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灘頭的羊倌兒

李成猛

淮河波浪涌，日夜東流去，淌走了苦難，流來了幸福。

淮河灣里艄公少，淮河灘頭牛羊多，如珍珠撒，像星星亮，繽紛了沿淮，璀璨了夢想。

在高高的大堤之上，經常坐著一個頭戴斗笠、黑紅臉膛的中年漢子，只見他時而仰頭看著藍天白云，時而俯視一下近處遠方他那二百多只蠕蠕而動的羊群，繼而又陷入了沉思……

他叫翁玉啟，家住固始縣三河尖鎮常崗村一組，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但卻不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咋回事呢？這事要說起來，話可就長嘍……

打記事起，家庭就一貧如洗;到了父輩那里還是不見起色，甚至更為艱難，三個姐姐，一個哥哥，一個弟弟，翁玉啟排行老五，所以大家都“五子”“五子”地叫著。由于家窮，交不起學費，姐姐、哥哥沒有一個邁過學堂門檻子，俗話說，三輩不讀書，活似一窩豬。這么大一家子，沒個讀書人還行？于是父母節衣縮食，從牙縫里擠出點錢，硬是供翁玉啟到學校念了個初中畢業，就這也算是附近方圓幾里識文斷字的“秀才”了。

有了文化，翁玉啟的心便不安分于老祖先們撇下的二畝瘠地三分薄田了。他想出去透透氣，見見世面，看天有多高地有多遠，父母拗不過他，只得由他去了。

初出遠門，看到了花紅柳綠，云來霧去，一時間讓翁玉啟手足無措，無所適從，不知從哪里入手，不知該干什么，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時難;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又很無奈……

總不能就此兩手空空回去，惹人見笑。于是，翁玉啟咬咬牙，一狠心，在安徽阜陽的一家磚窯廠干起了苦力活，拉坯，上窯，卸磚，堆垛，裝車，笨重又煩瑣，其他季節還好受些，尤其是夏季幾個月，在太陽底下曬，在窯洞里蒸，肉都能烤熟，身上恨不得褪下一層皮，就這干了兩年也沒落到幾個錢，于是他又遠走福建南安，給當地人養魚，順便也學得了不少技術。雖然吃飯不成問題，但終究是掙不到錢的。出門打工，辛苦勞累，不就是圖個仨瓜倆棗嗎？當聽有人說在上海打工來錢快時，他又毫不猶豫地去了浦東，在那里當起了電焊工。

初來乍到，從小工做起，認真地向大工們請教，很快，他就由門外漢變成了一名熟練工，一個工地活干完了，又要隨老板到其他工地，辛苦輾轉，漂泊流浪，個中酸辛，誰人能知？有時因為資質問題屢遭刁難，受到克扣。骨感的現實讓翁玉啟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證書，難以上崗。于是他沉下心來，刻苦鉆研氧焊氣焊專業知識和實際操作技術，終于考取了特種技術綜合證，也就是焊工資格證。身邊的工友們知道后，紛紛嘲笑他花了幾百塊錢弄了一張紙，傻帽一個！可翁玉啟卻不以為然，他始終堅信，努力付出，必有回報！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從十幾歲起就在外打拼，一身風塵，心力交瘁，累了，倦了，想家心切，與日俱增;加之父母給他物色了一個女孩，催他回去相親見面，就這么的，翁玉啟又回到了生他養他的故鄉，結婚生子，成家立業。

家成了，業卻無著。孩子也出生了，總得有個進錢門路吧，思來想去，翁玉啟決定跟家鄉人學打柳編，可這僅僅能裹住一家幾口人的嘴，一點節余都沒有。種地，靠淮河邊，十年九淹，眼看這莊稼都快到嘴了，還是經常被水龍王吞了去，讓人哭天抹淚，捶胸頓足;喂過豬，不賺錢;又養了十幾只羊，小打小鬧，也沒成事，這可咋辦？正當他陷入困惑苦惱的泥潭中而無法自拔時，黨的脫貧攻堅政策如大旱甘霖，開始惠及千家萬戶。2014年2月，根據翁玉啟上有老、下有小的窘迫情況，駐村鎮黨委副書記盧洪偉和村支部書記湯存瑞在村黨支部會上反復研究，決定把翁玉啟作為常崗村第一批建檔立卡貧困戶。翁玉啟自尊心強，本想拒絕，沒承想兩位領導親自登門來做他的思想工作：這不是施舍，也不是救濟，而是想扶你上馬，送你一程，希望你能在致富路上縱橫馳騁，馬到成功。受到激勵之后，翁玉啟下定決心擴大養羊規模，準備大干一場。

東拼西湊，加之盧書記和湯書記擔保的小額貸款，當年買了幾十只種羊，2015年就發展成了一百五十只羊，到年底留了五十多只種羊，賣了百十只肉用羊，按照當時市場價，羊價始終穩定在每斤21—25元之間，而一只羊60斤左右，所以一年下來，光賣羊就凈賺了12萬元，由于羊不喂飼料，白天全在淮河灘放養，只吃青草，除了人工，幾乎沒有什么大的成本，因此，除還清貸款，還有七萬元的純收入，確實可觀。

