約九百年的風俗畫，描繪了一位宋朝鄉村醫生給病人施灸的情景。請看上圖，張大嘴巴痛苦大叫的就是病人；醫生左手扶著病人的肩背，右手用鑷子放置艾炷，就是在施灸。圖中，兩點紅色處就是點燃的艾炷。艾炷是由艾絨制成的艾團，多為圓錐形，上尖下平。艾絨是由艾葉加工而成的。艾葉是一種廣譜抗菌抗病毒的中草藥，中國人用艾葉預防瘟疫有久遠的歷史。端午節時，古人會在門口懸掛艾葉草，以求驅毒辟邪。看，左側圖就是古畫中掛艾草的畫面。

《炙艾圖》也有人寫作《灸艾圖》《艾灸圖》，還有人稱之為《村醫圖》。以后你在別的場合看到這幅畫，如果是別的名稱不要奇怪。《炙艾圖》的作者是李唐。李唐（約1049～1130），字希古，河陽三城（今河南省孟縣）人。他大約在北宋宣和年間就在宮廷畫院供職了。金兵攻陷汴梁（今河南開封）后，李唐南渡，流落臨安（今浙江杭州）。他再入南宋紹興畫院時，已近八十高齡了。李唐是畫史上的“南宋四家”之一，其他三位是劉松年、馬遠、夏圭。

現在請你看畫中那一組人物。本頁右上圖是放大圖，仔細看，病人腿上踩著幾只腳？總共是三只腳。第一只腳，來自病人正對面的這個中年人，他眉頭緊鎖，嘴巴緊閉，兩手緊握病人的左臂，左腳踩住病人的小腿；第二只腳來自中年人身后的年輕人，他躲藏起來，不敢看病人痛苦的樣子，但又不得不幫忙，只好斜伸出一只腳來，踩在病人腿中部；第三只腳來自病人的右側、正對觀者的女子，她幫助醫生按住病人，一只腳踩在病人右腿根。看，女子的表情多有意思！她右眼閉著，左眼睜著，頭略偏向醫生。有人認為她是醫生的妻子，此時正在向醫生使眼色；也有人認為她就是病人的家人，因為使勁按壓和病人喊叫聲太大而產生這種反應。唉，也難怪，病人的慘叫聲確實太大了。你們看，他的嘴巴張得多大啊，正常人是張不了這么大的。可是，無論病人怎樣掙扎叫喊，這位醫生依然極其專注地為病人施灸。醫生背后有一個童子，稍稍游離于外，估摸是這位鄉村醫生的徒弟。彼時，他正把一貼對折的膏藥展開，湊近了哈熱氣，使膏藥軟化，預備著一會兒給病人貼上。童子身邊和地上，都有膏藥招牌，甚至他身上掛的也是。這滿身的膏藥招牌，未嘗不是他與師父生存處境的反映——膏藥是生存之本。看，童子的表情似有幾分喜色，他大概在想，賣出這貼膏藥，一會兒就有飯吃了。

請你仔細看，畫中的人物，衣服都補著補丁，甚至補丁摞補丁。醫生也不例外，褲腿破了一個大洞，然而他絲毫不以為意。說實話，初看這幅畫，覺得不無詼諧，可是越仔細看，越是同情起來，甚至產生幾分悲憫。也許你能體會，笑出來的悲憫比哭出來的悲傷還要悲切。笑中有淚的人，他心中的堤壩遲早要被淚水所沖決，奮爭的力量也由此而產生。聯系到李唐作此畫的時代，我們不妨揣測，《炙艾圖》可能不只是描繪一個人的病痛，同時也是表現百姓的苦痛。人們齊心協力，克服痛苦，堅定意志，爭取抗金的勝利，在當時，這幅畫想必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