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下的沉著

毛丹青

日本的自然災害特別多，每年夏天必刮臺風，幾乎是橫掃列島的架勢。還有地震啦，海嘯啦，近年甚至連龍卷風也刮了好幾次。

我在日本住了28年，其間最大的收獲就是防災意識變強了，就像是每天都在接受防災指導似的。來說說我住的那個公寓樓吧，公寓樓外面建有一個三層高的停車場，地面是由混凝土造的，汽車通過時不會像鐵板地面那么響。遇到下雨，入口處地面上挖的幾條溝槽就能發揮作用了。因為溝槽可以把輪胎上的泥給刮下來，停車場的地面就不會變臟。各層的停車位附近都設置了防火墻，汽車著火的時候能防止火焰擴散，當然多少還能起到消音的作用。對于沒有屋頂的第三層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在一樓二樓開車的時候，聲音確實變小了，可以明顯感受到消音的效果。

對于公共設施，日本人追求的就是一個“靜”。根據我在日本的經驗，不管是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還是在附近發生的住宅火災，從現場體會到的事情就是，周圍并沒有聽到什么叫喊聲。哪怕是救人的瞬間，也幾乎聽不到人們的呼救，一切都是默默地進行著。一般來說，人們一聚集起來聲音就會變高，大片的高聲呼喊容易引起恐慌，造成現場的混亂。

日本每年都有防災日。馬路、住宅街、酒店、公寓，都會各自進行防災訓練，訓練大家發生火災的話該怎么辦，發生地震了又該怎么辦。而且火災訓練也好，地震避難訓練也好，被教導的事情就是“不發出大的聲音”，這是在訓練中應該采取的首要行動。

據說，現在日本人說話的聲音比以前小了很多，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好像就是因為防災訓練。每年進行著同樣的訓練，持續被要求做相同的事情，漸漸地用安靜的聲音講話就變成了防災中的重要因素。

上次公寓的自治會通知召開居民會議。會議的主題是“關于在海嘯發生時期應該怎樣接收周邊的避難者的說明”。會議負責人是這樣說明的：“這個公寓建在海邊，是這一帶少有的高層建筑。海嘯來的時候，請三層以上的居民協力接收一下周邊的避難者。我們了解到，如果公寓能開放的話，三層以上的空間可以收容6000名以上的避難者。”聽了這些，出席會議的居民們開始認真閱讀發下來的資料。上面關于有多少條逃難路線、在電梯停止狀態下的應急措施、男女老少的排隊方法等等，都寫得簡單易懂。住在高層樓的我，一直盯著資料圖上一個被印刷的大大的字，那就是“靜”字。

的確，安靜能使人沉著;而沉著，也許正是人類對抗自然災害時最強有力的態度。

張朝元? 摘自《來日方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