這年冬閑，翁玉啟花錢請人翻新了羊圈，加固了圍欄，打了水井，支了水槽，便于羊群回來喝水。他家的羊不同于別家的羊：在外面露天放養，專吃青草，不啃樹皮;不靠近農田，不偷食莊稼。更奇特的是，雖臨近淮河邊，河汊密布，溝塘眾多，愣是沒有一只羊去野外喝水，再渴也要等到回家，喝上自家深井里抽上來的地下水，這種水，夏涼冬暖，入口還甜絲絲的，沒有細菌，沒有污染，從未因此腹瀉。

因為是野外放養，家里圍欄衛生條件有限，翁玉啟擔心羊體內有寄生蟲，于是就著手防疫的工作。通過鄉鎮獸醫站的指導和建議，翁玉啟對他的羊群進行打針防疫，一年之內三次接種，四次防疫，喂打蟲藥驅蟲，倆月一次，羊舍定期消毒，保持清爽整潔。從衛生源頭抓起，很大程度上保證了羊的衛生條件和身體健康。

如果羊遇到疑難雜癥，翁玉啟就去請當地以及淮河對岸安徽的知名獸醫師來進行抽血化驗和診斷治療;一旦有羊無疾而病，一時難以對癥下藥，以至死掉，翁玉啟也絲毫不敢大意，立馬帶著死羊去找獸醫專家進行病理解剖，徹查根源，弄清原委，以便于今后的合理養殖。

正是由于翁玉啟養羊細致入微，依靠科學指導，所以他家的羊病死率極低，羊販們了解他家喂養精細、羊體健壯之后，蜂擁而至，紛紛上門收購，每年冬天，都供不應求，很快告罄。

親戚鄰居和附近村民眼看著翁玉啟養羊經驗豐富，賺了不少錢，就成群結隊去咨詢求教，問什么答什么，可罐子摔（當地話，意即毫無保留），妻子看到這種情況，不無擔心地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你咋不留一手呢？”翁玉啟聽后呵呵一笑：“這有什么，咱們共同養出更多的好羊，不就可以引來更多的收購商，羊價不就抬上去了么，再說這樣大家都有錢賺，有啥不好呢？”妻子一聽，言之有理，也就打消了心里僅存的一點顧慮。

為了優化品種，提高質量，養出抗病能力強、肉質更佳的羊群，翁玉啟在原有傳統的基礎上進行了改良，先后引進了優質羊種和當地羊雜交，不僅如此，他還親自到外地考察，花了一萬六千元買回兩頭有名的種公羊——波爾山羊，這種羊耐粗飼，差不多什么草（包括藥草）都能吃，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抗病能力，體重也大大超越當地羊，每只羊當年就能長到六十斤以上，有的甚至能達到八十多斤重，且肉質細膩，膻味不濃，遠銷多個省市，深受廣大消費者的青睞。

每一個物種都在不斷的進化，波爾山羊也不例外。翁玉啟深諳這個規律，于是他不惜資金，不斷地淘汰，不停地改良，內修外引，現在已經由波二代過渡到波三代了，正準備向波四代進發呢。你看，這有文化人就是比純粹的莊稼人、大老粗們頭腦活絡些，既讓羊群傳承了優良基因，又注入了新鮮活力。

就在養羊如火如荼之際，翁玉啟又開始了多項并舉。他利用在福建南安所學，承包了村里幾畝魚塘，一改往年的扔下魚苗望天收的狀況，他在水塘中央安上了增氧機，早中晚按時制氧增氧，擴大魚的呼吸量;又在魚塘水面之上豎起了水泥桿，懸掛上節能燈，吸引大批夜晚出來活動的蟲子，這些蟲子跌落水中，便成了魚的美味，這樣魚吃到了活食，還省了飼料;閑時割了青草，拋入塘中。就這樣兩年一清塘，憑著賣魚，翁玉啟又獲利三四萬元。

另外，翁玉啟還重操舊業——電焊。他安頓好相關事宜，就把羊群交給妻子放養，一單活干完，轉身就回家繼續放羊。由于他具有電焊資質，技術精湛，因此常常能接到鋼結構方面的大活，零打碎敲，一年也能賺上幾萬塊錢。就這樣算下來，家庭總體收入竟然超過了十五萬元，甚是喜人。

根據翁玉啟家庭的實際收入，早已遠遠超出了國家貧困戶的脫貧標準，因此，2016年初，翁玉啟就光榮脫了貧，給其他貧困戶帶了個好頭。

談到未來，翁玉啟信心滿滿，他表示要繼續把羊養好，走優質養羊之路，并帶動周邊養羊戶，成立合作社，讓更多的養殖戶早日圓了自己的致富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