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挑剔里，藏著曾經的自己

初秋，在米蘭街頭的小店，與朋友品嘗當季的黑松露意面。隔壁桌坐著一位又高又瘦又漂亮的白人女孩子，十分賞心悅目，四周的目光總是忍不住落到她的身上。

朋友也偷偷看向她，忍不住小聲嘖嘖贊嘆，語氣卻有些遺憾：“那邊的女孩真是好美哦，但那一口牙……有些可惜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朋友：“哪里可惜了？”

她很驚訝地看我：“你沒注意到嗎？她的門牙有些突出啊。”我搖頭：“真的沒注意，我只是覺得她是O型腿，雖然瑕不掩瑜，但也算個小問題吧。”

她困惑地“啊”了一聲：“O型腿？有嗎？”

我笑起來：“是啊！其實我的腿型也有些問題呢。”

她更驚訝了：“啊？你的腿型有什么問題？”

我伸直腿給她看：“你看，我小時候是X型腿，爸爸每晚都要給我捆上矯正，堅持許多年才稍好一些，但還是很明顯的。”

她連連搖頭：“天哪，認識這么久，你要是不說，我從來都沒有注意過。”

我笑起來：“你的腿又長又直，自然不會在這方面留心。”

她似有所悟：“別說，還真是這樣。我以前有一口四環素牙，丑得要命，總是被同學們笑話。后來上了大學，花錢費力折騰了好多年才矯正過來。所以現在見到別人，第一眼就會看對方的牙。不管有多么完美，哪怕對方的牙有一點瑕疵我都覺得礙眼。”

“原來對方根本沒有那么嚴重的缺陷，只是我們自己因為類似的缺陷而產生心結，才會格外在意。”她有些自嘲地感嘆。

我認同地點頭，想起自己這么多年盯著別人的腿瞧了又瞧，也覺得頗為失禮。

每個人著重關注的，都是自己曾經欠缺的。若是一路順遂，自然看世間萬物都順眼，哪有什么挑剔呢。

減肥成功的人格外關注他人的胖與瘦，健身成功的人格外挑剔他人的肌肉線條，整過容的人對他人是否整過容幾乎一目了然，求學艱難的人特別注重他人的學歷，努力美白的人則特別在乎他人的膚色……

那些敏銳的感知，早已在無聲無息間，透露出一個人的弱點所在。有一些缺憾可能連本尊都已經忘記了，但它們其實從未退席，而是深入骨血里，變成審視他人的目光和下意識的挑剔。當我們把它們說出口的瞬間，卻恍然不知早已將某些自己深藏的缺憾大白于天下。

所謂的獨具慧眼，不過是一面鏡子，照出那個曾經拼命浮沉掙扎的自己。愿我們都能對這眾生百態修煉出心滿意足，熟視無睹。唯有熟視無睹，方能無懈可擊。

趙燕//摘自《無所謂，無所畏》，中信出版社，熊只只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