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2）

孫捷

空 槍

一把槍打完了最后一顆

子彈，它仍然引人注目

它的光芒還在，它的重量

也沒有減少多少

但是，一把空槍

比一根從樹枝上墜落的枯枝

還要尷尬，還要絕望

槍聲曾經令人驚悚。在那些

春天的夜晚，子彈像樹上的葡萄

一串一串的，越打越多，越打越準

擊中了對手的要害，還有躲藏在草叢里的

敵人。有時候，槍還沒響，就落荒而逃

如今，空槍一身柔軟

學會了躺著回憶。某些被它擊中的女人

在一塊廢鐵上，開出干凈的花瓣

游 歷

一次簡單的游歷

最好盡量簡化目的和行程

一群人在山谷中穿行

還沒有學會適應新的身份

難免有非分之想

有人提議尋找一個消失的山洞

聲音中埋藏著不為人知的痛點

有人迫不及待要深入水底

打撈一塊形狀特異的石頭

復雜的原本不是風景

朋友們都是需要安慰的人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目的地

我們不得不加快腳步在山谷中繞來繞去

多年的經驗讓集體的穿越越來越默契

一次簡單的游歷

演變成一場義無反顧的追尋。

夏日的午后

茁壯之樹，有不可忽視的危機

這是事實，也仿若真理

黑暗在根須里醞釀的一切

仍將持續很長時間

從每一片充滿瑕疵的樹葉背后

搜集飛鳥的目光

對面二樓里一只反復

擦拭玻璃的手

陽光在天空轉動的黃金表面

以及，一個有局限性的領悟者

被一行簡短的文字賦予同樣的定義

整個世界都在一個圓盤中轉動

一群鴿子在天空反復演示不同的隊形

厚重的云層將飛行的空間壓得越來越低

在夏日的午后

這仿佛是其中最有意義的一種